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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中心纯爱

_15 藤崎都(日)
[老师,我可以问问题吗?]
[嗯?哪里不懂?]
[这里不太清楚]
弘树回答了几名学生的问题后,离开了吵嚷不休的教室,走回自己的研究室。
弘树迈起沉重的步伐,心里竖着今年还剩几堂课要上。过完这个礼拜就要进入寒假了,但是弘树心里并没有往年的那份雀跃。
回到研究室后,弘树锁上门,一屁股做到沙发上。看了墙上的月历一眼后,无力地叹了一口气。
[已经三天了]
从那天之后,野分已经三天没有回家了。
虽然野分之前也曾因为连续值夜班,好几天没办法回家,但他都会殷勤地打电话向弘树报平安。这一次,他却音讯全无。
弘树的不安已经攀升到了顶点。
(他难道还在生气,怀疑我背叛他吗?)
弘树感到非常懊悔,如果早点向野分说清楚,就ibuhui演变到现在这般田地了。
如果不早点澄清误会,让两人言归于好,野分就要去留学了。
要是两人在发生龃龉的情况下相隔两地,野分的心恐怕也会离他而去。
[他该不会就这样离家出走吧?]
弘树拼命否定心里油然而生的疑虑。
(我不要这样。)
虽然弘树有段时期心里曾经想过,要是哪一天野分觉醒,对他的感情冷却了,他一定会毫不拖泥带水地和他分手。
然而,那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场面话罢了。弘树前几天才发现,对正在交往的恋人抱持着这种想法反而是不忠。
这不仅是对野分,对自己也是一项极为失礼的行为。
[说到底,要我和他分手,我根本就办不到]
虽然弘树平常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是野分忙得见不着他的那几天,弘树心里其实很寂寞;光听到野分要出国留学就足以让弘树黯然神伤了,他怎么可能说分手就分手?
(都已经这把年纪了,居然还像个笨蛋一样。)
弘树自我嘲解一笑,脑海里倏地浮现秋彦对他说的话。
【再说,就算他去流血了,你想见他的话就自己去找他啊!】
秋彦说的一点也没错。为什么自己没想到这个方法呢?弘树感到相当不可思议。
他已经是一个独立自主的大人了,不需要被眼前的情况牵着鼻子走。如果有时间唉声叹气见不着野分,不如自己主动出击。
(如果野分在躲我,我就自己去见他。)
实习医生再忙也有午休时间吧?趁着上课的空堂,应该来得及往返野分工作的医院。
一旦下定决心,弘树从沙发站起身来,剥下衣架上的大衣,手里仅仅握着钱包,便从研究室飞奔而出。
[来是来了,但是要上那里找人啊?]
这事野分在这家医院实习以来,弘树第一次来他工作的地方找他。
弘树担心,如果医院方知道野分正在和他交往,恐怕会给野分带来麻烦。或许他是意识过度了,但他就是不像称为野分追逐梦想的阻碍。
弘树本来想请柜台的人帮他找野分出来,但如果野分是蓄意避着他,就有可能以忙碌作为推托之辞。
因此,自己在医院里大海捞针,见到他的机率说不定比较高。
[小儿科这边吗?]
弘树确认墙壁上的指示牌后,照着箭头所指的方向前进。他爬上了楼梯,东张西望一阵,继续前行来到候诊区后,发现病人之中小孩子的人数占了大半。
弘树心中暗忖,野分应该就在这一带不会错。弘树叫住一名路过的年轻护士,向她打听野分。
[不好意思。]
[请问有什么是吗?]
[小儿科里有一位叫风间的实习医生对吧?请问你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吗?]
[你是说风间医生吗?不好意思,请问您和他的关系是]
说话恭敬有礼的护士一脸诧异地看着弘树。或许他知道弘树不是病患,所以才会觉得他很可疑吧!
在现代的社会中防人之心不可无。
[关、关系?呃我是他朋友啊,对了,他以前是我的学生。]
弘树以前曾经当过野分的家教老师,所以不算说谎,但这个藉口却令他感到苦涩。
(总不能说我是他的恋人吧)
弘树其实也可以说野分是他大学的学弟,但野分上大学时,弘树已经进了研究所,两人之间等于没交集。
弘树为了博取她的信任,牵扯平常不太使用的脸部肌肉,努力对她露出一个笑脸。但一如预料,他的努力却换来护士狐疑的眼神。
[是真的吗?请问您找风间一声有什么事?]
[呃,我找他是为了]
弘树当然不可能向外人说:我是来找他澄清因龃龉所产生的误会。弘树因为想不到一个好的理由搪塞,而说不出话来。
[有一些私事。]
[那么请您等他下班后再和他联络。风间医生现在在忙,您请回吧!]
[啊请等一下!]
要是真的被当成可疑人士就完蛋了。至少给她看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好让她信任自己。
弘树焦急地摸索着大衣口袋。钱包里虽然有驾照,却一点也派不上用场。
(对了,名片!)
名片上有写弘树的职称和联络方式。弘树心想,把名片给她看的话,或许就能化解她的疑虑,然而,他却找不到名片夹。
仔细回想,弘树才沮丧地忆起名片夹的所在之处。
(我放在桌子的抽屉里)
最近没有学会要参加,用不着名片,所以弘树就没有把名片夹带在身上。
[如果您没事的话,我失陪了——呀啊!]
护士转过身去,却在走廊的转角撞到了某个东西,发出了轻轻的尖叫。一只结实的手臂及时扶住她踉跄的身体。
[你没事吧?]
[!]
(这个声音是)
护士望过去的方向传来一个声音,让弘树紧张得僵直了身体。虽然对方站在转角,他看不见对方,但是他不可能认错这个声音。
[我没事!是我没注意前方,对不起。]
年轻护士娇羞着一张脸,用痴迷的眼神仰视对方。这种昭然若揭的态度让弘树觉察到她隐瞒在心中的情意。
[加藤小姐,发生了什么事吗?真难得你会心不在焉。]
[那、那是因为这位先生说有事找你,我觉得有点可疑]
她的语气在半途转为娇柔。温文儒雅又前途无量的年轻医生在医院里果然很抢手吧?弘树被晾在一旁看着护士暗送秋波。野分从转角出现在弘树面前。
[有事找我?是什么事——弘树?]
野分看到弘树的瞬间瞪大了双眼。那个惊讶得像是看到鬼的表情,略微动摇了弘树的决心。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但是一直逃避下去是无法解决事情的。弘树心思一转,用坚定的眼神直视野分。
[野分,抱歉,在你这么忙的时候来找你。]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野分的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但眼神明显透露着狼狈。以往野分会笔直看着弘树,现在他却逸开了视线。
[我有话想跟你说,但是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回家,所以,我想直接来找你比较快。]
[对不起,我一直没有跟你联络。]
[没关系,你也很忙吧?我的时间比较好拿捏,你不用放在心上。]
护士听了两人的对话才战战兢兢地插话道:
[——风间医生?这位先生真的是你的朋友吗?]
[是的。他是我高中时的家教老师,现在和我分租一间公寓。]
[真的很抱歉,我还以为他是可疑的推销员]
[你不用放在心上,是我不该唐突来访。]
被人当成可疑人物,弘树心里不免觉得沮丧。但他没有表现在脸上,佯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难道是我笑得不够自然的关系吗)
无论如何,幸好野分恰巧路过,不然,弘树很可能被当成可疑分子遭赶出医院。好歹他也是一名大学老师,为什么在旁人眼里他老是一点威严也没有?
[你现在方便吗?还是等你休息了我再来找你?]
野分闻言思考了一会儿后,向护士知会一声。
[不好意思,我出去一下,没有什么问题再打电话给我。我会尽量待在医院里。]
[好的,我知道了。]
护士向野分行了个礼。野分表情生硬地看向弘树,语带迟疑地开口:
[弘树,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喔,好,]
该把事情做个了断。弘树咽了一口唾沫。
弘树握紧因紧张而冒汗的手心,尾随在野分身后。
野分徐徐地在走廊上前进,两人之间维持着一股紧绷的沉默。弘树跟随野分而来的地方是医院的顶楼。、
[来这里不要紧吗?]
[嗯,门诊大楼的屋顶禁止病人出入。事实上,这里就像是员工吸烟区一样,不过,这个季节没什么人。]
[哦,原来如此。]
阴霾的天空、呼啸的北风——在这种天气下,的确不会让人想来屋顶喘口气,因为这里冷得连指尖都要冻僵了。
(不过天气寒冷也正合我意。)
过于寒冷的气温刚好能冷却他容易冲动的脑袋。弘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开了口,却被野分的话给打断了。
[——野分]
[弘树,对不起,之前对你做了那种事!]
弘树对野分向他低头道歉的举动感到困惑,明明自己才做了更多对不起野分的事。
[当时我气得失去理智]
[不,我也有错。]
[咦?]
野分顿时脸色大变,但弘树马上就察觉到他的心思。野分大概以为,自己会道歉是因为肯定了他的疑虑吧?
自己可不能再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不然结局会变得难以收拾。弘树连忙补充说道:
[我事先声明,我真的没有花心!我会和秋彦见面是为了谈你的事,所以才会对你难以启齿]
[谈我的事?]
[我们之前不是处得有点尴尬吗?所以我才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啦!你担心的事完全没有发生。因为我表达得不够清楚,害你操心,所以我必须向你道歉。对不起。]
[不]
[如果你愿意原谅我的话,就回家吧!我一直在等你。]
弘树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把话说出口。野分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
[该乞求原谅的人是我才对。我居然把焦躁不安的情绪发泄在你身上,真实差劲透顶。结果,又因为没有勇气见你而处处躲你,甚至没有跟你联系,让你为我担心——真的是糗弊了]
弘树对不断苛责自己的野分摇摇头。会让野分感到不安、对他存疑,全部都是他一个人的错,野分并没有不对的地方。
[我也有错,因为我害怕从你口中听到留学的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以]
[留学?]
野分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弘树。
(他大概是纳闷我是从哪里听来的吧?)
野分一定很惊讶我居然知道这件他迟迟不敢告诉我的事吧!然而,弘树无意责备他的隐瞒。
弘树为了尽量不造成野分的压力,遂用淡然的语气丢出这个话题。
[你要去美国留学不是吗?]
[弘树,你在说什么啊?我没有要去留学呀!]
[咦?]
弘树以为野分会支吾其词,然而野分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都到了这个地步,野分还想瞒着他吗?弘树向野分提出证据。
[因、因为之前医院的人打电话到家里来,说留学的事已经确定了。]
闻言,野分才恍然大悟,莞尔一笑。
[那是一场误会。]
[误会?但是,你之前不是说过美国有一位你很景仰的博士吗?]
沉默寡言的野分难得会这么热切地谈论一个人,所以弘树记得很清楚。野分说他想去学最先进的医学,然后会日本尽一己之长。
弘树至今仍记得当时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眸。野分脚踏实地追逐梦想的态度,也是深深吸引弘树的原因之一。
[我是说过,不过要留学的人不是我,而是我的同事。他和我同期,有事常常会找我商量,所以他才会打电话来跟我说吧?我确实也有过留学的机会,不过我拒绝了。]
[什么你为什么要拒绝!?那不是实现你梦想的大好机会吗!]
弘树闻言不禁扬声逼问。如果野分说他是为了自己而放弃梦想,弘树一点也不会感到高兴。
[我认为现在还不用急着去留学。扎好根基、稳固基础才对我更有助益吧!]
[]
相较于脸上挂着微笑的野分,弘树因放下心中一块巨石而满脸错愕。
(什么嘛结果是我一个人瞎操心一场啊?)
事情水落石出之后,弘树不禁觉得,为了这么单纯的事而寝食难安的自己,真是愚蠢之至。
这一连串的误会,全市因自己的错误认知而生。这个事实让弘树虚脱得跌坐在地。
[弘树!?你没事吧!?]
[哈哈哈哈哈]
野分跪在弘树身旁窥视他的表情。弘树对自我的厌恶在超越了某个境界后,便无法遏止地大笑了起来。
以前秋彦就常说他[对自己的想象太自以为是],他每次都会反驳秋彦。看来下次他似乎没立场再这么做了。
[弘树你该不会一直在意这件事吧?]
[我当然会在意啊。现在我们无法每天见面就让我够寂寞的了,要是你去了美国,我不就有一段时间见不到你了吗!]
弘树大吼道。野分微微瞠大双目,沉默了片刻才吞吞吐吐反问:
[——弘树,你刚才说什么]
[笨这种话我怎么可能说第二次!啊,呃]
不经意说溜嘴的真心话,让弘树羞得语气变得粗暴了起来,但又旋即回复了理智。
(我我不能这么对野分。)
就是因为自己死要面子,所以才会挑起野分不必要的不安。他不是才下定决心要坦率表达心情的吗?
弘树斥责开始退缩的自己。他抱着膝盖,将脸转向与野分完全相反的方向。因为看到野分的脸,会让他紧张得不自觉地提高语调。
[我不能觉得寂寞吗!]
[可以。]
[而且,我决定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不等你。]
[什么!?]
弘树措辞之冲,让野分张口结舌。野分错愕的样子让弘树心里感到一股痛快,他接着说下去。
[管你会不会嫌我麻烦,想见你的话我就会去见你。所以,你想去哪里就尽管去吧!]
[谢谢你。]
[还有,我一直有几件事想跟你抱怨。]
弘树顺势继续说下去。他心想,既然如此,干脆将心中的不满一吐为快。
[好,请说。]
[我是为了减轻你的负担才和你同居的,我很生气自己居然一直单方面被你服侍!]
[但是,那是我心甘情愿的。]
[我也想服侍你啊!叫你晚上回家后要叫醒我你都不听,我一早起来你就已经跑得不见人影了。]
一个人住的时候还不曾感受过这种寂寞。或许弘树老师以凶恶的态度对待野分,一方面是因为这个在脑别扭吧?
[那是因为我想让你尽量多睡一会儿]
[谁要你鸡婆!既然我们都住在一起乐我当然也会想见到你]
弘树一古脑儿说出平常绝不敢吐露的示弱话语。弘树觉得坦率说出自己的心情后,心中的沉郁似乎减弱了几分。
[弘树]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顾虑我,但是我从来都不会任性要求我做什么吧?]
弘树提起两人在不久之前所做的约定。在他语带别扭的责难下,野分也哑口无言。
[嗯,也是啦]
[因为紧张,所以对你的态度很恶劣,我也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你。但是你之前不是都很强势吗?现在怎么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弘树说着说着便开始迁怒了起来。
(我现在根本就是恼羞成怒吧)
糟糕!弘树正想改变说话态度时,野分突然开口询问道:
[那么,你希望我强势一点吗?]
[啥?]
第二卷 求婚篇
「抱歉,让你久等了。」
在进入寒假之前,来找弘树商量事情的学生激增。已经修完毕业学分、几乎没有课的四年级学生还特地来学校的理由只有一个——毕业论文。
在这个气温开始转为寒冷的时节,求职活动结束后就开始大玩特玩的学生们终于有了危机意识,认真着手准备毕业论文。因此,身为N大文学院助理教授的中条弘树也无可避免地过着繁忙的每一天。
「不,是我擅自来打扰你。」
说话的人把脸从手中的书抬起来看向弘树,他就是弘树的童年玩伴——藤堂秋彦。秋彦偶尔会说他想转换心情,然后跑来弘树的研究室找他。不过,今天因为弘树和学生有约,所以让秋彦等了一会儿。
(寒假过后又会被传得满城风雨了吧……)
秋彦是一名当红的畅销小说家。不仅是妙笔生花的文采,再加上俊逸非凡的外貌,使他成为众所瞩目的超级名人。
甚至,在秋彦的衬托下,就连他所坐的那张退休教授留下来的旧沙发,都不可思议地看起来像件古董。
刚才来找弘树的女学生,也不管毕业论文的事,盯着秋彦猛瞧。
像秋彦这么一位名人来找弘树,一些爱讲八卦的学生不知道又会加油添醋,传出什么谣言来。
(算了,至今一直没被人发现,我反而觉得这说不定才是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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