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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之魂系列

_53 王洋(现代)
  他看着失魂落魄的女儿,又看看濒死的狄青,不由皱眉,叱道:“未央,别碰他!小心弄脏了你的手!”
  雪鸿痴痴地道:“弄脏了……我的手?”她仿佛呆了一般,低声说了一遍又一遍。忽地抬头,冷笑:“爹,我明白了!你是为了女儿清白的名声,才杀人灭口的,对不对?”
  郡王点头:“不错,冒犯你的另外几个士兵我也会全杀掉——你很聪明,能明白爹的苦心。”
  雪鸿定定地看着他,突然大笑,笑声竟有些疯狂:“你的苦心?你只不过是挖空心思把我嫁入丁家,好攀龙附凤,借力东山再起罢了!你……你可真疼女儿,明知那个丁宁早已有了意中人,还费尽心思拆散他们!你这是为了往上爬,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啊!”
  郡王的目光已渐渐变冷,冷得彻骨,一字一字喝道:“未央,你住口!”
  雪鸿大笑:“我不住口,我偏不住口!我沉默了十八年了,我要说话!”她的眼中,第一次闪出了无比的坚定与勇气!
  郡王不再说什么,忽地抢身上前,一指点向她的迷津穴。他的身手,竟是一流水准!
  雪鸿微微一动,马上避开了这一击。她的步法极其巧妙,仿佛只是悠闲地踏了一步而已,姿态美妙,气质娴雅。她这的身手,竟亦已出神入化!
  郡王定住,打量着女儿。很久很久,才缓缓道:“你什么时候练成的?”
  “一年前就会‘惊鸿度月’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雪鸿冷笑,“你不要以为你什么都知道,你不要以为我只有乖乖听你摆布!”
  郡王沉吟:“你不愿嫁入丁家?”他目中已有怒火。
  “去他妈的丁家!”雪鸿肆无忌惮地骂了一句,“我死也不去!”
  郡王忽地微微冷笑:“那好,你就看着这个人死吧!他中了断肠草之毒,你那颗大内秘丹只不过把毒性压了压,不出三个时辰,他会肝肠寸断而亡!”
  雪鸿呆住了,怔怔地低头望了望狄青。
  狄青虽不能动,可神志仍在。他昏沉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决然的神色——他不愿自己成为别人的筹码,去逼迫一位如此可怜的贵族少女。
  血不停地从他的嘴角流下,紫黑色的血。
  雪鸿只见过狄青一面,而且是在那么不愉快的场面中——可不知怎地,这个地位低下的士兵,却居然让她无法忘记。
  为了什么?是为了他眼中那份沉静与从容?或是为了他偶尔闪出的超群风范?再或者,什么都不是,只是为了他的正直?
  她握着狄青的手,只感到他手上的温度在慢慢地消失……她的手渐渐颤抖起来。
  她忽然抬头,决然道:“好!我嫁给丁宁就是!——给我解药!”
  郡王冷冷一笑,马上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子抛了过去。他明白,女儿性子刚烈,一向言出必行。她既然答应了,就决不会反悔。
  他笑了,只有他最了解女儿,也只有他能控制女儿!
  雪鸿把解药给狄青服下。
  她目光平静,所有的感情都被她压在了心底。一夜之间,她仿佛长大了许多!
  狄青手上的温度开始回升,这证明他在复原。雪鸿看着这个清秀的年轻人,看着他额上烙着的“囚”字,心中一阵绞痛——都是她连累了他。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看了她一眼。这一眼中包含着多少复杂的感情,只有他与她才能体会得出!
  未央郡主心中一颤。十八年来,她第一次有这种复杂莫辨的感情,这种能把她心底最深处都震动的感情!她握着狄青的手,只愿永远都不要放开,永远永远……
  难道,这就是她以往在诗词中读到的那一个字——“情”?
  这时,郡王发话了:“未央,小心弄脏了衣服,快跟我回王府吧!”
  雪鸿咬着牙,一寸一寸放开了手,低声道:“你要保证不杀他!否则,我会怎么做,当爹的你最明白!”她的泪已落了下来,轻轻打在他的手上。
  泪是滚烫的。
  她明白,从此后,她将会回到关押了她十八年的樊笼里去,将会成为丁夫人——这世上,也只有一个人有权握她的手。
  可那个人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只不过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东西……
  多么奇怪!一天之前,她还是个知书达理的名门淑女,可仅仅一夜之间,她竟反抗了她的父亲,甚至抗旨悔婚!因为她终于明白了她想要的是什么——她要自由,她要爱!
  但尽管她明白了,可以后她也永远得不到了。
  可是,明白了,总比浑浑噩噩一生强。这世上有些人,到死还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她走后,郡王一字一字下令:“把这家伙充军到玉门关去,让于都统好好‘关照’他,永远都不要让他再回中原!”
  于是,史册翻开了另一页,留下了一个光耀千古的名字——狄青!
  他本是一个乡下的青年,在征兵中被征入伍,背井离乡。他以为只要老老实实干几年,退役后便可以回乡。孰料,这一场风波却把他推向了了另一个彼岸。
  从此后,他便被发配到了这儿,干起了最脏最苦的活儿。
  在冰风雪雨、狂砂飞石之中,他埋头苦干。虽遭到了几个上司的挑剔和歧视,他全默默忍受。可他常常很茫然——因为他不明白自己活着到底为了什么。
  直到有一天,他随队经过狼居胥山,他听旁边的士兵指着一截土台,道:“这儿,就是这儿!霍去病曾在台上封山呢!”众军士一下子轰动,议论纷纷。
  霍去病!光照史册的一代名将!
  狄青目光一亮,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脱离队伍,走了过去,到了土台边。
  他手抚残碑,极目远眺中原,仿佛看见了一千多年前的滚滚狼烟,烈烈战火,看见了追击契丹八百余里,叱咤风云的霍去病。
  大丈夫当战死疆场,以马革裹尸还。
  他心中忽然有无言的激动,默默地许下了一个愿望——有朝一日,我狄青也能站在这儿,封狼居胥,为大宋平定北疆!
  正当他出神之时,身后伍长的叱呵打断了他的沉思,他忙牵马跟上了队伍。
  也许连他也没有想到,多年之后,他果真站在了这台上!
  第三节
  沙场秋点兵。
  在无垠的黄沙上,排列着上万的人马,各队旗帜鲜明,纪律严格。烈日下,众人汗流如注,可仍一个个穿着沉重的盔甲站在那儿等候检阅。
  今天,是丁宁少将军接任后第一次点兵!
  一行人马在队前缓缓走过。居中的是一位白袍少将,两边随着是方天喻、洪江两位副都统。居中的人腰悬长剑,剑名倚天。
  他就是丁宁。
  擂鼓三通之后,他登上了高台,观看阵法演习。
  只见一边的指挥者挥动三色小旗,各支队伍如蛇般川流不息。方队很快便演化为一个大阵,阵中旗帜各不同,每一方士兵又各有职守,互相配合却又各自独立,走动得井然有序。时间一直持续到傍晚。
  丁宁挥了挥手,下令:“各队收兵,准备祭祀!”
  三牲果品抬到了庙前,丁宁手起一刀,割断了猪的喉管,以血浇地,同时,军士已奉上了血酒,他与两位副统领一干而尽。身后,军中一片高呼。
  天黑了,军营中一片欢腾。各个火堆上烤着全牛全羊,军士们有的吹起了胡笳与羌笛,有的则在空地上角斗为戏。今天新统帅上任,大家难得开心一夜。
  丁宁手按长剑,坐在中军帐的虎皮椅上,以头盔为杯,与几位副统帅对饮。他已连饮数十杯,面色不改,谈笑甚欢。各位统帅心下暗惊:别看这京城来的公子哥儿斯斯文文,喝起酒来却一点也含糊。各自下心里多了些佩服。
  酒过三巡,丁宁拔剑而起。“饮酒不可无助兴之乐,在下愿为诸位舞剑助兴。”
  他话音未落,已飘出帐中,飞身跃上五丈高的旗斗。众人见统帅轻功如此高妙,个个咋舌,于是全围了过来,仰头望着杆顶。
  丁宁拔剑在手,对月长啸,陡觉豪情满怀,高声道:“击鼓!”
  鼓声响起,剑光闪出。
  丁宁在旗杆顶上舞剑,一套“回风舞柳”剑法施展下来,底下的人只觉银光如洒地银辉,把少将军层层包住了,个个喝彩不迭。
  丁宁剑势一顿,又是一套“刺秦剑法”。这套剑法是有感于荆柯刺秦的壮举而创,剑势大开大阖,悲壮而苍凉。这时,台下的鼓声一顿,亦缓缓一记一记敲了下来,凝重而决然。
  鼓上敲的,居然是古曲《将军令》!
  剑与拍和,丁宁意气飞扬,剑若游龙。
  一曲方终,台下军士只见一道白光如电般闪过,“唰”地一声,台上的白影与剑光直掠下来,有如流星划过苍穹!
  众人叹服,心中对这个文弱少年的怀疑登时一扫而空,齐齐伏身在地,高呼:“将军神勇,名震边陲!”言毕,个个举手欢呼,声震云天。
  丁宁淡淡一笑,缓步回席,继续与众将痛饮。酒至半酣,他忽地想起什么似地,转头问副统帅方天喻:“刚才击鼓的是谁?”
  方天喻摇摇头:“属下不知。”他传来一名士兵,吩咐道:“去问问,刚才是谁敲的鼓?”
  那名士兵走了下去,众将领又继续饮酒。
  丁宁拍拍洪江的肩,带了几分醉意,道:“我年轻识浅,以后还望各位多多指教!”
  洪江已醉了,大着舌头道:“丁……丁少将军放心,我洪江……跟过丁老将军二十几年,这条命……都是丁家的。”方天喻亦笑道:“都是为朝廷守边,自然该一心扶助少将了!”众将也纷纷附和。
  这时,那位士兵又走了上来,回道:“启禀将军,刚才击鼓之人是狄青。”
  一听这名字,方天喻似乎震了震。洪江大着舌头结结巴巴道:“这小子……还没死?真是怪事!”
  丁宁奇道:“狄青?他是什么人?”
  “这个人……”方天喻似乎有些迟疑,“是个干杂活的,睡在马房里,没什么特别。”
  洪江哼了一声:“这小子当了几年兵,本来早该升了。若不是于统领,哼哼……那个老于头,一个劲挑他的毛病……听说这小子得罪了京城里的一个什么官。老于头回京前一天,还故意找了个茬子,往死里打了他几十棍……我几天没见到这小子,还以为他死在马房里了呢。”
  丁宁心下疑惑,正要问下去,方天喻已搀起了洪江,笑道:“看洪统领醉成这样!少将军,属下不胜酒力,要先行告退了!”他仿佛阻止洪江再说下去。
  丁宁也不再说什么,只起身相送。
  已四更了,狂欢的军士已经进入了梦乡。只有马厩里的灯还亮着。
  在静谧无声,奇寒彻骨的关外之夜,也只有驻边的将士,在对月吹着胡笳与羌笛。
  燕然未勒归无计,一夜征人尽望乡。何时才能平息干戈,解甲归乡?
  “你是不是也在想家?”马厩中那盏明灭不定的寒灯下,一个白衣女郎坐在稻草堆中,问旁边的一名马夫。她的眉间,亦有淡淡的乡愁。
  狄青叹息了一声,不再说话。他清秀英朗的脸上,也有少见的黯然。
  “你的家乡是什么样子的呢?说给我听听好不好?”雪鸿问。
  “我的家乡很穷,穷得让你无法想象。”他开口了,“我家有一个老母,一个出嫁了的姐姐,一头牛,两亩半地,七只母鸡——这已算是中上水平了。”
  “那你们……靠什么吃饭呢?”
  “饭?哪有饭吃!除了大年夜,一年顿顿吃的是粗糠野菜。”狄青笑笑,“未央郡主,你也许想不到,你的一顿早膳,足足可当穷人的半年口粮。”他的神色淡然。
  雪鸿低下了头:“你……你看不起我,嫌我什么也不懂?”
  狄青叹了口气:“你实在不该做出这么傻的事,离开郡府来这儿。”
  雪鸿咬牙,傲然一笑:“这是我自己决定的,与你无关。”她看着已粗糙了许多的纤纤十指,道:“现在虽说苦点,可比起王府里鸟笼般的滋味可好多了。”她也微微叹息:“我以前做梦也没想到我会在马房里洗马,正如我做梦也没想到会遇见你。”
  狄青垂下眼,过了一会儿,淡淡道:“你不必这样,我实在受不起。”他起身,拨动着那盏风灯:“我只是个无名下隶,替人洗马打杂,而你——本是贵族中的贵族。”他的声音,已变得远在千里之外,如同他的心。
  雪鸿低下了头,低低道:“可是……我喜欢你啊……”她的声音已细如蚊鸣。话一出口,她自己都吓着了——她、她竟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
  可狄青仍淡淡道:“没用的,我在乡下已经有妻子了,我告诉过你的。”
  雪鸿的脸已经变得苍白——这个问题一针见血!
  她颤声道:“我知道。可我管不了这么多了!我只知道和你在一起,快乐一天就是一天,以后的事……我不想去多想。”
  “可我必须想清楚!”狄青转过身,目光冷静而从容,“没有结果的,未央郡主。”
  雪鸿的脸已变得惨白,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我可以做你的妾!”她的声音也已颤抖得几乎失去控制,可她还是说出了这一句!没有人知道,在此刻,她的心忍受着怎样的折磨——羞耻,从小受的教导告诉她她做了一件多么可耻的事!
  可她一定要说!
  狄青似乎也怔住了。过了许久,他才淡淡道:“我实在当不起。一个穷人家,不需要三妻四妾。未央郡主,我劝你还是回京城吧,别再胡闹了。”
  雪鸿脸色雪白如纸。她的神情十分古怪,有羞惭,有屈辱,更有一往无回的决绝!她起了身,浑身发抖地往外走,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轻声道:“我明天晚上再来。”
  这一句话,她依然说得平静又平静,无论多大的耻辱,她都决定忍受下来。
  “你不用再来了!别再来这儿了好不好!”沉静如水的狄青终于忍不住了,“回到属于你的世界里去,别来打扰我了。好不好?”他一向睿智从容的眼中,也闪过了烦乱与痛苦。
  雪鸿已把嘴唇咬出了血,她的克制力已到了极限!
  恍恍惚惚间,她仿佛听到了她的心碎裂的声音……心碎了,那颗“雪鸿”的心毁了,她……她也要死了。
  “好,我不再来了。”她低低说了一句,眼色恍惚地看了狄青一眼,静静地转过身去。
  狄青怔了一下。她眼中绝望而无助的神色触目惊心。——难道、难道她是认真的?他的观点发生了动摇。“未央郡主还是个大小姐,娇宠坏了,只是在胡闹而已。”他一直这么想。
  其实,他只不过一直在逃避,这一点连他自己也未发觉。
  未央郡主惨淡地一笑,脚步虚浮地向门外走去。恍惚间,白乐天那首诗在她耳边响起——“亦知君家不可住,怎奈出门无去处。岂无父母在高堂?亦有亲朋满故乡。潜来更不通消息,今日悲羞归不得。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早年读过的诗,如今竟一字字刺痛她的心。
  心如死灰。也许,她真的不该来的,不该背弃诺言,离家万里来追随他的。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
  可她,连一日的柔情也得不到!而她却已付出了所有,甚至生命、尊严、亲情……
  她伸手去拉门,指尖微微发抖。
  狄青的左手动了一下,随即用右手按下了左手,负手淡淡看她离去。
  雪鸿深吸了口气,拉开了门。门外的雪花夹着狂风吹到了她脸上。
  外面是个冰冷的世界。
  可她却没有走出去。因为门口已站着一个人。
  丁宁。
  他肩上的雪花已很厚了,想必他已在这儿站了很久。
  雪鸿无力地倚在了门上,她只觉全身已没有一丝力气!她的心已麻木得不感一丝羞愧。
  “未央郡主。”丁宁一字一字道,目光十分复杂,“听人说你近年一直病重不起,谁知却在这儿。”
  他的脸,亦无丝毫表情。谁也不知他的话中有什么意思。
  雪鸿看着这个本是自己丈夫的人,心中突然一酸,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我很象冰梅么?”
  丁宁呆住,过了很久,才缓缓点头:“笑的时候很象。”
  她叹息:“我爹逼散了你们,我真的——”她说不下去,突地抬头对丁宁一笑!那笑容如梦如幻,如素梅在冰雪中怒放。
  丁宁不由又看痴了。
  雪鸿看了看狄青,又看了看丁宁,突然柔声道:“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两位,……再见。”她以手掩面,向茫茫雪原中奔了出去。丁宁只一怔,她已远在十丈之外。
  她一头漆黑的长发在风中划出一道凄美的弧。
  风夹着雪吹进马棚,灯闪了一下,灭了。
  黑暗之中,狄青与丁宁都没有说话。
  “昨晚击鼓的人是你?”
  “不错。”
  这两句简短的问话之后,马棚中再也没了声息。
  第二天,丁宁去了城外那座白石的巨屋。
  檐下的风铃仍在风中孤寂地摇响,可已不见了风铃下的人。
  丁宁推门进屋,屋中一切如旧。壁上那一首诗仍在:“泥上偶然留指抓,鸿飞哪复计东西?”
  如今,鸿飞何处?他心中陡然有一种隐隐的失落与痛苦,深入骨髓。他陡然发觉,自己的失落,竟来自于她忽然的远离。
  这一个月,城里不见了跳舞的阿娜儿古丽。
  爬
  雪满天山(第二篇)
 
  引子: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第一节
  这一年八月,丁宁任命狄青为曹参,为洪江下属。
  其时,西夏撕毁和约,公开称帝,并进犯延州,驻延州守将畏敌且避敌,屡战屡败。丁宁奉命暂驻延州。
  九月,狄青第一次随军出征,未有功。
  九月底,第二次出征,杀西夏野利格邪副帅,升为裨将。
  十一月,洪江率兵北击金汤城,被切断归路。狄青率骑兵突围成功,反击解围。
  十二月初,狄青第一次授命出征,深入大漠三百余里,活捉敌方主将呼额伦。
  丁宁与狄青又建桥于谷,筑招安、丰林、大郎等寨,扼主了西夏出兵布阵的要害。
  第二年三月,丁宁为其上表请功,朝廷颁布圣旨,封其为副统帅,并御赐赏礼无数,令天使押礼物至军中,亲表慰问,另赐“辟疆”剑一柄。
  天使从京城风尘仆仆地带队赶到,丁宁率军出城相迎。
  当天晚上,军营之中欢呼雷动,纷纷叩谢皇恩浩荡。
  宴席方休,众人谈笑甚欢。这时,天使突然笑笑,离席而起,从袖中摸出一道圣旨:“圣旨到。丁宁接旨!”
  丁宁一愕,马上单膝下跪:“末将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丁爱卿自领兵以来,北疆安定,战功卓著。朕念尔年已过二十,特许朕之皇妹与卿。未央郡主美貌聪慧,堪为爱卿之佳偶。爱卿军务繁忙,可赐卿二人于阵前成亲。钦此。”天使读完了诏书,看了丁宁一眼,奇怪他听了诏书竟没有丝毫喜悦之色。
  丁宁怔怔地跪在地上,一个白衣少女绝世的舞姿忽然闪过他的脑海。过了很久,他才道:“臣接旨,谢皇恩。”这一句话,他说得分外艰难。
  他本以为自己是死也不会接这道诏书的。身为将门之子,他对于人生的选择实在是很少,这次主动请命远驻边关,已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大反抗。他是宁肯战死疆场,也不愿活活地把一生关进樊笼!
  但是,今天,当这一刻无可避免地到来时,他以为自己会绝望地反抗,甚至会做出疯狂的举动,但……他竟没有!为什么?难道,在这两年中,他竟已有些变了吗?难道,他曾以为是他一生刻骨铭心的爱恋,竟也渐渐淡去了吗?他、他竟是这样一个人吗?他有些迷惘地站起了身。
  天使把圣旨交到他手上,笑了笑:“丁少将军,这下你可艳福齐天了,娶到了皇族中最负盛名的未央郡主。……唉,也是好事多磨,皇上本来想让你们早日成亲,可偏偏她近二年一直缠绵病榻,直至半年前才突然病愈。”
  丁宁仍似处于茫然之中,不知所对。
  天使指了指东厢,低声道:“万岁念你军务繁忙,特许你们与阵前成亲。喏,人家郡主也随队来了,就在那边。”
  丁宁不由问:“她……她答应了么?”
  “什么话!”天使笑了,“天子之命,她还有不答应的?喏,这是令尊丁大将军的手书,这是郡王的贺礼,他们两位都乃朝廷重臣,不好随便离京。老将军说了,大丈夫要以国家为重,婚娶之事,不必太招摇;郡王也开通得很,肯让女儿受点委屈。你看那儿,一排五车,是万岁赐的婚礼。”
  丁宁转头,眼角的余光掠过了狄青。狄青正喝着头盔的酒,不知怎地突然呛了口,连连咳嗽。
  东厢中烛光盈盈,一个宫髻高耸的倩影映在窗上。
  丁宁在窗外,开口问:“雪鸿?”
  门开了。一个碧衣侍女开门后便退了下去。
  一个宫装的绝色丽人站在门边,敛襟福了一福:“丁少将军。”待她缓缓抬起头,熟悉的脸上却没有了以往的神色,仿佛变了另一个人似地。她真的变了。如此的高贵娴雅,如此的风度绝伦,的确是皇室的风范。
  她用一种毫无疵瑕的贵族声音道:“夜已深了,丁将军还是请回吧。”
  丁宁没有走,他掩上了门,问:“雪鸿,你真的回京城了?”
  未央郡主笑了:“别叫我雪鸿,雪鸿已经死了。我是未央郡主,你的未婚妻。”她的笑容又令丁宁想起了一个人——冰梅!门一关,未央郡主的话就不同了。
  可惜,伊人已化为云烟,一去不返。冰梅,还有……雪鸿。
  未央郡主梦呓般地道:“我一直病了二年,病得几乎死掉。直到半年前,我才好了起来。”她转过头,问:“你以前从未见过我,对不对?”她的笑,有一种冷冷的嘲讽。
  她一直……病了二年?也许只是在这两年中,她只是以“雪鸿”而活着的吧?
  丁宁过了很久,才道:“是的,我从未见过你。”
  夜已深了,一切都静了。只有一个地方还亮着灯——马棚里。
  马夫当然已换了人。这个江南来的小伙子可没有狄青昔日的勤奋,他此刻已缩在草堆中打起了瞌睡。突然,一阵“唰唰”声让他睁开了眼皮。
  “啊?”他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
  一个白衣女郎挽着袖子,正在洗着马匹。她的美并非以笔墨所能形容,带着三分清丽、三分柔媚、三分端庄,还有一分仙气。她全身白衣似雪,却在干着这样的脏活。可她却仿佛干得很熟练了。
  “你……是人……是妖,还……还是仙?”马夫结结巴巴地问。
  白衣女郎抬头,神色古怪地笑笑:“我帮你洗马,你高不高兴?”她的语音柔媚而亲切,让人听了有说不出的舒服。
  马夫不由道:“当然……高兴了。”有这样美的人肯光顾这儿,他怎能不高兴?
  白衣女郎叹了口气:“你比他好,你比他好……”她一低头,两滴泪簌簌地落了尘土之中。
  马夫见她哭了,不由问:“你为什么伤心?我……能帮帮你么?”
  “能啊。”
  “什么?尽管说吧!”
  “你好好睡一觉吧!”
  马夫只觉腰间突然一麻,一阵睡意袭来,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
  白衣女郎继续洗着马,过了一会儿,她把手搭在马头上,淡淡道:“狄青,为什么不进来?”她对着空气发话了。
  门开了。门外果然有一个人,一个戎装的年轻将领。
  狄青。
  他走进了马棚,剔亮了那盏风灯。灯光明明灭灭,映着他的脸。他的脸仍是那么清秀,目光仍是那么明亮,唯一不同的是,他身上更多了一份指点江山的从容。
  未央郡主抹了抹汗,直起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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