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列佛游记.. ·82·
喜欢大人国
宝丁奈大人国是一个半岛，全境领土长度约六千英里，宽
度大约是三千和五千英里之间。东北部以三十英里高的山岭为
界，山顶上有活火山，因此谁也无法越过。
岛上另外三面都是大洋，入海处的海岸边尽是尖锐的巨岩，
海上波涛汹涌，没有人敢来坐船出去冒险，即使这船是最小的。
因此，这里的人和世界上别的地方都完全隔绝，没有任何来往
或交流。
宝丁奈的鱼肉质很鲜美，而且产量丰富，但他们几乎不到
海里捕鱼，因为海鱼的尺寸和欧洲鱼的大小一样，对他们来说
确实不值得捕捉。这就表明只有在这片陆地上，由于得天独厚
的缘故，才能出产与本海鱼不同的动物和植物。
偶尔，他们也会碰到撞死在岩石间的鲸，这就让他们痛快
地吃一顿。这种鲸的体型非常庞大，一个巨人若想把它背在肩
上都背不动呢！他们就用篓子装运到京城去。我曾在皇帝晚餐
的盘子里亲眼看到过一只鲸，算是一道美味佳肴。不过看得出
来，皇上不喜欢吃这道美味食品。
于是识相的仆人赶紧把这道大菜撤下去。
宝丁奈国人口稠密，有五十一座大城和近一百座市镇，此
外还有许多的村庄。一条大河从中间把京城分为几乎相等的两
半。城内人口大约有六十多万。
曾经在去皇宫的路上，我问过小保姆：
“皇宫是不是很漂亮？”
现在亲眼目睹后才觉得它称不上庄严或华丽，而不过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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栋位于方圆七哩以内的大建筑物罢了。
皇后陪着皇帝出巡的时候，总是带着我；当皇帝巡视边境
时，皇后便留在一个地方等他回来。
为了便于旅行，皇后又为我订做了一口更紧密的旅行居住
箱。当我到城里观光的时候，总是坐在这间旅行小屋里。葛兰
达克莉坐在一顶由四人抬着的敞蓬轿子上，把小箱子抱放在膝
盖上，后面还跟随着两位皇后的侍从。那些百姓早就听说我了，
于是都十分好奇地围在轿子旁边观看。
“格列佛！格列佛！”
“聪明的小矮人！”
我已经脱离被奴役的命运，而成为皇室成员，便逐渐愿意
再接触群众。
“葛兰达克莉，让他们看一看我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于是小保姆让轿夫停下来，非常和气地把我捧得高高的，
以便让大家看个清楚。我早已习惯居于高高的空中，向森林中
树木般多的人鞠躬作揖。但这次面对平民的感觉与以往不同，
大家只因我是皇室的宝贝，所以只敢隔着一段距离远远地观
望，再也不是买票看表演、张牙舞爪的模样。
“嘻嘻，没想到我还有这么风光的一天。”
葛兰达克莉见我神采奕奕，便兴奋地提议说：
“格列佛，你想不想去参观神殿？那儿有我们国家最高的
尖塔喔！”
“哦，真的？那我可要见识一下。”
于是，有一天小保姆欢天喜地地把我带到神殿里去了。
“我们到啦！”
“哦，是吗？哪个是啊？”
“就是这一栋呀！”小保姆指指前面一座非常不起眼的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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梯形建筑。
“嗯，看起来是很庄严..”
小保姆小声问道：
“你好像有点失望，对吗？格列佛。”
我若有所失地点点头：
“我的小保姆，你知道吗？这座神殿从塔底到最上面的塔
顶的高度跟我祖国的萨立斯波瑞教堂相比，简直什么都不是！”
“真的？”
葛兰达克莉显得非常惊奇，我们小人国竟然能建造出比他
们还要高的教堂来。
“小保姆，虽然如此，我还是觉得你们这个国家还是很令
人钦佩的。”
“哦！这是为什么呢？她兴奋地反问。
“我觉得..你们长得虽然很高大威武，却不夸大其实，
拥有一种朴素的美德。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小保姆对我话中的含意似懂非懂，却一个劲儿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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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明的皇上
每星期，总有一两天的早上我会去朝见皇上。每次都看见
他在理发，刚开始觉得非常可怕。你想想看，那把剃刀有两把
镰刀那么大！
“如果你愿意，可以四处看看玩玩，格列佛。”皇上一边
理发，一边对我说。
于是我从一大堆剪落的乱发里，选中了四五十根最坚硬的
头发，又选了一块砍成梳背的形状的上等木材，然后跟葛兰达
克莉拿了一根最小的针，在梳背上钻了几个等距离的小孔，再
把那些头发的一端固定在上面，另一端削成尖尖的模样，便成
一把很不错的梳子。
“我那把梳子的齿大多掉了，不能用了，这把新的梳子恰
好适合我！”
皇上听完我的话，再仔细瞧瞧那把迷你梳子，禁不住赞美
道：
“哈哈！在本国绝对再找不出任何一位工匠，能有这样精
巧的手艺替你造一把梳子。”
正兴致勃勃，我又用一些皇后又粗又坚的头发，穿在一把
椅子框架上许多小孔里，按照编英国藤椅的方法编织起来。椅
子编好了就献给了皇后当作礼物。
“哦！好可爱、好精致的小椅子。”
她把椅子放在自己房间，简直把它当作贵重物品一样来珍
藏。有一次，皇后要我坐在这把椅子上。
“试试看，一定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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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平生第一次拒绝皇后的命令：
“不！皇后陛下，我宁可死一千次也不敢把身体的最不干
净的地方，放在那些宝贵的头发上面。”
“为什么呢？”她感到意外。
“因为那些都是曾经让皇后的头增耀的东西呀！”
皇后听完我的理由后，一时间惊讶得说不出来。周围的人
也全都笑起来，而皇后更是高兴地不停给我飞吻。
“噢，格列佛！你真是太可爱了。”
皇上非常喜好音乐，经常在宫里开音乐会。有时，他会把
我带去欣赏“美妙的乐声”，但对我来说那只不过是闹烘烘的
雷声罢了，我几乎分辨不出是音调；只有关上旅行箱内所有的
窗、放下帘子，我才觉得他们的音乐并不难听。
“我应该表演点什么啊！”
我年轻时曾学过古琴，葛兰达克莉房里有一架琴，教师每
个礼拜会来教她两次。当我脑子里刚闪出上述念头，我便决定
演奏一曲英国曲子给皇上、皇后，以供消遣。
我准备了两根普通圆棍子，一头粗、一头细，再把粗的一
头用老鼠皮裹住，这样敲琴键时，才不致损坏键面或破坏音乐。
“请准许我为皇上，皇后陛下献上一首英国舞曲。”
这一晚，我请人搬一张长凳子放在钢琴前面，再把我放到
长凳子上，然后便演奏起来。
我在长凳上面跑东跑西，一会儿这边、一会儿那边，拿着
两根棍子按照节拍敲打着键盘，总算演奏出快步舞曲。
“太精彩了！太绝妙了！”
皇上和皇后听了直鼓掌，非常满意，但我已经累得喘不过
气来：
“这..这是我生平所做..最剧烈的..运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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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
皇上夸奖了我几句，然后立刻安排让我冲热水澡，休息一
下后饱吃大餐，补充体力。
皇上见识非常过人，常常下令召见我。
“格列佛，从箱子里搬出椅子出来坐吧。”他老是这么说。
他要我坐在大箱的顶上，这样我的脸就和他的脸处于同一
平行线上，然后开始谈天。
“多告诉我一些你祖国政府的情况。”
“好的，皇帝陛下。”
皇上非常认真地听我讲述，渐渐对我产生比以前更浓厚的
兴趣。虽然君王做事都是喜欢依照自己的一套，但他却喜欢看
看别人有什么值得学习的。我尽可能把我所知道的英国政府及
百年来的英国大事最详实的情况，简明地作了一番叙述。
“嗯，有真意思，接着说..”
我被召见好多次，每次都叙述几个钟头。皇上除了用心听
之外，还用笔记下我所说的话，又记录下他所要提的问题。这
真太抬举我了。
“我希望你能解答我的一些问题，格列佛。”
“皇上，请说！”
“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与群众意见相背的官员，一定要
逼迫人民改变他们的意见？政府要是强迫改变思想，那就是专
制呀！”
“这是因为那些官员并没有宽阔的心胸，只是侥幸得到主
宰的权势，所以害人不浅哪！”
“嗯！你在谈到贵族绅士的各种娱乐时，曾提到过‘赌博’。
我想知道这种‘赌博’的游戏一般是在多大年纪开始玩，玩到
什么时候才会停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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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皇上！如果沾染上了这种恶习，恐怕就得陪上一
辈子了！”
“啊！那么严重？”
“除非是非常有毅力的才能改掉它，否则..”
皇上对于我国的多项大事，感到十分惊异。
“我觉得这是人性中贪婪、争夺、虚伪、失信、凶暴、不
满、疯狂、嫉妒、淫欲、阴谋和野心的驱使下，产生的恶果。”
皇上一口气说完一段话，使我大为佩服。
“一点儿也没错，皇上！”
他深深叹了口气，然后陷入了沉思，不久又和蔼地看着我
说：
“格列佛，你旅行经过许多国家，见过许多事，我真诚地
希望你永远不要沾染上这种恶习，并且还能给别人带优雅的东
西。”
“我一直也这么警诫自己，多谢皇上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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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之师
有一天，我出于一种取悦于皇上的无聊心态，便告诉他：
“在我们那儿大约三四百年前，有人发明了一种黑粉末，
这种粉末堆得再多，只要落下星星之火便能马上燃烧，声响和
震动比雷鸣还要厉害。”
“真的？那后果肯定很可怕。”
“是的，这种粉末还可以用来制成弹丸，只要在二三十根
炮管装上适量的粉末和铁球，几小时内就可以轰毁敌人最坚固
的城池和堡垒，甚至可以把整个京城全炸为平地。皇上，您也
可以试试制造这种粉末。”
不料皇上听完我的建议之后，却大为震怒：
“噢，是谁想出这么残酷的方法？当初发明这种机器的一
定是魔鬼，是人类的仇敌。如果你想保住性命就别再提此事
了！”
从此，我就再也不敢提有关“火药”的事情了。
这一位君王具备了各种令人崇敬和敬仰的品格，他才华出
众又充满智慧，爱惜人才的作风深受人民爱戴。他贵为一国之
君，竟为了一个不必要的顾虑，而白白放弃一个良好的机会，
这真是我们欧洲人所想象不到的。
大人国的学问不完备。仅有伦理、历史、诗歌和数学比较
卓越，其余的都很落后。但是数学，也几乎全都应用在有益于
生活的事情上，比如说改良农业和一切机械技术等等。
他们的法律十分地简单，条文上的字数不能超过他们全部
字母的长度，而这个国家的字母总共只有二十二个。法律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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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平易、明白的字句写成，他们的人民并不奸诈，所以不会在
法律条文上找缺口做坏事。
他们的文章自然清新、雄健流畅，但绝不繁杂华丽。因为
他们最讨厌堆砌不必要的文字或者用不同的表达法。
说到他们的军事，所谓的陆军只是由各个城市的商民和乡
下农民组成的，而充任指挥的是一些贵族和乡绅，谁都不支领
薪水或赏赐。
“这样的军队能有什么用啊？”我想必定是乌合之众。
有一次，我应皇上的邀请去观赏他们的军事演习。那是京
城驻扎的洛布鲁格鲁驻城民兵在城郊附近广场上操演，人数一
共就两万五千名步兵和六千名骑兵。一声令下，他们同时抽出
腰刀在空中挥来挥去。
赫赫！赫赫！
这样壮观、惊骇的场面无法用语言描绘出来。他们占的地
盘非常大，战马上的骑士约有九十英尺高，刀光相见时就像万
道闪电从天空向四面八方散开那般惊人。
“我真是不识泰山呀！”我瞪直双眼，喃喃自语。
皇上为民兵们的表现感到骄傲。我心中突然生出一个疑问：
“怪事！既然大人国与别的国家不曾有交往，皇上怎么会
想到召集民兵进行训练呢？”
皇上好像知道我心里想什么似的，靠过来说：
“我们大人国在过去，曾经发生争权夺利的不幸事件，所
以我就需要军队做做样子，以防万一。”
原来如此！可见每个人都有想急名夺利的恶性，但这些灾
难得靠像皇上这种有智慧的人才能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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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的离别
至今都觉得遗憾的是我从没料到会以这样的方式与宝丁奈
大人国分离。
那天葛兰达克莉和我跟随皇上、皇后到该国南部海岸巡行。
我还是和平常一样，住在特制的旅行用箱子里。
“格列佛，你是不是累坏了，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吗？”
皇后亲切问候我。我要他们给我准备一张吊床，用丝绳把
它牢牢缚在箱顶四角，这样当仆人把我放在他前面骑马时，就
可以减少许多颠簸。另外，又在离吊床稍远的房顶上开了一个
一英尺见方的天窗，以便热天睡觉时可以透透空气。
“啊！终于到了，最好到佛南拉尼附近的行宫住上几天！”
皇上兴高采烈地建议道。那是一个离海边约有十八英里的
城市，景色非常好。我们一行到达佛南拉尼之后，葛兰达克莉
和我都疲惫不已。我着了些凉，而可怜的小保姆病得比我更严
重，连房门都走不出去。
“皇后，请恩准我跟一位仆从离开城市到海边去呼吸新鲜
空气。”
“好吧，你实在太应该放松放松了！”
皇后把我托付给以前经常照顾我的一位仆从。葛兰达克莉
当时是非常勉强才答应，可是不知怎地她竟泪如雨下，抽抽泣
泣地一再叮嘱那仆从：
“你..你一定要小心看顾格列佛。”
“放心睡吧！葛兰达克莉，身体要紧。”
我和小保姆轻轻吻别，叮嘱她好好休息后便上路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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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行宫，走了大约半个钟头，一直走到到处都是巨岩的海边。
“太好了，把我放下来吧！”
我推开一扇窗子，默默地看向外面的汪洋大海。突然间，
思乡之情油然而生，孤独感阵阵涌上心头，一想到妻子玛丽正
苦苦等待我回去，孩子们也少了爸爸在身旁..我悲伤地叹口
气，对仆从说：
“我觉得不大舒服，想在吊床上睡一会儿。”
那仆从把窗子放下后觉得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就到岩石
中间去找鸟蛋。我在里面躺着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碰！哐！
箱子顶上的铁环被猛地扯了一下，我一下子被惊醒过来，
一时之间也弄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只觉得箱子被高高举起，
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向前移。
我向窗外一望，除了白云和苍天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天呀，不会是..”
这时头顶又传来另一种声响，好像扇动翅膀的声音。没错！
正如我所料..唉，为什么我总是碰上倒楣的事？
“是老鹰！”
原来有只大鹰用嘴衔住了箱上的铁环，准备从高处把箱子
砸在岩石上。
“天啊，我不能就这么死！遥远的故乡还有我的妻儿老小
等着..”
扇动翅膀和激荡的声响愈来愈大了。
“喂！有话好好说。不！你可千万不能松嘴呀！”
我的箱子在空中忽上忽下剧烈震荡，正如刮大风时候的信
号旗。
“叽！哑！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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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声音？”
一阵上下摆荡，我听到啪的巨响。
“老鹰受攻击了。”
刹那间，整个木箱高速垂直往下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