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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卫队三部曲

_84 有川浩 (日)
车子只能留在路边,隔天再来开了。伸下走到大陆上拦计程车。
「你要去哪里啊?」
「还能去哪里?当然是回营区啊!你喝醉啦?」
话一说完,伸下才想起三池本来就喝醉了,忍俊不禁,便开始大笑起来。看来他也醉得挺厉害的。三池也跟着笑,两人的笑声又带动彼此的笑意,结果笑到肚子发疼才停止。
「啊!肚子好痛!」
好不容易止住笑意,三池突然垂下攀着伸下的手臂,用掌心握住他的手指。透过手指的触感,伸下发现这是三池头一次对自己做出这种举动。过去他和三池之间从未有过这种亲密的触感。
「今天……」
不回去也没关系。三池垂着头轻声说道。
一瞬间的犹豫令伸下错失当成玩笑的时机。为了确认三池的心意,伸下张开手指握住三池,而三池的手指也回应了他。
哇!这也是空隙吗?如果是,那可是有史以来最大的空隙啊!
「……我今天喝了酒,可不会主动踩刹车。如果你只是一时冲动,现在立刻放手。」
三池的头垂得更低了——她紧紧握住伸下的手。
混账,就算是空隙我也不管了!
伸下犹如脱缰的野马,紧紧抱住三池。
一阵陌生的闹铃声响起,三池连忙跳了起来。
她在枕边摸索一阵,找到一个粘在床头柜上的闹钟;她乱按一通,不知按着哪个正确的按键,闹铃声总算停止了。
这里似乎是某个宾馆的房间。三池身旁并没有人,衣服也还穿在身上。闹钟设定的时间是队舍起床时间的两小时前,设定的人现在不在此地。
「哇,我怎么了?」
她甩着钝痛的脑袋起身一看,发现茶几上放着车钥匙,钥匙下又垫了张纸条。三池对那个钥匙圈有印象,那是伸下的钥匙。
纸条上有着一排微微往右上方倾泻的文字,一样是三池熟悉的字迹。
起床后开我的车回来。
P.S,与其睡着让我干瞪眼,不如一开始就别挑逗我。
「唉呀,真对不起他……」
连衣服都还没脱就睡着,的确是太过分了。
事到如今才说字迹不是故意的,也只是狡辩而已。三池拿起纸条,在光线的照射之下,她发现背后也有文字。
三池翻过纸条一看——
我居然喜欢这种女人八年,看来我的品位也很差。
「啊!混蛋!」
三池忍不住大叫。
「写了就跑啊——?不对!」
你干嘛不早讲啊!她在肚子里大发牢骚,随即又开始后悔起来。
「……我不该睡着的。」
难得时机到了。三池垂头丧气——不,还没完呢!
若是她现在就打退堂鼓,不知下一个时机何时才会到来。伸下已经等了八年,随时可能放下这段感情。
你以为打扮得花枝招展、喝得醉醺醺的当得了军人啊——当时是伸下替她说出了她的心声。
如果连伸下也背叛我,我一定会一蹶不振。这正代表伸下对我有多么重要,难道我连试都不试,就要放弃如此重要的人?
三池抿紧嘴唇,冲进装潢华美的浴室里梳洗。
*
离起床号还有一小时以上,伸下却被手机铃声给吵醒了。他在室友的嘘声攻击之下慌慌张张地冲到走廊上。
是三池传来的简讯,内容写着要归还钥匙,叫他到停车场来。操课结束后再还钥匙就行了,她却偏偏要挑在一大早把人吵醒。这就是三池的作风。
这女人真是的。
伸下一面咕哝,一面穿过冷飕飕的朝雾,往停车场走去。三池已经把车开到伸下的车位上等着他,她那身睡皱的衣服令伸下回想起昨夜,不由得尴尬起来。
三池将钥匙交还伸下,一阵微妙的沉默流动于两人之间。她抓住伸下的衣袖。
「昨天很抱歉。」
见三池为了这种事向自己乖乖道歉,伸下只觉得既难堪又窝囊。
「不过我并不是一时冲动。」
——此话当真?伸下一时间不敢相信,露出讶异的表情。三池抬起头来瞪着他。
「视情况而定,下次要我不喝酒就上也行。」
「……你说话能不能文雅一点啊?」
什么上不上的,不能换个说法吗?八年来的宿愿好不容易到了实现的关头,却一点情调也没有。
「长久以来,我在队上最信任的男人就是你。如果连你也背叛我,只怕我再也无法振作了。」
伸下立刻意会三池要求的是什么。他可不是白白在她身边守候这么多年。
三池在真驹内已经待了四年,伸下也待了三年,随时可能调任。
嗯,这些年来你为了追求什么而落得一再遇人不淑的下场,我再清楚不过了。
「我想我们彼此都无法保证分隔两地之后感情不会生变,不过至少我能保证,如果生变的原因在我,我绝对不会把错推到你头上。」
再说——伸下又补充一句:
「我这个人拖了八年还不懂得死心,大概没那么容易变心吧!」
三池的脸皱成一团,大声吼道:「合格!」
你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暴君耶!伸下苦笑。
短篇集 我的鲸鱼男友 能干的女友
*
过了三十岁以后,只怕你不敢开口求婚啦!
——十年老友的忠告似乎渐渐成真了。
*
潜水艇结束预定的航海行程,在傍晚时分驶进横须贺港,往潜艇码头靠岸。
办完靠岸后的船上业务之后,第一批上岸人员开始下船。夏木大和中尉这回也幸运地分配到第一批,不过他尚有杂务在身,仍拖拖拉拉地留在船上。
杂务一时之间难以解决,夏木便趁着空档爬上瞭望台。他本想打电话,但是甲板上有警卫站岗,不方便打私人电话。
泛红的天空从升降筒正上方的舱口探出脸来,似乎已经有人先他一步登上了瞭望台。他爬上舷梯,从舱口探出头来一看,原来老友——和夏木同为中尉的冬原正在上部指挥所中讲手机。冬原发现夏木之后,便以视线打声招呼,爬上瞭望台顶端,空出位置让给夏木。
「……嗯,我已经入港了,晚上应该就能回去。不过大概无法赶在孩子就寝前到家。」
冬原平时说话很毒,不过打电话回家时的语气却是判若两人的温柔。
「那我回去之前会再打电话通知你。」
挂断电话之前,冬原又添上几句话。那些是夏木不相信日本男人居然说得出口的甜言蜜语,若是他被刀抵着脖子或许会说,不过他会优先尝试夺刀。
「你也要打电话给女朋友啊?」
冬原合上手机问道,夏木含糊地应了声嗯。
「——我待会儿再打。」
慢着。见夏木转身就要回去,冬原立刻抓住他的衣领,轻轻将他拉回来。
「一到关键时刻就打退堂鼓,是你的坏习惯。我马上自动消息,你现在立刻打。现在不打,得等到回队舍才能打;等回到队舍以后,你又要说时间太晚不打了,对吧?」
不愧是十年的老交情,冬原的预测可信度极高。
「等待的人日子比较难捱,但她们依旧肯等,所以我们得勤快一点,不然可会遭天谴的。」
潜水艇航行中无法与外界联络,在海自各分队里,恋爱难度可说是首屈一指,说不定居陆海空三军之冠。不但认识异性的机会少,维持感情也难。
绝大多数的分手理由都是感情自然淡掉,其次则是航海中女方移情别恋。常有人说与海自队员交往便等于等待,与潜艇水手交往尤以为甚。
手机普及之后,海上船舰要在航海中与外界联络变得容易许多,但潜水艇通常在水中航行,得等到靠岸之后才能对外联络。
恋爱的成败可说完全取决于对方能不能等。纵使对方等不下去,也是要求对方做这种不合理等待的水手理亏,怨不得人。
若是交往对象比自己小五岁,就更不用说了。
「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等?」
或许她已经不等了。每回联络前,夏木总会这么想。
冬原微微一笑。「没想到你这么胆小。」
要你管!夏木满脸不悦。
「我不像你手腕那么高明。」
「话说在前头,其实我的手腕并不高明。从前我不够勤快,不知道害聪子掉了几次泪。现在她也常常怪我简讯写得太短。」
「不够勤快会遭天谴」这句话,原来是出自亲身经历啊?
「再说,和聪子相比,小望坚强多了。」
我的老婆是个爱哭鬼。这话表面上是埋怨,其实是炫耀。
「好了,你快打电话让她高兴一下吧!」
说着,冬原便走进升降筒。夏木目送他离去之后,打开手机。女友「森生望」的名字登录在电话簿中最容易叫出的位置。
之所以建在最容易叫出的位置,是因为拨打时最费气力。
要是我现在不打,事后冬原一定又会去告状。夏木对自己找藉口,按下了通话键。冬原与望从以前便是盟友关系,过去曾有几次夏木拖拖拉拉没联络,望经由冬原才得知他们已经回港。生了好久的闷气。当时夏木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平息望的怒气。
电话才响了两声就接通了。「喂,我是望!」自报姓名的声音听起来极为兴奋,令夏木明白她还等着自己,不禁松了口气。
「我是夏木,今天回来了。」
夏木的第一句话总习惯用敬语,接着才又加上一句「好久没联络了」。上一回从港口联络是一个月以前的事。
你还好吗?夏木又问道,望一面在电话彼端表示自己过得很好,一面窃笑起来。
「咦?你笑什么?」
「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头几句话一定都是这么说。」
「……是吗?你干嘛记这种无聊的事啊?」
「好过分!我是喜欢你才特别记住的耶!」
「别取笑我,混蛋!」
脱口骂了混蛋之后,夏木微微皱起眉头。他们俩不知已经为夏木的口无遮拦争吵过几次了,夏木还说是改不掉这个坏习惯。打从刚相识时,夏木便是如此;当时的望选择暗自饮泣,现在会正面争吵,对夏木而言是种值得庆幸的转变。
望有时会斤斤计较用词,不过这回她心情好,没放在心上。
「这次你可以待多久?」
「大概一个月。」
夏木答得含糊,望也没追问下去。她知道夏木不能说出明确的出入港行程。
「好,那我去订短期套房。」
他们相聚的时间本就不多,加上望又住在家里;因此望在去年提出一个方案——夏木上岸期间,租个短期套房一起生活。
呃,这样不好吧?夏木听了手足无措。一来他刚认识望时,望还是学生;二来他与望的家人也相识,总觉得有点心虚。
你在说什么啊?都几岁人了,在外头过夜还说什么都没做过,谁相信啊——被望这么一说,夏木哑口无言。
坐稳望的男友位置,望又不排斥婚前性行为——要是这样还没发生过关系,那夏木不是不举就是同性恋了。
「什么时候能吃面?」
「这礼拜都是上岸假。」
「……OK,就租每次那一家,从明天开始。我是用你的名字租的,你白天先去拿钥匙,打开门窗通风。我下班以后会直接过去。」
办事利落的女友一面讲电话,一面上网办妥了租赁手续。
夏木想起一年前望提出这个方案时也是这样。当时夏木刚满三十,望则是二十五岁。
*
幸会。
头一次见面,当然说幸会。
夏木与望是因为某个事件相识,而他们的相识又分为两个阶段。起初的望是学生,后来则以防卫厅技师的身份出现于夏木面前。望在这段空白期间内成长为强势又独立的女人,逼着夏木交换联络方式之后,又立刻提出交往要求。
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
自从重逢之后,夏木便一直处于被动,本来还想着至少这件事要主动开口,如今被望抢先,不由得面露难色。见状,望也鼓起腮帮子。
「像夏木先生这种说话难听、神经大条的人,也只有我会倒追了,居然还犹豫,好过分!」
你这番话就不过分吗?
「好、好,非常感激你愿意纡尊降贵和在下交往!」
夏木一时气恼,又不经大脑地回了句难听话,结果望突然哭了。
「不愿意就算了,对不起。」
话一说完,望便转身离去,教夏木慌了手脚。咦?为什么?生气倒也罢了,为什么突然哭着走掉啊?
他抓住望的手臂。当时他们人在大马路上,虽然情况紧急,夏木依然不敢抱住她,只能口头问答。
「是你先损我的耶!我不过是回敬你而已,你干嘛哭啊!」
夏木是真的不明白才问,连他都觉得自己实在是无可救药。望抽抽噎噎地回答:
「因为你看起来很不情愿啊!」
哦,原来如此。到了这个节骨眼,夏木总算明白了。
望那番话并不是在损他,只是故意使点小性子,想看看他的反应而已。倘若真是如此,夏木的反应可谓糟糕透顶。
「对不起。」
要夏木闯口舌之祸轻而易举,但要他狗嘴里吐出象牙来,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我只是希望能主动开口而已,抱歉。我一点也没有不情愿啊!对不起。我非常想和你交往,是我错了。我真的很喜欢你,原谅我吧!」
说一句道歉一句的战法似乎让望感受到他的诚意,只见望破涕为笑:「真狡猾,这样我怎么好意思继续生气?」
「对不起。」
「天啊!别再道歉了!」
夏木的谢罪似乎点中望的笑穴,她开始捧腹大笑。夏木不期然地成了小丑,不过总比让望哭泣来的好多了。
「拜托你,继续生气。」
夏木恳求,望露出讶异的表情。「一般该说保持笑容吧……?」
「不,你也知道我就是这副德性,说话难听和脸色难看这两点改得了的话,我早就改掉了。」
夏木不愿见望伤心,当然愿意努力改正,但他实在想象不出自己的言行态度变得温和稳重的样子。
「我想我以后还是会说很多不中听的话,为了一些蠢事和你吵架;这种时候,我希望你能生气。与其掉眼泪,我宁愿你生气。」
望之后似乎尽她所能地迎合夏木的期望,当把「刚才的话好过分」、「我生气了」挂在嘴边,与夏木争吵,夏木这才惊觉自己无心的言行居然伤害了望这么多次。
虽然上岸期间不长,但夏木与望能够持续交往三年,全得归功于望。
*
上岸隔天,夏木向队舍提出最大日数的外宿申请,扛着偌大的行李外出。外宿期限到了,他就重新申请一次。在外租屋的队员几乎都是采用这种方式,鲜少回队舍居住。
队长收下申请书后,调侃道:「有时短期同居啊?」如果反应过大,就正中他的下怀,所以夏木只是淡然回答:「嗯,对。」
「为什么你们不结婚啊?虽然这样也和结婚差不多了,可是每次上岸都要搬一堆行李过去,不是很麻烦吗?再说你年纪也不小了。」
这种神经大条的毛病似乎不只夏木又,而是全队的通病。
「潜艇水手向来晚婚,像我这种年纪还单身的人并不多。」
不光是潜艇水手,许多队员升官之后依然单身住在队舍之中。
「那是因为他们没对象啊!你有个那么漂亮的女朋友,这种歪理哪说得通?」
女友在防卫厅工作就是有这种坏处,来历背景全被摸得一清二楚。有一回望换了部门,居然其他队员比夏木更早知道。从他人口中得知女友消息的感觉很奇妙。
「听说她是个优秀的技师啊?对自卫官来说,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对象啊!你到底对人家有什么不满,一直不结婚啊?」
没有任何不满。我怎么可能对望不满意!
饶了我吧老爹!他原以为自己只是在心里暗自叫苦,没想到全显露在表情上了。队长探出身子来,进入说教模式。
「你可别仗着人家喜欢你就拿乔。小心有一天让她给跑了。你要知道,同一个部门里想追她的人一堆,你又是个潜艇水手,一年当中大半时间不在陆地上。要是太过悠哉,最后哭的是你!」
队长毫不留情地戳着夏木的痛处,最惨的是他完全出于好意,所以更教夏木哭笑不得。我记得询问婚期不也算是性骚扰的一种吗?夏木搬出一知半解的知识,不过这种观念在粗枝大叶的男人之间岂能管用?
「我和女朋友还有约,先失陪了。」
虽然约定的时间是晚上,夏木还是拿望当藉口,逃之夭夭。
夏木到办公室领钥匙,打开分配到的房间;或许是由于封闭多时之故,房间里有些许尘埃味。
正当他忙着晒棉被、吸地板时,对讲机响了。有什么手续没办好吗?
「夏木先生,是我,翔。」
原来是望的弟弟。望读高中的时候,他还是小学生。自从与望开始交往,夏木与女友的弟弟便一直维持着良好的交流。
夏木一打开门,翔就把一只行李袋丢进来。
「我替我姐送行李到办公室,管理人说房客已经来了,所以我就上来啦!」
说着,他便自行走进屋里,显然已经很熟悉这个套房了。
「你长高啦?」
夏木觉得翔似乎比上回见面时更高一些。闻言,翔如中年人一般嘿嘿贼笑:
「我还在发育期咧!过不了多久就会追过夏木先生啦!」
翔在餐桌边坐了下来,夏木扔了罐果汁给他。
「学校呢?」
「今天停课。就算没停课,还是得乖乖替我姐跑腿。」
「没想到望还挺会使唤人的。」
「没想到?夏木先生,你被骗了啦!」
翔瞥了客厅一眼,看见搁在一旁的吸尘器。
「你看,她还不是叫你先来打扫?」
「不,这是我自己要做的。」
这会儿轮到翔面露意外之色。「没想到你还挺勤快的。」
「自卫官当到这个岁数,除了煮饭以外的事大概都会啦!再说你姐不是对灰尘有轻微过敏?」
这是夏木与望开始同居之后才发现的。翔夸张地皱起眉头。
「不用理她啦!她在家里的时候啊,房间都脏到眼睛发痒了还不打扫。对啦,她工作的确是满忙的。」
话说回来——翔又笑着加上一句:
「你还挺疼她的嘛!」
因为我爱她啊!夏木的个性说不出这种话,只能含糊带过。
「你们为什么不结婚啊?」
这回轮到你啊?夏木在队舍受到的创伤尚未复原,现在又挨了这一记,整张脸不由得栽到桌面上。
「因为我姐懒?不会煮饭?她煮的菜确实难吃得要人命,不过她也在反省了,从去年开始上烹饪教室。」
「我不是说过了,我对她没有任何不满啦!」
听了这句毫无脉络的「我不是说过了」,翔显得一脸讶异,夏木则是尴尬地别开视线。
「……是不是望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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