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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中山选集

_5 (现代)
定的时间十五分钟之前才记忆起来。当时我所住的地方是法国租界,由法国租界到虹口是很远的,
用十五分钟的时间很不容易赶到。我便着急起来,找着汽车夫,慌忙的问他说:“在十五分钟之内,
可以不可以赶到虹口呢?”那个车夫答应说:“一定可以赶到。”我便坐上车,由车夫自由去驾驶,
向目的地出发。上海的道路我是很熟悉的,由法国租界到虹口,好比由广州沙基到东山一样,一定
要经过长堤和川龙口,才是捷径。但是我的汽车夫从开车以后所走的路,便不经过长堤和川龙口,
他先由丰宁路再绕道德宣路,走小北门然后才到大东门,才抵东山。当时汽车走得飞快,声音很大,
我不能够和车夫说话,心里便很奇怪,便非常的恨那个车夫,以为车夫和我捣乱,是故意的走弯
曲路阻迟时候。此时的情形,好比是政府有特别缘故,要做非常的事,国民不知道,便生出许多误
会来非难政府一样。至于那个车夫选择那一条路走,不过十五分钟便到了虹口,我的忿气才平,便
问那个车夫说:“为什么要这样弯弯曲曲走这一条路呢?”那个车夫答应说:“如果走直路,便
要经过大马路,大马路的电车、汽车、人力车和行人货物的来往是很拥挤的,是很不容易走通的。”
我才明白从前误会的道理,才晓得我所要走的大马路和外摆渡桥是从空间上着想。那个车夫是有经
验的,知道汽车能够走得很快,每小时可以走三四十英里,虽然走弯一点,多走几里路,但是把
汽车的速度加快一点,还是在限定钟点以内可以赶到。他的这样打算,是从时间上着想。那个车夫
不是哲学家,本不知道用什么时间、空间去打算,不过他是专门家,知道汽车有缩地的能力,如果
把汽车的速度加快,就是多走弯路,还能够于十五分钟之内赶到虹口。假若当时我不给车夫以全权,
由他自由去走,要依我的走法一定是赶不到。因为我信他是专门家,不掣他的肘,他要走那一条路
便走那一条路,所以能够在预约时间之内,可以赶到。不过我不是这种专门家,所以当时那个车夫
走弯路,我便发生误会,便不知道他何以要走弯路的道理。民国的人民都是国家的主人,对于政府
的态度,应该要学我那次到虹口对于车夫的态度一样,把他当作是走路的车夫。能够有这样的眼光,
人民对于政府的态度才可以改变。
欧美人民现在对于政府持反对的态度,是因为权与能没有分开,所以民权的问题至今不能解
决。我们实行民权,便不要学欧美,要把权与能分得清清楚楚。民权思想虽然是由欧美传进来的,
但是欧美的民权问题至今还没有办法。我们现在已经想出了办法,知道人民要怎么样才对于政府可
以改变态度。但是人民都是不知不觉的多,我们先知先觉的人便要为他们指导,引他们上轨道去走,
那才能够避了欧美的纷乱,不蹈欧美的覆辙。欧美学者现在只研究到了人民对于政府的态度不对,

应该要改变,但是用什么方法来改变,他们还没有想到。我现在把这个方法已经发明了,这个方法
是要权与能分开。讲到国家的政治,根本上要人民有权;至于管理政府的人,便要付之于有能的专
门家。把那些专门家不要看作是很荣耀很尊贵的总统、总长,只把他们当作是赶汽车的车夫,或者
是当作看门的巡捕,或者是弄饭的厨子,或者是诊病的医生,或者是做屋的木匠,或者是做衣的
裁缝,无论把他们看作是那一种的工人,都是可以的。人民要有这样的态度,国家才有办法,才能
够进步。
○第六讲四月二十六日
现在欧美的政治家同法律学者,都说政府是机器,法律是机器之中的工具。中国很多的政治法
律书籍都是从日本译过来的,日本人把政治组织译作“机关”。这个机关的意思,就是中国人所常
说的机器一样。我们中国人从前说机关,是机会的意思,从日本人把政治组织译成了机关之后,就
和机器的意思相同。所以从前说政府衙门,现在说是行政机关、财政机关、军事机关、教育机关。这种
种机关的意思,和日本人所说的政府机关是一样的解释,没有丝毫分别。现在说机关就是机器,好
比说机关枪就是机器枪一样。由此便知道机关和机器两个名词,是一样的意思。因为机关和机器的
意思相同,所以行政机关就可以说是行政机器。至于行政机器和制造机器,有什么分别呢?制造机
器完全是用物质做成的,譬如用木料、钢铁和皮带种种东西凑合起来,便做成制造机器。行政机器
完全是用人组织成的,种种动作都是靠人去活动,不是靠物去活动。所以行政机器和制造机器有大
大的分别。最要紧的分别,就是行政机器是靠人的能力去发动的,制造机器是靠物的能力去发动的。
照前几次所讲的民权情形,便知道近来的欧美文化是很发达的,文明是很进步的。分析起来说,
他们的物质文明,象制造机器那些东西的进步,是很快的。至于人为机器,象政府机关这些东西的
进步,是很慢的。这个理由,是在什么地方呢?就是物质机器做成了之后易于试验,试验之后,不
好的易于放弃,不备的易于改良。人为机器成立了之后很不容易试验,试验之后,很不容易改良。
假若是要改良,除非起革命不可。如果不然,要把他当作不好的物质机器看待,变成废铁,那是做
不来的。因为这个理由,所以欧美的制造机器进步很快,行政机器进步很慢。譬如民权风潮,在欧
美发生了之后,各国都想实行民权。最早的是美国,美国自开国至今有了一百四十多年,开国时所
行的民权,和现在所行的差不多相同。现在所用的宪法,就是开国时候的联邦宪法。那种联邦宪法
经过了一百多年,根本上没有大更改,至今还是应用他。至于大多数的制造机器,发明的年代也不
过一百多年。在一百多年以前的旧机器,现在有没有人去用他呢?从前的旧机器老早变成了废铁,
现在农工商业中所有的机器,没有十年以前的旧东西。因为每过十年,便有此很多的新发明,很多
的新改良,没有那一年不是有进步的。说到一百多年以前的行政机关,至今还是应用他。这便是由
于用人活动的机关,当中活动的人固然可以随时改换,但是全体组织不容易根本改造。因为习惯太
久,陈陈相因,如果不想革命,要在平时去改造,把旧组织完全废弃,那是做不到的。由于这个道
理,欧美的物质机器近来很容易进步,进步是很快的;人为机器向来便难于进步,进步是很慢的。
我在前两次讲演民权,便说欧美对于民权政治至今没有根本办法。他们为什么没有办法呢?就

是因为他们把人为的机器,没有精良去试验。说到物质的机器,自最初发明时代以至于现在,不知
道古人经过了几千次的试验和几千次的改良,才有今日我们所见的机器。由现在所见的机器回顾到
最初发明时代,是什么情形呢?如果大家读过了机器史,便知道有一段很有趣味的故事。譬如就发
动机的历史说,在最初发明的时候,只有一个方向的动力,没有和现在一样的两个方向之动力。现
在做种种工作的机器,象火车轮船,都是有来回两个方向的动力那个动力的来源,是把水盛在锅
内,再用煤在炉底烧很大的火,把水烧到沸腾,变成蒸汽,到了水变成蒸汽之后,便有很大的膨
胀力,用一个汽管把蒸汽由锅中导入一个机器箱,这个机器箱,中国话叫做“活塞”,外国话叫
做“比士顿”。这个活塞就是令机器发动的东西,是机器全体中最要紧的一部分。机器之所以发动,
是由于活塞之一端接收了蒸汽以后,由蒸汽之膨胀力,便推动活塞,令活塞前进。蒸汽力在活塞之
一端用尽了以后,更由他端注入新蒸汽,再把活塞推回。由是蒸汽推动活塞,来往不息,机器的全
体便运动不已。运动的原料从前用水,现在用油,叫做瓦斯油,就是很容易挥发的油,化为气体去
推动活塞。各种机器发动的原料,不管他是用水或者是用油,都是一样的道理。由于活塞的运动,
往返不已,便旋转机器。我们要想用来做什么工作,便可以做什么工作。譬如行船拉车,就是走路
的机器,一天可以走几千里;就是运输的机器,要运多少货物,便可以载多少货物。到现在看起来,
是妙极了的东西。但是推到最初发明的时候,是什么情形呢?最初发明的活塞,构造极简单,只能
够在一端接收蒸汽,把活塞推过去,再不能够在他端接收蒸汽,把活塞推回来。所以当初活塞的运
动,只有一个前进的方向,再没有回头的方向。因为这个原因,从前用机器做工便有许多的不方便。
譬如最初用新发明的机器去弹棉花,每用一架机器,便要用一个小孩子站在机器的旁边,等到活
塞前进了之后,小孩子便要用手把活塞棒拉回来,然后才由蒸汽再把活塞推过去。所以一往一返,
便要用小孩子来帮助。比较现在的活塞往返自如,不要人帮助,该是何等的不利便呢!后来是怎么
样造成现在这样便利的活塞呢?当中所经过的阶级是什么情形呢?当时做那种机器的工程师,毫
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够把活塞拉回来。至于在那个时候的棉花工厂本不很大,所用的机器力,虽然
是只有一个方向,但是在一个工厂之内,只有十多架机器。不过一架机器要用一个小孩子去帮助,
有了十多架机器,便要用十几个小孩子。那些小孩子天天去拉那种机器,时时刻刻做一个动作,便
觉得很无趣味,很觉得讨厌。因为那些小孩子觉得那种工作讨厌,所以要有工头去监视,那些小孩
子才不躲懒。工头一离开了工厂,那些小孩子便不拉机器,便去玩耍。其中有一个很聪明又很懒怠
的小孩子,不情愿总是用手去拉那架机器,想用一个方法代手去拉,于是乎用一条绳和一根棍绑
在那架机器的上面,令活塞推过去了之后,又可以自动的拉回来。那个小孩子不必动手去拉他,便
可以自动的来回,运转不已。由于那一个小孩子的发明,便传到那十几个小孩子的全体。那些全体
的小孩子,因为都得了棍和绳的帮助,机器都可以自动,所以大家都去玩耍,不管机器的工作。等
到工头回厂之后,看见那些小孩子都在玩耍,都没有站在机器旁边去拉回活塞棒,便惊讶起来说:
“为什么这些小孩子不拉机器,机器还能够自动的来往,继续作工呢?这些小孩子是玩的什么把
戏呢?这真是奇怪的很呀!”工头在当时因为觉得很奇怪,便去考察机器之所以自动来回的缘故,
更把考察的结果去报告工程师。后来工程师明白那个小孩子的方法是很奇妙的,便照他的方法逐渐
改良,做成了今日来回自如的机器。
民权政治的机器,至今有了一百多年,没有改变。我们拿现在民权政治的机器来看,各国所行
的民权,只有一个选举权。这就是人民只有一个发动力,没有两个发动力。只能够把民权推出去,

不能够把民权拉回来,这好象始初的发动机一样。但是从前有一个帮助机器的懒小孩子,知道了加
一条绳和一根棍,借机器本体的力量,可以令机器自动的来回;至于现在的民权政治中,还没有
这种懒小孩子发明那种拉回民权的方法。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民权政治的机器用过了一百多年,至
今还只有一个选举权。从有了选举权以后,许久都没有别的进步。选举出来的人究竟是贤与不肖,
便没有别的权去管他。象这种情形,就是民权政治的机器不完全。因为这种机器不完全,所以民权
政治至今还没有好办法,还没有大进步。我们要这种机器进步,是从什么地方做起呢?照前一次所
讲的道理,是要把权和能分清楚。
现在还是用机器来比喻,机器里头各部的权和能,是分得很清楚的。那一部是做工,那一部是
发动,都有一定的界限。譬如就船上的机器说,现在最大的船有五六万吨,运动这样大船的机器,
所发出来的力量有超过十万匹马力的机器,只用一个人便可以完全管理。那一个管理的人,要全船
怎么样开动,便立刻开动;要全船怎么样停止,便立刻停止。现在机器的进步,到了这种妙境。在
最初发明机器的时候,如果一种机器发出来的力量到了几百匹或者几千匹马力,便不敢用他。因为
马力太大,便没有人能够管理。通常说机器的大小,都是用马力做标准。一匹马力是多少呢?八个
强壮人的力合拢起来,便是一匹马力。如果说一万匹马力,便是有八万个人的力。现在大商船和兵
船上的机器所发出的原动力,有从十万匹到二十万匹马力的。象这样大力的机器,是没有别样东西
可以抵当得住的。在寻常的机器,一万匹马力便有八万个人的力,若是那么样大力的机器,管理的
方法不完全,那么机器全体一经发动之后,便不能收拾,所谓能发不能收。因为这个理由,所以从
前发明机器的人去试验机器,常常自己打死自己。由于这种结果,在机器界打死的发明家,世界历
史中不知道有了多少。外国有一个名词叫做“化兰京士丁”,就是能发不能收的机器。到了后来,
机器的构造天天改良,天天进步,虽然有十万匹或者二十万匹马力的机器,只用一个人便可以从
容去管理,没有一点危险。说到十万匹马力,便是有八十万个人的力,二十万匹马力,便是有一百
六十万个人的力,若是专有这样大的人力,是不是容易管理呢?现在军队的力量,到了一两万人
便不容易管理。机器的力量,就是有一百六十万人之多,一个人还可以从容管理。由此便可见近来
的机器是很进步的,管理的方法是很完全的。
现在的政治家和法律学者,都以政府为机器,以法律为工具。此刻的民权时代,是以人民为动
力。从前的君权时代,是以皇帝为动力,全国的动作是发源于皇帝。在那个时代,政府的力量越大,
皇帝越显尊严,有了强有力的政府,皇帝的号令才容易实行。因为皇帝是发动机器的人,所以政府
的力越大,皇帝高高在上,便可以为所欲为。譬如修内治、勤远略,整军经武,他要想做什么,便
可以做什么。故在君权时代,政府的力越大,对于皇帝只有利而无害。到了民权时代,人民就是政
府的原动力,为什么人民不愿意政府的能力太大呢?因为政府的力量过大,人民便不能管理政府,
要被政府来压迫。从前被政府的压迫太过,所受的痛苦太多,现在要免去那种压迫的痛苦,所以不
能不防止政府的能力。在最初发明机器的时代,一个机器推过去了以后,只用一个小孩子便可以拉
回来,由此便知道在那个时候,一个机器的力量是很小的,最大的不过是几匹马力;如果有了一
万匹马力以上的机器,当然不是一个小孩子可以拉得回来的。当时因为管理机器的方法不完全,一
定要有那样小力的机器,人民才是敢用他。现在是民权初发达的时代,管理政府的方法也是不完全。
政府的动力固然是发源于人民,但是人民发出了动力之后,还要随时可以收回来,象那样小力的

政府,人民才是敢用他。若是有了几万匹马力的政府,人民不能够管理,便不敢用他。所以现在欧
美各国的人民恐怕强有力的政府,好比从前的工厂怕有大马力的机器是一样的道理。当初那种小力
的机器,如果不想方法来改良,那种机器一定是永远没有进步,一定是永远还要人去拉。但是后来
日日求改良,一直到现在,便可以不必用人力去拉,只要机器的自身便可以来回自动。至于政治的
机器,人民总不知道想方法来改良,总是怕政府的能力太大,不能拉回,反常常想方法去防止,
所以弄到政治不能发达,民权没有进步。照现在世界的潮流说,民权思想是一天一天的进步,管理
民权政治的机器还是丝毫没有进步。所以欧美的民权政治至今没有根本办法,就是这个理由。
照我前一次所讲的根本办法说,权与能要分别清楚,用机器来做比喻,什么是有能力的东西
呢?机器的本体,就是有能力的东西。譬如十万匹马力的机器,供给了相当的煤和水之后,便可以
发生相当的能力。什么是有权的人呢?管理机器的工程师,就是有权的人。无论机器是有多少马力,
只要工程师一动手,要机器开动,便立刻开动,要机器停止,便立刻停止。工程师管理机器,想要
怎么样,便可以怎么样。好象轮船火车,一开机器,便可以要轮船火车走得很快,一停机器,马上
就可以要他不走。所以机器是很有能的东西,工程师是很有权的人。人民管理政府,如果把权和能
分开了,也要象工程师管理机器一样。在民权极盛的时代,管理政府的方法很完全,政府就是有大
力,人民只要把自己的意见在国民大会上去发表,对于政府加以攻击,便可以推翻,对于政府加
以颂扬,便可以巩固。但是现在的权与能不分,政府过于专横,人民没有方法来管理。不管人民是
怎么样攻击,怎么样颂扬,政府总是不理,总是不能发生效力。现在世界上的政治不进步,民权思
想很发达,无论那一国的人民,对于政治机关的现状总是不合他们心理上的用法。
中国此刻正是改革时代,我们对于政治主张实行民权。这种民权思想,是由欧美传进来的。我
们近来想学欧美的新思想,造成一个完全的民治国家。最初想造成这种国家的时候,一般革命志士
都以为完全仿效欧美,步欧美的后尘,把欧美的东西完全抄过来,中国的民权便算是很发达,便
可以算是止境。当初的这种思想,并不是全错。因为中国从前的专制政体过于腐败,我们如果实行
改革,打破了专制以后做建设的事业,能够学到象欧美,就比较上说当然是很好。但是欧美人民对
于自己国家社会的现状是不是心满意足呢?如果我们细心考察欧美的政治社会,所谓革命的先进
国家象美国、法国的人民,现在还是主张改良政治,还是想要再来革命。他们革命不过一百多年,
为什么还要再来革命呢?由此便可以证明我们从前以为学到了象欧美便算是止境,那便是不对。由
此便知就令是我们学到了象美国、法国一样,法国、美国现在还是要革命,我们到了百十年之后一
定也是免不了再起革命的。因为法国、美国现在的政治机器还是有很多的缺点,还是不能满足人民
的欲望,人民还是不能享圆满的幸福。象这样讲来,所以我们现在提倡改革,决不能够说学到了象
现在的欧美便算是止境,便以为心满意足。我们步他们的后尘,岂不是一代更不如一代,还再要起
革命吗?若是再起革命,那么此次的革命岂不是徒劳无功吗?
我们要现在的革命不是徒劳无功,想存一个长治久安之计,所谓一劳永逸,免将来的后患。要
怎么样才可以做得到呢?欧美的方法可不可以完全搬到中国来行呢?我们试拿欧美最新的物质文
明说,譬如交通上最要紧的东西是铁路。东方国家仿造铁路最早的是日本,中国近来才知道铁路的
重要,才知道要建筑铁路。所以中国仿造铁路,是在日本之后。但是用中国和日本现在的铁路来比

较,中国和日本的火车,大家如果都是坐过了的,便知道日本的铁轨是很窄的,车是很小的;中
国的沪宁和京汉铁路,那些铁轨都是很宽的,车是很大的。为什么中国建筑铁路在日本之后,所做
的车和轨还是比日本的宽大呢?就是因为中国所学的是欧美的新发明,日本所学的是欧美的旧东
西,若是中国建筑铁路,不照欧美的新发明,只学日本的旧东西,可不可以算是满足呢?欧美从
前只有那样的窄铁路和小火车,日本最初去学他,便在无形之中上了大当。我们现在建筑铁路,可
不可以也学那种不便利的旧东西呢?但是中国近来建筑铁路,不学日本不便利的旧东西,要学欧
美很便利的新发明。所以中国现在的铁路好过日本,这所谓是后来者居上。因为这个缘故,我们现
在改良政治,便不可学欧美从前的旧东西,要把欧美的政治情形考察清楚,看他们政治的进步究
竟是到了什么程度,我们要学他们的最新发明,才可以驾乎各国之上。
我在前一次讲过了,欧美对于民权问题的研究,还没有彻底。因为不彻底,所以人民和政府日
日相冲突。因为民权是新力量,政府是旧机器。我们现在要解决民权问题,便要另造一架新机器,
造成这种新机器的原理,是要分开权和能。人民是要有权的,机器是要有能的。现在有大能的新机
器用人去管理,要开动就开动,要停止就停止。这是由于欧美对于机器有很完全的发明,但是他们
对于政治还是没有很完全的发明。我们现在要有很完全的改革,无从学起,便要自己想出一个新办
法。要我们自己想出一个新办法,可不可以做得到呢?中国人从经过了义和团之后,完全失掉了自
信力,一般人的心理总是信仰外国,不敢信仰自己。无论什么事,以为要自己去做成、单独来发明
是不可能的,一定要步欧美的后尘,要仿效欧美的办法。至于在义和团之前,我们的自信力是很丰
富的。一般人的心理,都以为中国固有的文明、中国人的思想才力是超过欧美,我们自己要做到什
么新发明都是可能的事。到了现在,便以为是不可能的事。殊不知欧美的文明,只在物质的一方面,
不在其他的政治各方面。专就物质文明的科学说,欧美近来本是很发达的。一个人对于一种学问固
然是有特长,但是对于其余的各科学问未必都是很精通的,还有许多都是盲然的。他们的物质科学,
一百多年以来发明到了极点,许多新发明真是巧夺天工,是我们梦想不到的。如果说政治学问,他
们从前没有想到的我们现在也想不到,那便是没有理由。欧美的机器近来本有很完全的进步,但是
不能说他们的机器是进步,政治也是进步。因为近两百多年以来,欧美的特长只有科学,大科学家
对于本行的学问固然是有专长,对于其余的学问象政治哲学等,未必就有兼长。有一段很好的故事,
可以引来证明一证明。
英国从前有一位大科学家,在近来世界上的学问家之中,没有那一个能够驾乎他之上的,是
叫做纽顿。纽顿是什么人呢?他是一个很聪明很有学问的人。他在物理学中,有很多超前绝后的发
明,最著名的是“万有引力”。纽顿推出来的“万有引力”,是世界上头一次的发明,是至今科学
中的根本原理。近来世界上许多科学原理的新发明,没有那一种能够驾乎万有引力学说之上的。纽
顿对于科学既是有这样的特别聪明,试看他对于别的事情是不是一样的聪明呢?照我看起来,却
有大大的不然。有一件很有趣味的故事,可以证明纽顿做事,不是件件事都是很聪明的。纽顿一生
除了读书、试验之外,还有一种嗜好,他的嗜好是爱猫。他养了大小不同的两个猫,出入总是跟着
他。因为他很爱那两个猫,所以猫要怎样行动,他便怎么样去侍候。譬如他在房内读书、试验,猫要
出门,他便停止一切工作,亲自去开门让猫出去。如果猫要进到房内,他又停止一切工作,去打开
房门让猫进来。那两个猫终日总是出出入入,弄到牛顿开门关门,是麻烦不堪的。所以有一天,牛

顿便要想一个方法,让那两个猫自己出入自由,不致扰乱他的工作,总是去开门关门。他所想出来
的是什么方法呢?就是把房门开两个孔,一个是很大的,一个是很小的。在纽顿的思想,以为在门
上所开的大孔,便可以令大猫出入;在门上所开的小孔,便可以令小猫出入。象这种思想还是大科
学家的聪明,这件事实还是大科学家做出来的。照普通的常识讲,开一个大孔,大猫可以出入,小
猫也当然是可以出入,那么开一个大孔便够了,又何必要枉费工夫多开一个小孔呢?在常人都知
道只要开一个孔,大科学家的纽顿偏要开两个孔,这是不是可笑呢?科学家做事,是不是件件事
都是很聪明呢?由此便可以证明,科学家不是对于件件事都是很聪明的,科学家有了一艺的专长,
未必就有种种学问的兼长。
欧美科学在近几十年以来,本来是进步到了极点,所以做出来的物质机器有往返的两面动力,
来回可以自动。但是做成的政治机器,还只有一面的动力,人民对于政府的权力只能够发出去,不
能够收回来。我们现在主张民权,来改造民国,将来造成的新民国一定是要彻底。要造成彻底的新
民国,在欧美的先进国家无从完全仿效,我们自己便要另想一个新办法。这种新办法,欧美还没有
完全想到,我们能不能够想到呢?要答复这个问题,自己便不可以轻视自己,所谓妄自菲薄。此刻
民权潮流传进中国来了,我们欢迎这种潮流,来改造国家,自己的新办法是不是完全的想到了呢?
中国几千年以来都是独立国家,从前政治的发达,向来没有假借过外国材料的。中国在世界之中,
文化上是先进的国家,外国的材料向来无可完全仿效。欧美近来的文化才比中国进步,我们羡慕他
们的新文明,才主张革命。此刻实行革命,当然是要中国驾乎欧美之上,改造成世界上最新、最进
步的国家。我们要达到这种目的,实在是有这种资格。不过欧美现在的民权政府,还是不能完全仿
效。他们的政府已经成了旧机器,我们要另外造出一架新机器,才可以达到我们的目的。此刻想要
造出一架新机器,世界上有没有新材料呢?现在散在各国的新材料是很多的,不过要先定一个根
本办法。我在前一次所主张的分开权与能,便是这一种的根本办法。根本办法定了之后,去实行民
权,还要分开国家的组织与民权的行使。欧美的根本办法没有想通,不能分开权与能,所以政府能
力不能扩充。我们的根本办法已经想通了,更进一步,就是分开政治的机器。要分开政治的机器,
先要明白政治的意义。
我在第一讲中,已经把政治这个名词下了一个定义,说:政是众人之事,治是管理众人之事。
现在分开权与能,所造成的政治机器就是象物质的机器一样。其中有机器本体的力量,有管理机器
的力量。现在用新发明来造新国家,就要把这两种力量分别清楚。要怎么样才可以分别清楚呢?根
本上还是要再从政治的意义来研究。政是众人之事,集合众人之事的大力量,便叫做政权;政权就
可以说是民权。治是管理众人之事,集合管理众人之事的大力量,便叫做治权;治权就可以说是政
府权。所以政治之中,包含有两个力量:一个是政权,一个是治权。这两个力量,一个是管理政府
的力量,一个是政府自身的力量。这是什么意思呢?好比有十万匹马力的轮船机器,那架机器能够
发生十万匹马力来运动轮船,这便是机器本体的力量。这种力量,就好比是政府自身的力量一样,
这种自身的力量就是治权。至于这样大的轮船,或者是要前进,或者是要后退,或者是要向左右转,
或者是要停止,以及所走的速度或者是要快,或者是要慢,更要有很好的工程师,用很完全的机
器,才可以驾驶,才可以管理。有了很完全的驾驶、管理之力量,才可以令那样大力的轮船,要怎
么样开动便是怎么样开动,要怎么停止便是怎么样停止。这种开动、停止的力量,便是管理轮船的

力量。这种力量,就好比是管理政府的力量一样,这种管理的大力量就是政权。我们造新国家,好
比是造新轮船一样,船中所装的机器,如果所发生的马力很小,行船的速

行易知难心理建设
○自序
文奔走国事三十余年,毕生学力尽萃于斯,精诚无间,百折不回,满清之威力所不能屈,穷
途之困苦所不能挠。吾志所向,一往无前,愈挫愈奋,再接再励,用能鼓动风潮,造成时势。卒赖
全国人心之倾向,仁人志士之赞襄,乃得推覆专制,创建共和。本可从此继进,实行革命党所抱持
之三民主义、五权宪法,与夫《革命方略》所规定之种种建设宏模,则必能乘时一跃而登中国于富强
之域,跻斯民于安乐之天也。不图革命初成,党人即起异议,谓予所主张者理想太高,不适中国之
用;众口铄金,一时风靡,同志之士亦悉惑焉。是以予为民国总统时之主张,反不若为革命领袖时
之有效而见之施行矣。此革命之建设所以无成,而破坏之后国事更因之以日非也。夫去一满洲之专
制,转生出无数强盗之专制,其为毒之烈,较前尤甚。于是而民愈不聊生矣!溯夫吾党革命之初心,
本以救国救种为志,欲出斯民于水火之中,而登之衽席之上也。今乃反令之陷水益深,蹈火益热,
与革命初衷大相违背者,此固予之德薄无以化格同侪,予之能鲜不足驾驭群众,有以致之也。然而
吾党之士,于革命宗旨、革命方略亦难免有信仰不笃、奉行不力之咎也,而其所以然者,非尽关乎
功成利达而移心,实多以思想错误而懈志也。
此思想之错误为何?即“知之非艰,行之惟艰”之说也。此说始于傅说对武丁之言,由是数千
年来深中于中国之人心,已成牢不可破矣。故予之建设计划,一一皆为此说所打消也。呜呼!此说
者予生平之最大敌也,其威力当万倍于满清。夫满清之威力,不过只能杀吾人之身耳,而不能夺吾
人之志也。乃此敌之威力,则不惟能夺吾人之志,且足以迷亿兆人之心也。是故当满清之世,予之
主张革命也,犹能日起有功,进行不已;惟自民国成立之日,则予之主张建设,反致半筹莫展,
一败涂地。吾三十年来精诚无间之心几为之冰消瓦解,百折不回之志几为之槁木死灰者,此也。可
畏哉此敌!可恨哉此敌!兵法有云:“攻心为上。”是吾党之建国计划,即受此心中之打击者也。
夫国者人之积也,人者心之器也,而国事者一人群心理之现象也。是故政治之隆污,系乎人心
之振靡。吾心信其可行,则移山填海之难,终有成功之日;吾心信其不可行,则反掌折枝之易,亦
无收效之期也。心之为用大矣哉!夫心也者,万事之本源也。满清之颠覆者,此心成之也;民国之
建设者,此心败之也。夫革命党之心理,于成功之始,则被“知之非艰,行之惟艰”之说所奴,而
视吾策为空言,遂放弃建设之责任。如是则以后之建设责任,非革命党所得而专也。迨夫民国成立
之后,则建设之责任当为国民所共负矣,然七年以来,犹未睹建设事业之进行,而国事则日形纠
纷,人民则日增痛苦。午夜思维,不胜痛心疾首!夫民国之建设事业,实不容一刻视为缓图者也。
国民!国民!究成何心?不能乎?不行乎?不知乎?吾知其非不能也,不行也;亦非不行也,
不知也。倘能知之,则建设事业亦不过如反掌折枝耳。回顾当年,予所耳提面命而传授于革命党员,
而被河汉为理想空言者,至今观之,适为世界潮流之需要,而亦当为民国建设之资材也。乃拟笔之
于书,名曰《建国方略》,以为国民所取法焉。然尚有躇踌审顾者,则恐今日国人社会心理,犹是七
年前之党人社会心理也,依然有此“知之非艰,行之惟艰”之大敌横梗于其中,则其以吾之计划

为理想空言而见拒也,亦若是而已矣。故先作学说,以破此心理之大敌,而出国人之思想于迷津,
庶几吾之建国方略,或不致再被国人视为理想空谈也。夫如是,乃能万众一心,急起直追,以我五
千年文明优秀之民族,应世界之潮流,而建设一政治最修明、人民最安乐之国家,为民所有、为民
所治、为民所享者也。则其成功,必较革命之破坏事业为尤速、尤易也。
时民国七年十二月三十日孙文自序于上海
○第一章 以饮食为证
当革命破坏告成之际,建设发端之始,予乃不禁兴高采烈,欲以予生平之抱负与积年研究之
所得,定为建国计划,举而行之,以冀一跃而登中国于富强隆盛之地焉。乃有难予者曰:“先生之
志高矣、远矣,先生之策闳矣、深矣,其奈‘知之非艰,行之惟艰’何?”予初闻是言也,为之惶
然若失。盖“行之惟艰”一说,吾心亦信而无疑,以为古人不我欺也。继思有以打破此难关,以达
吾建设之目的,于是以阳明“知行合一”之说,以励同人。惟久而久之,终觉奋勉之气,不胜畏难
之心,举国趋势皆如是也。予乃废然而返,专从事于“知易行难”一问题,以研求其究竟。几费年
月,始恍然悟于古人之所传、今人之所信者,实似是而非也。乃为之豁然有得,欣然而喜,知中国
事向来之不振者,非坐于不能行也,实坐于不能知也;及其既知之而又不行者,则误于以知为易、
以行为难也。倘能证明知非易而行非难也,使中国人无所畏而乐于行,则中国之事大有可为矣。于
是以予构思所得之十事,以证明行之非艰,而知之惟艰,以供学者之研究,而破世人之迷惑焉。
夫“知之非艰,行之惟艰”一语,传之数千年,习之遍全国四万万人心理中,久已认为天经
地义而不可移易者矣。今一旦对之曰“此为似是而非之说,实与真理相背驰”,则人必难遽信。无
已,请以一至寻常、至易行之事以证明之。
夫饮食者,至寻常、至易行之事也,亦人生至重要之事而不可一日或缺者也。凡一切人类、物类
皆能行之,婴孩一出母胎则能之,雏鸡一脱蛋壳则能之,无待于教者也。然吾人试以饮食一事,反
躬自问,究能知其底蕴者乎?不独普通一般人不能知之,即近代之科学已大有发明,而专门之生
理学家、医药学家、卫生学家、物理家、化学家,有专心致志以研究于饮食一道者,至今已数百年来
亦尚未能穷其究竟者也。
我中国近代文明进化,事事皆落人之后,惟饮食一道之进步,至今尚为文明各国所不及。中国
所发明之食物,固大盛于欧美;而中国烹调法之精良,又非欧美所可并驾。至于中国人饮食之习尚,
则比之今日欧美最高明之医学卫生家所发明最新之学理,亦不过如是而已。何以言之?夫中国食品
之发明,如古所称之“八珍”,非日用寻常所需,固无论矣。即如日用寻常之品,如金针、木耳、豆
腐、豆芽等品,实素食之良者,而欧美各国并不知其为食品者也。至于肉食,六畜之脏腑,中国人
以为美味,而英美人往时不之食也,而近年亦以美味视之矣。吾往在粤垣,曾见有西人鄙中国人食
猪血,以为粗恶野蛮者。而今经医学卫生家所研究而得者,则猪血涵铁质独多,为补身之无上品。
凡病后、产后及一切血薄症之人,往时多以化炼之铁剂治之者,今皆用猪血以治之矣。盖猪血所涵

之铁,为有机体之铁,较之无机体之炼化铁剂,尤为适宜于人之身体。故猪血之为食品,有病之人
食之固可以补身,而无病之人食之亦可以益体。而中国人食之,不特不为粗恶野蛮,且极合于科学
卫生也。此不过食品之一耳,其余种种食物,中国自古有之,而西人所未知者不可胜数也。如鱼翅、
燕窝,中国人以为上品,而西人见华人食之,则以为奇怪之事也。
夫悦目之画,悦耳之音,皆为美术;而悦口之味,何独不然?是烹调者,亦美术之一道也。西
国烹调之术莫善于法国,而西国文明亦莫高于法国。是烹调之术本于文明而生,非深孕乎文明之种
族,则辨味不精;辨味不精,则烹调之术不妙。中国烹调之妙,亦足表文明进化之深也。昔者中西
未通市以前,西人只知烹调一道,法国为世界之冠;及一尝中国之味,莫不以中国为冠矣。近代西
人之游中国内地者以赫氏为最先,当清季道光年间,彼曾潜行各省而达西藏,彼所著之游记,称
道中国之文明者不一端,而尤以中国调味为世界之冠。近年华侨所到之地,则中国饮食之风盛传。
在美国纽约一城,中国菜馆多至数百家。凡美国城市,几无一无中国菜馆者。美人之嗜中国味者,
举国若狂。遂至令土人之操同业者,大生妒忌,于是造出谣言,谓中国人所用之酱油涵有毒质,伤
害卫生,致的他睐市政厅有议禁止华人用酱油之事。后经医学卫生家严为考验,所得结果,即酱油
不独不涵毒物,且多涵肉精,其质与牛肉汁无异,不独无碍乎卫生,且大有益于身体,于是禁令
乃止。中国烹调之术不独遍传于美洲,而欧洲各国之大都会亦渐有中国菜馆矣。日本自维新以后,
习尚多采西风,而独于烹调一道犹嗜中国之味,故东京中国菜馆亦林立焉。是知口之于味,人所同
也。
中国不独食品发明之多,烹调方法之美,为各国所不及;而中国人之饮食习尚暗合于科学卫
生,尤为各国一般人所望尘不及也。中国常人所饮者为清茶,所食者为淡饭,而加以菜蔬豆腐。此
等之食料,为今日卫生家所考得为最有益于养生者也。故中国穷乡僻壤之人,饮食不及酒肉者,常
多上寿。又中国人口之繁昌,与乎中国人拒疾疫之力常大者,亦未尝非饮食之暗合卫生有以致之也。
倘能再从科学卫生上再做工夫,以求其知,而改良进步,则中国人种之强,必更驾乎今日也。西人
之倡素食者,本于科学卫生之知识,以求延年益寿之功夫。然其素食之品无中国之美备,其调味之
方无中国之精巧,故其热心素食家多有太过于菜蔬之食,而致滋养料之不足,反致伤生者。如此,
则素食之风断难普遍全国也。中国素食者必食豆腐。夫豆腐者,实植物中之肉料也,此物有肉料之
功,而无肉料之毒。故中国全国皆素食,已习惯为常,而不待学者之提倡矣。欧美之人所饮者浊酒,
所食者腥膻,亦相习成风。故虽在前有科学之提倡,在后有重法之厉禁,如近时俄美等国之厉行酒
禁,而一时亦不能转移之也。单就饮食一道论之,中国之习尚,当超乎各国之上。此人生最重之事,
而中国人已无待于利诱势迫,而能习之成自然,实为一大幸事。吾人当保守之而勿失,以为世界人
类之师导也可。
古人有言,“人为一小天地”,良有以也。然而以之为一小天地,无宁谓之为一小国家也。盖
体内各脏腑分司全体之功用,无异于国家各职司分理全国之政事;惟人身之各机关,其组织之完
备,运用之灵巧,迥非今世国家之组织所能及。而人身之奥妙,尚非人类今日知识所能穷也。据最
近科学家所考得者,则造成人类及动植物者,乃生物之元子为之也。生物之元子,学者多译之为
“细胞”,而作者今特创名之曰“生元”,盖取生物元始之意也。生元者何物也?曰:其为物也,

精矣、微矣、神矣、妙矣,不可思议者矣!按今日科学所能窥者,则生元之为物也,乃有知觉灵明者
也,乃有动作思为者也,乃有主意计划者也。人身结构之精妙神奇者,生元为之也;人性之聪明知
觉者,生元发之也;动植物状态之奇奇怪怪不可思议者,生元之构造物也。生元之构造人类及万物
也,亦犹乎人类之构造屋宇、舟车、城市、桥梁等物也;空中之飞鸟,即生元所造之飞行机也;水中
之鳞介,即生元所造之潜航艇也。孟子所谓“良知良能”者非他,即生元之知、生元之能而已。自圭
哇里氏发明“生元有知”之理而后,则前时之哲学家所不能明者,科学家所不能解者,进化论所
不能通者,心理学所不能道者,今皆可由此而豁然贯通,另辟一新天地为学问之试验场矣。人身既
为生元所构造之国家,则身内之饮食机关,直为生元之粮食制造厂耳;人所饮食之物品,即生元
之供养料及需用料也。生元之依人身为生活,犹人类之依地球为生活,生元之结聚于人身各部,犹
人之居住于各城市也。
人之生活以温饱为先,而生元亦然。故其需要以燃料为最急,而材料次之。吾人所食之物,八
九成为用之于燃料,一二成乃用之于材料。燃料之用有二:其一为煖体,是犹人之升火以御寒;二
为工作,是犹工厂之烧煤以发力也。是以作工之人,需燃料多而食量大;不作工之人,需燃料少,
食量亦少。倘食物足以供身内之燃料而有余,而其所余者乃化成脂肪而蓄之体内,以备不时之需。
倘不足以供身内之燃料,则生元必取身内所蓄之脂肪,以供燃料;脂肪既尽,则取及肌肉。故饮食
不充之人,立形消瘦者此也。材料乃生元之供养料及身体之建筑料,材料若有多余,则悉化为燃料,
而不蓄留于体内。此犹之城市之内,建筑之材木过多,反成无用,而以之代薪也。故材料不可过多,
过多则费体内机关之力以化之为燃料。而其质若不适为燃料,则燃后所遗渣滓于体中,又须费肾脏
多少工夫,将渣滓清除,则司其事之脏腑有过劳之患,而损害随之,非所宜也。食物之用,分为两
种:一为燃料,素食为多;一为材料,肉食为多。材料过多,可变为燃料之用,而燃料过多,材料
欠缺,则燃料不能变为材料之用。是故材料不能欠缺,倘有欠缺,必立损元气;材料又不可过多,
倘过多则有伤脏腑。世之人倘能知此理,则养生益寿之道,思过半矣。
近年生理学家之言食物分量者,不言其物质之多少,而言其所生热力之多少以为准。其法用器
测量,以物质燃化后,能令一格廉中国二分六厘水热至百度表一度为一热率,故称“食物有多少热
率”,或谓“人当食多少热率”等语。此已成为生理学之一通用术语矣,以后当用此以言食量也。
食物之重要种类有三,即淡气类、炭轻类、脂肪类;此外更有水、盐、铁、燐、、锰各质并生机质此质化
学家尚未考确为何元素,皆为人生所不可少也。淡气类一格廉有四零一热率,炭轻类一格廉有四零一
热率,脂肪类一格廉有九零三热率。淡气质以蛋白为最纯,而各种畜肉及鱼类皆涵大部分淡气,植
物中亦涵有淡气质,而以黄豆、青豆为最多。每人每日养身材料之多少,生理学家之主张各有不同,
有以需蛋白质一百格廉为度者,有主张五十格廉便足者。至于所用热率多少,奥国那典氏所考得凡
人身之重,每一基罗中国二十四两轻工作时当需三十四至四十热率,重工作时当需四十至六十热率。
如是其人为七十基罗重者,于轻工作时当需食料二千八百热率,于重工作时当需食料三千五百至
四千热率。有奥国学者佛列查氏曾亲自试验彼身重八十六基罗,而每日所食蛋白质四十五格廉中国
一两一钱七分、燃料一千六百热率,其后体质虽减少十三基罗有奇,然其康健较前尤胜;后再减少食
料至三十八格廉蛋白、一千五百八十热率,而其身体健康继续如常。各生理学家为饮食度量之试验
者多矣,而其为身体材料所需之淡气质,总不外由五十格廉至一百格廉,即中国衡一两三钱至二

两六钱之蛋白质也。其为身体之燃料所需者,不外三四千热率之间耳。其间有极重之工作,有需热
率至五六千者,此则不常见也。
人间之疾病,多半从饮食不节而来。所有动物皆顺其自然之性,即纯听生元之节制,故于饮食
之量一足其度,则断不多食。而上古之人与今之野蛮人种,文化未开,天性未漓,饮食亦多顺其自
然,故少受饮食过量之病。今日进化之人,文明程度愈高,则去自然亦愈远,而自作之孽亦多。如
酒也、烟也、鸦片也、鹄肩也,种种戕生之物,日出日繁,而人之嗜好邪僻亦以文明进化而加增,则
近代文明人类受饮食之患者,实不可胜量也。
作者曾得饮食之病,即胃不消化之症。原起甚微,尝以事忙忽略,渐成重症,于是自行医治稍
愈,仍复从事奔走而忽略之。如是者数次。其后则药石无灵,只得慎讲卫生,凡坚硬难化之物皆不
入口,所食不出牛奶、粥糜、肉汁等物。初颇觉效,继而食之至半年以后,则此等食物亦归无效,而
病则日甚,胃痛频来,几无法可治。乃变方法施以外治,用按摩手术以助胃之消化。此法初施,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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