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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拼-六兄弟的血色往事

_110 浪翻云(现代)
杯来盏往的谈笑;半推半就的调情;迷幻的七彩灯;震耳的音乐声;广告画上的绝世尤物;中心广场五色斑斓的喷泉;忙碌的的士司机面上克制不住的笑意;寻找乐子的上班族轻狂放肆的歌声。
每个人都表露着最为真实的欲望,享受着锦衣夜行的快感。享乐到死的态度随着汗水一起从人们的毛孔里散发出来,然后再伴随着烟熏火燎的铜臭味挥发在这座城市上空每一毫厘的空气之中。
一片歌舞升平,盛世豪景。
这种夜是美丽的,美丽到让人窒息,让人的思考同样窒息。
白天的丑陋,世间的血泪都已经在霓虹的闪烁中消失无踪。剩下的只是无边的夜色,以及一座在夜色中光芒夺目的不夜之城。
这样的美丽夜色中,无数段悲欢情仇,生离死别的故事接二连三的上演,真实且平凡。
“胡钦”
一声似有似无,飘渺之极的轻喊让我从最静谧的深渊中突然醒来,带着浑身的冷汗。一时之间,不知身在何处,下意识想要寻找那个喊声的来源,却发现,周围只是一片黯无声息。口干舌燥的感觉袭来,脑袋就好像是被人打过一棒般又昏又沉。
翻身想要下床找水,却一不小心碰到了身旁一个温暖的身躯。扭头看去,是那个我并不知道自己是否爱着,又是否爱过,却陪在我身边已经很久的女人。
美丽的相貌如同婴孩,恬静祥和。
看着被我掀开的那片被子下方,露出的胸前那一抹白皙如雪,听着她绵长悠远的呼吸。刹那间,我很想拥她入怀,就那样简单地抱着,让她火热的身躯挤着我,挤去空调抹不掉的几缕冰寒。如同当年曾在怀中的另外一个女人,一直到地老天荒。
但是,我没有,纵然那样痴痴望了良久良久,我还是没有。
君的离弃之后,和女人在一起,除了单纯而原始的反复机械式活塞运动之外,我好像已经快要忘掉了那种相拥的感觉。
那太陌生,陌生到让我可以察觉到自己的软弱与不堪。
抬头看去,正对床头的窗户外面,万家灯火正透射进来,替昏暗的房间笼上了一层暗淡的光芒,我却坐在光芒之外。
前一晚狂欢的片段随着酒气一起涌上心头。
我尽量轻缓地走下床,端着一杯水,来到了窗前。看着窗外景色,迟钝的神经花费很大的力气之后,才辨别出自己身在我市一家著名宾馆。
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寒冷的空气扑面而至,随着空气一起传来的,还有一曲不知道哪个地方正在播放的“茉莉花”。
清甜空灵的旋律彷佛一个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俏皮精灵,有一下没一下,跳跃着进入了我的耳朵。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桠,又香又白人人夸,让我来将你摘下,送给别人家。茉莉花呀茉莉花……”
这是一首平日听过并无感觉的歌曲。但是那一刻,深埋在心底的回忆却在旋律的勾引之下粹不及防地汹涌而来,我突然就想起了元伯。
他如果活着,多好!
死一般厚重的寂静中,手机的震动响起,所有的黯然和心酸都消褪无踪。在床上女孩翻动身体的响声中,我打开了机盖。
蔚蓝色的光幕上显出了一行字:
醒来没有,醒来了马上回电,有事找你!龙袍
无可奈何地叹出一口气,我按下了拨出键。
江湖。
江湖无涯,人世罔极,永永远远徘徊于无涯罔极之江湖人世间,我已甩不掉,躲不开。
那些花儿,亦不会再为我怒放。
胡钦,如同是一个活在与众生颠倒的世界当中的怪胎,迎着这样动人的夜色再次醒来。
“喂,醒来哒?!哈哈哈,听说你昨天和小宝他们玩得蛮嗨啊。抱着小宝、元英他们几个的马子往死里啃,你真不要脸啊!我就不晓得你屋里小茹当时看到了怎么想,晚上回去哒未必没有要你跪搓衣板?”
电话刚一接通,龙袍一如既往浑厚豪爽的声音立马传了过来,那些我在昨夜,醉而忘形的片段也随着他的贱搞调笑声,一一浮现眼前。
流子也是有自尊的!
面红耳赤之下,我气急败坏地对着电话大声吼道:
“少放屁,脑壳疼的狠!什么卵事,快点讲!”
“哈哈哈,还怕丑啊!和老子怕丑,你昨天不怕丑,你居然还说要和元英喊的那个女伢儿结婚。老子真是服了你的箍(服箍:死心塌地的崇拜,佩服,自愧不如。)哒!天下第一骚人。”
我很想变成机器猫,因为那样的话,我的口袋中会有一扇任意门。然后,我就可以马上出现在大嘴巴的元英面前,一把掐死他!
“大哥,莫讲哒好不好?什么事?讲正事要不要得?”
“哈哈哈哈哈哈哈。廖哥都晓得哒,廖哥说他帮你当证婚人。哈哈哈哈,老子忍了一天,不是听小二爷说你喝醉哒还在睡觉,早给你打电话哒。哈哈哈哈哈……”
在我决绝如铁的沉默中,龙袍那种让我想死的笑声终于缓缓平息了下来。
“这样的,胡钦,你前几天给我说的和尚那件事,我有路哒!”
心头一紧,我用极快的速度脱口而出问道:
“怎么了?!”
浴场事件之后的这段日子里面,我和我的兄弟一直都在思考着一个问题。
如何报仇?
和尚针对我们的行动虽然没有成功,但是他居然一天之内分别想要绑走我、险儿、小二爷三人,最后还几乎把我们逼到了有死无生的绝路。
如果不是廖光惠,我现在已经完了。
我欠下了廖光惠太多,与和尚之间也不可能再有机会谈和。
无论我愿意还是不愿意,于公于私,我都已经别无选择。在背上那一只只看不见,摸不着的命运之手的推挤下,我只能是惶恐又无奈地卷入了皮春秋与廖光惠两人之间暗流汹涌的斗争当中。
既然我已经接受了做枪的命运,那我至少也要做一把寒光四射,横扫千军的利枪。
横扫和尚,最好的办法就是堵死他的财路,清光他搬坨子的生意,永绝后患。
廖老板私下给我说,如果我有这个能力,他全力支持。
那么,这也是唯一能够让我快速聚财的方法,财力上涨,势力也会上涨。只有这样,也许我还能在这场斗争中寻得一线生机。
可是,前文中已经告诉过大家,搬坨子的细节,整个过程中做到了绝对的周密与安全(细节麻烦各位参考前文)。客源是早就固定,知根知底的熟客。地点也几乎是绝对的与世隔绝,周围所有道路都有人把守放哨。想要在这样周密的布置下,扫荡掉一个根深蒂固的大哥的场子,然后全身而退,这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想了很久之后,我和小二爷、险儿、地儿四个人一致认为,要想彻底扫掉和尚的场子,机会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出发之前。
只有在还没正式开赌,等待客人集合,一起赶往搬坨子地点之前的这段时间,防范措施才没有那么严密。我们也才有可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出现在和尚兄弟的面前。
按照规矩来说,出发之前集合的这个地点,也是绝对保密的。通常都是赌场老板在安排好一切之后,提前几个小时才通知客人。而且无论是谁,过时不候。
如果选择在这个时间段中动手,我们当然也需要一段提前准备的时间来调人调车调家伙。可是,提前知道这个地点的人很可能就只有和尚兄弟两人,他们自己不可能会透露。
因为这个极度棘手的问题,我们兄弟殚精竭虑,依旧无从着手。
所以,我曾经求助过龙袍海燕,甚至廖光惠。
现在,消息终于传到。
在龙袍接下来的述说中,我的心狂跳了起来。
事情的转机就在于那位故人。
很久之前,在我们兄弟的生活圈子中,曾经出现过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的出现,差一点让我兄弟四分五裂,也差一点让九镇六帅的名号一去不返。
虽然她最终还是没有做到,但是她却还是为我们引起了一片的血雨腥风。
这个女人就是小二爷的初恋——橙橙。
橙橙离开小二爷之后,就跟在了吴总身边。
她没有理由帮着外人来办自己的男朋友,何况,这个外人还是与她有过旧怨的胡钦。
但是人之一生,峰回路转,前面种下的因,后头会接下什么样的果。何人又能看得明,道得清?
当初,我和茄子在我们市的宵夜一条街遇到她和他的新男友吴总,并且被吴总带人痛打了一顿之后,我们绝对不会想到会在日后某一天与橙橙成为合作的伙伴。我们想的只是要报仇。
再后来,省城之行、黄皮归来、与和尚之争等一系列的事情不断发生,报仇一说也就被耽搁下来,不了了之了。
从那往后,我也就不曾见过橙橙。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时光流转,也许我都会慢慢忘记这个女人的存在。
但是现在,在命运这位编剧的创作下,她却再一次的登上了舞台。并且在由我和和尚主演的这部戏中,扮演了一个承上启下,非常重要的角色。
还记得当初,橙橙刚刚认识小二爷的时候,她正在我们迪厅楼上的KTV里面上班,当妈咪。
我想,看这本书的人里面,一定有很多去过KTV,一定有很多在KTV里面点过小姐,一定也有很多人在点小姐的时候,对那些千娇百媚,风姿绰约的妈咪们表现过相当大的性趣。
但是,真正能够与这些妈咪共赴巫山,一尝夙愿的人一定不会很多。
因为,妈咪不是小姐,她的收入是靠小姐出卖身体的分成,小姐的收入才是客人口袋里的钱。所以,就算是某个妈咪心甘情愿,也绝对不能去明目张胆地抢小姐的饭碗。
就像是售楼小姐虽然可以带自己一起卖,却不能不卖楼,光卖自己一样的道理。
这是行规。
只不过,妈咪也是人,她也有七情六欲,她也希望回家有个暖和的被窝,她也和那些小姐们一样“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
她们当然也就有自己的男人。
有些妈咪的男人是结识很久的客人,不用说,这个客人一定要么有钱,要么有势;也有些妈咪的男人是她们真心爱上的那个,也许他们没有钱,也没有势。
不过,大部分妈咪的男人通常都有一个身份。
她们的老板。
真正的,可以给她们一碗饭吃的老板。
当初橙橙上班的那个KTV,老板就是龙袍。
所以,说到这里,橙橙与龙袍之间的关系,大家也一定可以想明白一些了。
龙袍不能说是橙橙的男人,他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与橙橙一起出现过,更加没有对任何人承认过橙橙是他的女人。但他与小二爷,吴总三人确实是如假包换的“干弟兄”。
也就是说,他们之间是有过一夜或者很多夜的露水情缘的。
我和龙袍关系不错,我和橙橙是对头。但是,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并不是“朋友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这么简单。
地球是圆的,人情也是圆的。
何况,龙袍与橙橙怎么说也可算是“一夜夫妻百日恩”。
所以,一系列的事情发生之后,他们之间也没有断了联系。
就算后来,龙袍迫于我的压力,开除了橙橙,也是同样如此。
而且根据种种迹象的表面,我相信,直到橙橙跟了吴总之后,龙袍一定也还曾经与吴总战斗在一个地方。
那么,在战斗的时候,心中有些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与这个游离在现实之外,并不会威胁到自己生活的好战友一起分享,就自然而然是一件平常的事情了。
在我给龙袍他们说起了我想办和尚,并希望他们能够提供一些帮助之后的某天,橙橙再次与龙袍分享了一些事情。
一些让她很不开心的事情。
那么究竟是什么样不开心的事情,居然会让她背叛自己的男友,调转枪头,站到了我的阵线呢?
橙橙是一个年纪并不算大,容颜依旧美丽的女人,只可惜,她也是一个“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吃青春饭的女人。
而且,她从事这一行的年头实在是不算很短了。
这样的女人往往都要比一般的女人老得更快,容颜如此,心更是如此。她们看惯了薄情的同时,也就更加渴望一份安定。对于她们来说,安定的含义很简单,只有两样而已。
钱,或者婚姻。
当初,橙橙跟着小二爷,就是这个原因。
她看得出来,小二爷是个好男人,也是一个可以养活她的男人。所以,她想要和小二爷结婚。
最后却因为我的存在,她不得不离开。
离开小二爷之后,她火速的勾搭上了吴总。
但是,这一次,橙橙却找错了人。
吴总从来就不是一个值得被尊敬的男人,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
对付女人,也是如此。
简单来说,吴总现在已经厌烦了橙橙,她在吴总的身上得不到可以让她满足的钱,勾搭当初结婚的承诺也只是一句戏言。
除了隔三差五的让吴总睡一晚之外,橙橙一无所有。
于是,在某个夜晚,渴望得到更多的橙橙施展出了她这样的女人经常会用的一个伎俩——自杀。大吵一架之后,佯作崩溃状在吴总的面前割脉自杀。
结果,却并没得到吴总的爱与怜惜,甚至她都没有得到吴总的同情。她得到的只是手腕上那一道深刻入心的伤痕,以及吴总勃然大怒之下的一顿痛打。
吴总确实远远比不上他的哥哥,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愚蠢。
他忘了橙橙是一个有过什么样经历的女人,甚至他可能根本就没有去了解过橙橙是一个何等心机深沉的女人。他一定认为橙橙只是如同他之前玩过的无数女人那样,软弱可欺。
龙袍给我说,橙橙当时在述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双眼中冒出的那种极端仇恨的光芒,让他都感到心寒。
橙橙说,她要毁了吴总。
我也一样。
这就够了!
最后,在电话里面,龙袍给我说:
“她有条件的哦。”
说老实话,当时我有些不以为然,这个女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和我打交道了。我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东西。于是,我嗤笑了一声,说:
“就是钱沙?”
“嗯,是滴!你猜她和我说的好多?哈哈。”
龙袍说到后面,居然笑了起来,笑得我颇有些莫名其妙,问道:
“好多沙?笑得这个鬼声音,未必一百万啊?”
“就是这个数!!!!”
我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是我却非常清楚的知道,我一直嬉笑着的表情在那一瞬间突然就阴沉了下来。
心中一股愤怒油然而生,张口想要大骂橙橙。
“胡钦,你说好不好笑。哈哈哈哈,这些女的啊,钱就好像是满地都是,只要捡的。喂,喂,你到底什么意思沙。我是觉得,你可以和她谈下看看咯。到时候你不见得给这么多沙,是不是的?”
听到龙袍的说话之后,我却将要出口的话吞了回来。我想,就是那一刻,橙橙的最终结局已经被定格在我的心中。只是,我并不想要马上就告知龙袍,这毕竟是和他有着亲密关联的女子。我只是若无其事的平淡回答:
“好,你要她联系我咯。我再和她谈下。”
“那好,到时候,就要她打你电话咯,具体怎么操作,你个人再和她谈。要的沙?”
“要得,麻烦你哒啊,龙袍。”
“不麻烦不麻烦,下回你和元英的马子结婚的时候,喊我喝个酒就要得。哈哈哈哈。”
电话挂断了。
我呆呆站在窗前,繁华市区,无数盏灯光如同星河,在我的眼前蜿蜒开来,直到天际。
那一刻,我突然有了一种极为邪恶,但是却让当时的我非常享受的奇妙感觉。
感觉到自己正在无限的膨胀变大,任何事,任何人,迟早都只能匍匐在我的脚尖,仰望着我的存在。
莫林,莫之亮,和尚,金子军,黄皮……还有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狮子大开口把我当凯子的橙橙。
每一个惹我的人,欺负过我的人,看不起我的人,试图挑衅我的人,他们将会付出以倍计的代价。
我的时代即将来临!
接到橙橙的电话,是三天之后。
当时,我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看这个月的账本,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放到耳边,一个极为动人的声音就传入了耳中:
“嘻嘻,胡总,好久不见啊?”
仅仅只是零点几秒的诧异,我立马反应过来,对方是橙橙。直了直身形,我说:
“橙橙?”
“胡总,记性这么好啊,还听得出我的声音。好久没有看到你了,现在还好沙?”
“还好还好。多谢你。”
刚开始的分把钟左右,我始终都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在电话里面和橙橙说着一些虚情假意的闲话套话。
虽然我心中也很着急,也很想谈正事。但是,我克制着自己,绝对不让自己主动去提。
因为,橙橙是个聪明人。而这是一件双方合作的事情,我先提了,就证明我的心更急。这多少也会让我失去之后谈判的某些筹码。
耐心,是我打流这些年,已经学会的一样东西。
果然,在又一句闲言过后,橙橙终于忍不住,干咳一声之后,说:
“对了,胡总,听说你现在和吴成搞得蛮不舒服是吧?”
“嗯,是的。我要办他。你应该听龙袍讲了吧?龙袍说你可以帮我。”话到这里,我就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了,我干脆地说出了这句一定会让橙橙感到安心的话来。
“嗯,龙袍给我说过了,不然我也不会找胡总你沙。胡总,你看,龙袍给你说过那个事吗?”
我一听就已经明白,橙橙说的是钱,嘴里却故意反问道:
“什么事?”
“啊,就是,那个,钱的事啊。我也不想呆在这里了,我想要到浙江那边去,自己做点小生意。所以,胡总,你觉得……”
“哦,我晓得,晓得,龙袍给我说过了。”不待橙橙说完,我就打断了她的话。故意沉默了片刻后,我说:
“橙橙,你看这样好不好,我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这个事我心里有数,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过来一趟也好,约个地方也好。我们再细聊一下。怎么样?”
接下来,橙橙说出了一句让我非常意外的话来,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躲闪起来,说:
“时间我倒是有,不过,我过来的话,朱总(小二爷)也在你们场子里面吧,是不是不太好?”
我的心猛地一沉。
这是一句再也普通不过的话,曾经相恋的情人,在翻脸成仇之后,会去刻意避免再度相逢时的尴尬,此为人之常情。
橙橙再狡猾,当时也一定没有多想。
可是,我却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
这个风尘女子的心中,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某个地方,依然残留着对于小二爷的那份爱恋。
我绝对不愿看到当年的故事再次发生,我也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女人又去伤害二爷。可就是那一刻直觉所引起的反感,却导致我在几个小时之后,做出了一件真正伤害到了小二爷,也让我后悔莫及的事情。
“那好,我今天晚上在牡丹宾馆打牌,你看能不能过来,到时候,你再给我打电话,我们在那里见。”
“嗯,好的。”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
再次见到橙橙的时候,她动人依旧。
当时,我接到她的电话,就离开了正在打牌的套房,来到隔壁事先已经开好的另外一个房间。
两分钟之后,她出现在了我的面前。鉴于我们之间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和不久前电话之中我的强势表现;也鉴于我已经日渐习惯别人在我面前的畏惧收敛。
本来,我以为她面对我时,多少会有些紧张、尴尬,或者害怕。
但是我失望了,如同吴总一样,我低估了这个女人。
她就那样巧笑盈盈地站在我的面前,彷如我们之间那些不快的过往从来就不曾发生,一反之前在电话中始终被我牵制的感觉,大方而自然地伸出手,对我说:
“胡总,好久不见。以前的事不好意思啊,莫要往心里去,你是大哥,好男不和女斗,是吧?嘻嘻。”
在见面之前,心中所有居高临下的设想与谋划,在眼前这个女人银铃般的笑声中消失全无。本应是主动的我,措不及防下反倒显出了些许狼狈。
短暂呆滞之后,有些笨拙地笑着握住了橙橙的手,滑若无骨的感觉流入心中。
简单的寒暄,她脱掉身上的羽绒服,坐在了我的对面。
不知道有意还是无心,她在坐下的那一刻,背微微后仰,将左腿轻轻搭在了右膝盖上面。随着她一系列动作,一件极为贴身的高领毛衣下小巧高挺、鼓胀到恍如呼之欲出的胸膛,剪裁得体的牛仔裤包裹着笔直修长的双腿展露在我的眼前。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完美无瑕。
纵然没有了在KTV上班时候那种暴露性感的撩人打扮,却反倒露出了几分我更为欣赏的含蓄出来。若隐若现之间,我彷佛感觉有一支绚丽的烟花从丹田处升起,“啪”地一声在胸膛里爆开,化入了浑身上下千百条血管之中,那种炙热浓烈让我全部的血液都滚烫起来。
橙橙当时一定看出了我在那一个瞬间中,无法克制的原始欲望。
因为,面对着我的眼神,她整个人身上残留的几分僵硬感觉在这一刹那变为了绝对的柔和自然。
只不过,同样的是,我也看出了她美丽眼睛里面那一丝一闪而过,狡黠得意的光芒。
这让我意识到了一点:
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是一个以玩弄男人为生的女人,美貌,向来就是她的本钱,而她也非常善于利用这种本钱。
终其一生,在吃了比我见到的还多的鸟儿之后,从男人这个角度来说,她对于我的了解,可能比我自己还要深。
而且现在,她的眼神已经证明了她是有备而来。
我终于从最初的不适应中恢复过来,开始警觉。
挺直了自己的脊梁,我根本就没有丝毫掩饰自己的欲望,胡钦向来就是一个咄咄逼人的男人。我索性就只是那样直勾勾地望着她,望着她的胸膛,和她美丽的双眼,甚至她两腿之间,被紧身牛仔裤所勾勒出来的微微隆起的一沟泉眼轮廓。
直到她的眼神破天荒第一次因为这样的逼视而开始躲闪之后,我才露出了意味深长的一笑,探手从面前的烟盒中抽出一根烟来点燃。
浓郁的烟草味充斥在口腔,空气却在这样阴暗而无声的角斗中凝固。橙橙的身体也越来越有些僵硬,在我的注视下,两腿条不断地轻微调整着,挪动着。
我知道我已经夺回了主动权。吐出一口烟,我直截了当地说:
“客气话,我们就不多说了。听龙袍讲,你可以帮我?”
橙橙抬起了头,她的眼神中又一次恢复了刚进门时的那种神采,嘴巴也张了开来。这个美丽而精明的女人心底相当清楚,除了美貌之外,下面的内容才是她今天最大的本钱。
可惜,我却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我仅仅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之后,马上接着说出了另外一句话:
“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告诉我?”
显然我的问题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整个人都呆了一呆。不过,她毕竟也是一个见惯了风浪的女子,大概一两秒的样子过后,橙橙就反应了过来。脸上露出了笑容,张嘴又想说话。我却在她嘴巴刚刚张开的那一瞬间,第二次抢在了她的前头:
“橙橙,直接说,我们之间就不要说那些没得用的话哒。”
她又呆滞了下来,然后,她说:
“胡总,我们认识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你晓得我,我也晓得你。吴成和他哥哥两个人都被你逼成这个样哒,我一个女的,我拿什么骗你呢,难道我这么不晓得轻重?”
我没有说话,默默地看着她。
我想,橙橙自己也知道自己上面的那段话是没有任何说服力的。她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几乎是在放下茶杯的那一刻,同时说道:
“胡总,我而今只要两样。第一,如果不是我跪着求他,吴成这个杂种差点就把我扔到楼下去摔死了。我跟了他这么久,得这么一个下场,我要找他报仇。”
果然,在橙橙说这段话的时候,看着她木然的脸庞上,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神,我体会到了龙袍当时那种心寒的感觉。
“还有呢?”
“我没得工作,这个地方我也不想呆了。我要钱!你要我拿出什么保证,我也没得。但是,如果你真不相信我。可以事后再给钱。我信你!”
听到最后这句话,我感到自己的嘴角再也忍不住地往上扬起。橙橙聪明,毕竟也只是一个女人,见识短、稳不住的女人。
“好多?”
“我给龙袍说的那个数。”说到这里,橙橙也许是有些发自内心的心虚,她移开了对视的眼神。
“好多?”
我没有放过她。
我看着橙橙的眉毛微微一扬,她终于说出了口:
“一百万!”
那种被人侮辱的愤怒又一次在我心中飞涨了起来,我将上身前倾,越发地靠近了原本就近在咫尺的橙橙,两手压在了她重叠的双腿上。甚至都能感受到她小巧精致的鼻子里面,一股股热气喷在我的面颊。
“你是我,你给不给?”
橙橙双眼突然睁开,怒火一闪而逝,却没有回答。
也许是我过于亲密的肢体动作让她感到不安,也许是我毫不掩饰的话语让她太过震惊。我放在她腿上的双手明显感受到一下震动传来。
我笑着望向橙橙圆睁的双眼,说:
“三十万!橙橙,钱不是捡的!”
橙橙脸上再也没有了起初的美丽动人,变得丑陋不堪,随着急遽提高的语调,白皙的脖子显出了一根根凸起的青筋:
“胡钦!你和我开玩笑吧!一百万,对于你来……”
我脸上的笑容蓦地一下消失,紧紧咬住自己的牙关,用一种刻意显出凶狠的眼神盯着面前的女人。
始终压在她膝盖上的双手猛然加大力气往下一摁,摁住了她因为愤怒而几乎跳起的身体,也摁住了她后面没有说完的话语。
直到一切恢复沉寂。
“你也是老江湖了,不是个什么都不晓得蠢货。你晓得做事的行情。橙橙,三十万是不是一个公道的价码,你个人心里也晓得!如果你帮我这个忙,以前的事,我们一笔勾销,甚至我还可以保证,你在这里的安全。今后,你就是我胡钦的朋友。不过,橙橙,你想好,我不是小二爷,也不是吴成!”
在说这段话的最后一句的同时,我原本五指张开往下摁的双手,突然在橙橙的腿上一收,指头非常用力地陷入了她大腿两侧的肉中,吃疼之下,橙橙微微张开了她性感的嘴巴。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我要她明白,我没有说出的后面一句话:
所以,你最好莫要过分,莫当我的敌人,莫和我调皮!
橙橙当然能够领悟到我的肢体语言。
接下来,并没有僵持太久的时间。
她同意了我的价码。
这原本就是一个公道的价码,她在答应的同时,心中应该也是快乐的。只不过,如果当时的她能知道我心中真实的想法,她就一定快乐不起来。
不但快乐不起来,她还会恨不得杀了我。
这是后话,日后再提。
那天的事情,如果就到这里结束,我得到了一个扳倒对头的良机,也可算作是一个完美的结局。
只可惜,橙橙再怎么样厉害,毕竟也是个女人,还是一个刚刚搞定了一大笔钱的快乐女人。
人真的不能太快乐,快乐过头了就会“乐而忘形“,”乐极生悲”。
在一切谈定之后,气氛变得融洽缓和,我们在闲谈中,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着合作的某些细节。在这样的气氛下,橙橙突然问了一句话,一句改变了所有一切的话。
她说:
“胡总,那个时候你为什么那么不喜欢我啊?”
“嗯?”
我有些莫名其妙。
“就是我和朱总在一起的时候,你是觉得我在玩他,还是看我不来?其实,我还是真的有点喜欢朱总的。”
橙橙那样痴痴地看着我,眼中是从来未曾见过的期待与真诚。
那一刻,我终于完全失控,变成了一个魔鬼。
这些年打流的生涯已经让我变得扭曲,我走在阳光下最黑暗的道路上,整日从事着尘世间最邪恶最龌龊的一些事情,并乐此不疲。所以,我的眼中,能看到的也只是黑暗、邪恶、龌龊。心中那一丝自命不凡却又让我在刻意忽视自己的同时,极度地看不起别人身上的黑暗邪恶龌龊。
我根本就无法容忍一个刚刚才在我面前,如同一头饥饿的母狼般表现出了对于钱财的渴望的女人;一个才光明正大的出卖了自己男人的女人。
装腔作势地在我的面前谈论爱情!
更可恨的是,这份爱情的对象还是我的兄弟!
我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且极为强烈的正义感,我想要撕破这个女人可耻的伪装。同时,看着橙橙曲线玲珑的曼妙身段,美艳无方的容颜,我也感到受了一种威胁。
眼前这个对男子有着绝对吸引力的女人再一次从我身边夺走小二爷的威胁。
因为,我和我所有的兄弟们,我们每个人都晓得,小二爷的心中并没有忘了这个女人,就像是我从来都不曾忘记君。
这才是我完全不能忍受的事情。
也是导致我做出接下来那件更加可耻,让我追悔莫及的事情真正原因。
当时,怒火滔天的我,却在脸上掩盖了所有的一切。只是用双眼在橙橙的浑身上下不断搜寻,笑着给她说:
“这个时候,你谈他干嘛?”
最初的诧异过后,橙橙透过我的眼神,明白了我的意思。
她也笑了起来。
笑得那样的魅惑,那样的淫邪。
她看着我,美丽的双眼中满是那种看透一切的狡黠眼神,说:
“哈哈哈,你们这些打流的啊。都是一个鬼样子。”
我将手放在了橙橙的肩膀上面,她没有丝毫的反抗,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只是看着我的眼神,却变得挑衅而自豪。
“老子当初是第一个追你的,你还记得不?”
橙橙眼里的得意之色更浓。
我却突然放开双手,站了起来,转身向门外走去,边走边说:
“我给旁边打牌的朋友说一声,等着我过去的。你先坐一下等等我,洗个澡也行,我马上就回来。”
当门在我身后关闭的那一瞬间,我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笑得连自己都感到可怕。
我来到了隔壁房间,若无其事地又坐下来打了两把牌。然后,再次起身离开摆在套间客房里的牌桌,走进一旁的卧室,我关上了房门。
其实,当时我的内心是有些彷徨的,我知道这件事情没有必要去做,做了也没有任何的意义。但是,人的一生中,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会在某些特定的场合与时间下,做出一些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糊里糊涂,却又很想去做的事情来。
我战胜不了自己内心的渴望。
那时,我心中的想法是这样的:
不管怎么样,让小二爷死了这条心也是好事,他还看不透女人。就算不快活,难道他还真的会恨我啊,这么多年的兄弟。我是为他好。
一支烟没有抽完,我下定了决心,拿出电话,拨通了小二爷的号码。
小二爷告诉我他在场子里面,场子离牡丹宾馆并不是很远。于是,我告诉了他我正在打牌的那个房间号码,让他半个小时之内赶来,我找他有急事。
打完电话,我将手机的闹钟功能设定到七分钟之后,并且设置成了和来电显示一样的铃音,给打牌的朋友们说了一声,又再次回到了隔壁橙橙的身边。
空气已经变得暧昧,刻意充满情欲的调笑中,闹铃响了起来。
我远远走开,接通了这个并不存在的电话,故意很大声对着里头说:
“哦,地儿,怎么了?要得,你过来咯,过来了再谈。不用不用,就你过来就可以了,小二爷让他看店。我在XXX号房间和刘哥他们打牌,你到了再打我电话就是。嗯,好。”
“怎么了?朱总要过来?”
橙橙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我走到了她的身边,按住她的肩膀,说:
“不是,地儿过来,不要紧,在另外一间房。”
不待她回答,我的双手伸进了她腰边,触及之处,不堪一握。双手抓住衣襟,往上一提,我脱下了橙橙身上的那件高领毛衣。
将她剥得只剩两件内衣之后,我让她去洗个澡。橙橙佯作微怒地暼了我一眼,媚态横生地走进了浴室。
洗完之后,围着浴巾的她,居然主动而直接地走到了我的面前,坐在了我的腿上,透过自己大腿上厚实的牛仔裤,我几乎都能感受到那一小片裸露于上的温热和潮湿。
烟花又一次在我的身体里炸开。
一直以来,我都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原则:兄弟动过的女人,我绝对不动。
我也很好的贯彻了这一点。
但是,那一刻,如果我不是知道小二爷就要来,如果我不是清楚这一切都是自己布下的局。
我想,我应该是把持不住的。
这个女人确实是一个可以迷倒众生的尤物。
无数次征服男人的经验已经让她对于自己的这个优点产生了足够的自信。那一刻,她一定完全相信我也只不过如同吴成,小二爷等人一般会成为她胯下的又一头羔羊。
只可惜,她还是和我接触不久,她对于我的过往,所知太少。她不会知道,如果单凭一个女人的魅力就足以使我乱了方寸的话,我又怎么会成为今天的胡钦。我又怎么会忍心绝情眼睁睁看着最爱的那个女孩远走天涯,肝肠寸断却也无动于衷。
她的裸体再美也比不上君对我一笑的万一。
女人,从来就不是一样最让我感到迫切渴望的东西。
在我别有用心的应付中,“笃笃笃”敲门声终于响了起来。
“妈了个逼的,是个什么***人啊?操!”
我故意很不高兴地低骂一声,推开有些惊讶的橙橙,走向了大门。
“胡钦?”
随着熟悉的喊声,门被我打开,小二爷一脸笑意站在了门外。也许是我脸上那种极度奇怪的表情,让他有些意外,仔细瞟了我一下,他边说:“在搞什么麻皮啊?”,边自顾自地走进了房内。
两步,只是两步。
小二爷就走过了门边的小廊,看见了房内的所有一切。
空气彷佛被变成了物质,重重地压向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一阵“咚咚咚”的响声从胸腔传来,心脏狂猛地跳动不停,跳得我几乎有些头晕。
极度的静默当中,宛如石像的小二爷总于动了。
他缓缓转过头来,煞白的脸上,是一种无比陌生,我从来不曾见过的表情,看着我,就那样看着我。
惭愧和悔恨在我的心底油然而生,居然还带着几分恐惧。
小二爷转身向着门外走去,走过我的身边,我想要拉住他。却感到一股极大的力道打在了我的胸膛,汹涌的力道将我一下推得倒坐在了地面。
“我操你妈!!!”
惊天动地的大吼声中,小二爷扬长而去。
这,是他第一次骂我。
无论是当时小二爷真情流露的表现,还是我之前刻意设计的所有细节,以及我事后的周密解释。
都足以瞒过精明的橙橙,她当然没有看出来这是一个局,她只是觉得是一次丢人现眼的巧合。
其实,就算她看出了也没有关系,于她而言,有钱就够了。
所以,我们之间的合作并没有受到影响。
小二爷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也是一个心软的人。冷静下来之后,他自然能够从所有的过程中想明白这晚的真相,他自然也相信我没有和橙橙发生任何关系。
甚至,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冷战,在我的百般道歉和表态,以及其他兄弟的劝和之下,他还原谅了我。
但是这一切,都不能抹灭掉,我确实给他造成了伤害的事实。
这种伤害间接地导致了他日后的不幸福,我是需要负上责任的。
这非我的初衷,可也的确是我至今为止做过最为莫名其妙,最为傻逼的事情(排名第二的是前段时间,在博客上与爱国青年们做的那个实验),傻逼到无可复加,亦无语至极。
我悔青了肠子,至今为止也还弄不明白那一晚自己的想法。
在与橙橙达成一致之后,接下来需要做的只是等待。
静静地等待着时机的来临。
只可惜,人的生活并不是一条直线,做了开头,就会笔直到达结尾。相反,人生是一团乱麻,所有的一切都纠缠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种下因,什么时候又收获果。
在等待的过程,两件埋藏了很久的事情,居然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以一种火山喷发般迅猛、狂暴的姿态先后爆发了出来。它们无息无声地来临,却又那样势不可挡,吞噬一切。
不但完全打乱了我针对和尚的全盘部署,更让我遭遇到了出道以来最为险象环生的一个时期
打流,和卖淫一样,都是这个世界有人类以来,最为古老的几种行业之一。从古到今,无数的人,或被迫,或自愿,前赴后继,投身其中,不得翻身。
打流是一个风险与淘汰率都非常之高的行业,被淘汰的机率几乎高达万里挑一,这也是为什么有些读者朋友简单认为写黑道,当大哥都是意淫的原因。
每一个历尽千辛万苦,奇迹般幸运地度过了那些看似不可能度过的难关,最终得以风风光光站到顶点,并且活了下来的成功个体,只要将他们的经历写下来。都会是一个世人无法想象,无法相信,疯狂而又炙热的传奇。
譬如廖光惠、皮财鱼、杜月笙、向氏家族。
但是,类似于这些万分之一的现象,并不是一个人在准备走上这条道路的时候,能够让自己心存一丝侥幸的理由。
因为,除了上帝,谁也不能肯定知道,自己究竟会不会是那万中之一。一旦不是,你就不再有后悔的可能。
下面即将揭开的那场风暴中,按照现实发生的时间顺序,先说第一件,也是直接关系到我的那件。
自从得知黄皮回来那天起,我就始终在留意着九镇道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尤其是,当得知他与老鼠联手一起办了明哥和牯牛之后,我更是无时无刻不在私底下进行着密切关注。
我私下当然在心底想过后面一定还会有事情发生,但是,我真的没有想到下一个目标居然就是我本人。
自从脱掉一层皮救出张总那次之后,我很少再去省城。
先撇开背后那位位高权重,稳居庙堂,捏死我胡钦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的谈先生不说。单凭葛朝宗,龙云二人的身份势力,以及他们和我之间所接下的仇隙而言,省城一地对于我胡钦来说,就已经不再是要去就去,适宜居家旅游,喝酒泡妞的寻常地方了。
何况后来的那些日子中,我还曾不止一次的收到过风声,葛朝宗对我恨之入骨,迟早要办了我。
我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我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份。我知道,虽然张总器重我,廖老板看好我,可如果我真的落入了上面三人其中之一的手里,前面二位也并不见得就真会拼尽全力,替我出头。
毕竟在他们迈向成功的这条路上,我不是第一个,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冒出来,可以帮他们办事的胡钦。
一将功成万骨枯,保帅要弃马前卒。
这些道理,他们远远要比我了解的通透。
但是,纵然话是这么说,人却永远都不可能主宰环境。这一次,我终归还是免不得要去一趟省城。
形式主义的中国人向来讲究一个双喜临门,喜事总爱选在佳节。所以,每到临近年底的时候,结婚的人总是特别多。
三年前,和樊主任一起合作放篙子的时候,认识了一位朋友,也是樊主任当时的顶头上司。此人姓谢,五十出头,老家也是九镇人,手段老道,极为精明。一直以来,很多问题上,曾经都对我和樊主任照顾颇多。
后来,他步步高升,去年的时候,调入了省城一个职权部门任职。但是,彼此之间,逢年过节,我和樊主任还是少不得要去登门拜访,孝敬孝敬。
这次,他的儿子马上就要结婚。早在三个月前,就给我打了电话,通知我去吃喜酒。后来,樊主任也专门约了我,说到时候一起去。
我当然是不能不去的。
为防万一,那天我并没有开自己的车,而是专门借了一张朋友的广州本田。一大早,就带着六千六百六十六元的大红包,开车赶往九镇,接上了樊主任之后,一起赶往省城。
还记得那天出门之前,妈妈给我说:“老二,你路上开车小心点,今朝雨落得大,开慢点啊!早点回来,什么时候回来啊?”
对于妈妈的啰嗦,年少的我有些烦,随口答了一句:
“吃个酒,搞完事就回来哒,你这么罗嗦干什么。一两个小时的路,又不是远得很,未必不回来啊?”
当时,我说这话的意思,只不过是想要告诉妈妈,这么近,我今天不回来,难道还要开到明天吗。
谁知道,这一天,我居然真的就差一点,永远都不再回来。
也就是这件事,让我至今为止养成了一个习惯:任何情况之下,都不再说任何不吉祥的话。
如同所有有权有势的场面人一样,谢主任家里的婚宴办得相当隆重。
坐在台下,看着上面那一对面对至亲好友时有些羞涩,却忍不住溢出的幸福而紧紧相拥的新人。新郎官的年纪看上去和我差不多,但是他并没有我身上的阴郁深沉,老气横秋。干净俊朗的脸上,是我们这般年纪应该有的那种朝气蓬勃,乐观向上的光芒。美丽大方的新娘子,紧紧挽着他的臂弯,依偎在他的身旁,看向他的眼神里,荡漾着无边无际的快乐与满足。
在客人们的助兴声中,他们对望着,宣誓、承诺,然后相吻。
突然之间,我产生了一股不可抑制的自惭形秽的失落感。
他们活在我曾经活过的那个世界当中,他们的身上有着我无法再去拥有的那些东西:一份正当而令人羡慕的职业,一个温暖安定的家庭,一个体贴相爱的伴侣,无数真挚诚恳的祝福。
我想,他们的一生一定会白头到老,儿孙满堂,幸福美满。
婚礼完毕之后,樊主任还要留下来和谢主任聊聊天,叙叙旧。而我则想去看看正在城市西边,大河对面大学城里读书的弟弟。
告辞一声,相互约好晚点来接的时间,我独自一人驱车赶往了河西。
我始终都还记得,年幼时的弟弟曾经给我说过的一句话:“你就只和你那些朋友亲!”,每当想起这句话,都会让我感觉亏欠了他许多。
其实,弟弟出来读书之后,很少回家,我们也已经很久不见,不知不觉间,他已长大。几根稀疏的胡髭让他的脸上逐渐显出了一份成熟,甚至已经开始有些抗拒、有些讨厌我对于他过分亲密的拥抱和嬉闹了。
我不怪他。因为,我知道,他还并没有成熟到能够明白:在我的心中,他永远是那个露着小鸡鸡坐在屋门前,被人欺负了,就大哭着喊“哥哥”的小屁孩。他也不会知道,朋友是亲,可是,我却把他当做自己的一个部分。
到的时候,弟弟已经等在了大学门前。阳光之下,他一如身边无数个插肩而过的学子一样,身上有着一种令我羡慕到死的书卷气息。
心中无比的幸福和满足,我带着弟弟一起来到了他们大学附近最好的一家酒楼。
看得出来,中国大学教育体制产业化改革之后,那些已经变成了官员、商人的学校领导们对于学生的无情压榨到了何种地步。
因为,从头到尾,弟弟都像是一个从来没有吃饱过饭的流浪儿,对着一满桌的菜肴,狼吞虎咽。
他说,每天吃的饭,三元钱一份的肉菜看不到肉,一点五元一份的蔬菜看不到油。
我的弟弟并不是很缺钱,但他是一个好学生。我问他为什么不在饭馆里面吃,看边上也有不少的学生在饭店就餐啊。
弟弟告诉我说,学校领导规定为了学生身体的健康成长,必须要在大学食堂就餐。
无可奈何之下,不由得一阵心酸。
我想要好好陪陪弟弟,陪陪这一个寄托了我自己太多梦想太多未来在他身上的年轻人。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快乐的单独相处了,我一定要把这个短暂而美好的下午,留在彼此心中,变成永恒。
可惜,那个让我充满憧憬的下午并没有实现。
因为,一个原本来说,绝对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的人,就那样突如其来地站在了我的面前。
当时,我和弟弟是坐在那家酒楼一层邻靠大街的窗边位置上,透过弟弟已变得宽阔厚实的肩膀,斜斜看去,就是酒楼的大门。
闲谈之间,我看到一个人走了进来,停在大门旁边,浑然不理迎上前的服务小姐的询问,自顾自地左右搜寻了几眼之后,目光滞留在了我们这里。然后,笔直地朝着我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起初,我并没有太过在意。
我并不认识这个人。我以为他只是凑巧对着我的方向,实际上看的是坐在我身后位置上的某个人。
但是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我的心也开始有些紧张起来。
因为,从彼此对视,越来越清晰的眼神中,我确定他看的就是我。同时,我也看出了他眼里有着几分狐疑猜测的专注感觉,好像在仔细地辨认着什么。
我的嘴巴开始有些发干。
这个人终于站在了我的面前,很没有礼貌的死盯着我又看了两眼。这时才察觉到些许异常的弟弟也停下了一直飞舞的筷子,抬起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个人。眼中冒出的紧张和担忧让我心碎千片,羞愧交加。
那一刻,我的心头,暗自拿定了一个主意:如果来的真是葛朝宗、龙云他们的人,我拼死都要远远跑开,至少跑到不会让弟弟受到一点危害,不会让弟弟看到我血流遍野的地方。
这时,来人才开口说:
“是,钦哥吧?”
居然是与省城方言截然不用的,正宗的九镇口音。
越发奇怪之下,我也感到自己的心“呼”地一下,落了下来,一阵轻松。
我同样仔细的打量着这个人,微微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答。来人的脸上突然就露出了一丝非常激动的笑容,伸出手掌,想要拍我,却又停了下来,放在空中,不知道该怎么摆,手舞足蹈地飞快说道:
“哈哈,钦哥!你不认得我哒?哈哈哈,你真的不认得我哒?”
原本陌生的面容,在他兴奋激动的话语中,隐约变得有些熟悉起来,我皱着眉头,仔细在脑海中搜寻着那些被忽视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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