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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魏武(三国之后的天空)

_6 魏武(现代)
而高洋在安置完了他们之后,自知事情重大,便和众人打了个招呼,想来告知拓跋焘,不想皇城已然戒严,高洋不敢上街,只好左右闪躲,专拣些偏僻的小巷来走,正巧在一个巷子口看到了途经此处的拓跋焘,便将他也领到了这里,顺便问问他该如何计较。
拓跋焘听着高洋的描述,心里不由得暗道侥幸,亏的今天下午把高洋派去廷尉署打探消息,不然自己要想找到这几人,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如何保证这些人的安全与隐蔽。好在这里地处偏僻,巷子里也并不繁盛,倘若就在这里隐忍上几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当然,他的假设,是以廷尉署和少府不逐门逐户搜查为前提的。
"大人,有件事情我还得跟您说一声。"高洋见拓跋焘并没有回话,又道:"刚才我去找您的时候,在安平街那边的坊中,好像看到少府的人已经开始入室搜查了。"
"什么!"拓跋焘听候不禁大惊失色,他快步的走到了高洋的近前,又问道:"你是说,少府得人已经开始搜查了?"
"嗯。"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拓跋焘想到。
"那这里便不可以久留了啊。"拓跋焘言道,"可是,我们该往那里转移呢?"
现在该怎么办?拓跋焘不由得有些茫然,待在这里显然不是可以的,一旦少府的人查到这里,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可是现在全城戒严,要想转移这几个人,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在房子的另一面,那个叫做冉闵的大汉看出了拓跋焘脸上的难色,他向前迈了一步,叉手向拓跋焘施了一礼,慨然道:"拓跋将军,我们几人今日之事,旦死而已。请您和高洋先行离开,一会如若少府的那群的杂兵搜查到此处,我们便和他们拼了就是了,也算报杜光禄平日之恩了。您是杜光禄的好友,我们无能,没能救出杜大人,要是再连累了您,我们就是死也不瞑目啊!"
拓跋焘心头一热,重新又打量着面前的巨汉,此人面对大难仍慷慨毫越,全然不畏,确是一条好汉。
而在冉闵说完这一席话,他身后的三人也同时对拓跋焘他们道:"请大人先行离开!"
冉闵满意的回头冲三人笑了笑,他很欣慰他有这么一班生死相随的弟兄,这些人现在已然明白他们大限将至,并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把目光都投向冉闵,脸上只有决绝。
突然间,只见冉闵猛地把右手伸向半空,紧接着,一只手便紧紧的握住了他,随后便是第二只,第三只……四只有力地大手紧紧相握,八道同样都透着一种慨然地目光在空间中碰撞,冉闵在手上又加了把劲,看着这些和他生死与共的兄弟,不由得心中豪气大升,仰天长笑!
"哈哈哈……"四人的笑声声震屋脊,直感染的一的高洋和跋焘的心中也是豪气顿生。
"大人,我不走,就算是那些少府人来,我也要大杀一阵。好男儿自当血撒战场,岂有临难而避的道理?"高洋忍不住道。
"胡说些什么!"拓跋焘沉声道,"事情还没有到了非要慷慨赴死的地步!"
"啊?"在场的中人听到拓跋焘如此说来,不由的都把目光投向了他。而拓跋焘在这瞬间,居然有种不好意思的感觉。
所幸脑子思路没乱,遂开口说道:"这条巷子地处偏僻,少府一时应该搜不到这里,我们便趁着他们的人未到之时,暗自向着朝阳门的方向转移,那里有我们羽林军的五百亲随,先把你们夹杂在其中,然后我便借口回军部,把众位侠士带到我们军部的地下室,不过也许要委曲大家一下,因为那里的条件可能不好啊,刚审过一个柔然狗,希望大家不要嫌那里的空气污秽啊。"
随着拓跋焘最后的这句半玩笑的话语,这场的众人也都是呵呵一笑,方才哪种紧张的宛如在生死之间的气愤立时冰释。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在走之前,要把这间房子的一切都收拾停当,一定不要给少府的人留下任何的线索!"拓跋焘又道。
"嗯,说得有道理,拓跋将军不但义薄云天,不怕接纳我们会惹上麻烦,心思更是缜密,真是难得啊!请您受我一拜。"冉闵听拓跋焘说完,随即赞道。
拓跋焘冲着冉闵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时间紧急,这些事情以后再说,高洋,你先到门口放风,一有动静马上来报,我们在这里处理一下留下的行迹。"
"诺!"高洋得令,转身向着院子外走去。而这屋中得几人便开始收拾起来,不过由于刘虎风之前受伤,屋内有些血迹,所以处理起来并不容易。最后,大家商量从院中扫些浮土盖上,再把一个柜子推翻压在其上,好掩人耳目。
而正当大家尚在收拾东西得时候,只听得院中一阵脚步声,随后便传来高洋略带焦急得声音:"大人,不好了,少府的人已经搜到临近的巷子了!"
"咣铛"一声,正在抬柜子的拓跋焘闻言一惊,手上一松,将柜子摔落了下来,他急忙跑出屋去,却险些撞上正待进屋的高洋。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他们引开?"拓跋焘见是高洋,当头就问道。
"嗯……有!"高洋沉吟了一下,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厉色,点了点头。
"那就快办,别在这耽搁了!"
"诺,大人。"高洋点了下头,转身跑开。
回到屋内,拓跋焘和众人便开始更加紧急的收拾东西,就在事情已经差不多办完的时候,只听得耳中隐约传来一阵嘈杂声,不过听距离似乎很远,想来是高洋作了些什么,引开了少府的注意力。
屋中的众人收拾停当,便也出的门来,刚一出门,就见不远处西边的民房一片火起,映的众人脸上也是通红。
"难倒是高洋干得?"拓跋焘疑道,在想了想只有这种可能之后,他的心不由一沉,骂道:"这个混蛋,居然纵火烧民房!"
一旁的冉闵看到了拓跋焘眼中似有愤意,知他所想的是什么,便迈步走到了他的身边,并不看他的脸,只是和拓跋焘肩并肩站着,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有的时候,为了成事,某些东西是必需要牺牲的啊……自私和妇人之仁之间,或许前者更能生存。"
冉闵的声音很平淡,语速也不快,但是在拓跋焘听来,却宛如受了一记重击。
拓跋焘侧过脸看了看身旁得人,后者面沉入水,双目直视着前方,却再无言语。
由于时间紧急,拓跋焘几人不敢在这个院落里继续停留下去。冉闵让蒲庸出门看了看门口确无动静之后,几人便纷纷走出院落。
刚一出门,就见高洋一脸烟灰的跑过来和几人汇合。高洋兴冲冲的对拓跋焘说道:"将军,你看,我只使用了些许手段,就把那些少府的那群杂兵给引开了呢!"
此刻的高洋样子很是狼狈:脸盘由于被烟熏火燎,早已变得乌黑,不但如此,便是连衣服上也被烧破了几个小洞,就连那头发,也因为被火燎着而显示出一片的焦黄之色。
不过纵然如此,他的双目却依然熠熠生采,而说话的语气也明显的带着一种兴奋之情,显然,他自以为办了件很好的事件,正希望让拓跋焘夸奖他几句。
"知道了,咱们快去朝阳门吧。"拓跋焘的语气很平淡,他虽是极不赞成高洋火烧民房的行为,但是无可否认的是,高洋这么做,对于引走少府士兵的注意力,还是相当见成效的。所以,拓跋焘既没有苛责,也无褒奖。
高洋听到如此的答复显然是有些失望,不过此时拓跋焘几人已经开始向着朝阳门的方向走去,他也只好略带失望的轻叹了口气,跟从着众人,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这几人现在由拓跋焘领着,在这一带的民居间小心的移动着,每当看到远处那依稀还在晃动着的火把,这些人的心里都是不由得一阵紧张。
终于,拓跋焘他们走到了这坊民居的尽头,越过眼前的那条长街,他们就可以进入朝阳门内第一坊,而只要进入了那坊民居,那么拓跋焘他们就可以很从容的靠近现在正在戍守着朝阳门的那五百羽林军士,然后想办法把这几名杜府的死士混杂进去,再向着羽林军军部转移。
这是一条标准的坊间长街,阔约四丈,两旁俱是民房。
拓跋焘在巷子口停下了脚步,他冲着身后的冉闵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后者会意,遂也向后传达下去。
拓跋焘偷偷的从巷子口往外探出去半个身子,借着夜色的掩护,他很迅速的左右张望了一下,随即又退回到了巷子里。
"街上有人吗?"高洋小心的来到了拓跋焘的身边,低声问道。
拓跋焘点了点头,压低着声音对众人道:"街的东西两侧各有一队少府的士兵,不过其中一队好像是在赶路,一会会路过我们这条巷子口。我想,等他们刚走过我们这里,我们便借着他们人数的掩护跑到对面去,众位看如此可好?"
冉闵四人听完后,都点了点头。只有高洋轻声问道:"大人,如此一来是不是有些危险了?一会我们这么跑过去就好了,您是羽林军的统领,大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去,不必如此犯险的。"
"胡说!只同荣华不共患难岂是我拓跋焘的所为?"拓跋焘斥道。高洋此言诚然是为了他好,但是以拓跋焘的为人,自是决然不会在危急的时刻放下众人不管的。
高洋冲着拓跋焘吐了吐舌头,示意自己失言。可方才拓跋焘的一席话却令冉闵等人大为感动,冉闵刚想在对拓跋焘说些什么,耳中却传来一了一阵阵的脚步声。
"快藏好!"拓跋焘急道。说完,自己便先贴着墙藏了起来,其余众人听到他的命令,也纷纷找到隐蔽之处,各自把身形都藏匿了起来。
不一会,一队约莫四十余人的少府士兵排成两列从拓跋焘他们藏身的巷子口通过,这些人手持火把,腰挎战刀,身上的甲叶由于行军的颠簸而不时的发出"哗哗"的声响。
拓跋焘等人目不转睛的盯着这队行进中的士兵,直到最后一个士兵也走过了这个巷子口。
"快走!"拓跋焘低喝一声,随即从方才的藏身之处跃了出来,跑到巷子口看了一下刚刚走过的那队士兵,回头冲着众人招了一下手,示意跟上。紧接着,拓跋焘低下了腰身,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对面的民巷掠去。
暗较真气,落地无声,两三个纵身之后,拓跋焘终于通过了这条长街,身影没入了对面巷子的阴影之中。紧跟着拓跋焘,冉闵、蒲庸、高洋、杜兴、刘虎风几人也依次向着对面的巷子跃去。
然而,眼看着大家就都要成功的进入第一坊的时候,走在最后的刘虎风却因为身上有伤,气血一个不济,竟然被一块突出路面的石头绊了一下,人虽未倒,但是也不免趔趄了几步。
然而就是这几步脚步声,却足以让刘虎风付出生命的代价。
走在最后的那两个少府的士兵耳中听得身后仿佛有动静,不由得同时回头,这一回头,正好看到了刚刚稳定住身形得刘虎风。
"什么人!"一个少府的士兵喊道。听见了这名士兵得呼喊,正在前面赶路得许多士兵也纷纷转过身来,在许多火把的照映下,站在路中间得刘虎风,影子被拉得老常
拓跋焘脑中"翁"得一声,他下意识得拔出了腰间得猗卢刀,而与此同时,高洋已然抽刀在手,说话便要纵身冲出巷子。不过正当高洋就要往外冲的时候,一只有力的大手却突然间搬住了他的肩膀。
高洋挣扎了一下,却发现自己的身子纹丝未动,他不由得回头,略带着怒意的看向了搬住他的那人。然而他愤怒的目光,却只撞上了巍然如山一般的冉闵。
冉闵看了高洋一眼,只说了一句话:"快走!不走,都得死!",说完,冉闵一把揪住了高洋,大步向后而走,而另外的两名杜府的死士,在此时也已经拉着兀自持刀在手的拓跋焘向着巷子的深处走去。
拓跋焘开始时显然已经有些懵了,面对着巷子口的他身子却在蒲庸和杜兴的拉扯之下向着后方移动,不过此时也已经明白了众人的意思,看来,他们是要放弃刘虎风了。虽然拓跋焘的心里感到有些异样,不过,也许身为一名死士,对于自己与朋友的死,早已看得很淡了吧。
旁边的高洋已经明白了冉闵的用意,现在的他,已经不用冉闵的拉扯,自己便向着巷子的深处快速的走去。
此时,被重军士围在当场的刘虎风显然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和结果,而既然如此,他到反而显得从容。他冲着在场的少府的士兵们微微一笑,朗声道:"什么人?哼哼,下午突袭廷尉署的人!我乃是天柱大将军尔朱容府内的死士,你们这些少府的杂碎,也配来问我?"
"胡说,尔朱天柱怎么会让人袭击廷尉?"一个军官模样的人道。
"因为……他和你我一样,都在找死!"随着随后一个"死"的出口,刘虎风猛地反手拔出了腰间的战刀,一个箭步便冲到了那名军官的身前,未等他反应过来,冰凉的刀尖便已经刺破了那个军官的心脏。
"啊!"一声声嘶力竭的惨叫,那名军官就这么软到了下去,而随后,数十名少府的士兵纷纷拔出兵刃,和被围再当中的刘虎风混战了起来。越来越多的官兵闻声从各个地方赶到此处加入了战团,一时间,这里人喊马嘶,杀声四起。
听着那纷杂的喊杀声,拓跋焘随着众人走过了一条小巷,过不多久,大家耳中那原本声音震天的厮杀声却突然嘎然而止,正在赶路的几人脚下同时都是一滞,所有人的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拓跋焘此时又看了看冉闵,此刻,在这个山一般的汉子的眼角,拓跋焘分明是看到了一点晶莹。   
第三卷 血和泥 第八章 君且去
 四月十六日,丑时。
夜已经很深了,这个让西魏帝都的老百姓提心吊胆了大半个晚上的可恶黑夜终于即将过去,羽林军、少府和廷尉署的人马也大多撤了回去,只留了一些运气不好的少府军士们在大街上巡逻。
折腾的半宿的百姓和官兵们都已经慢慢睡去,毕竟明天还有公干,嘈杂了许久的王都平城,在此刻显的格外的静谧。
然而在此刻,在西魏羽林军的军部大厅中,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数十根蜡烛映的整间屋子格外亮堂,在一张标准的长桌旁,几个西魏的军官正倨座在那里,一个个面带愁容。
"各位,今天晚上的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了,皇城今晚发生这么大的事,想来明日的早朝应该不会平静吧……"当中一人终于打破了沉默,正是拓跋焘。
此时的他已然回到了西魏羽林军的军部,不仅如此,那三个杜元一的家臣们也被他和高洋安全的转移到了军部的地下室里。只是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太杂,以至于众人的心情都有些烦乱,一时间不能入睡,遂才都座在这里沉默不语。
"早朝的时候,希望不要再弄出些事端才好啊……"不知谁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众人听了,不由得脸色愈加凝重起来……
四月十六日,清晨。西魏皇宫。
一缕晨曦稍稍透过了东平门,天色微明。也就是一会的功夫,更多明亮的光线迸发了出来,晨光洒落大地,只照得太和殿内也明亮通透起来。
太和殿中一片肃穆,熏炉袅袅的发出阵阵的青烟,空旷的大殿里只有几个侍监在那里垂手站立。大殿之外,文武百官依旧照例站作两班,不过现下早朝时辰未到,大家的位列不免显得有些松弛,很多人在低声谈笑,渐渐地共鸣成一片低沉嗡嗡声。
拓跋焘和周彦之此时也站在武官地班列里和西魏的给中校尉谈论这一些昨晚发生地琐事,当然,所谈也尽是些表面上情况。而在对面地文官班列里,人们更是以不谈国事为荣,许多大臣们几乎就是在开一场小型地清谈会。
拓跋焘下意识地撇了一眼杜元一原来常站地位置,发现那里已经由光禄侍卿所代替,那人现在正宛若无事般地和身旁的大夫们谈论着今天的天气。
突然有人咳嗽了一下,声音不大,可在场的每个人都心头一震,仿佛这声音就在自己耳边响起,全场一片宁静。
拓跋焘正要回头,只见那人已经大步流星般的走过了他,衣袖摆动间,这人径自排在了武官这一列的头名,整肃的风姿,脸上带着一丝惯有的阴郁,正是西魏帝国的天柱大将军:尔朱荣。
大臣们见尔朱荣来了,大多没有了言语,许多方才还夸夸奇谈的文官们,此时也是一个个噤声垂手,默然而立。
尔朱荣的嘴角浮起一丝不意察觉的微笑,看得出来,他对自己所造成的这种震慑性效果很是满意。尔朱荣转过头来,和成方等一干他的嫡系打了个招呼,正待回身的时候,他的余光撇到了站在队列中后部的拓跋焘,目光停留了一瞬之后,尔朱荣便又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去。
不一会,郑王拓跋猗卢也来到了殿前,众大臣一见郑王,纷纷上来施礼问好,郑王也便微笑着一一回礼。之后,他也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之上。
"上朝--"随着黄门官的一声呼喊,大家也都抖擞了精神,分作文武两班,排着整齐的队列步入朝堂。在程序化的请安和山呼万岁之后,官员们便又纷纷退至左右,在各自平素的位置上倨坐而下。
"京兆府。"不等小太监喊"有事早议",文显王就先开口说道,"听说昨天有人突袭廷尉署,你可知道。"
文显王拓跋六修平素沉迷后宫之乐,很少比大臣门先得知禁城之外的事情,而今日早朝时他一上来就问昨天廷尉署的事情,显然是有人已经提前通报于他了。
"回陛下,臣知道。"京兆府尹刘长乐应声而出,"陛下,臣正要就此事禀报陛下呢。"
"哦?我只想问问,尔等可曾擒获贼人?"文显王道。
"回禀陛下,昨日有五人突袭廷尉署,现在嘛……有两人在追捕中被格杀,三人在逃……"刘长乐答道,此人为京兆府尹多年,能力虽是平平,但是这许多年来把平城管的也算太平。
"哦,还有三人在逃?那一定要抓回来,真是的,光天化日之下袭击我西魏刑狱重地,这胆子也太大了。"文显王说道,听口气倒是少有的严厉。
不过接下来,文显王又换上了平日的那副懒散的样子,懒洋洋的道:"有事早议。"
不出拓跋焘所料,散骑常侍张膺张元礼果然长身而起,以他那种特有的仪态,向文显王诉说着杜元一的事情,不过文显王显然对此事不甚感兴趣,只是敷衍的说了几句一定会查清,决不冤枉任何一人之类的官话,便示意张膺退下了。
张膺虽是不甘,但终究是上命难违,便也只好退回原位。而正当大家原以为今日早朝将毕的时候,只见尔朱荣突然从坐垫上站了起来,他走到朝堂之中,念道:"陛下,臣有一事。"
"哦?尔朱爱卿何事?"文显王一见尔朱荣有事要奏,忙回应道。
"陛下,昨日兵部急报,说蜀中流民作乱,贼势极大,已攻克梓潼,郡守刘非战死,益州刺史及各郡郡守屡次征剿不利,故希望朝廷能派一能将前去平叛。"尔朱荣面色凝重地说道。
"什么?那些蜀中流民,还没有被剪灭吗?"拓跋六修闻言,先是微微有些错愕,随即便又换上了一脸的憎恶:"一定要平灭他们,不然,我朝天威何在?"
说到这益州之流民,就不得不先讲讲永嘉年间的连年自然灾害。在《西魏书◎益州志》中,对永明、永嘉年间的记载是这样的:
(永明五年)是岁,大饥。
(永明六年)益州东部大水。
(永嘉元年)川北饥、疫。
(永嘉二年)秋七月,益、秦二州大旱,疾疫,米斛万钱。
可以看出,在益州的北部和东部,百姓在这几年来一直都是和大规模的天灾相伴,而如此地天灾自然是要伴随着一系列的社会动荡。终于,在永嘉二年,阳平、梓潼等六郡的十几万流民不得不背井离乡,纷纷涌入当时比较富足的益州中部。
在庞大的流民队伍中有一些很有些想法的族人,那便是巴氐人李特和他的兄弟李流、李庠等人,他们在流亡的途中积极帮助广大流民,渐渐的在民众中积累起了自己的声望。
巴氐本是川蜀一带的一个部族,张鲁占据汉中的时候,李氏便投奔了他,曹操攻下汉中的时候,便把以李氏为首的这一部族迁入关中略阳,号为"巴氐"。
两百余年前,刚刚扫平北部中国的大帝拓跋不破为了进一步的统一中国,决定西征关中,而也就是在那时,这一族人为了避乱又来到了川东北。
流民进入蜀地后,由于贿赂了当时朝廷派来调查情况的官员,于是得以大量的留在蜀地。以后流民分散到蜀中各地,朝廷已无法禁止。
永嘉二年,李特等人越过剑阁,进入益州中部,在看到了这里的险要地形后,他曾经说出这样一句令"闻者异之"的话:"刘禅有如此之地而面缚于人,岂非庸才邪?"
然而就是这句话,却给他找来了杀身之或。
益州刺史赵廞,人极平庸,但却升官心切,当他听人说起李特曾经说过那一番话后,便将其抓捕下狱,说其身怀异心,没多久便把他杀了。随后赵廞上奏朝廷,竟说自己于益州平灭反贼,已经将贼酋斩首云云,为自己邀功。
那想到,他的这一举动,真个就引发了一场起义。
李特地弟弟李流深恨赵廞,他眼见其兄冤死,便在剑阁南部扯旗起义,流民纷纷响应,义军开始时所向披靡,竟然攻占了俩个郡县,一时间,益州大震。
这股流民义军起事已经一年有余,文显王也早已知晓此事,不过西魏朝廷认为以益州地本地兵马足以平灭叛军,所以也便一直没有太过于重视。然而此次据尔朱荣所言,这些流民居然越做越大,已然要危及汉中粮仓,文显王不由得也有些恚怒。
尔朱荣感觉到了文显王地怨气,忙接着说道:"陛下所言极是,故,臣以为此次务必要于那些贼子以痛击,灭之以告天下。"
"嗯,那么爱卿在将领上可有人选?"文显王问道。
尔朱荣闻言双目突然闪过一道光华,似乎早有所料的样子。只见他施礼言道:"臣以为,羽林将军拓跋焘年少有为,羽林军又尽是精锐,当可胜此任,一举而定天威!"
"什么!"闻听此言地拓跋焘猛地抬头,却正好看到了文显王看向他的眼光。
文显王的目光在拓跋焘的身上匆匆打量了一番,随即便又投向了尔朱荣。
"是羽林军都统领吗?尔朱爱卿的意思,是要让羽林军去平叛吗?"文显王略带疑惑的问道。
"正是,愚臣认为此次平叛勿要一击灭敌,故此方提议让我朝羽林精锐前去。再者,拓跋焘将军年少有位,实乃我朝新一代将军的希望,如再多加历练,想来日后可当栋梁啊。"这几句尔朱荣说得言词甚是恳切,让人听了,还真以为尔朱荣对拓跋焘有栽培之意。
而与此同时,在拓跋焘的心里,却是另有一番的想法。他的脑中正在飞速的掠过一个个问题。
"老贼在这个时候掉我出京?他想干什么,想提前动手吗?不过,就算我们羽林军的四万野战主力调出京畿,在都城这里尔朱荣和郑王的势力也不过是五五之数,何况中山王他们不日也即将到来,他还是没有什么胜算啊。"拓跋焘眉头紧锁,因为他知道,尔朱荣在如此敏感的时刻的每一步举动,都决非儿戏。
"老贼一定有他的理由。"拓跋焘虽然还没有想透,但是他确认定了这么一个道理,而围绕着这个中心,他的思路也逐渐展开。
"四川流民由来以久,他为什么现在突然上奏平叛?对了,他还有二十万北军,难道说,他要趁我们离京的时候,公然让他的弟弟举兵南下?到时候他们里应外合,纵然中山王他们入朝,恐怕也难以抵挡二十多北军的兵锋啊。对,他把我们调走,想来就是要在尔朱超领兵南下之前,在都城这里保持一种相对的平衡啊,否则我们要是提前动手,恐怕北军未到,他们就会被我们擒拿了。"拓跋焘又想了想,发现也许只有如此才说的通,可是又貌似有什么不妥,然而不等他继续考虑,堂上便已然有了定论。
"唔,如此说来,便准尔朱爱卿所奏,昭令羽林军都统领拓跋焘并所辖诸军,即日开始准备,五日后动身,兵发益州平叛!"文显王下了昭命。
看到拓跋焘还在出神,旁边的周彦之拿胳膊撞了撞拓跋焘,小声对他说:"快去领旨谢恩!"
"啊。"拓跋焘这才回过神来,赶忙出列领旨谢恩,不过在施礼的时候,拓跋焘用余光瞥了一眼郑王,他很奇怪郑王今日没有对尔朱荣的奏本提出异议,莫非,郑王已经成竹在胸了?
随后的时间内,又有几个大臣上奏了一些事务,文显王也在作了批示后,便宣布退朝。而从头到尾,郑王都是一脸严肃的站在那里,一语不发。
拓跋焘带着满脑子的疑惑走出了朝堂,刚走出皇城,他便忍不住问在一旁周彦之道:"周大人,您说今天尔朱荣要调我出京,郑王爷他怎么就没有一点反应呢?"
周彦之看了看拓跋焘,拉着他又向前走了几步,说道:"拓跋焘啊,郑王为人,你能看得透吗?"言罢,周彦之少有的给他递了一个眼色,又拍了拍拓跋焘的肩膀,说了句"小心,快回军部准备准备吧。"便套车离去。
"也是,郑王何等城府,想来早就有了对策了吧。"拓跋焘如此想到,"待到下午,我在去问问王爷,估计他会告诉我该怎么办的。"
而既然抱着如此的想法,拓跋焘也就不再多想些什么,他先回到了羽林军军部,在开了一个小规模的关于出征准备的会后,便同陈宁等一干羽林军将领,打马向着城外的驻地驰去。
到了驻地,拓跋焘等人召集齐了一干军校,简单的向他们下达了备军出征的命令,随后,在行军主薄和点军校尉的安排下,大家也便各自忙活起来。
拓跋焘眼见大家都已忙开,便叫过陈宁、高洋等人,略一嘱咐之后,自上马回奔军部,在换了一身普通士人打扮之后,拓跋焘便简装来到了“朝服巷”,向着郑王爷的府宅走去。
简单的通报了一下,拓跋焘便被获准进入内宅。
“王爷正在书房呢。”一个门子对拓跋焘如此说道。
当拓跋焘再次走进郑王爷的书房的时候,我们的郑王,依然是那身紫袍玉带,正在悠闲的看着一部书,拓跋焘扫了一眼卷首,王爷看的乃是《三国志》。
太康六年,陈寿撰成《三国志》。
陈寿,字承作。西晋巴西安汉人。自幼好学,曾师从淮周,蜀汉时历任卫将军主簿、东观秘书郎、散骑黄门侍郎等职。人晋后,又历任著作郎、治书侍御史等职。太康元年晋灭吴后,他搜集魏、蜀、吴史料,终于撰成《三国志》65卷。
《三国志》以曹魏为正统,《魏志》列于全书之首,对魏的君主称帝,叙人纪中;而对吴蜀则称主不称帝,叙人纪中。在陈寿撰《三国志》之前,魏、吴两国先已有史,官修的有晋王沈《魏书》、吴韦昭《吴书》,私修的有魏鱼豢《魏图》,它们皆成为陈寿所撰《三国志》中魏、吴两志的基本资料。虽蜀国无史,但陈寿本为蜀人,又受教于史学家准周,所以他自采资料而成蜀志也不逊于魏、吴两志。三志原本独立,后世才合为一书,综合三国史事为一编,则自《三国志》始。从此,由于那个群星璀璨的时代的特殊性,《三国志》一经成书便名扬天下,为世人所好,想当年拓跋焘在怀朔镇的时候,也曾经看过拓跋林的那本。
“焘儿呀,我料想你就是会来我这里的。”郑王爷意见拓跋焘近来,语气平和的说。
拓跋焘还是先对郑王爷行了必要的礼节,随后才说道:“王爷,我今日来,乃是要与王爷商量此次南下之事。”   
第三卷 血和泥 第九章 不速之客
“你有什么看法?先说说看吧。”郑王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对拓跋焘说道。
拓跋焘略一沉吟,道:“王爷,我觉得此事干系甚为重大,请您能否借一步说话?”
郑王爷示意左右退下,又看了看拓跋焘,意思说他可以开口了。
“王爷,属下私以为,尔朱荣这奸贼近日必反啊!”拓跋焘狠狠地说出了这几个字.
“哦?你也这么想?”拓跋猗卢微微有些错愕,他显然没想到拓跋焘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唔,我觉得,这从一开始就是尔朱荣自己谋划好的,他是想借机削弱京畿禁军的实力。还有,前几日雍亲王提兵轮戍,在下也觉得颇为可疑。”拓跋焘说到此微微停顿了一下,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这么揣测是否得当。
他看了一眼郑王,发现拓跋猗卢眼里满是鼓励的意思,于是便放下心来,接着道,“说是轮戍,可视为什么征西都护府没有派兵回来?就像此次派属下远征一样,尔朱荣的目的就是要削弱帝都的防卫势力。而且,按我朝惯例,中央军外出讨逆,准备时日多在半月以上,而此次却仅限我们五日,虽说平城这里辎重粮秣齐备,可是您不觉得,这还是太仓促了些吗?”
“那么,你的意思……”郑王问道。他其实早已料到尔朱荣的图谋,不过一来他想考校考校拓跋焘,二来,他对此次行动虽然已经成竹于胸,但是各种有一些原由,目前还是无法对拓跋焘当面言明,索性一听到底,看看拓跋焘还会分析出来什么。
拓跋焘咽了口吐沫,继续道:“王爷,属下暗想,尔朱老贼极有可能趁我们羽林卫军远离京畿,而中山王的部队还未还朝之时,发动叛乱!”拓跋焘说这句话的时候很谨慎,因为毕竟这个结论在他看来,还是非常有分量的。
“然而,纵使是羽林军外出,尔朱荣在京畿的势力,也没有绝对的优势吧。”既然是考校,那就继续考下去吧,郑王爷如是想。
“他还有尔朱超啊!”拓跋焘显然有些焦急了,他并不知道这其实乃是郑王在考察他,他继续道:“您别忘了,老贼还有他的弟弟尔朱超呢,这三年来,尔朱超步步高升,现在已经是都督六镇并朔北、冀、幽等州诸军事,手中的强兵近二十万啊!”
“焘儿啊,真是难为你了,你如此年纪,倒还真是见识不浅哪!”郑王爷面带嘉许的看了看他,他显然是对此次的考验结果很是满意。
不过,此时的拓跋焘已经顾不上受到表扬的喜悦,他急忙说道:“那么,王爷,您打算怎么办呀?尔朱荣狼子野心,马上就要举事了阿!”
“我原来听你过说过,你也曾看过《三国志》?”
“王爷!此事万分紧急,请您以天下为重!不要再说什么道理了好不好?”拓跋焘有些不耐烦,他并不想听王爷再扯一些旁的话题。
“听着!”郑王爷虎目微瞪,“我来问你,《三国志•蜀书一》的评论,你可记得?”
“嗯……请恕属下无知。”拓跋焘虽然不大情愿,但还是回答了郑王的问题。
不过他说的也是实话,拓跋焘虽然读过不少书册,不过他读书一向不求甚解,更何况还是如此细化的问题,他自然不知。
“所谓神明不可虚要,天命不可妄冀。”郑王爷淡淡的说道。
“您的意思是,我说的都是在妄加揣测?王爷!就算是这其中有我说不到的地方,可是尔朱荣狼子野心,这可是路人皆知啊!”拓跋焘不由得觉得有些委屈。
“那么你的意思,就是要尽快对尔朱荣采取行动了?”
“当然!”拓跋焘闻言,忽然跪倒在地,冲着郑王施礼道:“王爷,只要您一声令下,说要剪灭尔朱荣这老贼,我拓跋焘甘当前驱!”
“好!焘儿,本王要的就是你这句话!”郑王目中此时突然爆出一阵光华,他一把搀起了还跪在地下的拓跋焘,说道:“尽人事,听天命!焘儿,以你我之力,虽然有可能改变不了历史,但是,毕竟我们也努力过啦!来来来,现在本王就和你说说目前的对策吧……”
拓跋焘认真地听着,不时地点着头,而郑王爷书房的窗外,早已是繁星一片。
四月二十日,晨。
一身劲装的拓跋焘快步走出了西魏羽林军军部的大门,三日前的那夜,和郑王的一席言语使得他已经对此次的行动计划了然于胸,而南下出征的战前筹备工作也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明日,大军的辎重营即将在陈宁的带领下开拔,而他也将自带亲随前往城南的大军营地,准备后日的随军南下。
所以,今天他要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和随潋滟辞行。
虽然三日前他便已经得到了南征的昭令,不过一者着几日来他一直忙于南下的军务,再者此次行动危险异常,他自己也不知道能否再见到随潋滟一面,按他原来的想法,索性不辞而别,也许才是最可取的。
不过自从思梦馆的那个午后,拓跋焘对于随潋滟,却总是怀有着一种莫名的责任感,而正是这种责任感,才使得他在反复考虑了大半个晚上之后,决定今日去和随潋滟辞行。
一路无话,拓跋焘已经走进了繁花巷,不过在他走进了繁花巷之后,他的脚步却反而慢了下来。
拓跋焘很喜欢随潋滟,这点毋庸置疑,然而也正是因为他喜欢她,拓跋焘才愈加的怕和随潋滟道别,因为现在的他,还有些不敢面对随潋滟的情感。一时间,一种想见而又怕见的心绪,充满了拓跋焘的胸膛。
"所谓近乡情怯,也许就是这个道理吧。"拓跋焘暗想,不过又一转念,若是这么比喻,那这思梦馆岂不又成了他的"乡",讽刺性的嘲笑了自己一下,拓跋焘终于鼓起勇气,径直走进了思梦馆。
由于是早晨,此时的思梦馆里并没有夜间的那种繁盛和嘈杂,大厅里只有几个仆役在打扫卫生,令拓跋焘略感惊讶的是,这里的东家,平城著名的富商管平潮却已然起身,正在指挥着众人的洒扫。
见到拓跋焘走进厅堂,管平潮忙撇下一众仆役,笑着迎了上来:"呦,拓跋将军啊,这么早就来到我这里啊。怎么着,是不是几天没见我们潋滟,心里想了?"
"别胡说,实话告诉你,我今天是来辞行的,朝廷派我南征益州流民,过俩日便要出发了。"拓跋焘没有理会他的调笑,直言道。
管平潮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小声道:"怎么,将军要出征了?"
"那是,不然天天往你这奸商这里送钱,我会穷死的。"拓跋焘回话之余,不忘反击几句。
"哦?将军,那我可要恭喜你了。所谓重耳在外而安啊。"管平潮出乎意料的没有还嘴,他饶有意味的看了拓跋焘一眼,冷不丁的说了这么一句。
"你这奸商,怎么不说"在商言商"了?"拓跋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是在调笑。不过他马上便回过味来,他不由得上下打量了管平潮一番,道:"你刚才说什么?"
重耳在外而安!难道说,这个奸商也看得出来京都即将要乱了?
不过,管平潮并没有直接回复,他只是嘿嘿得冲着拓跋焘笑了两声,便又说道:"没什么,将军,潋滟应该已经起身,你还是先上去吧。"
拓跋焘疑惑得眼神始终没有离开管平潮得身上,他现在突然觉得面前得这个人是那么得陌生,不过,在疑惑得同时,他也知道,这个管平潮决不是一般得商人,而至于他能有这么大的家业,许也应是自然。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每天都是很早就起床吗?"已经转身即将上楼得拓跋焘,在迈上第一阶台阶之后,突然问道。
"唔,凡事赶早不赶晚,每天比别人早起一个时辰,也便有了一个时辰得先机。"管平潮看着他的背影,语气平和得说道。
"管平潮,来日我若返京,必定还会拜访的。"拓跋焘并不回头,反而加快了上楼的脚步。
"那是,我们潋滟在这,你能不会来嘛!"身后的话音突又一变,恢复了哪种商人特有的油滑。
拓跋焘没有再理会管平潮,他径自来到了随潋滟的屋前。举手方要敲门,忽从屋内隐约透出一股淡淡的幽香,使得拓跋焘正要敲门的右手突然停在了空中,进退不定。
“算了,此行凶险异常,我尚不能保证能否安然归来,何苦让她图增忧愁?”拓跋焘脑中突然闪出了这个念头。
“吱呀”一声,正当拓跋焘即将转身离去的时候,随潋滟的门却突然被人打开了,只见随潋滟的侍女锦儿正拿着一个香炉出得门来。
“哎呀,是拓跋焘将军啊!”锦儿正巧看到了一脸错愕的拓跋焘,有些兴奋得回头喊道:“小姐,拓跋将军来看您了!”
如此一来,摆在拓跋焘面前的,便只有硬着头皮进门一条路了。
甫一入门,便看到一身鹅黄长衫的随潋滟迎了出来,她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显然对于拓跋焘的到来是十分的欢喜,而门口的锦儿,正笑着冲随潋滟做了个鬼脸,随即便掩上了屋门。
“来了哩,今天真早啊。”随潋滟笑问道,“吃早饭了吗?若是没有,我让锦儿去给你熬碗葱末鸭肉粥。”
拓跋焘摆了摆手,示意不必了。他的心中泛起一阵温暖,倘若是没有了尔朱荣这老贼,他要有妻如此,也算大慰平生了。可是随潋滟越是对他好,他在感情上却反而越加的怯懦,生怕误了她的幸福。
随潋滟见拓跋焘今日自进屋来就一语不发,似有心事,便挨着他坐下,歪着头看着拓跋焘,柔声道:“怎么了?看你好像有心事呀。”
“嗯……唔……这个……没事……”拓跋焘一时语塞,只好支吾道。突然间,他感到有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握住了他的大手,耳中只听得佳人幽幽的道:“拓跋焘,你我之间,也这么虚套吗?”
拓跋焘横了横心,抬目迎上了随潋滟关切的目光,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事,不过是朝廷命我南征,后日即将出行罢了。而我此次来,就是与你道别的……”
拓跋焘说完,眼见面前的佳人目色一黯,便又一时间有些惶急,忙又补充道:“没事的,这次去打那几个蟊贼,纯粹是朝廷为了栽培我,让我多立些功勋,无甚危险的。倒是你,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我走的这段日子,少了一个让你操心的人,你也许会更加丰盈一些吧,呵呵。”最后的这半句话,拓跋焘简直就是在自说自话了。
屋中突然安静下来,两人相顾默然。
拓跋焘和随潋滟就这么相互的对视着,心中都似有千言,但是却总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拓跋焘几次都想告诉随潋滟此次行动的详情,但是理智毕竟战胜了感情,而随潋滟虽然心中也有万种的不舍,不过她也知道,此时此刻,是决然不可以拖拓跋焘的后腿的。
就在几日前,同样是在这间屋子,拓跋焘曾经说过将要娶她,随潋滟清晰地记得那晚她是多么的高兴,她甚至哼起了小时候才唱过的歌谣,还遭到了锦儿的一番调笑。可是这才数日不见,她心中的郎君竟然被朝廷调去南征。虽然拓跋焘刚才曾经为了让她不要过分的担心,所什么那些贼寇都是些乌合之众,可是真要上了战场,那可是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啊。
所以,随潋滟现在只有一遍又一遍的看着拓跋焘,好像永远也看不够一般,那绝美的眸子中包含着祝福、关切、爱恋,还有幽怨……
不过在这期间,两人的手却始终都是紧紧相握,并不分离。而两人也貌似不约而同的忽视了这个行为,好像他们手,本来就应该是紧紧相握的……
“好了,你也差不多该走了,后天还要出征的啊……”过了一阵,随潋滟终于开口道,她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愿意让拓跋焘离去,可是她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注定是属于疆场的。
“唔,那我就告辞了,你也要保重啊。”拓跋焘站了起来,而在此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从刚才就一直是牵着随潋滟的手的。
“啊。”两人同时注意到了这点,当下脸上都是一红,不过心底却同是泛起了一丝甜意。
“轻佻。”随潋滟娇嗔道,同时飞快地把手从拓跋焘手里抽了出来。不过,紧接着,她便被一双结实的臂膀涌入了怀中。
随潋滟依偎在拓跋焘的胸前,心中那压抑了许久的感情突然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涌了出来,她极力的想要压制住这种感情,因为她并不想在此时表现得那么小女儿,然而,她毕竟是女人。
“君且去,莫忘归……”随潋滟的声音已然发颤,她褪下了左手上的玉镯,不由分说地塞到了拓跋焘的手里,“若有思妾时,见物如见人……”
拓跋焘怀里揽着玉人,旦觉软玉温香入怀,鼻中又闻到了那缕缕的幽香,不禁有些心思荡漾,忽听怀中佳人声音有异,拓跋焘知道她可能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心里不由得一阵感慨,可又怕见到随潋滟一会又在她面前哭啼,一时间不由得大窘。
微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拓跋焘轻轻的拍了拍随潋滟,柔声道:“那我走了,你也要好好保重啊,我可不想回来之后,见到一个憔悴的小娘子啊。”
说完,拓跋焘把手中的玉镯放入怀中收好,还待还在和随潋滟再说几句,不料随潋滟此时已然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拓跋焘也知道再呆下去不一定还会再出什么事,只好轻轻的叹了口气,临走时又说了句“保重”,推门而去。
而在门响的那一霎那,背对着拓跋焘的随潋滟眼中,那清澈的水珠再也收敛不住,潸然而下。
逃也一般的走出了思梦馆,拓跋焘的心里却有如打翻了的五味瓶一般不是滋味:唯愿此次旗开得胜,天诛国贼,方可不负佳人之情啊!
沿路又回到了与林军军部,拓跋焘召集了诸将,又把出征的安排和众人说了一遍,便准备同着陈宁等人,一起移至城南大营。
“大人!”众人刚走出中厅,只见一个小校一路小跑来到了他们面前,单膝跪地,说道:“霜月公主突然来访,现就在军部大门之外。
“什么?”拓跋焘闻言大吃一惊,不由得问道:“她来干什么?”
“这个属下不知,属下只是通报一下,您是不是应该出门迎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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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公主殿下千金之躯,怎可贸然和我等为伍?万一有个闪失,在下岂不是成为了西魏帝国的千古罪人?”拓跋焘正色道。
“你这是什么话嘛。”拓跋月儿娇嗔道,“本公主只不过是觉得你又笨又傻,功夫也不好,万一这次出征,没有把那些暴民镇压,反而自己被别人杀的大败,岂不是有损我西魏国威?”
拓跋焘在心里骂了一句,不过表面上却颔首道:“公主言之有理,在下一定会和属下们牢记公主教诲,时刻小心,必不辱命。然而,古来行军打仗,皆是我等须眉男子之事,公主一味与我们同行,在下唯恐多有不便。”说完,拓跋焘拿眼睛瞪了一下正在旁边看热闹的陈宁,示意他赶紧也说几句,好为自己解围。
不过陈宁此刻,早已被霜月公主的花容月貌迷的是神魂颠倒,心里恨不得马上就裹挟着这个小美人一起出征,哪想到,拓跋焘这厮居然百般推拖,真是不解风情!看到拓跋焘的眼色,陈宁赶忙笑着道:“正是,公主殿下,行军打仗不比寻常,臣觉得殿下肯于我等同行,实是大善!”
“大善?”拓跋焘脸都绿了,怒道:“胡说些什么!你到底在想什么?此次我们出征,干系重大,怎能让这个小丫头和我们一起去呢?”情急之下,拓跋焘也顾不了太多,只把公主称作“小丫头”了。
“拓跋焘,你听我说,我们这次出征呢,一路上关山万里。如果沿线各府道衙门都听说有公主和我们同行,必然会好好招待的了,还有啊,南疆久不服王化,此次如果公主和我们同去,说不定那些贱民一见公主天威,直接就跪地投降,年年朝贡,岁岁称臣了,你说是也不是?”说到这,陈宁走进了一步,凑到拓跋焘耳边,一脸淫笑得说:“拓跋焘,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是你吧,我知道你心里惦记着随潋滟,可是如此活色生香的小妮子找上门来,你竟不要?你若是不要,不如让给我吧……”
“混账!此行非比寻常,你又不是不知道,尔朱荣……”
“嗯哼!”拓跋月儿看着两人在那边不知道低估些什么,颇为不耐烦,突然用一种极为威严的腔调道,“拓跋焘啊,你刚才说谁是‘小丫头’啊?”
拓跋焘暗呼不妙,忙道:“属下该死,方才情急之下,属下口不择言,还望公主莫怪。”而后,拓跋焘又表情严肃得道:“不过,殿下,无论如何呢?臣固以为您不该和我们同往……哎,公主,您……您怎么啦?”
眼前的霜月公主,突然间双目含泪,略显削瘦的肩膀一抖一抖,竟然就这么着抽咽起来,让人觉得她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你们都欺负我!”拓跋月儿哽咽道,“嫌人家是小孩子,又嫌人家是女的,我真的就那么的招人讨厌吗?平时在宫里,他们哪个不是见了我就陪笑脸,一个一个都夸我聪明伶俐,连父皇也从来都是对我和颜悦色地,可怎么一到了你面前,我就这么的一无是处了?”
拓跋焘显是被这突然的变故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他不停的挠着后脑,脸涨得通红,良久,道:“殿下,我没有那个意思,其实,要是知道公主殿下和我们一起走,将士们高兴还来不及呢,不过……”
“好啦,这是你说的,你很愿意是吧,那就好。哎,那个叫什么什么宁的,咱们出征吧!”拓跋月儿几乎在一瞬间收起眼泪,转而笑面如花的说。
“陈宁!殿下,我叫陈宁!”陈宁的脸笑成了一团,额头上隐隐的显示出一个“色”字。
而直待霜月公主转身出门,拓跋焘才缓过神来,“看来此次出征,事情还真是多呢……”
平城的天上碧空如洗,拓跋焘一人仰望着蓝天,心里一阵怅然。   
第三卷 血和泥 第十章 城下风雨
西魏帝国永嘉三年春,二十五日,有雨。土黄用时,曲星,宜沐浴,忌远行,冲龙煞北。
在帝都平城通往冀州的官道上,两万西魏精骑正在大雨中奋力的向着帝都的方向赶路,坐骑全是强健的战马,马上端坐的士兵个个高大雄壮,他们身披黑色战甲,黑色的披风由于雨水的冲刷而紧紧的裹在身上。
队伍最前边的是一彪轻骑,这些甲士盔插红翎,腰间别着马刀,鞍挂刺枪皮盾,跨下的战马步履矫健,正是帝都羽林军的飞字部。紧跟在后的亦是一万精骑,他们盔插白翎,斜挂在胸前的三尺战弓和腰后的雕翎狼牙箭壶显得是那么的与众不同。雨中的官道颇为泥泞,不过这些甲士们却似乎毫无顾忌,奔驰的战马不时地在路上溅起片片泥花。
坐在马鞍桥上全力打马的拓跋焘此时真可谓是心乱如麻。本来,几日前与郑王爷商量得好好的,说好先是佯作领命,准备好一切补给辎重之后便全军拔营,向着益州前进,好让尔朱荣这老贼真的以为自己的部队已然出征。然后,当部队出了司隶战区之后立刻回头,全速向帝都方向回军,在距帝都大约一百二十里的愉城行营驻扎,由于这里的守卫都是郑王爷的属下,所以尔朱荣倒也一时不会知道他们的去向。一旦帝都有变,郑王爷只要遣人来信,拓跋焘他们可以立刻回师帝都以防不测。
在他们成功的回军愉城行营后不久,郑王爷拓跋猗卢就遣人来信,说尔朱荣已然把中央军的南营三卫都调至京畿,并且开始着手大肆得剪除敌对势力,现在的帝都内外,已经是人心惶惶,山雨欲来风满楼了。
"今帝都形势要急,尔朱荣不臣之心昭然,不日即将谋逆,愿将军速速回师,以维大统。"郑王的来信上,最后几句是这么写的。
拓跋焘看完来信,自是心急万分,不过苦于霜月公主在侧,自己虽然说在几天前回师愉城的时候已经给这小妮子解释了这次出征的特殊性。不过,此次回京,不但干系重大,而且想来是免不了一场刀光斧影,所以为了公主大人的安全,自己和陈宁只好趁着公主熟睡,夜间拔营,只带着飞羽两部轻装简行,回奔京师,而留悍林两部在榆城护卫拓跋月儿。
不过仔细想想,拓跋焘这么做呢,也自是有一定的道理,一是此次军情紧急,步骑两军一同上路恐怕是行军过于缓慢,二是一旦打了起来,防守能力超强的林字部恐怕用处不大,而由于是内战,要是让悍字部一去,后果恐怕不堪设想,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只带着飞羽去比较妥当。
可是,正当他们火急火燎的赶向帝都的时候,老天爷竟然下起了雨来,让他们的行军生生多了一份麻烦。
"高洋,你先领一稍探马,全速去帝都附近看看,有什么异变,立刻来报!"拓跋焘吩咐道。此处离帝都不足二十里,万一打草惊蛇,还真不是什么好事。
"全军听令,暂且下马整顿,随时准备出击!"待高洋他们走远,拓跋焘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普通战马,长途奔袭久了,难免疲惫,而如要是不惜马力全速冲锋的话,三十里就已经是战马的极限。帝都羽林军的骑兵们,虽说战马装备俱是一流,不过要说让他们从榆城一路跑到帝都,还能够发起冲锋,斩将夺旗的话,也是万万不能。
在把坐骑拴了起来之后,拓跋焘从行军囊里拿出一张干饼,就着水壶里的泉水吃了起来,他们自夜间从平城开拔以来,到现在已然是过了六个时辰了,现在正好是正午时刻,拓跋焘也是感到腹中一阵饥饿。
陈宁也从远处走到了拓跋焘近前,不过此时的他脸上却已不见了以往的笑容,他略带忧心的对拓跋焘道:"哎,你说咱们这次回师勤王,究竟有几分地把握?"
"我也不好说,尔朱荣至少有六万的嫡系都在平城,不过,这倒也还不足为惧,郑王手里也有中央军的北营三卫,再加上禁军和周大人,应该还不至于一时处于下风。我担心的是,其实是尔朱超!"
的确,那二十几万人可谓是西魏帝国的久战之兵,从士兵到将领无不是历经血战,精锐异常,现下,尔朱荣的弟弟尔朱超坐镇怀朔,统领着整个扫北都护府,明是防卫柔然,暗中虎视帝都,实在是一股极为可怕的力量。
"那么如此说来,咱们这两万骑兵又能起多大的作用呢?"陈宁听拓跋焘如此说来,也是不禁眉头大皱。
"小宁啊,不知怎么地,我这两天也总是感到那里有点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好,哎!我总是想,如果你在走路,从甲处到乙处,明明可以直接过去,但所有人都不走,你最好别走,因为有陷阱。在西魏办事情,直线性思维在很多地方要碰壁,这就是西魏的处事智慧啊。"
"是啊,我也是觉得不对……"陈宁还要说下去,不过从远处的雨帘之中,渐渐传出了阵阵的马蹄声。
"大人!"冒着大雨的高洋这次又是隔着老远就喊,看来是又碰见什么急事了。
"近前说话。"拓跋焘也是一惊,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大人,文显王殡天了!"高洋跑到近前,声音由于过分的激动而显得有些颤抖。
"什么!!!"拓跋焘和陈宁闻言都是一震。
拓跋焘脑中突然有种眩晕的感觉,这么多天来,他们谋前划后,为的不就是保住大统,诛杀叛贼吗?可是如今,文显王的殡天,实无异是对他这许多天努力的最大打击。
在他身旁,陈宁正拔出战刀,狠狠地道:"尔朱荣这老贼!他果真敢弑君吗?"
"大人!"高洋颤颤巍巍的说,"我想……那个……据我分析,皇上很可能是被郑王杀的……"
拓跋焘一时反应不过来,不过一旁的陈宁却是一巴掌打了过去,"放屁!"去势之快,便是连高洋这样的羯族斥候都躲不过来,结结实实的埃了一下。
"等等,小宁,听他说完."
"谢大人。"高洋向着拓跋焘施了一礼,他的左脸上清晰的印着一个掌印,不过他仿佛兵部以为忤,只是说道:"小人奉大人之命,前去帝都探听消息,不过还没等我们赶到帝都,就看见无数百姓正镇从帝都里没命出逃,小人好不容易截住一个百姓,细一打听,才得知帝都巨变。"高洋看了二人一眼,接着说,"他们说,尔朱荣大人前日密调尔朱超大人进京……"
"什么!尔朱超来了!"两人齐呼。
"是啊,臣听时也是一惊,后来就听说,昨晚尔朱荣领着中央军南营三卫突袭皇宫,禁军寡不敌众,全军覆没。皇上被杀于长宁宫,周大人也不知所踪。可是后来,当郑王带着北营将士赶来救援的时候,异变突生,飞虎卫都尉成方突然反水,格杀了天驻大将军尔朱荣。"
说到这,高洋鼓了鼓勇气,继续道:"成方身为尔朱荣的绝对嫡系,这么多年来随着他南征北战,应该说是对他忠心耿耿。可是他怎么会在尔朱荣已经杀皇篡位,尔朱超又马上进京巩固政权的当口,放着开国功臣不当,去杀尔朱荣?而郑王已经趁着成方叛变的时候剿灭了战熊军团,可是那个成方,又偏偏在和北营将士对战的时候被一蒙面刺客一剑给杀了。"
"大人!您请想想,这一系列的变化中,谁的得利最大?"高洋的这几句话宛如一道霹雳一般刺入拓跋焘的脑中,直让拓跋焘感到针扎般的疼痛。
是啊,在这场政变之中,谁的得利最大?所有的疑惑都指向了同一个人,一个拓跋焘最不想承认的人,甚至,拓跋焘宁可相信是自己叛变,也不愿意怀疑是他。
不过高洋却并不打算让拓跋焘逃避下去,只见他又道:"结合这一切,我斗胆猜测,成方很有可能是郑王安排在尔朱荣那里的卧底,可是如果是这样,他又怎能不知道尔朱荣要攻打皇宫的事?而且在尔朱荣和禁军交战的时候,而不见郑王前来救援,所以我想拓跋猗卢很可能是借刀杀人,故而真正谋权篡位的人,正是郑王!"最后这一句话,高扬说的却是甚为斩钉截铁!
"还有,大人,最重要的是,尔朱超的二十万人,已经兵临城下,再得知他的兄长失败之后,口口声声要为兄报仇。大人,他们即刻就要攻城了。"
此时的拓跋焘,脑中早已乱成了一片,真的如高扬所说的话,那么郑王拓跋猗卢确实是窃国大贼。可是,那个屡次就自己于危难得郑王,那个心怀天下苍生的郑王,真的能做出这种事吗?
"不行,除非亲眼所见,我绝不相信!"如此的想法在拓跋焘的脑中形成。
"啊!小宁,还有高洋,你们两个快快整军,我要到帝都城下!"拓跋焘想完,即刻下令。
"大人,您要去援助郑王?还是去打尔朱超?"高洋不禁问道,便是陈宁,也是颇为狐疑的看了看拓跋焘。
"我想去亲自问一问郑王,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拓跋焘屡受郑王大恩,如此异变,他一时确实接受不了。
"大人!""拓跋焘!"
高洋和陈宁同时道,他们想要劝阻住拓跋焘。
"不要说了!"拓跋焘右手一挥,头也不会的想着自己的战马走去。
当拓跋焘他们飞马扬鞭冒着大雨来到帝都城下的时候,眼前的景象着实下了他们一跳:尔朱超的北兵,密密麻麻的在六里长的距离内排成了数十个千人方阵,从四个方向围住了帝都,从这些士兵的服装过来看,他们其中还有那赫赫有名的"六镇精骑"。而在城墙上,城垛子上密密麻麻的排满了机械弩,这种连努威力极大,平地可达五百步的射程,此时居高临下,想来射穿个七百步应该不在话下。而在机械弩的后边,则是无数的灰瓶炮子,滚木擂石,在往后,三大军团的中央军严阵以待,怎么看,都不像是仓促间列好的防守阵型。
拓跋焘的心里一沉,看来郑王确实是早有准备啊,可是,他把自己招来,又有什么样的打算呢?
正当城上城下剑拔弩张,大战眼看就一触即发的时候,从帝都的北面,尔朱超北府兵军阵的背后,传来了一声凄厉的狼嚎,声音婉转,如泣如诉。随后,一声、两声、三声,无数的狼嚎此起彼伏,连成一片,一时间,万狼齐呼,惊天动地,以至于所有在场的人均听的是头皮发麻,身子不住地战栗。
而此时,马背上的拓跋焘更是脸色大变,失声道:"草原狼!是柔然汗国的草原狼!"
西魏帝都·城下
战场的另一侧,在那二十万北军将士的中军里,有一顶赤色的伞盖分外显眼,伞盖的下面,西魏都督六镇并朔北、冀、幽等州诸军事,尔朱超正面色惨白的坐在一张胡椅上。
草原狼骑兵,这支柔然大可汗的亲卫部队,怎么会突然的出现在西魏帝国的帝都附近?
尔朱超此次进兵平城,目的自然是帮助其兄尔朱荣犯上谋逆,不过,身为西魏帝国北部诸州都督的他,虽说是尽起北州精兵赶来帝都,但是雁门关的四万守军却是一个也没有带过来。毕竟,逼宫篡位只不过是一场西魏帝国内部的权力角逐,但是如果要是让柔然帝国乘虚而入的话,那可就是攸关民族存亡的大事了。
何况,他的兄长尔朱荣曾经遣使暗通柔然,商量借兵进军的事情,可是谁想,一项和尔朱荣交好的左贤王居然很坚决的拒绝了他们,还满口说什么"两国交好,不宜兴兵……"
"若是那计成功,我们的北军在郑王和柔然人两败俱伤的时候杀出,实乃上策啊,我又何苦来亲自攻城?"想到那事,尔朱超现在还在懊恼。
然而,刚才那些声嘶力竭的狼嚎,确实是说明了那些柔然人已经抵达了帝都附近,因为只有柔然的那些"草原狼",才有那种可以模拟出狼嚎的军号。那么,他们又是如何的越过了雁门关,来到了这里呢?
西魏帝国雁门关,位于代县的雁门山上。"天下九塞,雁门为首。"雄关依山傍险,高踞勾注山上。东西两翼,山峦起伏。山脊长城,其势蜿蜒,东走平型关、紫荆关、倒马关,直抵幽燕,连接瀚海;西去轩岗口、宁武关、偏头关、至祁连山边。如此的天下雄关,柔然人又素来不长于攻城,如若不是有人从内部作乱,柔然人这两百余年来,也仅仅就从正面攻陷过一次。
"内奸?对!就是内奸!"尔朱超的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了一个想法,不过随即便被这个可怕的想法吓的打了一个冷颤,他紧紧地抓住了手里的马刀,高声传达了背城列阵地军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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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军集合,马首向北,于尔朱超本阵东侧二里,结偃月大阵,飞字部为本阵,五军横列,羽字部呈两翼,左右各分两军,一军游骑,快去传令!"拓跋焘叫来了高洋,迅速的对他下达了军令。
数十名背插令旗的骁骑纷纷打马而去,他们在雨中往来穿梭,口中大声的把拓跋焘刚才的军令传达了出去。
而在马上刚下完军令的拓跋焘,此时却怔怔的看着帝都的城头。
郑王反了,这个可怕的消息几乎让他的心炸裂开来!自从三年前,当十八岁的拓跋林第一次在怀朔将军府见到郑王拓跋猗卢的时候,郑王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鞠躬尽瘁、为国为民的。如何教他相信,那个几乎是凭自己一人之力与尔朱荣在帝都周旋,阻止尔朱荣篡位的郑王,那个平日里待自己亲如父子的郑王,在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国之反贼?
所以,拓跋焘一定要来帝都,尽管他知道此行凶险万分,但是他还是要来,他一定要亲自看看这里的情况,一定要当面问问郑王到底是怎么回师。在他的心理,一直都存有这一丝的侥幸,也许,帝都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次巧合而已……
可是,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巧合?在"草原狼"们吹起军号的那一刹那,拓跋焘心中仅存的那一丝幻想也被这声嚎叫撕扯得无影无踪,郑王拓跋猗卢,确实反了!
拓跋焘的智慧远在尔朱超之上,所以在那声长嚎的时间里,他的脑子里飞速的闪过了无数个念头,最后,终于得出了结论:这些柔然人应该就是郑王约来的救兵。不然的话,柔然人怎么可能会几乎和尔朱超同时抵达帝都?显是雁门至帝都一线都没有遭到过任何的阻拦,而如果要是尔朱荣里通外国的话,那么,以尔朱超的兵力,他根本就不需要任何外援就可以打下帝都,他何苦再找来那些本就不擅长攻坚战的柔然人?而且,从尔朱超所部现在的慌乱表现来看,他们确实是对柔然人入关并不知情。所以说,应该是郑王忌惮尔朱超尔朱荣兄弟手握重兵,又恐尔朱荣在拓跋中山进京之前举事,情急之下,也便曲通柔然,放敌人入关。
随着拓跋焘、尔朱超的相继在西魏帝都城下列阵迎敌。西魏帝都北部的平原上也终于出现了柔然骑兵的影子。伴着越下越大几乎是从天上倾泻下来的大雨,远处的雨幕中终于渐渐的显出了一排模糊的黑影。
"拓跋焘大人何在?"一个年轻的骁将从西侧尔朱超本阵打马而出,直奔羽林军阵营。
"来者和人?"一个羽字部的幢主弯弓搭箭,瞄准了这名斥侯。
西魏军制,以军为主要作战单位,一军两千人,下辖四幢,一幢五百,下辖五队,一队百人。军以上有统军,别将或都督,但都是战时编组,各统不同数量的军,军的主将为军主,其下有幢及队,长官为幢主、队主。
我们拓跋焘的那位少年玩伴陈宁,现在就兼任羽林军飞字部的都督,只不过此人一向游手好闲,所以也不怎么顾及本部的日常军务。
来者在马上双手抱拳,微施一礼,正色道:"将军,我乃尔朱超大人旗下,怀荒镇骑兵都督兰钦,奉尔朱超大人军令,有要事与拓跋焘大人相商!"此人生得颇为英武,加之进退有据,到确也不象是抱有恶意。
那名幢主收起长弓,在通报了中军卫高洋之后,引着这人来到了拓跋焘面前。
拓跋焘回过神来,看着面前这将,此人一身标准地怀荒镇赤色军备,裸露的脸庞上虽然尽是雨水,但是仍难掩一种英气。
"可是要求我们联手抗敌?" 未等兰钦开口,拓跋焘便说道。
"正是!"兰钦闻言,不由地有些惊讶。
"你去回复尔朱超一声,现在大敌当前,我们自会是同仇敌忾,不过,等和这帮柔然狗们算完了仗,如若我还不死,一定会去问问而出超大人何故兴兵至此的!"拓跋焘继续沉声道,言语间自有一种威严。确实,如果不是尔朱超带兵入朝,平成那里也不会在仓促间就发生如此多的变故,而那些柔然人就算是入了关,也决然不至于如此顺畅的就来到了帝都城下的。
兰钦吃了一惊,眼前这个年轻人似乎比自己还要小几岁,可是在他的身上却隐隐的散发着一种气息,一种王道正义的气息。他不但一眼就看清了自己的来意,而且颇识大体,明白大敌当前,什么是最重要的问题,而且,他明知道尔朱超的兵力十倍于己,但刚才的话还是说的义正言辞,毫无阻滞,仿佛想要扫尽世间的一切罪恶一般,此等勇气和胸怀,确实令人佩服。
想到此,兰钦不禁又仔细的打量了打量了拓跋焘,对他深施了一礼之后,肃荣道:"将军高义,兰钦自会转达,兰钦在此,仅祝将军破敌立功,旗开得胜!还望将军多加保重。"随后,兰钦一抖马鞭,飞马向本阵跑去。
"公本义士,奈何从贼?!"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拓跋焘不禁喃喃道,神情似有一丝无奈。不过马上,他又抖擞了精神,如电的双目继续注视着那远处逐渐逼近的黑影。
随着柔然骑兵的越走越近,尔朱超和拓跋焘都是齐生生的深吸了一口凉气,此次前来的柔然骑兵,人数之多,是在是超乎了他们想象,而且,全是精锐。
走在队伍最前方的,是大约三万的"草原狼"骑兵,马上的柔然壮士骑乘着异常高大地战马,正在气势汹汹的朝着南方逼近。这种战马大约为普通草原马身高地一倍半,强壮有力,冲击力惊人。而在他们之后的,从柔然人阵中的旗帜看来,是至少七万的铁达尔和不少于十万的柔然武装骑兵。如此庞大的骑兵军队,将整个的都北平原几乎全都覆盖了起来,而他们身上所散发的那种强烈的蛮性和战意,犹如一片巨大的黑云,直压得对面的西魏将士透不过气来。
这片黑云在两军相距大约一千五百步的地方停下了前进的步伐,与对面的西魏军阵遥遥对峙。
大雨无情的还在下着,但是再大的雨水也洗不掉两个民族之间的百年恩怨和每个士兵心中的恐惧和兴奋!空气几乎几经凝滞,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第四卷 放浪之路 第一章 冲龙刹北
“咔嚓!”天空猛地打了一个强闪,对面的柔然“草原狼”骑兵在闪电青色的电光下显得更加狰狞,突然间,雷鸣般的声响压过了雨声,从天际处滚了过来,在感受到大地的微震后,柔然人终于发起了冲锋,无数的柔然重甲骑士呲牙咧嘴的冲了过来,他们大力地挥舞着手中的战锤和弯刀,口中更是不停的大声的呼喝。
西魏帝国永嘉三年,四月二十五日下午申时,柔然骑兵发起了全面的集团冲锋,他们践踏着泥泞的土地,风一般卷向了对面的西魏军队。
“强弩队,准备!”见柔然人已经在瞬间就冲过了五百步的距离,而朱超几乎是声嘶力竭的下达了命令。
“大人,弓弦浸水,久发恐怕会断弦!”中军官闻听军令,不由得进言道。
“哪那么多废话,战事紧急,先打完这战再说!”尔朱超不由得恚怒。的确,坐镇中军的他,已经隐隐的通过了身下胡椅,感到了大地的震颤。
“得令!”
随着军令,西魏军的强弩队士兵纷纷双脚踏弓,将一把把蹶张弩弦拉开,搭上了机弩身后的悬刀之后,士兵们从身后抽出弩箭,放上槽道。
“强弩队,放!”一个个传令骁骑在雨中奔走。
金属破空之声忽地响起,在发出了一声疾风的啸响后,箭矢如同齐飞的蝗虫掠过半个天际,然后,如雨般落在对面那灰色的洪流之中。
步战使用的硬弩以常识而言可射远八百步以上,贯甲数札,但不足的是一发而尽,重装箭矢又颇为费时,所以西魏帝国一般还配有弓箭队。饶是如此,由于弓弩建造起来的技术含量颇高,所以纵观整个大陆,也只有西魏帝国可以批量生产并装配军队。
尔朱超的强弩队乃是西魏帝国的精髓,平地的射程本在一千步左右,不过今天天降大雨,使得弓弩的射程生生的近了一百步,所以使得这支部队的威力也大了不少折扣。
“噗”一只利箭准确射在了数百米外移动的柔然人头上,中箭的蛮人随即滚倒在了地上,可它的坐骑的战马却仍然向前冲锋过来。
“噗、噗、噗”,一连串的血花溅起,柔然汗国得骑兵们如同被暴风雨洗掠过一般,纷纷倒下,但是前阵的重装骑兵已经冲到了五百步的距离,高举的弯刀清晰可见,锋利的刀刃闪闪发光。
“弓箭手!快!射死他们!”
与此同时,在拓跋焘的偏师一侧,下令射击的军令同时发出:
“羽字部,瞄准射击!”西魏帝国羽林军的羽字部,有着不输于普通弓箭手的射程。在刚才拓跋焘下令进军平城的时候,他们便更换了新的弓弦,所以射程并没有受到过大的影响。
随着尔朱超和拓跋焘的命令,无数弓箭手和弓骑兵弯弓搭箭,随后,一蓬蓬的箭矢便飞向了长空,在画过了一道道美丽的弧线之后,在对方的军阵里掀起了一阵血做的浪花。在那些箭矢的白芒尽头,土黄色的柔然骑兵涂抹着极为鲜艳的血色,栽倒下来。眨眼间,便在西魏的军阵前堆积了一片片的尸体,即便是流过那里的雨水,也被染上一片红色。
在战场上,人类的生命极为脆弱,拓跋焘略带点麻木的注视着面前的战斗,柔然汗国的草原狼骑兵和铁达尔真不愧是最骁勇的骑兵队,即便是前阵如同秋收的麦子般被割倒,他们依然踏过同伴的尸体发了疯的向前冲。
最为可怕的,便是那些傲视草原的“草原狼”骑兵,他们双目散发出嗜血的赤红色,喘着粗气的拼命打马向前冲锋,在冲锋的途中,还不时地吹响手中的狼嚎,一时间。四野尽是狼嚎。
在这种无比诡异的气氛下,有的战马竟然已经四肢软倒,将马上的骑士摔下马来。
“一百五十步了!大人!”尔朱超的中军官声音都已经变了。
“ 六镇精骑,冲锋!轻骑兵迂回,攻袭敌军后阵,长枪阵,朴刀阵出阵迎敌!”尔朱超确实也非无能之辈,不但临阵不乱,而且进攻退守也颇有乃兄之风。
“轻骑校尉,你领三军斜向迎敌!”
“玄柔骑都尉,命你率本队立刻出阵!”
“武川骑都尉,出阵!”
………………
与此同时,位于主力战场相对侧翼的拓跋焘本阵,也传来了军令,“羽字部从两翼后撤,同时进行两轮漫射,随后换马刀搏杀!”
“得令!”一万羽字部的骑兵飞速的向后撤退着,头上的白色盔缨如同一条银色的河流,同时,新一轮的漫射也将无数的狼牙雕翎箭洒向了对面。
“飞字部!上刺枪!准备冲锋!”
“是!”一万杆刺枪从鞍钩上被摘了下来,齐刷刷的指向对面的柔然骑兵。
“陈宁,率羽字部出阵!”拓跋焘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声呵斥道!
“得令!”陈宁打马而去,来到了骑军阵前。
一柄长枪在空中直立,随后,猛地向下一划!
“驾!”看到信号,一万精骑一齐催马而出,宛如一道铁流,直冲对面。
当两军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不到一百尺的距离时,这一万杆刺枪和尔朱超那边的六万杆刺枪几乎在同一时刻齐刷刷的平举,随着这两股洪流在都北平原上的轰然相撞,深深的刺入了对面柔然蛮族的躯体。一时间,五颜六色的西魏帝国六镇精骑河对面的柔然草原狼骑铁达尔战作了一团。
操使着刺枪的西魏军骑在两军对冲的第一个回合显然占据了一些上风,不过不久之后,他们便陷入了苦战。
毕竟,他们面对的,乃是柔然汗国最为精锐的军队--"草原狼"!
"死吧!柔然狗"一个武川镇的重骑兵大声的叫骂了一句,他举枪刺向扑过来的一个柔然狼骑兵,一枪刺空,而柔然人的坐骑却冲向了自己所坐的白马,这个骑兵大惊失色,立即从马上跳了下来,一声悲鸣之后,他的白马被撞翻在地,而对面的柔然人,却依然矗立,马匹的优劣,立时显现。
满身都是鲜血的柔然骑士一边低吼着,一边迅速的移动,虎视耽耽瞪着他。突然间,高大战马上的蛮人举起手中的武器大叫一声,那战马便像得到命令似的,急速地朝着这个武川骑兵冲了过去。此人情急之下一个侧身躲过了战马的蹬踏,可坐在魔狼上的蛮人却一刀划过了他的胸前……
"啊!"随着这个武川骑兵临死前的哀号,无数的鲜血洒向了天空,那混合着雨水与血水的水珠已经将这片大地染成了暗红色。柔然的草原狼确实不愧于柔然汗国的王牌战力,他们胯下的坐骑不但灵活性远胜战马,而且攻击力也极为惊人,只要见到了不慎落马的西魏军校,这些战马便会毫不留情的从他们身上踏过。
战场上的陈宁军阵也已然和柔然人战作了一处,不过由于他们位置稍偏,所以对手大多数都是柔然的铁达尔和武装骑兵。
"去死!"陈宁狠狠的一挥战刀,砍死了一个柔然铁达尔,此刻的他,脸上却早已没有了平日的那种玩世不恭的表情。虽然他在表面上并没有如拓跋焘那般明显的仇视柔然人,不过在他的内心深处,却有着不输于拓跋焘的愤恨。
三年了!他已经整整三年没有上马出阵,也整整三年没有再亲手杀一个柔然的狗贼。如今,眼见如许多的柔然狗贼们打到了帝都门口,强烈的仇恨感和求战意识又使他兴奋了起来。陈宁提起真气,在战刀上那青的妖异的刀芒的映衬下,全力得施展开了那套极其适合乱军冲杀的"天行刀法",刀路轻巧灵动,数个柔然铁达尔都已经丧命于他的刀下。而在他的周围,更有无数的西魏和柔然的儿郎们,全力的战到了一处,以死相拼!
不过,对面的铁达尔们也决非善与之辈,况且,对于陈宁的部队,他们还有着人数上的优势。
左边的第一军由于位置的原因已然陷入了包围,柔然人从四面八方的冲了上去,兵刃撞击和将士们大声呼喝的声音不绝于耳。
"大人,飞字部第一军被围了,军主要求救援!"一个满身鲜血和泥水的军校几乎是滚到了位于中军的拓跋焘马前。
"知道了,我这就去安排。"拓跋焘一挥手,让这个军校先入中军休息,随后,他叫来了一个传令官,说道:"快去唤冉闵等人来见我!"
此次出征益州,羽林军倾巢出动,帝都几已无人,若在这种情况下再把冉闵几人藏在帝都,显然是极其危险的,所以,拓跋焘在走的时候,把这几人掺入了后军,让他们化妆成羽林军军士同行。
不一会,三个骑影从雨中闪现,来得正是冉闵、杜兴与蒲庸三人。此时的三人一身羽林卫的装扮,只是冉闵由于身量过大,一时没有合适他的铁甲,故仅以皮甲裹身。
"拓跋将军,找我等何事?"冉闵等人来到近前,拱手道。
"冉壮士,如今战事紧急,我军一部被围,所以我打算率众突袭敌阵,知道壮士勇力惊人,不知可愿同去?"
确实,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突袭廷尉署,这些人的本领自是非常。而现在,若要突入敌阵,正需要像他们这样的突击力惊人的勇士!
"将军哪里的话!"冉闵一脸豪迈,"我等的性命皆是将军所救,自当校死于马前,何须如此客气?"
"那好!"拓跋焘眼中精光一闪,转头大声喝道:"羽林卫!"
"到!"身后的五百精甲齐声应喝,这些人是拓跋焘的亲兵,也是羽林军中最为精锐的部队。
"结锋矢阵,准备随我杀敌!"拓跋焘大声令到,随即又对面前的冉闵等人道:"君等几人,一会便紧跟我马后,冲杀过去!"
锋矢阵很快结成,冉闵等人也已经并马立在拓跋焘的身后。
拓跋焘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和泥土的芬芳,突然,他抽出了腰间的"猗卢",高举过顶,喝道:"冲!"
宛如是天空中滚下的一个惊雷,身后的众人猛然也发出了一声大吼。旋即,拓跋焘一马飞出,冉闵等三骑跟随其后,五百黑甲骑士便如潮水一般奔涌而上。
虽然只有五百之数,但是这些羽林卫在拓跋焘的带领之下,却让人觉得,那简直是一道不可一世的洪流,势不可挡,整支队伍都象一柄尖刀,直刺入敌阵。
"杀!"拓跋焘怒喝一声,一刀砍向了一个柔然人,后者措手不及,一刀便被砍落下马。
四月二十五日,下午申时三刻,帝国羽林军都统领,拓跋焘亲自参战。
天空的大雨依然瓢泼,不过,纵使是九天银河,它能够洗尽这数百年的民族仇恨吗?
鲜血流淌过落马平原,汇聚成河;尸体如同山一般堆起,在这个向来以风光旖旎著称,曾经是无数的西魏贵族豪门们假日的休闲度假胜地,号称"乐游原"的地方,数十万勇士在撕杀着,将整个平原染上了血色,而壮士们的怒号与临死前的惨呼,更是掩盖住了天上滚滚的雷声;如此惨烈的搏杀,使得每一分钟内,阵亡的将士们数以千计………………
冲龙刹北!西魏帝国的皇历上,对这一天的评语就是这样。
在拓跋焘的前方,飞字部第一军已经被柔然的铁达尔们团团围住,周围的柔然人不知多少,只觉得宛如一堵褐色的围墙。
拓跋焘一马当先,径直杀入敌阵,后面的冉闵三将也紧随其后。拓跋焘持刀在手奋力的在格档着迎面而来的砍杀。
这些铁达尔身强力壮,招数也尽是些舍身拼命的路数。
“当!”一个铁达尔和拓跋焘错马而过,两把战刀在空中撞出一阵火花,不过也仅是瞬间的事情,那火花便被空中的雨水所浇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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