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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一个鬼子都不留

_5 佰川(近代)
陕军士兵们边打边冲,直到最后子弹打光,退到了站台上的一堵墙前,手里握着几颗缴获的日式手雷、挟持着日军俘虏和站台上大批的日军对峙着。
站台上死一般的寂静。
一个日军翻译喊话让他们投降。
这些陕西冷娃脸上浮现出轻蔑的笑容,不约而同向对面的日军伸出中指。
这种手势,地球人都知道是啥意思。
突然,一个还拖着鼻涕的娃娃兵从后面挤出,他伸出两个中指朝日军比划着,嘴里还骂着:“投降你妈个屄,毬!头剁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爷爷还是一条好汉。”
说完,用袖子擦了一把鼻涕,解开裤子,哗哗撒起尿来,一脸轻蔑、旁若无人的笑意。
日军气疯了,也顾不上什么人质了,纷纷端枪瞄准、准备射击。
陕军士兵中一条大汉,高高的摇着手里的手雷,朝战俘列车喊道:“弟兄们,俺们先走咧。”
说完,将手雷在自己头上一磕,其余人也纷纷效仿。
巨响声中,十几个陕军士兵与手中的俘虏同归于尽。
爆炸声中还夹杂着一声高亢悲壮的秦腔。
“两狼山――战胡儿啊――天摇地动――好男儿――为国家――何惧――死――生啊――”
这气吞山河的一幕,让铁血男儿高占武看得如痴如醉。
这才是军人的最高境界、这才是中国军人的本色!
所以,在猴爪崖见到杜兰卿、杜子美时,他一下就留心上了这两个原陕军军官。
等到疲倦已极的战俘们昏昏入睡后,兰卿蹑手蹑脚来到工棚打首的单间,高占武的住处。
黑暗中高占武盘腿打坐在炕上,两眼炯炯放着光。
见此情景,兰卿吓了一跳。
“高团座,你还没睡啊?”
“是啊,你和子美都没睡,我能睡了吗?”
“看样子,团座是啥都知道了啊。”
“你俩悄没声息,突然就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能不想着这事吗?”
说完,扔过来一根哈德门香烟。
接着道:“既然出去了,咋又回来了?”
于是,杜兰卿将自己二人如何脱险,又如何遇见王金龙等人的经过简单介绍了一遍,接着又向高占武详细叙述了继宗等人里应外合的计划。
然后点着烟,猛吸了几口,静静地看着高占武。
高占武脑子里高速思考着这个计划。
常年的军旅生涯使他养成了杀伐决断、果敢勇毅、从不迟疑的性格。
但这次不一样,近三百多手无寸铁的病弱战俘,看守他们的是一个中队的荷枪实弹的日本兵,立量对比非常悬殊,一个不慎,就会全军覆没,这样做,确实要冒很大的风险。
外边接应的力量的确有些单薄,但只有这样才能将弟兄们,至少是大部分弟兄带出去,只要谋划精准,可以将伤亡降低到最小。
如果放弃这次机会,只能眼看着弟兄们在累、饿、病中不断死去。
想到了死,他脑子里再次浮现出郑州车站那悲壮的一幕。
即使死,也要让弟兄们像个真正的军人一样去死。
望着窗外皎洁的月亮,他喃喃说道:“对,像个军人那样去死。”
“高团座,你说什么?”兰卿不解的问道。
高占武自失地一笑。
“我说就这么干。”
按照事先约定的时间和暗号,继宗几人每天按时从通风竖井送下一百颗手榴弹、五十斤腊牛肉和二百多个馒头,兰卿和子美则带人悄悄把这些东西运到掌子面。
因日本监工从不来险情频出掌子面,所以战俘们尽可以轮流在掌子面消停地吃着牛肉和馒头,而且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手榴弹则由在掌子面干活的战俘们分头藏在身上,天黑收工时带回工棚,藏在炕洞里。
继宗他们想得很周到,食物主要是给战俘们补充体力的,手榴弹体积较小容易藏匿带回工棚。
而枪,只有到动手的那一天才能送下来,否则很容易暴露。
动手的日期选在五月初五晚上收工时。
再过八天就是五月初五端午节。
金龙很了解日本人的风俗,日本人也过端午节,而且在这天也吃粽子。
在日本这个节日还有一个名称叫男孩节,这一天在日本有男孩的家庭还要在户外挂鲤鱼旗,屋内摆武士偶,以示对男孩的尊重。
这些远离故土的日本人只要有可能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节日进行狂欢的,他们太需要放松自己了。
一切都在不漏声色地进行着。
五月初四,日本人脸上已经开始浮现出节日的笑容。
山田通知高占武,明天多留些人在地面干活,主要负责打扫卫生和其他杂活。
五月初五一大早,兰卿早早领着二百人下了井,每人身上揣着两颗手榴弹。
在洞口时,还对值班的警卫和监工们舔着脸、点头哈腰一番。
由于是节日,这些小日本的心情看起来显然不错,他们也露出难得的笑容,一摆手“开路的干活。”
这七天来,继宗他们总共送下来七百颗手榴弹,除了带下井的四百外,工棚里还留了三百颗。
子美则带着其余的战俘在地面卖力的打扫着日军饭厅、厕所以及地面的各个角落。
中午时分,二十八支步枪、四千发子弹被送下了矿井,另外还有食物。
四点多钟的时候,地面上的日军士兵和监工们,开始忙着洗澡换衣服,准备参加晚上的盛宴。
子美他们干完活早早的回到工棚,按高占武的吩咐将手榴弹五个一捆扎成二十捆,其余的手榴弹则每人身上别了几颗。
一切都准备就绪。
高占武开始盘腿打坐,双眼微闭,静静地等待着行动的开始。
然而,就在快六点时,山田派勤务兵来请高占武,意思无非是很敬重高上校,所以请高上校到家里小酌,共度端午佳节。
高占武面无表情地对山田的勤务兵摆了摆手说:“你先去,告诉山田大佐,我稍事整理马上就到。”
“哈依”
山田的勤务兵转身离去。
子美急切地冲过来。
“高团座,兰卿他们在等一会儿就动手了,你到山田那儿去,到时你咋脱身?”
“是啊!团座、说啥也不能让你去。”其他人纷纷围过来劝阻高占武。
“我不去的话,不定一会儿会生出什么情况,不能因我而坏了整个行动。”
“不行,要走一块走,要死一块死,反正你不能去。”子美犯了牛脾气,死死抓住高占武的双臂。
“杜子美上尉,我以上校团长的名义命令你立刻放开我。”
高占武威严地命令道。
杜子美这个心硬如铁的厮杀汉流着泪,慢慢松开了手。
“弟兄们,帮我擦一下马靴。”高占武平静地说道。
然后从容打开皮箱,换上雪白的军衬衣,穿上国军黄呢子校官礼服、马裤,佩上两杠三星的领章和胸前表示上校阶级的略表,把军帽上的青天白日军徽用袖子擦了擦,郑重地将军帽戴在头上,蹬上业已擦得雪亮的马靴。
一丝不苟、从容不迫,仿佛他要去参加的是经历过无数次的授勋仪式。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情况,行动一定要按计划进行。”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大踏步走出门外。
“两狼山――战胡儿啊――天摇地动――好男儿――为国家――何惧――死――生啊――”
身后的杜子美等人含泪向高占武的背影行军礼,子美吼起了陕军官兵逢战必唱的《金沙滩》。
天刚一擦黑,继宗等人已悄悄潜伏在围墙的大门外,只等着杜兰卿他们的第一声手榴弹爆炸声,那就是行动的信号。
只要信号一发,继宗他们首先要击毙围墙四周岗楼上的日军哨兵,并击灭探照灯,战俘们冲出后负责掩护殿后,同来的田三则带领战俘们向水帘洞转移。
按照事先的安排,行动开始后,子美等人分三组,一组用集束手榴弹破坏大门,一组用集束手榴弹攻击日军饭厅,最后一组则负责掩护前两组。
兰卿他们的任务是,出井制服井口日军警卫后即发信号,步枪组用枪射击一切日军目标,冲出去后和接应的继宗几人汇合并留下殿后。
子美他们已经急得两眼充血了,因为直到天黑亮灯,高占武还未返回,他们恨不得时间就此停滞。
轰————井口传来一声巨大的手榴弹爆炸声,兰卿他们已经动上手了,紧接着探照灯也被击灭。
子美心里明白,高团长是绝对回不来了。
“行动”
黑暗中杜子美一声暴燥的狂嗥,腋下夹着集束手榴弹第一个冲出工棚,向灯火辉煌的日军饭厅扑去。
多数日军几乎都集中在饭厅,日军大多已酒意沉沉,留声机里放着日本歌曲,音量已放到了最大,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战俘们会突然发难。
因此,外面的爆炸声和枪声竟没引起几个人的注意。
几十米的距离眨眼就到,子美等人瞬间将十捆集束手榴弹从窗户和开着的大门仍进饭厅,转身迅速离开。
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接连响起,饭厅顷刻间不复存在。
紧接着,大门方向也传来了爆炸声。
子美回头望了望黑暗中的矿区,哽咽了一声:“高团长”
然后咬牙挥手对众人喊了声:“撤”
战俘们都经过战场历练,事先又经过周密的安排,所以都很快通过已经被炸飞了的大门冲了出去。
还活着的日军这才醒悟过来,四周岗楼上的机枪也刮风般叫了起来。
密集的子弹打得周围的树叶簌簌落下,一时压得继宗他们有些抬不起头来,一颗子弹打到了继宗腰上,幸亏有腰里的杀猪刀给挡住了,不然非受重伤不可;占魁可吃大亏了,一发机枪子弹擦着占魁的头皮而过,弄得占魁满脸是血,气得他哇哇大叫。
三个一起参加殿后的战俘被机枪子弹击中,眼看着就没治了。
情形非常严重,对他们很不利,只有边打边撤。
日军嚎叫着、放着枪、追了出来。
远离了敌机枪的威胁,继宗他们才又重新伏下身迎头阻击追来之敌等待追兵的是一排排密集的子弹和成群的手榴弹。
日军被打得如风雨中的庄稼纷纷倒下,追击的势头才被压了回去。
继宗他们也不恋战,借着夜幕的掩护、起身急忙追赶已经跑出老远的大队人马。
吃了大亏的日军也不敢在黑夜里贸然追赶。
水帘洞里一溜吊起了五口大锅,羊肉、血肠、羊杂碎在大锅里翻滚着、散发出阵阵香气,锅台上还在蒸着馒头的笼屉上冒着浓浓的蒸汽。
逃出了日军魔爪的战俘们,惬意地东倒西歪在铺着洁净干草的地铺上。
经过清点,除了牺牲和掉队跑散的,带到水帘洞的战俘268名。
这应该是一个巨大的战果。
但继宗他们还没来得及高兴,兰卿、子美就神色沉痛地告诉他们高团长没能出来。
此时,所有的士兵们都已知道了这个消息。
大家都默默地站起来,表情肃穆,为高团长脱帽致哀。
…………
锅里的羊肉煮好了。
因为没有那么多的碗筷,洞里所有的容器都派上了用场。
这帮丘八们早已等得急不可耐了,他们手撕嘴咬,一个个烫得呲牙咧嘴,却丝毫没有影响他们进食的速度。
有几个当兵的当场给噎得直翻白眼、差点背过气去,但刚缓过气来就又狼吞虎咽起来。
这种吃相令一直在一旁帮忙添肉盛汤的棠儿、雨玫、严氏目瞪口呆,莲儿因身子不方便,坐在一边抿着嘴直笑。
严氏忙嘟囔道:“慢点吃、慢点吃,还有馒头和面条呢,感情一个个都是饿死鬼投胎的。”
一个满脸络腮胡、脸上布满油汗的丘八,手里举着个羊头,汤汁淋漓,正亢奋得狂啃着,嘴里呜呜噜噜道:“好我的老奶奶,你老人家是没进过小鬼子的俘虏营,你进去试试,用不了半个月,地上有个蚂蚁你都恨不得捉起来吃掉。”
严氏见他叫自己奶奶有点不乐意了。
她忿忿说道:“老总,你的眼神也忒差劲了,要不你就是饿疯了,我有那么老吗?你叫我奶奶、我才三十二,哪来你这么大的孙子?”
那个大胡子丘八依然狂啃不已,嘴里还呜呜噜噜地接着话茬:“长官就这么教的,我们国军是人民的武力,见了百姓要文明、礼貌,还说‘出门三辈小、见面叫大嫂’,我是个大兵蛋子,长官怎么教,我就怎么叫,你说对不对啊大侄女?”
一下又将严氏的辈分降下来四辈儿。
严氏有些哭笑不得:“跟你不说了,一看你就是个老兵油子,给、再给你个羊头,好好啃吧你,堵住你的臭嘴,大侄子。”
他俩的斗嘴惹得旁边的人一阵哄堂大笑。
笑声中,一个当兵的不小心给呛住了,半天倒不出气来,一翻白眼,竟晕过去了,大家忙不迭地揉胸脯、掐人中,忙活了半天不管用。
大胡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把嘴,将羊头交给严氏:“替我看好了,大侄女。”
严氏轻轻啐了他一口“呸”
大胡子来到晕过去的兵跟前,倒着抱起他,用膝盖猛挤其腹部,嘴里大声喊道:“谁把醋瓶子忘大街上了。”
只见那个兵一阵挣扎,一口咳出来拇指大一块羊肉,头还朝下吊着嘴里就骂骂咧咧道:“是老子的醋瓶子、是老子的。”
看他那舍命不舍醋的样子,大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同时,大家对大胡子的这一手惊叹不已。
大胡子在身上蹭了蹭满是油垢的手,大大咧咧地从严氏手中接过羊头,顺手在严氏肩上捏了一把,嘴里还不闲地说道:“大侄女,要不要我也给你来这么一下子?”
严氏老娘们也是极泼的性格,她笑着当胸给了大胡子一拳:“你个促狭鬼,滚一边去。”
大胡子顺势坐在地上啃起羊头来,一脸的皮里阳秋相。
平时洞里只有四个女人外加周福才一个男人。
偏那周福才天生是贵人不多言,总是悄无声息地一旁干活,把个洞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所以一天到晚,洞里只有严氏、棠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雨玫文静、总是安静在一旁听她们说,偶尔插上一两句。
莲儿虽不寂寞,也很愉快,但像今天这种一帮大老爷们,粗犷不羁、不拘小节的热闹场面,却是她平生仅见。
她高兴得脸色绯红,虽挺着个大肚子,但她脸上没有孕妇常见的那种孕斑,倒是比以前显得更娇艳了。
这些人都是继宗他们哥几个拼命救出来的,她心里感到极其满足和自豪,她为自己能遇见继宗这样的男人而幸福不已。
坐在椅子上,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人群中忙不停忙碌的继宗,心里想着腹中的孩子,极度的幸福感使她有些痴了。
“怎么?想继宗了?想就叫他过来。”棠儿摇着她。
“去、不知害羞的小丫头片子,懂得啥叫想男人?”她轻嗔棠儿道。
“想就是想了呗,我就想继宗,想起继宗我连觉都睡不着,我就这样。”棠儿没脸没皮的大声嚷嚷着。
说完,径自向继宗走去,挤在继宗身边蹭来蹭去不知给继宗说些啥话,一边满脸得意地朝莲儿、雨玫做着鬼脸。
望着野气娇憨的棠儿,雨玫心里是既嫉妒又羡慕。
人是救出来了,但善后事宜却让这哥几个大伤脑筋。
是啊,二百多人每天人吃马嚼的,光吃饭就是个大问题。
这群丘八,是一群真正的大杂烩。
马、步、辎重、炮、工、通信各兵种都有;中央、杂牌齐全;南方、北方、中原口音各异,即使在水帘洞里养好了伤放出去,也很容易暴露身份,更不要说能平安穿越大片的敌占区回到大后方去。
哥几个直到天亮也没理出个头绪来。
“叫和尚来,这家伙这方面办法多。”兰卿拍着脑袋。
“就是,咋把这货给忘了?”子美也恍然大悟。
不一会儿,和尚————也就是那个啃羊头的大胡子,摇摇晃晃地跟在子美身后走了过来。
“你狗日的光顾了啃羊头了,你们新九师的人是不是他妈的光会吃?”兰卿见面,二话不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大家听兰卿说过,陕军西安警备团在中条山就是被溃退的新九师冲散,全团被迫各自为战,二杜也是因此才重伤被俘的。
兰卿此时旧事重提,大家都怕大胡子受不了。
谁知大胡子一点也不介意,显然早被兰卿骂皮了。
他嘻嘻一笑:“新九师是他妈一群吃才,不过当时我那一营人马拼死没退啊,要不然,我能有缘和杜营长一起在日本人的煤矿睡大炕?”
和尚、原名李鹤裳,冀中人,南京步校毕业生,毕业后,他在第一军当师长的舅舅为他在第一军谋了个军需官的肥差,那是个肥得流油的优差啊!
那些大后方的地方官、商人整天屁颠屁颠围着他的屁股转,为的就是和他做买卖,他每日里就是和这些油滑、势力的商人们周旋着,满脑子的算盘子。
但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他认为:国难当头,军人当效命沙场、马革裹尸,建不世之伟业,御外侮于疆场,安能整日和一群满身铜臭味的奸商为伍。
所以,他不辞而别,一口气来到在贵州新组建的新九师,师长是他南京步校时的战术教官,有师生之谊,加上部队新组建,因此、老师二话没说,直接就委任他为中校营长。
未几,部队就被调往中条山,谁知新九师是个绣花枕头,和日军一触即溃,他虽率本营人马拼死力拒,但寡不敌众,受伤被俘。
在战俘营,二杜见他就骂,他开始还认真解释,后来也皮了,心想:反正新九师是他妈够丢人的,解释个毬啊!
兰卿气哼哼地看着他没言语。
王金龙笑着对李鹤裳说:“老弟,听兰卿说你脑子活,请你来商量一下咱们这么多弟兄下一步的安置问题,你有啥想法,给咱们谋划谋划。”
李鹤裳有点感动地看了一眼兰卿。
随即嬉皮笑脸的说道:“咱们这周围村寨有招上门女婿的没有?有收干儿子的没有?有需要长工的大户人家没有?”
一看他没个正形,信口开河,兰卿作色就要冲他发作。
张胜一摆手拦住了杜兰卿。
李鹤裳一番话像开门的钥匙,张胜脑子里一下就有办法了。
他缓缓说道:“和尚的话很有道理,这么多人整群安置必然要露馅儿,这两年咱这周围被日本人祸害出了多少孤寡老人、寡妇、孤儿,这些弟兄们都是壮劳力,分开去到这些家里能解决很大的问题,是个好办法!我赞成。”
继宗也急忙说道:“就是的,光庄家营子就能安排不少人,那儿空房子、撂荒地多的是,让田三哥给他们安排安排,回头再让张宁这龟孙子给补办些《良民证》就齐了。”占魁道:“店里也需要帮手,可以安插几个”
和尚打着哈哈道:“这水帘洞也可以安置不少人,外面天坑里的地多肥啊!撂荒多可惜,咱不是还有几十支枪吗,安置在这里的可以边种庄稼、边训练,有一天需要的话拉出去和小日本干他一场。”
一河滩的水一下子开了,问题圆满解决。
和尚的办法还真管用,现在正是夏季农忙季节,家家都感到劳力不够用,特别是那些孤寡老人、寡妇人家,对这帮在水帘洞养足了体力的丘八们是非常欢迎的。
不用张胜他们费口舌,一场麦子收下来,这帮丘八们不是成了孤寡老人们的过继儿子,就是和寡妇们已经睡到一个炕上开始忙着生儿育女了。
是啊!在这艰难的岁月里,人们更需要亲情、柔情相互安抚、慰籍。
当然,战俘们的身份是绝对保密的,对外人只说是逃难的。
经过挑选,水帘洞只留了二十六个人,由兰卿、子美负责指挥、操练他们,这些人大都枪法很好,而且对各种武器都能较娴熟得使用,其中还有两个炮兵,无疑、这二十多人将成为“桃园酒家”外围的一支奇兵。
和尚能说会道、头脑活络,和另外两个有点厨艺的丘八被安置在“桃园酒家”帮忙打理应酬,他原想留在水帘洞舞枪弄棒,将来有机会也好报中条山一箭之仇、雪败兵之耻。但杜家两兄弟在那里,为了少挨骂,他只好躲开这俩凶神,忍痛从事他最不愿搞的商业活动了。
第3部分
第十五章 静静的马兰峪
张宁愁眉苦脸地坐在“桃园酒家”的雅间里,头也不抬地独自喝着闷酒。
他那以往保养的很滋润的胖脸上布满愁云,左脸颊上隐隐有一大片青色的瘀痕,仿佛刚挨过耳光似的。
张胜挑帘进来,看着张宁郁郁寡欢的样子打趣道:“张会长这是咋的了?莫非昨晚夫人没伺候好?”
张宁苦笑了一声,没头没脑的说道:“这帮日本小崽子比他妈原来小岛那帮老鬼子还蝎虎,一句话没说好就要打要杀的。”
说完,滋溜一口干下去一大杯度数极高的“衡水老白干”。
张胜坐下来给张宁斟上酒,同时给自己也斟了一杯,看着张宁的苦瓜脸,他隐隐感到将要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而且和据点里的日本人有关系,这才是他非常感兴趣的。
张胜慢慢轻酌了一口,不言声地望着张宁,他在耐心地等着张宁说话。
张宁由于喝了酒的缘故,脸上的瘀痕更明显了,整张脸看起来很滑稽。
他用手摸了摸依然有些发烫的瘀痕、狠狠的说道:“据点里的工程不是已经竣工了吗?就剩下壕沟要加宽加深了,还要从清水河挑渠引水,前几天濑川那个狗杂种让我征用民夫,我说‘现在正是夏收秋播之际,民夫不好征集,缓几天再说’,这狗日当时也没说啥,但昨晚上、唉————”
“昨晚咋了?”
“昨晚、昨晚来了几个又瘦又黑日本小崽子,进门二话不说,先是给我一顿大嘴巴,然后又将我一家老小挨个儿打了一顿,然后才命令我三天之内必须征集齐五百民夫,不然死啦死啦的。”
说着,倒吸了口凉气,用手捂着肿胀的左脸颊。
“那你就征集呗。”张生不动声色。
“征集?又不是给日本人征干爹,”张宁哼哼着:“你说得轻巧!现在连刘大牙那狗日的都骂我是汉奸,四乡八邻的乡亲们不定恨我成啥样呢?征谁?保甲长们都躲着不见,今天转悠了一天,连个人毛都没见着。”
“那你咋办?”看着张宁萎靡不振的样子,张胜心里不由暗乐。
“能咋办?日本人杀人不眨眼,到时候一定会派兵强行抓人,到那时四乡八邻的老乡们可要倒大霉了!唉————,我这条老命不是丢到日本人手里,就是将来被乡亲们的唾沫口水淹死。”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
虽然张胜哥几个事先通过亲戚朋友通知了各村,让各村的青壮年劳力提早转移躲藏。但因为是农忙季节,所以还是有人因农活脱不开身,没有及时转移。
第三天,天还没亮,据点里的鬼子就像一群疯狗般扑向了周围各村。
张宁说得不错,这帮小鬼子比以前的老鬼子更凶残,被抓之人稍一反抗就会遭到残酷的杀害,由于青壮年事先藏起来不少,鬼子们抓不到青年,就拿那些老少妇孺撒气,烧、杀淫、掠,令人发指。
这些鬼子新兵几个月来天天修据点,累死累活的还要受军官和老兵的拳打脚踢,一肚子的邪火没处撒、也不敢撒,几个月下来心理已经严重扭曲变形,因此在抓民夫的过程中,他们比那些老兵们表现得更凶暴、残忍。
所以,第一天抓民夫的过程中,他们实实在在是在进行一场杀戮,杀掉的远远高于抓到的民夫,即便是抓到的民夫们也是被打得伤痕累累。
濑川鉴于工程需要大量的劳力,因此严令这些属下,不得随意开枪杀人。
但这些从杀戮中找到了乐趣的野兽下属哪还管什么命令不命令,他们对着这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肆意开枪射击。
刀枪之下,老百姓们惊慌失措的躲藏、悲哀的哭啼、因恐惧而瑟瑟发抖的样子都极大的刺激了这帮野兽们的屠杀的欲望,他们兽性高涨、疯狂地进行着血腥的杀戮。
柳林镇据点的日军属守备部队,在日军序列中属丙级编制,每个步兵大队(类似国军营级建制)下辖个三个步兵中队、一个机枪中队,每个步兵中队下设三个小队,每小队配备有轻机枪两挺、掷弹筒两门。
而此次据点鬼子在抓捕民夫的行动中,动辄成中队出动,无论是人数上还是武器配备上都占有绝对优势,继宗几人加上兰卿他们,也无非只有三十多人枪,又没有重武器,根本无法和鬼子进行正面交火,硬干是绝对不行的。
所以继宗哥几个在一起进行了详细的谋划,最后决定在马兰峪和鬼子干一场。
马兰峪村呈枣核状,有六十来户人,村东头一条羊肠小道直通峪口,村西头一条羊肠小道通往深山,一条小溪蜿蜒着穿村而过,绝对是一个天然设伏的好去处。
当一个中队的鬼子迈着罗圈腿、如狼似虎般闯进马兰峪的时候,村里死一般的寂静,没有出现以往那种鸡飞狗跳、哭爹喊娘的场面,村里空无一人。
在场的除了继宗、张胜、占魁外,其余的个个都是老兵油子,兰卿此言一出,大家立刻意识到了潜在的危险。
王金龙心里暗暗赞叹:到底是沙场老将!经验老道、粗中有细。
随即说道:“就依你,转移”
不到一袋烟的工夫,大家便爬上旁边一个更高的一个山头,山后边就是马兰峪六十多户人家藏身的山凹。
在这里,山谷及对面山脊的情形依然在他们的监视之下。
刚一坐下,占魁就叫起饿来了。
昨晚忙了大半夜,水米没沾牙,天亮后忙着埋伏、休息,接着就和鬼子干上了,谁也没感到饿,现在一休息下来,肚子立刻咕噜咕噜起来。
谁也没带吃的。
一抬头,旁边有几棵野杏树,此时野杏业已成熟,黄黄的挂满了枝头。
占魁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阵猛踹,野杏如下雨般落下。
野杏中看不中吃,吃到嘴里,酸、涩、苦俱全,极难下咽,唯一好吃的是野杏仁。
占魁捂着酸倒了牙的腮帮子,一口口往外吐着口水,愁眉苦脸地靠着石头紧盯着野杏发狠,其他人也都四处踅摸看能不能再发现点吃的。
空、空、空————一阵掷弹筒发射的声音打断了大家对食物的渴求,翻身望去,刚才隐身的的阵地,已经被炮火覆盖,对面山脊上鬼子的机枪也开始凑起热闹来。
“格老子,狗日的神气个啥子嘛?老子没得炮,老子要有炮,早送你龟儿子的上西天喽。”
炮兵出身的川兵朱长贵一阵破口大骂。
“就是,老子只要一发炮弹,连试射都不用。”
前晋绥军炮兵上士柳栓柱也生起气来。
鬼子们打了一阵子,见这边没有动静,慢慢的也消停下来。
鬼子们好像也饿了似的,他们在远处的山谷里埋锅造饭起来。
看来鬼子们要和他们摽上了。
看着鬼子开始做饭,占魁更是饥火难耐,忍不住骂道:“你们他妈的还想吃饭,看老子一会儿咋消遣你们这帮龟孙子。”
说罢回头看着继宗说:“咱俩一会儿下去放他几枪,搅了他们的饭局,让他们吃不成。”
“行!”继宗一时也童心大发。
说罢俩人起身顺着山脊悄悄向远处的鬼子摸去。
兰卿领来的这帮当兵的以前都是正规军,打的都是阵地战,日本人有飞机、大炮、坦克,所以以前打仗没有不吃亏的,像今天这样利用有利地形,像打兔子似的撂倒了这么多日本人而己方无一人死伤,在他们的记忆中这还是第一次,所以兴趣极高。
看到占魁和继宗又要去骚扰日军,有几个当兵觉得挺有意思的,站起来看着兰卿和子美,意思也想跟着一起去。
兰卿一笑,朝子美一努嘴:“你也跟着去。”
鬼子们做饭的速度还是惊人的,等占魁几人来到日军的近旁潜伏下来的时候,日军小崽子门已经欢呼跳跃着围在行军锅周围准备开饭了。
“吃、我让你们他妈的吃屎。”占魁低声咒骂着。
说完,也不招呼其他几个人,率先开枪,其他几个人也迅速据枪射击。
中弹的鬼子一头扎进锅里。
慌乱中有几个还活着的鬼子也被挤进滚烫的锅里,他们在锅里拼命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真如滚汤泼老鼠。
鬼子辛辛苦苦忙活了半天的几锅饭菜眼看是吃不成了。
占魁心疼得一咧嘴:“好好的饭菜,可惜了了。”
继宗一拉占魁:“快走吧,你还等着日本人请你去吃饭不成?”
刚才日军光忙于开饭了,闹哄哄的,谁也没注意那几枪是从哪儿打来的。
日本人已经快要气疯了,他们乱糟糟的一阵漫无目标地射击。
周围的群山回应着鬼子的枪声,然后一切又归于沉寂。
四周静悄悄的,仿佛刚才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从开始到现在,日军根本就没有看见过对手的影子,而对手就这样在他们不防备的时候突然出手,鬼魅般如影随形,造成了约一个小队的皇军士兵伤亡。
这种情形,对一群鬼子新兵心理上所造成的压力是可想而知的。
带队的鬼子军官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再这样下去,只会造成越来越多的伤亡,但就此撤兵又非常的不甘心,一时竟茫然不知所措。
等继宗他们返回到原地的时候,大伙已经津津有味地吃上了。
原来马兰峪的老乡们给他们送来了鸡蛋、煎饼、馒头。
占魁一阵欢呼,伏在食物筐子上大口餮饕起来。
趴在山脊上一直监视下面的张胜突然一阵惊呼:“你们快过来看!小鬼子们在干啥?”
山谷里,一小队鬼子手里拿着刀、背着袋子,他们将那些已经死了的鬼子的手掌一个个砍下装进袋里,鬼鬼祟祟的不知要干什么?
兰卿咧嘴一笑解释道:“这几年鬼子伤亡越来越多,已经顾不上将尸体运回火化,只能砍下手掌带回火化,在中条山时他们就经常这么干。”
继宗说道:“看来鬼子要撤,不能让他们这么轻易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转向送饭的几个老乡,问道:“从这里有没有通往峪口的捷径?”
送饭的是几个年轻力壮的后生,一听问话,赶紧答道:“有、有、有,我们可以带路,不到一袋烟的工夫就到。”
残阳如血、峰峦如聚、松涛如怒。
经过近一天的折腾,一无所获,还白白损失了一小队人马,鬼子们已身心俱疲。
一听到撤退的命令,鬼子们个个如蒙大赦,蜂拥着、争先恐后地向峪口涌来,恨不得多长两只脚,赶紧离开这个恐怖之地。
夕阳下,继宗他们静静地隐藏在峪口的阴影里,他们放过了前边的日本兵,对着后面的鬼子开始了密集的射击。
枪声大作。
狭窄的山道上,鬼子根本没有还击的机会。
这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自由射击和猎杀,占魁边打还不时抽空嚼上一口煎饼。
受到攻击的鬼子纷纷中枪倒下,还活着的如受惊的野驴般疯狂向前奔逃。
兵败如山倒,受到感染的其他鬼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互相践踏拥挤着、头也不回地拼命向峪口外平原地带窜去,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战场终于沉寂下来,几十个被遗弃的鬼子尸体和伤兵狼藉地枕叠在一块,伤兵的呻吟声在湿气浓重的傍晚显得格外响。
战利品是相当丰厚的,机枪两挺、掷弹筒两门、步枪五十多只、两只南部十四式手枪、炮弹二十发、各种子弹上万发。
“老子发财喽!”朱长贵如抱了个娘们儿一样抱着掷弹筒。
当晚,马兰峪下起了瓢泼大雨,滚滚山洪将鬼子的尸体和肮脏的污血冲出了峪口,大自然用它那特有的方式将这些垃圾处理得干干净净。
马兰峪之战,鬼子伤亡上百,那些幸存下来小鬼子想起马兰峪就心有余悸,所以在后来的抓民夫的行动中,鬼子往往同时出动两个中队,一队在村外警戒,一队进村抓人,而且是快进快出,再也不敢在村里作过多逗留,更不要说烧、杀、淫、掠了。
这一日,从水帘洞传来消息,莲儿顺利产下一子,母子平安。
第十六章 沼泽
孩子的名字叫庄伯康,是莲儿起的,莲儿的意思是继宗将来还要有仲康、叔康、季康等许许多多的儿子。
新生的孩子的确为大伙增添了不少的乐趣,满月的汤饼会上,水帘洞张灯结彩、大摆宴席,热闹非凡。
金龙、张胜、占魁几个人用一块足重五十两的金砖给孩子打了一把长命锁,严氏、棠儿、雨玫这几个月来为为伯康缝制了大量的衣物,把个伯康打扮得团花锦簇,俊雅异常。
那帮丘八们也准备了一大堆的刀啊、枪啊之类的礼物,堆地如小山一般。
从酒席开始,棠儿就抱着伯康不撒手,不停的逗弄孩子,嘴里一个劲地让孩子叫二妈,见着田三非要让田三认外甥,把个田三气得直翻白眼,黄胡子直翘,但又无可奈何继宗分明是乐昏了头,他穿戴得整整齐齐,傻跟在棠儿身后,棠儿说啥他跟着说啥,棠儿到哪儿他到哪儿。
莲儿则优雅地坐在女主人位子上,含笑看着身边的一切,心里充满了对上苍的感激。
旁边的雨玫看着棠儿那到处张罗、烧包的样子,以及继宗亦步亦趋紧紧尾随其后情形,心里不禁一阵醋意。
“姐姐,你瞧继宗那傻样,你说他傻不傻呀?”
本来想在表姐跟前编排棠儿几句,但她素养极好,出口却成了埋怨继宗。
莲儿心思灵巧之极,能不明白雨玫的心思,但话又不能挑明了说,遂打趣道:“别急,总有一天,你和棠儿都有让继宗乐傻的时候,要不明天就给你和继宗办圆房酒?”
雨玫脸一红嗔道:“表姐,这哪是你说的话啊?”
嘴里这么说,心里却充满了蜜意,刚才的醋意已荡然无存。
今年夏收的收成不错,借着给伯康过满月,田三带着庄家营子的壮劳力们给水帘洞送来两万斤粮食、各色的果蔬及活的鸡鸭猪羊,张胜粗算了一下,洞里的储备够住在洞里的人吃用五年的。
因水帘洞里住着莲儿等女眷,兰卿他们感觉住着不方便,于是在闲暇之余,领着二十多个丘八在天坑里凿出十几孔窑洞,用以住人和储存各种物品。
水帘洞现在是兵精粮足,人畜两旺。
现在的继宗他们,绝非一年多前的情形。
他们以“桃园酒家”为中心,以水帘洞为秘密据点,以庄家营子为后备,再加上分散在周围各个村屯的那些被营救出的战俘,暗暗形成了一个非常大的力量。
濑川终于完成了挑沟蓄水的工程,他终于可以长长嘘一口气了。
那些又瘦又黑、发育不全的小鬼子们也像蹦蹦跳跳的蚂蚱一样,在柳林镇的各个角落都可以看见他们的身影。
“桃园酒家”自然是他们最爱光顾的地方了。
这些生理年龄上依然还是大孩子,但心理上已经严重扭曲变形的日本士兵,动辄来一大帮狂吃海喝,喝醉了酒又叫又闹不得安生,然后就阴沉着削瘦如鸟喙的脸一坐就是半晌。
店里也专门为这批鬼子准备了特殊的食物配料:洗脚搓下的老脚皮,是鬼子喜食的丸子的主要配料;哥几个的尿液随时注意保存,那是鬼子们酒里的必不可少的添加剂;至于鼻涕粘痰等往往是趁着新鲜往菜里添加。
刘大牙最近变成了忙人。
由于这批鬼子根本不会说协和语,经常比划半天,张胜、和尚也搞不明白他们在瞎比划些什么,弄得这帮小蚂蚱“蝗军”们大发雷霆,因此不得不劳动刘大牙的大驾翻译翻译。
而刘大牙的态度很坚决,他拒绝说日语,他只翻译鬼子的话,绝不和日本人说话交谈,而他的翻译也颇具特色。
“这孙子要碗阳春面。”
“这王八蛋想吃豆腐。”
“这婊子养的想要点醋。”
“这杂种想吃生鱼片。”
………
为了方便,张胜在店里专门为刘大牙在墙角临窗处设了个专座,没事时,两碟小菜一壶酒伺候着,刘大牙悠闲地慢慢自斟自饮,两只薄如纸片的的小耳朵支楞的地老高,一天下来,总能得到不少消息,然后有意无意的将鬼子们言谈中漏出的重要信息透漏一二。
这一天,七八个折腾了一天的鬼子刚离开酒家,张胜准备关门打烊。
一直沉默不语的刘大牙,突然自言自语道:“一帮龟子儿王八蛋,吃饱了、喝足了,还想去糟蹋妇女,作孽啊!”
说完,看也不看张胜,用手支着地爬出门去。
张生急忙来到后堂将此事告诉了正在吃饭继宗几个。
占魁立即奔出后门,远远望见那几个鬼子的背影,他们正摇摇晃晃的往向北的岔路上拐去。
“都别吃了,追狗日的。”
留下两个帮厨的,哥几个加上和尚迅速从后门出去,远远跟在几个鬼子身后。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暮色中,燕山巨大的轮廓清晰地凸现出来,四野俱寂,只有清风和着虫吟,偶尔,不远处的沼泽地里会传来一阵蛙鸣,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草香和若有若无的炊烟味。
黑暗中,几个鬼子如幽灵般漫无目标游荡着,他们似乎迷路了,他们正朝着沼泽地的方向踉踉跄跄走去。
“阳春面”和尚用日语大声喊叫着。
他就会说这一个日本单词。
旷野里,声音显得非常的突兀,隐隐地还带点回音。
鬼子们转过身来,他们在黑暗中费力地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是河野君吗?”一个公鸭嗓的鬼子大声询问着。
没人回答。
鬼子们发出一阵笑声,他们以为自己听错了。
和尚灵机一动的一叫,让继宗几个有些恼火,本来哥几个想悄悄跟近鬼子后,来个出其不意,活捉这几个鬼子。
但和尚的叫声分明引起了鬼子的注意,他们赶紧蹲下身来,悄悄地一动不动,望着不远处又往前走的鬼子,继宗脑子里迅速有了一个主意。
他发现叫声对鬼子也是一种扰乱。
他招手叫过哥几个,悄悄说道:“把鬼子往沼泽地引,就用刚才和尚的那一招。”
大家心领神会,起身悄悄向沼泽地运动。
“豆腐————”张胜拖着长音用日语亮了一嗓子。
声音顺着水面传出很远,极为响亮。
鬼子们这回是真真切切地听见了,他们停下来,伸长脖子向四周狐疑的查看着,他们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继宗一看果然有效,于是又加了一嗓子:“鸡肉”
占魁更绝,他索性躺在地上模仿着女人的呻吟声不停的叫着。
这下,鬼子们似乎明白了。他们以为、一定是他们的另一拨战友在此地玩花姑娘。
他们发出一阵淫笑,快速朝这边走了过来。
继宗他们头也不回,不停用日语乱喊着,占魁的叫声则越来越浪。
鬼子们的注意力全被占魁的叫声所吸引,哪还顾得上仔细打量黑暗中的其他人。
黑暗中,迎接他们的是铁锤般的拳击,他们被接二连三地被打翻在地,连挣扎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继宗因用力过猛,用膝盖压断了一个鬼子的脊梁骨,还没等继宗起身,这鬼子就已经了账报销了。
其余的几个鬼子非死即伤,还有口气的被扒光衣服反捆起来。
继宗掏出刀来,插入鬼子们的口腔一阵乱搅,惨号声中鬼子们哆嗦着萎顿于地,晕厥过去,待刚一醒转过来,继宗又挥刀剁断了几个鬼子脚上的跟腱。
疼痛使鬼子们大汗淋漓,他们惊恐的睁眼望着眼前的这几个大汉,筛糠般哆嗦起来。
张胜、占魁也不闲着,他俩也掏出刀来,在鬼子赤裸的身上一阵乱割乱划。
和尚头以前和鬼子交战,都是明火执仗、开枪放炮,哪见过如此凶狠冷酷的手段?
此时继宗狠辣冷酷的样子让他心里一阵心悸。
如果他知道发生在庄家营子的一切,他便不难理解为什么这几个人对鬼子如此仇恨。
血腥味、汗味迅速招来了大批的花脚蚊子。
这里是沼泽地带,盛产个大体壮的花脚蚊子。
伴随着它们翅膀煽动的声音,更多的蚊子前赴后继的扑了过来,然后迅速在几个鬼子身上着陆,不一会儿几个浑身是血的鬼子身上就布满了这些吸血者。
鬼子们在地上痛苦地滚动着,但只要一停止滚动,蚊子便会迅速找到自己的进餐位置,美美地吸上一口。
一批蚊子吃饱了,心满意足地盘旋起飞,另一批如赴宴一样兴高采烈地接着扑上去。
就连继宗他们也难以幸免,他们不停挥手轰赶着蚊子,但身上还是被叮出不少的包来。
张胜砍来一大堆臭蒿在不远处燃了起来,臭蒿燃烧释放出来的烟气有很好的驱蚊作用,哥几个围着燃烧的臭蒿坐了下来,惬意的欣赏着不远处痛苦的鬼子。
“对这帮狗日就得这样,就眼前这几个货,前一阵子抓民夫,不知祸害了多少咱中国人。”继宗冷冷说道。
在和尚听来,这话仿佛是专对着自己说的。
被俘后,自己亲眼看见多少国军战俘被鬼子杀害,枪刺、刀劈、火烧、活埋、狗咬、水煮甚至挖心掏肺等等,凡此种种,都是鬼子为了消遣取乐而已,歹毒狠辣之极。
想到这儿,他不禁为刚才自己的一阵软弱而后悔。
“这帮杂种连牲口都不如,是不能便宜了他们。”
他终于想明白过来。
他不言声的站了起来,走到几个鬼子面前,提起其中两个鬼子扔进沼泽浅水中。
返身坐下后,他轻松俏皮的说道:“不能光让蚊子过年,也得让蚂蟥、水蛭过过十五吧。”
张胜几个笑了起来。
八个士兵一夜未归,濑川极其光火,一阵耳光打得这八个货的中、小队长眼睛直冒金星,然后捂着脸跌跌撞撞跑出去集合本部人马寻找失踪者。
下午时分,搜索的鬼子才在沼泽地找到了八个人的尸体。
岸上有六具,其中一人上半身和下半身折叠在一起,未被捆绑且衣服齐全。其余五人全身赤裸、皮肤紫肿,如水牛般胖大。
水中的两具尸体上足有上千条的蚂蟥还在不停地蠕动、打滚,鼻子、眼睛、耳朵里塞满了这些软软的、滑滑的软体动物。
显然,这些士兵是被蚊子、蚂蟥活活吸干了血,在极度的痛苦中死去的。
场面非常恐怖、令人作呕。
这些日本新兵尽管心理变态扭曲,但令感官如此刺激的场面还从未见过,有两个小鬼子脸色蜡黄,两眼发直,两腿不停的筛糠般哆嗦,单军裤裤裆里湿了一大片,状若疯痴。
直到中队长一人给了一个大耳光,这才稍微清醒了过来。
其他人也都浑身起鸡皮疙瘩,呼吸不匀。
为了不造成更大的恐慌,日军中队长命令就地火花尸体。
发生了这件事后,很长一段时间,鬼子们如霜打的茄子,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在街上飞扬拔横、在酒馆里张牙舞爪了,然后到处撒酒疯、乱折腾。
他们原本就很阴郁的脸变得更加阴沉、忧郁。
因为沼泽地行动,又没有叫上王金龙,王金龙很是生气,好长时间没来店里,还是哥几个央姜庭秀作证,将那晚的事情经过反复解释,这才让王金龙释怀。
但这么长时间没有动作,“桃园酒家”的哥几个却快要憋出毛病了。
这天晚上,哥几个坐在一起边喝酒、便商量着下一步的行动。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得想辙。”继宗闷声说道“和尚你鬼点子多,你想想咱们该怎么办。”
和尚沉吟了半天,开口道:“要办小鬼子,除了用枪用炮硬打以外,就只有智取一条。”
大家都静静得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我所说的这一条还谈不上智取,只能说是暗算。”
“怎么个暗算法。”
“第一、下毒”
张胜一听就笑了,说道:“这招我们早用过了,上次在清水湾,一斤巴豆干掉了六个鬼子,占魁没去成,还和我闹了好长时间。”
“我所用的,其实也不是毒药,在中药上叫朱砂,但它实实在在是一种慢性毒药,只要给鬼子们吃的菜里、酒里每次少放点,时间长了,即使不死也得脱层皮。”
“这你是咋知道的?”继宗眼里有些放光。
“以前在南京步校上学时,我们教官讲到滑铁卢战役时顺便提到拿破仑之死,拿破仑最后就是死于砷中毒,也就是有人长期给他饭菜里加上这种东西,他在不知不觉中走向死亡的,朱砂里主要的成分就是砷”
占魁有些忍不住了,他嚷道:“时间长而且还不知不觉!那不太便宜这帮王八蛋了?你再想想,有没有又快又痛苦的。”
和尚噗一口酒全喷了出来。
他擦了擦嘴逗占魁:“有啊!巴豆、砒霜、三步倒、鹤顶红,保准他一盘菜没吃完就报销了账。”
“那不成,那也太快了,鬼子非怀疑我们不可。”
占魁头摇得拨浪鼓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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