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潘克希那么高兴，就把所有的玩具都搬了出来。
“安利柯！这个火车自己会走哩！”
潘克希对我的火车生了兴趣。
我把上发条的钥匙交给了他，他高兴极了，趴在地板上专
心地玩。
“安利柯！从来没有看见过他这样呢！”卡伦开心地揉搓
着两只大手，侧着头向我低语。
的确，现在的他，我也是第一次看见。我恨不得立刻把那
套火车送给他，但，得先问问爸爸。正在踌躇间，父亲从屋外
地走了进来，悄悄地把一张纸条塞进我的手里。
我偷偷地看了看那纸条，上面写着：
安利柯，我看潘克希很喜欢你的火车，他大概没见过什么
玩具，想想办法吧！
我立即把那套火车收起来，放在他的手里说：
“全都送给你吧！”
“什么？”潘克希不解地看着我。
“这整套火车全都送你了！”
爱的教育.. ·78·
潘克希瞪着大眼睛呆了一会儿。
“真送给我？”他一边说着，一边很兴奋地把火车抱在怀
里了。马上有些不好意思似地又交还给我了。
“我怎能要呢？”
他坚决不肯要，真教我为难了。
这时，父亲微笑着凑了过来说：
“你是安利柯的好朋友，他早就想把它送给你，当作你得
奖的贺礼。别客气，就收下吧！”
“那么，我可以拿回家去吗？”
“当然可以。”
潘克希的眼睛和脸上现出了笑意。
“谢谢！我马上拿回去给爸爸看。”
他立刻想回去。
卡伦帮着他用手帕包了起来。
他们要走的时候，母亲把一朵小花插在卡伦的领襟上说：
“替我把这朵花带回去送给你的母亲吧！”
“谢谢！”卡伦的声音宏亮，态度诚恳地回答。
潘克希走到门口，转身对我说：
“有空请到我家来玩，到我爸爸的工厂去玩，打铁的火花
很好看哟！我还可以送你一些铁钉子哩！”
“我一定去。”
见我答应了他便高高兴兴地走了。
卡伦和潘克希，手拉着手从林荫道回去了。母亲目送着他
们，说：
“他说送些铁钉给你，是想答谢你啊！这个孩子性情很温
顺，又重感情。”
父亲也接着说：
爱的教育.. ·79·
“喔！我看卡伦那个孩子也很好，安利柯！你有这样好的
朋友，真幸福！”
的确，我太幸福了！记得老师曾经说过：“好朋友就是珍
贵的财富。”
十日星期五
爱的教育.. ·80·..
25友人的秘密
昨天，父亲带我到蒙卡利爱里乡下去看别墅，准备暑假去
住。
别墅大门的钥匙交给村里一位教师保管着。我们在他那里，
看见桌上摆着一个雕刻得很精致的木质墨水瓶。
那位教师说：
“这个墨水瓶对我来说个十分珍贵，很有来历！”
他讲道：
“五六年前的一个冬天，我在多里诺市的监狱教导囚犯。
我在走廊上走来走去地讲着，囚犯们各自站在房间的窗口，把
书和本放在窗台上跟着我学习。
房间里光线很暗，除了囚犯们蓬乱着胡须的脸和粗糙干裂
的双手以外，什么也看不见。
有个七十八号犯人，比其他的犯人都用功。我每次走过他
的窗前，他总是向我恭敬地道谢。”
“他是一个长着黑胡子的青年。他不是个坏人，只是个不
幸的人。他原是一个非常正直、手艺很好的木匠，只是脾气大
一点儿。”
“有一次，他一时气愤，把刨子掷向虐待他的主人。他的
主人不幸被打中头部。”
父亲叹息了一声。
我想起了葛禄西。葛禄西上次因为弗兰奇取笑他的母亲，
气愤得扔墨水瓶。
“他事后后悔。所以，自己立刻到警察局自首。”..
爱的教育.. ·81·
“警察查明真相后，从轻处罚，仅判处了七年徒刑。
他本来不识字，经我教导之后，逐渐学会了，脾气也改变
多了，完全悔改了。.. ”
“有一天，他对我说：‘明天我将转到别的监狱去了。感
谢老师热心教导，我学了不少东西，明白了做人的道理。真不
知道该如何感谢老师？老师，让我握一握您那常常指点我的手
好吗？’”
“我笑着把手递给他，他用手捧着吻了一次又一次，热泪
沾湿了我的手。”
教师的眼神发直，回想着当时的情景。
“过了五六年，我差不多已经把他忘记了，想不到前天突
然来了一个人。”..
“‘您是哪一位？’我问他。”..
“‘老师！我是七十八号’他流着眼泪说。我仔细一看，
的确是他。不过，须发全都白了，相貌也变了。”
“老师！五六年前您教过我的，我昨天出狱，今天特地赶
来拜望您的。
这件东西送给您做纪念吧！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
“他说着拿出这个墨水瓶。”
“我深受感动，说不出话来，他还以为我看不起他的东西。”
“我连忙把墨水瓶收下，并且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他高兴极了，一再向我表示，以后一定重新做个好木匠。”
“我的心情，没有比那时更愉快的了。”
“太感人了！他实在是个好人。”父亲赞道。
那墨水瓶好像是用铁钉刻的，不知道要费多大工夫呢！瓶
盖上刻着花纹，还刻着“永记师恩，七十八号敬赠”几个大字，
下面还刻着几个小字“努力和希望”。
爱的教育.. ·82·
回到家，老师所说的话，在我的心里翻腾着。夜晚还梦见
一个囚犯在阴暗的监狱里，怀着悔罪的心情，一心一意地用铁
钉雕刻着墨水瓶呢！
今天，我在操场上告诉了戴洛西。戴洛西立刻紧张起来，
把我拉到树丛中，警告我说：
“这些话你没有对别人说过吧？可说不得哟！”
“为什么？”
“你还不知道吧！前天地格露西说他父亲从美洲回来了，
他高兴死了。”
“他说他父亲回来的第二天，就带着一个很精致的墨水瓶，
不知道去哪儿呢！”
“他说的墨水瓶和你刚才所说的完全一样，也刻着那些字。”
“他父亲并没有去美洲，而是进了监狱。只是格露西并不
晓得就是了。”
我明白了，记得有一次我和母亲去看他们，他母亲伤心地
哭了，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绝不能让他知道这个秘密！”
我回头一看，格露西耷拉着一只胳膊走了过来。
戴洛西马上从树荫下跳了出来。
“格露西！我们一块儿玩吧！”戴洛西说着搂住他的肩膀。
“开火车吧！”
我用力推着他们俩，推到格露西的痒处，他便哈哈地笑了
起来。
我们三个人首尾相接，慢慢地开动了。
最后，三个人一起奔向共同的目标！
十七日星期五
爱的教育.. ·83·..
26医院的天使
“喂！你往哪里去？”看门的老头儿喊着。
一个土气的少年，正要走进那不勒斯市一所著名的慈善医
院大门。
少年停了下来，怯怯地向门房走去。
他的衣服全都湿了，他的裤脚上沾满了泥浆。
“你是远道来的吧？来干什么？”
“我来看望父亲。”少年说着，把手里提着的包袱举起来，
里面大概是替换的衣服。
门房的老头儿打量着少年。
看那少年准是从乡下来的，十二三岁，是个黑胖子。
“哦！”老头儿的脸上流露出怜悯。少年就把包袱摆在窗
台上。
“你父亲是什么时候住院的？”
“最近..”少年说着掏出一封皱皱的信。
“父亲去年到法国做工，前天回国。在那不勒斯市下船后
突然生了病，便住进这家医院来了。”
我父亲的病要不要紧呢？”
“我想不大要紧吧！不过，我不太清楚。你向前一直走，
就会看到一个门。走进去，问一问那里的人就知道了。”
少年顶着雨向里边一直走去。
“你父亲叫什么名字？一位白净的护士从小窗口问他。
少年回答，。护士又问道：
“是从外国回来的工人吧？”
爱的教育.. ·84·
少年点点头。
“几时入院的？”
“五天前。”
护士想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似的说：
“对了！在四号病房。里边那张床。”护士说着，从里边
走了出来。
“病得严重吗？”少年望着白衣护士急切地问。
护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以怜悯的眼光看着他说：
“跟我来！”
少年把鞋在棕榈制的鞋垫上蹭了几下，便紧跟在她后面走
去。由于护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更加焦急不安了。
走上楼梯，是一条长廊。
长廊里静静的。少年放轻了脚步。他一直走到尽头，看见
一个很大的门，立即停下脚步，紧张极了。
打在窗上的雨往下流着。
“跟我进来！”护士小声说。
病房里面有二十多张床，分左、右两排并列着。
“有这么多病人！”
少年看了心里有点儿发慌。他顺着中间走道不安地走着。
两边的病人，脸上都没有一点儿血色，眼睛都直勾勾地看
着这刚进来的少年，希望会是来看自己的，少年一走过去，都
失望地闭上了眼睛。
阴沉沉的病房里充满了药水味。两位护士拿着药瓶和体温
表，不停地照顾着病人。
到了病房的最里面，护士轻轻地对少年说：“就是这里！”
少年深情地望着病人的脸。
病人躺在床上，一只手露在被外，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了。
爱的教育.. ·85·
“爸爸！”少年握着病人的手，喊叫着。
“爸爸！是我，齐启禄看您来了。妈妈要照顾小弟弟们，
不能来。爸爸！您听见了没有？”
病人迷迷糊糊地看了看齐启禄，脸上毫无表情，又把眼睛
闭上了。
齐启禄一阵难过，不禁啜泣起来。
眼泪汪汪地看着病人，心想，爸爸不是一向很健康的吗？
怎么会病得这么厉害？头发白了，胡子也长得这么长了，脸也
肿了，眼睛无神，只有面孔的轮廓和眉毛之间还有些像爸爸平
日的样子。
“爸爸！”他悲伤地喊着。可是病人仍一动也不动，不断
地喘着气。
“最好和病人多说话，他就会好的。”护士说完便走了。
齐启禄，哀哀地注视着病人。
“爸爸要是死了..”
齐启禄思前想后，坐立不安。
去年在码头送父亲的情景，全家欣喜地盼望着父亲发财回
家的心情，接到父亲的信后母亲悲伤的情景，以及父亲一旦死
去家人哭泣的样子，一幕一幕都浮现出来。
齐启禄正哭着，忽觉有人轻轻地拍了他一下，猛然抬头一
看，原来是老护士长。
“这是你父亲吗？”护士长亲切地问。
“是的！我父亲的病会好吗？”
护士长没有作答，盯着他，说了一声：“院长就要来了！”
就匆匆地走开了。
一会儿，院长带着助手和护士走了进来。他们按着病床的
次序，详详细细地诊断。
爱的教育.. ·86·
少年盼着他们早点儿来，院长走得越近，他的心跳得越猛。
院长终于走过来。院长个子很高，看起来很有学问。他先
向少年望了一眼。
“这孩子是..”院长手推了一下眼镜问。
“是这位病人的儿子。”护士长回答。
“啊！是来服侍父亲的。太好啦！”
院长笑着抚摸齐启禄的头。他那温暖的手，带给齐启禄安
慰和信心。齐启禄确信院长一定能把父亲的病治好。
院长俯下身认真诊断着。
院长看看体温表，又看看病人的气色，然后对护士长说：
“如果他能够保持这样，就会好的。”
于是院长把手消了毒，就要转往别的病床去。
“院长！我父亲的病会..好吗？”齐启禄紧张地问。
院长说：
“别担心！还有希望。有你在他身旁照顾，很快就会好的。
不过，这是会传染的，所以你要像我刚才那样常常把手消毒才
行呀！”
“可是我对他说话，他一点儿也听不清楚。”少年哽咽着
说。
明天就会听清楚啦！昨天和今天这两天是最严重的时期，
你要小心服侍，不要让他伤心，在病人面前不应该哭！”院长
安慰着他说。
是的！在病人面前不应该哭。齐启禄立刻用袖子擦了擦眼
泪。
他一心想要好好地照料父亲，可是他不知道怎样做。
他只是替病人整理枕头，盖被子，或用手去摸摸病人的额
角，或是..
爱的教育.. ·87·
护士端来一碗汤。
“让我来喂他吧！”
齐启禄接过碗和汤匙，亲自喂着。
病人微微张开发肿的嘴唇，勉强咽下了几口，不断地从眼
缝中看着齐启禄，不认识齐启禄似的。
齐启禄心中好难过，但为了安慰父亲，勉强装着笑脸。
晚上，病人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齐启禄在病床旁边，把两张椅子并在一起当床铺睡觉。但
是，他总担心夜里父亲会醒来，而不敢入睡，经常睁开眼睛来
看看。
室内灯光昏暗，一只苍蝇飞到病人的脸上来了。齐启禄赶
忙爬了起来把苍蝇赶跑。
“爸爸！”齐启禄轻轻喊了一声，没有动静，又躺了下去。
齐启禄抱着无限希望合上了眼睛。他在朦胧中，看见父亲
的病已经痊愈。他高兴极了。
“爸爸！是我！您知道吗？”
第二天早晨，齐启禄感觉病人总是看着他，而且眼睛里也
是露出了愉快的神色。他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
“爸爸！还感觉不舒服吗？头疼不疼？”
他边说边抚着病人的手，只见病人的嘴辱在动，却听不见
他在说些什么。
一位年轻的医生来看过两次，说是转好了。
这一天，病人也不时地睁开眼睛看齐启禄在不在身旁。
傍晚，齐启禄喂病人时候，发现病人的嘴角带着一丝微笑，
他更加高兴了。于是，他讲了些有关母亲和小弟弟们的事情。
也许病人听得不大清楚。但是，病人很喜欢听他那讲的声
音，很明显病人总是认真听着。
爱的教育.. ·88·
四天过去了。病人的情况刚好一些，忽然又变坏了。齐启
禄尽全力服侍着病人。
病人神色好些，他就高兴。要是痛苦，他就忧伤。
到了第五天，病情又突然严重起来。
护士长急忙把那位年轻医生请来，医生摇摇头，没有希望
了。
齐启禄趴在病人的枕边哭了起来。
病势虽然逐渐严重，但神志却似乎清醒了。
病人深情地望着齐启禄，脸上现出喜悦的神色。
除了齐启禄以外，谁喂的他的东西都不肯吃。
一次齐启禄喂他东西时，他的嘴辱动了几下，想要说什么。
齐启禄一看这种情形，就握着他的手，极力地安慰他说：
“爸爸！好好休养吧！不久就会好的。”
傍晚，齐启禄正和护士在替病人盖被子，听见有人在门口
说：
“护士长在这里吗？谢谢您！我今天要出院了。”
齐启禄听声音很熟，回头一看，一位手上缠着绷带的男子，
正在向护士长辞行。
那个男子站在那儿呆住了。原来那个男子才是齐启禄的父
亲。
“爸爸！”
“齐启禄！”
齐启禄扑进父亲的怀抱里，哇的一声哭了。
护士长和护士小姐们都很奇怪，纷纷围拢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