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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拼-六兄弟的血色往事

_74 浪翻云(现代)
“忙点好,忙点好。忙发财比一天到晚只晓得打打杀杀要好得多啊,我们这些人,不求个财,都是白搞地。”
“那是那是。东哥,你还可以沙?生意都不错吧。”一时揣摸不透老鼠言不达意的话,我也随口答道。”
“呵呵,还可以还可以,托你的福啊。像我们两兄弟、或者像义色这样都还算是好滴,廖老板那就是不得了哒。打流要有点生意,一天到晚打架搞事,搞不出名堂来。”
我笑着点了点头,老鼠不待我张嘴,就话锋一转,说出了一句让我心惊肉跳的话来:
“你看,刀疤成,罗佬。这些人就是不聪明,搞了几十年,落得个什么下场。这就是个人蠢沙。”
我猛地抬头看向了老鼠。老鼠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脸色,对着我再次一笑,说道:
“对了,小钦,你听说罗佬的事没有?”
那一刻,我明白他想要说的是什么了,我明白他,他又何尝不明白我。只是,无凭无据的,我不相信老鼠敢一口就咬定我。
这样等于是为自己树敌的事,他老鼠会做吗?不会。所以,他最多也是在敲山震虎而已。既然如此,我也就顺着这个游戏玩吧。
“啊?什么事啊?”
“罗佬被人搞车压哒,整个盆骨粉碎性骨折,脊椎也出了问题,下半身都没的搞头哒。呵呵呵,你讲这个事奇怪不奇怪,他出去跑路几年啊,开始和鸡青几个一路跟着人在温州打流,当鸡脑壳(鸡头)都没得事。而今得小伢儿了,收手自己做点小生意反倒出事哒。这个人一世啊,真地讲不好,都是命。呵呵呵。”
老鼠双眼炯炯地看着我,眼神里面大有深意。我若无其事的望着他,非常惊讶地问道:
“真的啊?不可能吧。这么背时?”
“呵呵呵。”老鼠不再说话,只是依然搂着我向前慢慢走着。
又过了片刻,他突然又说道:
“小钦啊,我就是想给你通声气,罗佬出事哒,他堂客前几天给我打电话,说外面没得活路走,实在呆不下去,想回来。但是你们之间又有这么一段过节,我想看看你什么个意思,能不能给我个面子,过去就算哒,罗佬而今也得了报应。”
老鼠啊老鼠,当初他毫不犹豫的告诉了我罗佬的地址,而今,他却又做起了好人。
但是,能怎么样呢?这个好人也只能让他去做了,能让罗佬回到九镇,也算是我给他的一点补偿,所以我立刻说道:
“回来回来,算哒,这么多年了,还讲什么,都这个样子了,未必我还去办他啊。呵呵呵,我也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没得关系滴,回来吧。”
“那就好,那就好。小钦,多谢你哒啊。”
“不客气。人都讲不好的,他背时哒,我还能把他怎么搞?当积阴德啊。”
“是的啊,人啊,真的讲不好,所以说要多赚钱啦。讲起来也真的巧,小钦,你不晓得吧,罗佬出事的时候,就是前一段时间,你屋里外婆也生病,你到市里来陪她的那个时候。你将巧不巧,一不顺,这么多人都不顺。呵呵呵,而今你外婆好些了沙,老人家就是要好生些照顾好啊。”
“呵呵呵,好多了。多谢你啊,没得大事。东哥,你不是怀疑罗佬的事是我做的吧?这个话你就真的莫乱讲,乱说的不得啊,要出麻烦滴,哈哈哈。”
“哪里哪里,你讲些什么啊。不是地,我怎么会这么想,没得这个意思,没得这个意思。你莫想多了,怪起我来,担当不起啊。呵呵呵呵呵。”
“东哥,你也莫怪我讲话直,我们这些人,那个手上没染上些血,哪个又有没造些孽。人在做,天在看啊。我看罗佬这个事不见得是哪个专门搞得,只怕是报应,以前搞哒那么多滴缺德事。话讲回来呢,东哥,我们都要小心些啊。少讲屁话,多发实财,少作孽,多行善。不然讲不好,哪天出门我们也一样的,一车压死!哈哈哈哈。你讲是不是地?”
说这段话的时候,我一直都一瞬不瞬的死盯着老鼠。
而今的胡钦再也不是当年的那个幼小、毫无心机的胡钦,老鼠你可以用话来逼我,我又岂不会一样逼你。
果然,在我的话语之下,老鼠的脸色虽然没有变化,发出的笑声却彷佛变得有些干涉起来。
送老鼠上车之前,他半边身子钻进了车门却又突然探了出来,非常无意地问了我一句:
“对了,小钦,你而今和义色还可以沙,毕竟这些些年的兄弟,关系好些了没有?”
“呵呵,东哥,钱面前,你讲,再好又还能好到哪里去呢?”
“那也是,那也是,好了小钦,那我先走了。慢点忙啊。”
话语说完,车子扬长而去。
当时的我对于老鼠突然问这么一句话很有些大惑不解,直到不久之后,那场轰动全市黑白两道的惊天对决爆发出来的那刻,我才明白过来。
那天,他关于罗佬的对话占据了我所有思考,当我在心底暗然自得,以为可以与他对答如流的时候。却万万不曾想到,原来重要的居然是后面这貌似毫不经意地简单几句。
老鼠不愧是老鼠,九镇大哥里面最为深沉,最为雄才大略,最为不可捉摸,也最为心黑手辣的一个。
五十七
老鼠走的时候大概是七点过一些,宴会已经正式开始一个多小时,该来的客人都已经来了,整个酒店正是吃的热火朝天的时刻,而廖光惠下楼敬酒的举动更是让大厅里掀起了一阵喧天的热潮。
龙袍和萍姐都到大厅里跟着廖光惠陪客敬酒去了,娄姐则端着一碗饭在离我不远地柜台里面吃。
我一个人安静地站在灯光照射不到而显得有些许黯淡的门边,看着厅里面,人群中,站在一片金碧辉煌之下被众人宛如万星拱月一般围着的廖光惠。杯来盏往,灯红酒绿当中,他依然是那样的平静,亲切,温和。
就好像一个看破红尘的闲客散人一般,完全跳脱出这番嘈杂,庸俗的场景。可是,那些人的眼神,那些人的笑容却又让我明显感到,这一切,这貌似与他格格不入的一切,都始终被他牢牢抓在手中,稳如磐石。
那一刻,我突然想通了一件事。办罗佬之后的这些天来一直都折磨得我夜不能寐的一件事。
罗佬还了,我又该什么时候还?如何去躲过这个还,不让罗佬的今天在我身上重现?
当看到廖光惠站在人群中央的那一分钟,我得到了答案。
退无退路,只有往前走。
只有到了眼前这个站在万众敬仰之中,却依然冷如冰雪的人所能达到的这一步,这样强大到几乎不可能被动摇的一步,我才有可能跳出这个循环报应的连环,我才能不最终落得如罗佬般的下场。
那一刻的我,如同醍醐灌顶,蓦然开窍。
也就是那一刻,廖光惠正式成为了我人生中继三哥之后的另一个标杆,一个可以让我不断汲取学习的标杆。
就在廖光惠敬完酒,刚准备上楼的时候,我见到了当天第二个由廖光惠亲自到门口来迎接的人。
当时,已经鲜有来宾,依然守着门口待客的我也在看着厅内的光鲜场景,而沉浸在自己世界当中的时候。突然,一个极为洪亮、狂放的声音在我身后不远处响了起来,打断了我的沉思:
“廖伢儿啊廖伢儿,老弟兄都还没有来,你就开饭哒,不义道啊不义道,今天不喝死你,老子不是人。哈哈哈!”
在我们这边,“伢儿”这个称呼绝对不是一个可以供人乱叫的名词。要不就是年龄相差极大的老少长幼,要不就是关系极为密切的好友兄弟。
反正如果要叫这个词,至少你也得达到和人平起平坐的程度才行。
所以,当我听到那句“廖伢儿啊廖伢儿”出口时,第一反应就是难道还有谁敢闹事的来了?
下意识飞快地转头望了过去,正好就看见隐隐绰绰一行大约七八人迎面走了过来。
后面的几人都是衬衫西裤,身材高大,打扮得人模人样,却也难以掩盖地透出了一股扎眼的流子气息。不过,在这一群人里面,却有两个人显得特别与众不同,非常鲜明地跃然于其他人的气场之外。
一个是位于人群第二排左边微侧位置的人,极高、极瘦,小分头梳得一丝不苟,油光水滑,大约四十出头的年纪,看上去弱不禁风,犹如竹竿。脸上一个高挺笔直的鹰钩鼻和闪烁不定的眼神却让他整个人给人一种极为精明厉害的感觉。
另一个就是位于人群最前面,正大步朝我走过来的人。
在见到他的第一面,我就想起了九镇一个特有的形容词——牛栏柱头。
牛栏柱头的意思就是栓牛的那种小木桩,又粗又短。在九镇是专门用来形容那种矮小却极为壮实的男人。
这个人就是典型的牛栏柱头,身高大约不过一米六多一点,却腆着一个极大的肚子,看上去至少有两百斤的重量。但是给人的感觉绝对不是那种肥胖臃肿,而是敦实,非常非常的敦实。
其他人都穿着衬衫西裤,衣装革履,唯独这个人完全不同。
他下身穿一条短休闲裤,上身一件非常花哨的夏威夷大衬衫,脚上跻一双人字夹板拖鞋。留一个大光头,搭配着粗短的脖子上一条估摸会有一斤重的粗大金项链,一起在门口霓虹灯的照耀下闪烁发光。脸上皮肤极差,很明显就能看到一个个深深的凹洞,如同挤过的橘子皮。
初看起来,这个人的长相只能用两个词来形容——丑陋,粗鄙。
但是当他在人群的簇拥之下,迎面向我走来,边走边目不斜视,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只是大笑着对厅内同样迎了上来的廖光惠张开双臂,做出拥抱的姿势时。
我却感受到了一种截然不同的味道。
那一瞬间,这个人举手投足之间所散发出来的那种狂放、老练和恰到好处的粗野嚣张,不但没有让他在身后那批大个子的对比下相形失色,反而让他浮现一种舍我其谁的匪气出来。
正当我仔细观察着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从身边响起,廖光惠和龙袍海燕一起从我身边走了过去,脚步不紧不慢,声音也是一如既往地平静柔和,说道:
“皮总,呵呵呵,你也来了。稀客稀客。”
“皮总”这两个字传入我的耳朵,初始地微一愣神之后,我心底猛然一惊,立马想起了一个人来。
一个虽然从未见面,却在多年前跟随三哥打流开始,就经常听人提起,这几年间更是如雷贯耳,随处可闻的人。
五十八
一直以来,九镇由于民风彪悍,和相对而言的繁华,而导致这些年来说得上名字的大小流子层出不穷,算得上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但毕竟也才是拥有那么十几万人口的一亩三分地。所以,打流的虽多,真正称得上大哥的却没有几个,数来数去,也就义色、老鼠加上我们六兄弟,三大帮派。
市里就不同了,一百多万的人口,我省排名第二的大市,无论利益还是机会都不是九镇能同日而语。
相应之下,市里的大哥也就多。
这些年来,说起我们市黑道上大哥级的人马,没有人不知道廖光惠这个名字。对于我市下层的那些小流子们而言,廖光惠就像是一个真实的传说,那么神奇,那么光辉,却又那么遥远。
很少有人能认识他,熟悉他,更没有人见过他出手干架。但他却就是那样不动声色,而又稳如磐石地将第一大哥的位置牢牢抓在手里,不动分毫。
不过近些年,由于廖光惠在正道的生意越做越大,成为了市人代表之后的这两年开始,更是透出了想要尽快漂白的意思在内;再加上他本人一贯的低调、神秘。譬如此次他的夜总会开业,除了亲朋好友,和有关系来往的人物之外,那些小流子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参加,更谈不上看到他的风光。
这就造成了一个现象,论黑白两道的真实实力,他虽然依旧是当之无愧地头号老大。但是单纯轮黑道上的名气,和小流子们的敬仰程度,却出现了另外两个人,两个风头正开始慢慢盖过廖光惠的人。
其中一人的名字姓皮,名春秋,很多年前,他曾经有一个外号,叫做“财鱼”。但是,这些年,敢这样叫他的人越来越少了。
通常白道上的人叫他为“皮总”,打流的人叫他为“皮爷”。
人口相传的话,不见得完全正确,但是必定有其踪迹可寻。关于这个人,前前后后我听无数人说过无数关于他的故事。在这里,根据日后接触中所得到的更多凭据和自己的逻辑判断,我简要说说其中很有代表性的两件。
一,发迹
皮财鱼本来不是我们本市的人,他住在非常靠近我们市的郊区某个村,从小家里就很穷,小学没有毕业,就辍学在家。从八十年代开始,他以拖板车,帮人拉货、送货,做苦力为生。
那个时候,他不是流子,但是据说就已经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后来,天上突然掉下了馅饼,改变了这个穷苦力原本也许会注定潦倒的一生。
九十年代中期,为了响应伟大领袖的改革开放,为实现四个现代化而努力建设的我市政府,正式开始规划扩建我市市区面积。
于是,他所在的那个郊区小村被纳入了市区扩建范围。市中级人民法院,市政府宿舍,市中医院,市邮电局,全市第一个统一规划的大型居民小区,市第一条双向六车道马路等等相继落户在那里,一片片建筑纷纷矗立起来。
靠着政府购地的补偿金,他走出了与众不同的第一步。
同村人拿到钱之后,都为自己终于成了正宗的城里人而高兴不已,纷纷买房修房,过起了农转非的幸福生活。
皮财鱼虽然没有读过书,可以说是一个绝对的文盲。但是不得不说这个人有本事,蠢读一万年书都不见得会有的真本事。
他没有学自己的同村人,在拿到钱之后,皮春秋只做了两件事。第一,卖掉了自己的板车,买了一张小货车;第二,租了一个小房子。
然后他就做起了每天给我们西区一家农贸市场送货的生意。也就在这时,他开始由万千光荣劳动人民中的一份子慢慢转化成了可耻的流子。
起因很简单:他能吃苦,而且有货车,每天送货早起晚归,价钱公道,生意越来越好,慢慢引起了其他同行的不满。于是,一场冲突爆发了,这场冲突里面,皮财鱼突然认识到了自己可以拥有的力量。
原来,当初曾经和他一起拖板车,出苦力的汉子们;那些一个村子长大,打小一起摸泥鳅、搞双抢的伙伴们。
还可以这样用。
那场斗殴以皮财鱼的大获全胜而告终。为此他进去过一段时间,后来不知道找了什么关系,又出来了。
据说出来之后,他把所有为他出了力的兄弟请到了当时我们市最好的大饭店,在那个也许是他们每个人都第一次来的豪华场合,皮财鱼给那些人做出了一个承诺,一个关于改变,关于发财的承诺。
五十九
二,成名
九十年代后半期,在人们开始意识到化学饲料喂出来的鸡,养出来的鱼,种出来的蔬菜水果,催出来的猪羊牛鹅原来不健康、不好吃的时候。
皮财鱼做起了野生养殖。
由于其所养殖的产物,他也因此得到了一个外号——“财鱼”。
如果说前一个时期,让他认识到了兄弟的力量;那么这个时期,就让他成为了一个声名鹊起的黑道大哥。
因为他做了一件事,一件几乎没有什么人敢去做的事。
这个故事,我第一次听说,是在和大屌一起吃饭时,听大屌说起。
在皮财鱼刚开始做养殖生意的时候,也有其他的人开始做这个生意了。其中有一个人姓龚,这个人没有什么特别,他却有一个特别的合伙人——他的姐姐,而他姐姐又有着一个特别的老公——我市某派出所的副指导员。
在那一段时期里面,那个警察和他争锋相对。由于前几年间,皮财鱼因为垄断农贸市场送货的事,手上也有许多不便见人的东西,所以被逼得焦头烂额却又束手无措。
当时与皮财鱼结了仇,下了怨,却又一直拿他没有办法的那些人,都在心里暗笑,等着看他的好戏。每一个人都认为皮财鱼这下玩完了,拖板车的始终都还是个拖板车的,就算走狗屎运红了两年,也一定不会长久。
事情在这些人的期待中,迎来了结局,一个让人瞠目结舌,也让人心惊胆战的结局。
那个指导员有个爱好,他很喜欢打麻将,而且每次打牌基本都是约在一个固定的宾馆。一九九七年的某天,他半夜打完麻将准备回家,一出宾馆,就遇到了伏击,全身上下被砍了一十三刀(也有说三十一刀)。
不过很奇怪的一点,那个晚上砍向那位指导员的十三刀,虽然刀刀见血,却又没有一刀致命致残,除了满身刀疤之外,甚至都没有给那人留下任何的遗患,痊愈后,照常上班。
当时,这件案子轰动了全市,在官方的全力追查之下,案件很快水落石出。砍他的两个人是我市某农贸市场的送货人员,因为那个警察在追查农贸市场送货存在欺行霸市情况的案件时,粗暴执法,打了那两个人,所以那两人怀恨在心,伺机报复所致。
最后,两个人都被判入狱,一个十一年,另一个七年。
而凑巧的是,这两人还有另一个身份——当年在我市的某个地方,他们曾经拖过板车,做过苦力。
还记得当时,我听完这个故事之后,也和很多人一样起了一个疑问,所以我问了大屌:
“哎,大屌,那你讲皮财鱼这个人啊,一个拖板车的出身,发了点小财,又还有案底的,如果是他搞的话。那个警察未必怕他啊?这么大的事,市局都插手了,不搞死他才怪啊?”
“呵呵呵,具体,我也不晓得,我只听东哥的一个朋友给东哥说,皮财鱼在搞那个警察之前,给了那个警察七万块钱,要那个警察放一条活路。”
“那又怎么样?给了钱就可以砍他,而今的警察这么善良啊?”
“呵呵呵呵,皮财鱼录了音。”
反正不管事实如何,那件事之后,皮财鱼确实就开始一帆风顺了起来。
这些年来的发展,除了养殖之外,我们市的运输、色情、建筑、沙土等所有流子可能参与的行业,他都几乎参与在内。
而且,他还成为了我市最大的六合彩与地下赌档的庄家。
这,就是皮财鱼。
六十
凭着直觉,我确定了眼前这个迎面向我走来,看似有些粗俗却又气宇不凡的中年人就是那位传说中的“皮爷”——皮财鱼。
“老弟兄,你这么大的事都不通知老子一声,你真要不得啊?是不是看我不起?啊?你今天不和老子喝得有个相,老子就不认你这么个老弟兄哒。你信不信?”
好像唯恐人不知一样,异常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在吸引了厅内很多人目光的同时,也打断了我的思索。
皮财鱼飞快从我身边走过,迎向了几步之遥的廖光惠。
“皮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莫怪莫怪啊。呵呵,我晓得你忙,我们两兄弟,这些客气事,我也就不好意思打扰你哒。感谢感谢,来来来,进来坐。”
廖光惠边说边伸出右手,准备握住皮财鱼同样伸了过来的一只手掌,另一只左手则微微探出,指往楼梯方向,想要带领皮财鱼上楼。
谁知道,皮财鱼根本就没有去握廖光惠的右手,只是盯着廖光惠大笑着快速迈步,走近之后猛力一拉,将廖光惠拉了过来,顺势一把非常亲热地搂住了廖光惠的双肩:
“廖伢儿,你而今和老子越来越客气哒,握个什么***手,我们两兄弟握个手搞得好滴啊?哈哈哈哈,来,抱哈抱哈,好久没有看到你哒,想你啊。子军,来,把廖大哥的人情拿上来。”
“哦。”
他身后那个瘦瘦高高,看上去就很精明的男人答应了一声之后,回过头去从后面一个人的手里接过了一个小包,在里面拿出了两件东西来。
我们这个城市不比上海、北京、广州等大地方,有钱人多,送礼也送得大。有时候送得礼太大了,用现金麻烦,所以送点别的,比如钻石、珠宝、古董等等。
自古以来,我们就是个穷苦地方,贫困山区。所以我们那里的人一般送礼都比较小,用个红包,里面装上薄薄的几张钞票也就可以了。
廖光惠这次的排场虽然很大,但我一直站在门口,看见送礼的人也都是一个红包,只是里面可能比起一般人稍厚一些而已。
那天,我只见到了两个与众不同的送礼人。
一个是庞先生,他根本没有送,连客气话都没有说,就直接和廖光惠一起上了楼。
另一个就是皮财鱼。
那个叫做子军的人从包里拿出了两个半尺来高,用红布盖着,方方正正的盒子。走到娄姐记人情的柜台前,一把扯掉红布,递给了她。
那一刻,我看见娄姐一下呆在了那里,从厅内比较靠近大门的地方也传来了一阵轻微感叹声。
我望了过去,也立马傻在当场。
皮财鱼送来的不是钱,而是两个红木打底的有机玻璃盒子。盒子里面装着一男一女两个半尺来高,金光闪闪的送财童子,男童手中对联上写“招财进宝”,女童手上的写“财源广进。”
“呵呵呵,老弟兄,这是老子专门跑到省里,在周大福订地。祝你招财进宝,财源广进,日进斗金啊!哈哈哈”
不只是故意还是怎么,粗犷的声音再次高调响起,在人们的唏嘘艳羡声中,皮财鱼脸上的笑意更加灿烂,看得出来,他很享受。
廖光惠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任何非常高兴或者意外的表情,只是转过头对着娄姐说:
“妹子,记好起,皮总的。”
旋即又回过头来,一如既往平淡而又客气地笑着说:
“皮总,上楼上楼,这里太闹,楼上好生陪哈你。”
在廖光惠说话的同时,我也走上去,给来宾们发起了烟。
一来,当时廖光惠正在和皮财鱼一起准备起步上楼;二来,上次给庞先生敬烟的场景,我还没有忘记。
所以,这次,我很识趣地没有跑上去打扰皮财鱼,而是只给他身后的那些人发起了烟。
在我发烟的时候,出现了一件事情。
当时,跟着皮财鱼来得那些人都堆在了门口,显得有些拥挤,那位子军则正在伏在柜台人情薄上写名字。
皮财鱼和廖光惠走了两步,突然又回过头来,对着子军说了一句:
“子军,快点啊。莫让廖大哥等哒。”
“哦。”
那个子军边回答着边飞快地写着。我刚好就站在子军的右后方,通往厅内楼梯的方向,正给一个人发烟。
这时,我感到后面伸出一只手,轻轻拔了我一下,示意我让开。但当时我正好在从烟盒里抽烟,也就不以为意,暂时没有动。
谁知道那只手却再次伸了过来,很用力的一下把我扒开,走了过去,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就像我不是个人一样。
我马上抬头看了过去,从我身边走过的正是那个子军。心头怒火猛地涌了上来,我想那一刻我的脸色很不好看。
但这是廖光惠的宴会,轮不到我来发火,吃了暗亏也只能忍了。
不过让我没有想到的是,马上,我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海燕,你和小钦都还没有吃饭吧。这样,你和小钦一路帮我把皮总的这些兄弟陪好,啊?要像个主人啊!皮总,我们两兄弟上楼,安静些。”
我顺声看去,廖光惠的目光也刚好望向了我。
然后,他什么表情都没有,转身上了楼,皮财鱼在原地稍微一怔之后,看了子军和我一眼,也转身跟了过去。
海燕和其他几人纷纷迎了上来。
看着眼前一切,我突然想起了一部很熟悉的电影里的情节:
山鸡跑路到台湾之后,投靠山联帮,最后成为了山联帮天堂堂主。
为什么,就因为他摸懂了老大雷公的意思,办了张议员。
那一刻,虽然廖光惠看向我的时候并没有说话,甚至连任何表情都没有。但是我想,我摸懂了他的意思。
一个也许可以让我在廖光惠面前真正打下基础,可以在市里扬名立万的意思。
只是,当时的我不曾料想,机会来得会如此之快。
在我开始写这本书之后,不管是在读者群也好,在帖子里面也好,在网络上的私聊也好。
有很多的书迷,网友都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也许表达方式不同,但是内容基本一致:
“胡钦,你觉得你们是黑社会吗?我觉得你们不是,你们就是几个乡下的小混混,真正的黑社会都是当过兵的,一个就要挑你们六个。你们就会打打架,别人学的那可是杀人的功夫。’’
起初我并不以为意,经人反复这样说得多了之后,犹自有些年轻气盛,心底不太服气的我就专门去论证了一下,看看这样荒谬的的论点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结果,我找到了一些黑帮电影和在我之前发表的许多关于黑道的文章。
然后,我服气了,真的服气了。
比起那些书里的大哥来,我们真的只能算是乡下的小混混,而且我们也确实是乡下的小混混,形势迫人,不得不服。
我只是有两点觉得很奇怪:
第一,什么时候开始,曾经无比光荣的军人居然成为了下三滥黑社会的代名词?而且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居然都还有人以佩服他们为荣,甚至达到了写黑社会,主角不是军人就不算会打架,不算真正黑的地步。
这是到底是他们的光荣还是他们的悲哀?我想不通。
第二,看那些书的人,怎么会兴致勃勃跑来看我的书。他们,真的看得懂吗?
是我写的太好还是黑社会这个词太神奇,居然可以让完全不同世界的两种人形成一致的读书品味。
我也想不通。
不管怎么样,在我心里有段时间,多少憋着一口气,都恨不得不写任何一丝有关于军人打流的事情出来。
三天前写完皮财鱼的出现之后,我知道我一定躲不开了,不想写还是必须得写了。因为现实早已发生,故事仍在继续。
而军人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面偏偏又占据了极为重要的位置,虽然这个现实中存在的军人并不像其他小说中的那么牛逼,那么能打,那么武功盖世,宝典葵花。
但他却真真实实曾经是个军人,也真真实实是个流子。
我又一次服气了,各位写黑道的前辈们,你们是对的,军人原来和流子真的可以划等号。
那么我们就开始这个故事吧。
在廖光惠开业庆典那天,皮财鱼上门贺喜的时候,我就隐隐感觉出了他们两人之间隐藏在一团和气之下的风雷涌动。
于是,从那天开始,我就在耐心等待机会,一个也许可以让我名动全市的机会。
回想起来,我并没有等太久,确切地说,一个月不到,机会就来了。送机会上门的是一个军人,一个曾经的军人。
在我接手廖光惠的迪厅,成为了负责人之后。我第一接触到了一个非常新鲜的名词——漫摇吧。
真正的漫摇吧也许有属于它自己原本的含义,但是在我们那里,因为它里面的一个独特消费场所,漫摇吧得到了另外一个名字,叫做——嗨吧。
豪华的装修,昂贵地消费,在嘈杂喧闹,人满为患的地方用金钱为客人换来一个相对僻静、独立的角落。这就是让漫摇吧变成了嗨吧的那个独特场所——嗨包。
嗨包干什么用的呢?很简单,装逼、吸毒。
在二十一世纪初的那几年,我记得当时最流行的毒品是摇头丸和K粉,麻古、溜冰这些都还没有太时兴起来。
我们自己绝不经手这些东西,做正当生意的人没有谁会蠢到沾这个。而且场子里一般也有专门看场的到处盯着不许人卖,怕惹麻烦。
但是如果你在门口卖,在后面的巷子里卖。或者你买了,自己偷偷摸摸带进来,我们是看不到,也听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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