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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拼-六兄弟的血色往事

_101 浪翻云(现代)
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们从来没有进入过体制内部,从来都没有一块可以挡住夜壶臭味的遮羞布,从来都没有一张场面上认可的免死金牌。
现在,是一个钱可通神的年代,遮羞布并不难找。
人,是需要两条腿走路的。
发财,立品!流氓,绅士!
这就是险儿说的道理。
浅显却深远。
“我们还有这么些年,光靠而今在道上这么搞,吃不开的。胡钦,除非廖老板一辈子平平安安,也和你相安无事,罩你,你给他当一辈子的小弟。要不然,也要帮自己留条后路哒。”
“要混出个名堂,我们几兄弟,就必须要有一个可以拿到台面,和那些场面上的大哥们说话的人。你看,为什么庞先生的事是张总来办,不是廖老板直接出面?你说而今我们要当官,那肯定不可能!至少我们要搞个讲出来不丢面子,正正当当的生意人,过得几年可以搞下政协、人大的,像张总那样的自己人出来吧?”
我感到心中有着某种东西在风起云涌,因为我知道险儿说的话代表了什么,将会改变的又是什么。对面位置上,小二爷一口又一口,毫无意识地往嘴里灌着酒;地儿却是脸色变化不定,胸膛起伏,激动之色形于言表。
“哐啷!”
小二爷正在往自己杯里添酒的手一下不稳,酒瓶跌了下来,磕在面前的大理石台面上,发出了清脆响声,酒液四面喷出,溅湿了他胸膛上小小一片衣裳。
他却不管不顾,一手扶住倾斜的酒杯,看着险儿说:
“胡钦也可以做啊。”
我的心随着小二爷的话语,“噗通”一下,莫名其妙地悬了起来。我正了正身体,尽量掩饰着这种让我有些发慌的感觉。
我看到险儿慢慢转过了头,看着我,眼中射出了一种极为奇怪的神色。我努力地辨识着这种神色背后的含义。
然后,我突然就意识到。
同情!
险儿眼里面居然是一种巨大的同情。
我感到身体里面某种东西在那一刻碎成了千百片。在这种痛苦中,我听到险儿刻意显出柔和的声音传来:
“胡钦,搞不了。一世都搞不了了。”
我再也无法克制地拿起面前酒杯,一口饮下。
是的,我再也搞不了。
不知何时开始,我,已经是九镇六帅名副其实的老大;我已经是九镇十三鹰追随左右的大哥。
我,已经永远地背离了父母、外婆家人,以及自己曾经给予过自己的重重期望,种种未来。变成了一个从头到尾的流子。
一个永远也洗不白的黑道大哥。
那个被欺负的懦弱少年;那个想要好好读书考大学的学生;那个一心想着和一位女孩厮守终身的情人;那个因为太调皮被外婆绑在家门口电线杆的孩子。
这一切一切都永远也找不回来。
隐隐中,我听到险儿继续说着,残酷而真实:
“而今之所以廖老板也好,张总也好,都这么抬我们。说白了就是因为胡钦沙,他们抬胡钦是为什么?胡钦可以办事啊!胡钦不能办事了,还抬个什么卵。手底下,这些人服哪个?胡钦是大哥啊!胡钦都不当大哥哒,我们还有什么?他又还有什么?还凭什么搞个人去做生意?”
没有人说话,很久很久。
模模糊糊中,我看到小二爷缓缓看了地儿一眼,又看向险儿,似乎想要说什么。险儿抢在他之前一步说:
“小二爷,你也莫想多哒。你就安安心心搞,你搞好哒,我们也是一样滴。你和胡钦你们两个一黑一白,两面出头,我们兄弟怎么都不会倒。晓得吧?你莫七里八里,罗里啰嗦。地儿搞不好,地儿的心太软哒。场面的事,勾心斗角,他应付不来。我就不要说得,老子一个通缉犯,你要我做生意,上台面,你开***玩笑。”
“话说回来,你们也晓得,不用我多说,我们几兄弟,包括胡钦在内哪个比你小二爷做生意强些?你就是要做这行的料。”
每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但是,每个人也都明白了过来。
险儿说的是对的。
事到如今,我回想起来。
我们能够从为老板打工,在刀口上赚几个血汗钱的流子变成市井传说中我市最大的黑社会。
我想,就是从那天,险儿的口中说出这些话的一刻开始。
那天,他为我们定了型,我也为自己定了型。
一个心中早就明白,却一直不曾、不忍、也不敢触碰的型。
那天,我们一致决定不参合到三哥与老鼠之争。虽然没有感情,但是这最符合我们和跟着我们吃饭的那一大帮人的根本利益。
这个社会,如果没有了利益,又哪里来的感情。
搬坨子的事,最终决定交给了险儿。
我无法分身,这样重要的事情,没有了小二爷的聪明,也就只有险儿的果敢能够担当了。
对了,险儿还告诉我们。
他有一个朋友因为身份问题,不能和他一样的坐飞机,只能坐火车,换汽车,长途辗转,从内蒙到我市。
这个人将会在第二天的晚上到达。
险儿说这个人是他在外面唯一生死相依的兄弟,希望我们兄弟能够一起去接一下。
我答应了他。
当时,我没有想到的是。
这个男人会在之后极短的日子中就让险儿成为了一个名动江湖的传奇。
属于开着黑色奥迪的年轻男人与他的彪悍小弟的传奇。
险儿在初到呼和浩特的那段时间,曾经住过一个叫做红旗街的地方。
据说那个地方居住人员极为复杂,治安情况也非常混乱。尤其是妓女和小偷,险儿说估计比正常人还多。
当时,险儿租住的一间民房。和其他杂七杂八的房间挤在一起,通道七弯八拐,刚来的时候,他自己有时候都得找半天才能回家。
可就是在这样隐蔽难寻的地方,他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入室盗窃。
某一天,他出门办事,大概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回家。
蛛网般的小巷,狭长黑暗的走廊,紧闭的房门,一切如常。险儿吹着口哨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他没有进去,而是一动不动站在了门边。
因为,房里居然有一个人,手上拿着几叠百元的现金站在房间正中央,脸上还有些不知是惊是喜的看着他傻笑。
第一个反应,险儿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可是仔细一瞧,床是他的床,电视是他的电视,烧水的壶是他的壶,就连那个人手里拿的几叠钱也好像是他前几天放在抽屉里面的。
于是,他明白了过来。
遭了贼!他杨某人居然遭了贼!
他缓缓走进了房门,没有说话,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一点变化,只是反手关上了房门,然后站在门边,看着对面的人。
没想到,对面那哥们也是个极品。险儿开始站在门外,他就没有动;险儿进来关了门,他居然还是没有动,依然站在原地王八看绿豆一样,四目相望。
险儿总于忍不住了,张嘴说了一句话:
“呵呵,你还真的是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也不动啊。”
这个哥们相当牛逼,根本就不回答。“切”嘴里发出了一句极为轻蔑的冷笑之后,抽出一把匕首,抬脚就要往外面走。
脚步刚一动,那人就像被点了穴道一样,立马停了下来。
因为,“切”,险儿嘴里发出一句一模一样,只是更大的轻蔑之声后,把衣服一拔,从腰边抽出了那把他一年多几乎没有怎么离身的枪来。
那人脸“唰”地一下白了,说出了一句让险儿有些发狂的话来:
“你,你,你他妈的是干什么的?”
“老子干什么的?你他妈的跑到我房里干什么啊?”
那人哑口无言。
“给我把钱放着!”
钱放了下来。
“滚!”
没有滚。
险儿以为自己普通话说的不标准,那人没听懂,又尽量字正腔圆说了一句:
“滚!”
那人抬头了:
“大哥,我们这行,出手落空了不吉祥的。随便拿两张好吗?我真的饿了。”
险儿终于笑了起来。
险儿胆子很大,但是他绝对不是一个没有同情心的人。相反,也许他的同情心要比一般的人来得还更多,更泛滥。
比如,一般人绝对不会给贼钱,他给了,真的就给了。
给的还不少,五百!
那人拿钱之后,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他问险儿:
“大哥,你这么多钱,又还带了家伙,你是干什么的?”
险儿有些恼火,一言不发看着他。
“你是杀手?”
“滚!”
那人转身要走,在门边却又好像有所期望般回过头来,对着险儿扬了扬手里的五张钞票,说:
“大哥,我请你吃饭好不?”
也许是一个人的江湖太孤独,孤独到坚硬的如同钢条般的险儿也承受不了。更也许是在这一年多,他吃过了浪迹天涯的苦。所以,他能明白这些浪迹天涯的人。
他真的去吃饭了。
和一个偷他的钱的贼,并且将那个贼喝得酩酊大醉。
那天开始,他多了一个兄弟,对他心服口服的兄弟。
奇人必有奇事,本就不足为奇。
险儿的这个兄弟连名字都诡异到冒着一股浓郁的泥土气息,叫做张大海。
一个从小就生长在甘西南某处的沙漠边缘,住着土坯房,连喝水都是喝的带着咸味和沙土的地下水的人。他的名字居然叫做大海!
张大海的生平极为曲折,离奇到让我们感叹他怎么会活到今天的同时,脑中不自禁地冒出两个字:牛逼!
他的父亲不知道是因为强奸还是抢劫,早就坐了牢,十来年没有看见过了。然后他母亲又嫁了人,这个禽兽不如的女人和他同样禽兽不如的继父一起,将他以三百元的价格卖给了一个叫“爸爸”的兰州人。
然后,他就跟着这个人跑遍全中国,偷盗为生。
中间,他尝试逃跑过无数次,甚至在偷盗的时候,故意被抓。但是,每次,他向警察叔叔告知详情,并且表示希望可以回家之后。
警察叔叔都是不约而同地将他送到了收容站,然后每次过来交钱,把他从收容站里接出来的都是那个“爸爸”。
一次,被抓回来,毒打;两次,被抓回来,毒打;三次,还是被抓回来,还是毒打……,一直到他的两手小拇指上半截都被砍掉之后,他才明白了过来。
爸爸靠不住,那些叔叔也是同样靠不住的。
所以,他不再跑了。而且非常努力拼命地盗窃,为爸爸赚钱。
那些最初同样想跑的其他孩子到了这步,也就怕了,也就顺从了。
张大海不同,纵然生活艰辛、历尽波劫,他却保有一颗向往自由,奔向美好未来的赤子之心。
在这样的忍耐中,张大海过了七年。
他终于长大了,也终于成为了爸爸手下的一员大将。
于是,在某个城市的某一天,羽翼已丰的张大海出乎意料地用一种极为暴烈的手段解决了这么多年以来,爸爸给予他的痛苦和煎熬。
他洗刷了仇恨,也摆脱了樊笼。从此改名换姓,亡命天涯。
具体事有多大,我不知道。我只晓得,那个城市的警方发出了通缉令,还万里迢迢,专门去他母亲家和他极度偏远贫瘠的老家找过他。
他就这样,有一顿没一顿的过了三四年。然后,他遇见了险儿。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跟着险儿去了北京旅游,也跟着险儿去了外蒙古的边境线上办事,一匕首就捅翻了一个俄罗斯人。
再然后,他坐着火车,换了汽车,跟着险儿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当火车缓缓停在我们面前,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一个巨大的,南腔北调的,不知道是来自哪里的奇怪口音穿越了所有的嘈杂与人影,直接钻入了我们的耳朵当中:
“大哥!”
顺着声音望过去,除了险儿脸上显出极为高兴的神情之外,我、小二爷、地儿、贾义、简杰等其余来接的人脑海中再次冒出了一个熟悉的名词:
牛逼!
这哥们三步并作两步,像袋鼠般跳着来到了我们的面前。
那一刻,我才算是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古铜色的肌肤,什么又叫亚转非染色体变异。和他抱在一起的险儿,以及旁边不远处满脸怪相,似笑非笑的小二爷,两人原本就是我们兄弟中最黑的。可在如此鲜明的对比之下,我觉得他们还真是一对粉雕玉琢、白肌凝脂的水娃娃。
再者,这哥们面相极老,极老!
虽然事先险儿就告诉了我们他属猴,比我们稍大一点,差不多。但是我当时还真没有看出来。那一脸的抬头纹,一笑起来都深刻内敛到可以夹死蚊子了,这能是属猴吗?难道是一九六八年的猴?
关键是哥们脸上看着有些不对劲,我一时又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
地哥发现了,他悄悄凑到我耳边说:
“哎,胡钦,你看这位兄台。那个眼睛是不是和NBA的麦克格雷迪一模一样,没有睡醒。”
当头棒喝,茅塞顿开。
打了招呼之后,一伙人往回走。
虽然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不能用外表取人。但是说句心底话,真的能做到这点又有几人?我胡钦本为俗人,所以看到这哥们的相貌,当下心底难免有那么一丝不好的想法。
这哥们外面穿一件灰不灰,蓝不蓝的薄绒外套,一行巴掌大一个的英文字母极为招摇,触目惊心的横亘在他的胸前——BALENO。
我认得,中文叫做班尼路。
更可怕的是,那班尼路外套里面的一件白色带格纹的衬衫领子露在外面。天地良心啊,我真是用了很久才看出白色和格纹的。
实在忍不住,我把险儿悄悄拉到了一旁稍远的地方,说:
“你他妈的,跟着你混的人。你未必这么穷啊?你也帮他搞两件衬头点的行头穿着来沙!”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听我这个话,险儿猛然抬头看着我,双目圆睁,血丝尽现,胀得通红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受到极大委屈和侮辱之后的愤怒表情来。
一时之下,我被吓到了。呆呆看着他,嘴巴张了又张,想说点什么来缓和下气氛。没等我开口,险儿却一扫往日的冷静沉着,像个泼妇一样的跳了起来,当着众人,一手指着张大海:
“老子没卖?老子……”
说到一半,还不解气一起,两步穿过目瞪口呆站立当场的众人,一把将张大海拎了过来,也不嫌脏,抓着张大海的衬衫领子,猛地翻过来,将张大海的腰往后反扳着提到我的面前,大声说:
“老子没卖??老子没卖!!!你看好啊,胡钦,你看好。这是老子带他到北京去玩,在国贸帮他买的阿玛尼。老子没卖?老子怎么晓得,几天不见,他买这么个外套,穿这么个***样。”
我极为尴尬地看着面前一切,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在所有人的眼光中,只得讪讪然地嘿嘿傻笑。
险儿松开了张大海,他站直身体,一边整着衣领,一边指着身上的外套,若无其事地笑着对我说:
“嘿嘿嘿,都是牌子,都是牌子。”
“哇哈哈哈哈~~~”
没有一个人能忍住的狂笑了起来,除了还是一脸痛苦到不可自抑的险儿与莫名其妙的张大海之外。
两张车在夜色中向着城区飞驰。
车里一片安宁中,合着一股强烈地头油味,张大海的脑袋从后座上伸过来,放到了坐在副驾驶的我和开车的险儿之间。先是对着我礼貌一笑,再非常艳羡地盯了险儿半晌,南腔北调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大哥,嘿嘿嘿。这个车好啊,那愣是高尚啊。嘿嘿嘿,是奥运的吧?”
我完全没有听懂他的话,不禁扭过头去,有些诧异地看着张大海,希望他进一步解释。
后排的小二爷与地儿也同样坐直了身体,一瞬不瞬看着这边,等待答案。
仪表盘发出的微光中,险儿脸上依旧是那副见怪不怪,历尽沧桑,千帆看尽,古井不波的淡然神情,双目盯着前方。侧面看去,只有高挺的鼻子在快速地一开一合,透露着隐藏在心底的真实想法。
“奥运是五环,这个是四环,叫奥迪。”
我感动到有些酸楚的眼泪不可抑制地涌了上来。
巨大的情绪波动中,那个词再次浮现脑海:
牛逼!
那天晚上,对于大海的到来,我们兄弟包括十三鹰心底都多少有些看笑话的想法,礼貌与客套只是出于险儿的关系。我想没有谁会真正的尊重了他,看起了他。
所以,我们更加不会想到。
极短的时间过后,全市的江湖不会再有人看不起他。而一个雄踞我市多年的大哥,更加是永远也无法再忘记他。
搬坨子的事情已经确定由险儿全权负责。
接下来的日子,在他的操作之下,事情全面展开,步入了流程。
在这个过程之中,发生了两件事情,虽然不大。但是时到今日,回首看来,也未必不是日后那场大纠纷的一个前兆与伏笔。
险儿跑路的时候,我还没有带着兄弟来到市内。现在回来了,市里的人脉与各种关系,对于他来说,都还是一无所知。
所以,我特意安排了地儿先帮险儿几天,在旁边协助他办这些事情。
在搬坨子开始之前的四天,地儿约了一个比较重要的朋友一起吃晚饭,本来只要他和险儿去就够了。那天刚好我也没事,到吃饭的时候,给他们打电话,得知了具体地址,也就赶了过来。
到了之后,宾主言欢,杯来盏往,气氛很是不错。在我与地儿的刻意引荐之下,没等宴席结束,那位官人与险儿之间,就已经开始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起来。
快要结束的时候,一直等在包厢门外的服务员小姐已经被险儿差使着去柜台算账、拿账单了。刚好,面前的槟榔又已经吃完。地儿就顺口对着一旁的张大海说了声:
“大海,去,帮忙,到柜台上喊小姐拿几包槟榔过来。”
“嗯,嗯,嗯。”
张大海一边头也不抬,大口大口喝着自己面前的一碗龟蛇羹;一边口齿不清地点头回答,人却没有半点要起身的意思。
过了几秒钟,地儿一看他还在喝,有些不高兴地说:
“大海,你去一下,回来再喝啊。听到没有?”
当时,正在与那位客人谈话的我和险儿都听到声音看向了这边,刚好看见张大海像是刚从饿牢里放出来的一般,嘴里塞了满满一大坨不知道是乌龟还是毒蛇的肉,边吃边抬起头,看着地儿,又艰难地“嗯,嗯”了两句。然后,继续埋下头,喝起了碗里的汤。
地儿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不过,他好像也发现我们的注意力到了这边。所以,也就没有再说,只是推开凳子,好像准备自己站起来。
这个时候,还没有等地儿的屁股离开椅子,坐在身边的险儿就一把拉住了他,脸上依旧带着客套礼貌的笑意说话了:
“大海,你聋哒?”
险儿这句话说得很柔和,很平淡,与普通的说话口吻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张大海听到险儿喊自己的名字,抬起头来与险儿对视了一下之后。
就像是听到了圣旨一般,立马从位置上弹了起来,也不顾还有半块挂在嘴外面的肉骨,转身就推开包厢门,飞快走向了柜台。
众目睽睽之下,地儿的脸色更加有些尴尬起来。
“哦,张队,我们……”
那一刻,不光是地儿,就连我的心中,也感到了一丝丝不太舒服的味道。这种味道也许是很难说清,也许是根本就不能说给人听。
反正,我刻意掠过了这种想法,将饭桌上的话题岔了开来。
事后,我不否认,我也曾暗自想了一些。
不过,我觉得这不能怪张大海不懂事。他和我们才只有几天,而他跟着险儿却是一起出生入死了很长一段时间。
再说,张大海也是一个很直的人,我曾经问过他:“大海,你为什么会跟着险儿呢?”
他故意用新近学来的我们的方言说:“我不用偷东西啊!我不用再做那些不要脸的事啊。那几得丢人!”
是的,险儿让他活的像个人,有尊严有廉耻的人。而这些,是他多年以来,一直苦苦寻找却不曾找到的东西。
所以,在他的心底,对我们和对险儿,这两种感情是没有办法相比的。
如果说,因为上面的这几个原因。这件事情,在我心底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与波动,我没有把它放在心上的话。
那么,两天之后,另外一个人所发生的另一件事情,就真的让我不能不放在心上了。
因为,那件事真正引起了我的某些想法与很大的反感。
险儿是一个有个人魅力的人。
下面的人都很服我。但是除了胡玮贾义之外,其他的人和我好像都是隔了一层。不是隔阂的隔,而是那种有些畏惧,有些想亲近又不太敢主动和我亲近的感觉。
比如说:他们看到我,无论做什么,都会立马停下来,客气的向我打招呼,经常看到有人嘴巴张了又张,好像想和我多说点什么。每次我都静静等着,看着他们,最终那些兄弟们却还是头一低,躲开我的目光,什么都没有说。
而且他们从来不主动和我开玩笑。一旦哪天我心情好了,和他们开玩笑的时候。就算自己都觉得玩笑不好笑,他们也会笑得很刻意,很夸张。
如果我发了脾气,不说当事人,就算是一边没事的人,都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造成这个现象的原因,我想:一是因为我是大哥,这个群体里面直接掌握了他们吃穿的人,所以有种天生对于职权的敬畏。二是因为我自己信奉李鸿章李中堂终身“慈不掌兵,义不管财”的这条定律。
我觉得,无论我心底多么想和下面的人打成一片,也绝对不行。只有距离感才能保持威严。接触过多,所有一切都不免露于人前。而通常,一个人是绝对不会折服、畏惧于一样他完全了解透彻的其它人或者事的。
除开我,其它的兄弟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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