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手术顺利..”
马珥珂祈祷着。
爱的教育.. ·159·
突然一声尖叫。
“妈妈死了！”马珥珂也跟着叫起来通的一声就跪在地板
上了。
医生从门口探出头来说：
“你母亲有救了！”
马珥珂傻愣愣地望着医生的笑脸，好像没听清楚。
过了好一会儿，突然扑在医生脚下，大声喊首：
“谢谢您！医生！”
接着哭了起来。
医生搀起他说：
“起来，救活她的是你！”
二十日星期六.. (每月例话)
爱的教育.. ·160·..
40绮吉亚
早晨，我到教堂做完礼拜后回到家里，正要去给小鸟添食
时，门铃响了。
我忙去开门。门前站着一位身体很棒的中年男人，肩上扛
着个大包袱。他一见了我，满脸高兴的喊：
“小少爷！”嗓音很高。
“乔！是你呀！”我万没有想到是他回来了。
我们住在智利时，乔曾在我们家做过园丁。记得他在三年
前到国外去了。
“你哪天回来的？”
“昨天。在热那亚上岸的。小少爷！你父亲、母亲都好吗？”
我顺口答了一句：
“都好！”
就大声地喊：
“爸爸！乔回来了。”
“啊！你回来啦！好几年没见啦！”父亲、母亲笑着说。
乔的眼睛湿了。他一向做体力活，但一点儿也不见老，脸
还那么红润，精神还那么旺盛。
“快进来吧！”父亲说。
“别客气！我得先去别的地方。”
“是不是想看看你的女儿？”
“是呀！不知道她近来怎么样？我很想她。”
“她很好。前几天我去看过了。”
“谢谢您的照顾！这个包袱先寄放在您这儿，我先去一下。”
爱的教育.. ·161·
“安利柯！你带他去吧！”
“好！”
“小少爷，那就麻烦你了！”
乔的女儿绮吉亚，又聋又哑，很可怜。
乔特别疼她，所以设法让她上了聋哑学校。因为他们家住
在孔德铺，绮吉亚的母亲不能常来看她，乔临出国时，曾特地
托付我父亲就近多多照顾她。
“老爷！那孩子学得怎么样？
“她妈妈来信说，那孩子手语大有进步。可是，我不懂那
些手势，待会儿见了面，怎么办？
唉！三年了，见了面一句话也不能说，多么遗憾的事啊！”
乔说到最后，声音都变了。
“乔！到了那里，你就明白了。快去吧！”
父亲拍拍他的肩膀，神秘地笑了笑，然后暗暗向我做个手
势。
聋哑学校离我们家很近，乔在途中边走，边伤心地说：
“绮吉亚真可怜！生来又聋又哑。我没听她叫过爸爸，我
叫她也听不见。从来没有听她说过话，也..”
听他说话的声音快要哭了。
“不过，她进了聋哑学校，总还算幸运。她是八岁那年去
的，现在十一岁了。
十一岁了，还是一句话也不会说。唉！不去看她，心里又
想她。一看见她，心里又难过。”
我看乔那样难过，真想把实情告诉他。
可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因为父亲暗示过我，先不要告诉他。同时，我也认为这样
才会使他更加高兴。
爱的教育.. ·162·
不知不觉已经到聋哑学校。刚一进门，一位职员迎上前来，
引我们走进了会客室。
“我是绮吉亚的父亲。”
“我去叫她来见你。”职员说完，匆匆地走了。
乔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又坐下，一会儿摆弄摆弄帽子，
一会儿又干咳了一下，显得急躁不安。
门开了。一位穿黑衣服的女老师，领着一个漂亮的女孩走
了过来。
“绮吉亚！”
父女俩紧紧地拥抱着。
绮吉亚白白净净的小脸蛋上，泪珠滚滚流了下来。
乔的肩膀不停地抽动着。
不久，乔松开了手，把女儿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啊！长大多了，也漂亮多了。只是..。真可怜..老
师！请您叫她用手势和我谈几句话吧！我虽然不懂。看看也觉
得很好。”
老师抿着嘴笑了。
“这是谁？”老师低声地问。
绮吉亚轻轻地回答说：
“我父亲。”
她说得很慢，音调有点儿特别，可是发音却很清楚。
“啊？”乔大吃惊一惊，向后倒退了两步。
“会..会说话了..绮吉亚会说话了！”
乔揉了好几次眼睛。看他的神情，好像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老师！真是她自己说的话吗？”
“是的。她已经会发音，而且很清楚，不用手势了。”
“那么，她能听见我说的话吗？”
爱的教育.. ·163·
“听不见。”
乔照立即又低下了头，很失望，可是一听到下面的话，马
上又抬起头来，笑得合不上嘴。
“就连她自己的声音也听不见。不过，她看您说话的口形，
可以知道您说的是什么。
我们学校教的是最新的口语法。
他们看了别人的口形，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太神奇了！”我在心里说着。
乔似懂非懂，只是发愣，好像有些不相信。
他想试一试。
“绮吉亚！父亲回来了，你高兴吗？”
绮吉亚默默地看着父亲，不说话。
“不成！”
“不是不成。她没有回答，是因为她没有看见您的嘴。不
要贴着她的耳朵说，请您站在她面前再说一遍。”
于是，乔又说了一遍，绮吉亚用心地看着父亲的嘴。
“父亲回来了，我很高兴！”绮吉亚回答得很清楚。
“噢！真的啊！”
乔猛力地把女儿抱住，紧接着又问了许多。
乔照笑起来了，同时，眼泪也跟着流了出来。
“老师，谢谢您！绮吉亚会说话了，也会算数了。我实在
太高兴了，真不知道怎样感谢才好。”
“她不仅会说话、会算算数，还会写呢！地理和历史也懂
点儿。
毕业的时候，大概可以受完国民教育。到时候，他们每个
人学一种技艺。将来到社会上，绝不至于找不到职业。
这里毕业的学生，现在有许多在当服务员。都和普通人一
爱的教育.. ·164·
样。
“老师！我真不懂，您是怎样教的？我看这可真不容易啊！”
老师叫一位正从门前经过的职员，找一个刚入学的学生
来。
找来的是一个八九岁的男孩。
“请你看，是这样教的，我现在教他发.. A字的音。”
于是，老师张着嘴发 A的音给那孩子看，并且用手势，叫
那孩子学。然后再用手势叫他发音。那孩子发出音来，但不是..
A。
“不对！”
老师拿起孩子的两只手，叫他一只手放在老师的胸前，一
只手放在老师喉咙那儿再反复地发.. A字的音。
孩子从触觉了解了老师的喉部和胸部的运动，又重新张开
了嘴巴试了几次，终于发出了正确的.. A字音。
于是，老师又以同样的方式教他发.. O和.. D字的音。
我很惊讶，乔当然更不用说了，他那种奇怪的表情，实在
无法形容。
乔直眉竖眼地看着老师。
“这些孩子都是这样教会的吗？绮吉亚也是这样教会的吗？
..啊！老师！您真太伟大了..感激不尽！..”
说着，不住地行礼，泪流了下来。
老师笑着说：
“您太客气了！教他们虽然费力，可是，我从来没有厌烦
过。我很喜爱他们学会说话时那种喜悦的样子，真是一种说不
出的愉快，什么劳累都忘了..绮吉亚！你和你爸爸好好地谈
吧！”
绮吉亚笑嘻嘻地看着爸爸，她父亲握着她的手，详细地问
爱的教育.. ·165·
她各种事。
女儿答一句，父亲笑一笑，有时还拍着自己的膝盖，越听
越高兴。乔笑眯着眼睛，侧着耳朵，好像他女儿的声音是仙乐。
“您可以带她到外面去玩一天。”老师说。
“真的！那太好了。我带她到孔德铺，让他母亲看看，也
让别人都看看，她会说话了。他们不知道将会多么惊讶呢！”
说完，便兴冲冲地替女儿披上了小斗篷，向老师道了谢，
又找出一枚二十元金币放在桌子上说：
“这枚金币，送给贵校吧！”
“不用！请收起来吧！本校经费还够的..”
“这不过是表示我的一点儿心意而已。”
“我们已经心领了。这是您用汗水换来的钱，我们不能要，
请您收起来吧！”说着，老师硬把钱又塞进乔的衣袋里了。
于是，乔无可奈何地拿起帽子，必恭必敬地向老师行了个
告别礼。
我们走出校门。
“先到你们家去，让你爸爸、妈妈看看绮吉亚多会说话！”
“啊！太阳..多好啊！”
绮吉亚仰望着太阳快乐地说。声音满甜的。
“光明照耀着四方..”乔好像变成了诗人。
他的一只手扶着我，一只手搂着他女儿的肩膀，摇晃着向
前走着。
看了他那幸福的样子，我想世界上最幸福的父亲，恐怕就
是乔了吧？
二十八日星期日
爱的教育.. ·166·..
41夏
夏天到了。
校园里树木青葱，操场边，树荫遮上着体育器械。
课间，我到操场一看，同学们都和从前不一样了。
都把垂在肩上的头发剪得短短的，并戴上了草帽，草帽上
还有长长的丝带。
许多小同学穿着短裤，露着雪白的腿，上身穿着一件衬衫，
袖子卷到胳膊肘以上。还有少数不太注意的同学，敞着怀。
穿海军制服的也很多。
最有趣的是小石匠安东尼。
他头上扣着一顶他父亲给他的大草帽，两只耳朵被压得弯
弯的，稍微走快一点儿，帽子就溜到眼眉下边了，他不停地往
上推一推。每次往上推的时候，他总要扮个鬼脸，真是好笑。
劈柴店的柯雷蒂，戴上一顶灰色绸的旧运动帽。
铁匠的儿子潘克希，穿的是他父亲穿过的藏青色工作服，
一跑起来，衣服就喀吱吱地响。
小商人古路非，脱去那大外套，改用口袋来收藏东西了。
他的口袋老是鼓鼓的，一只金龟子从衣袋里爬了出来，爬到他
肩上。
从昨天，天气突然热起来的。
意大利的夏天，干燥，雨少，从非洲吹来的热风像火一样。
所以少年们都没了生气，像春天般美丽的脸色，都不见了。
尤其是那格，他特怕热，脸色像黄蜡一般，非常难看，常
趴在笔记本上睡觉。
爱的教育.. ·167·
幸亏卡伦留心照顾他，一看见他睡着了，就把书翻开竖在
他面前遮起来，免得老师看见。
老师也很同情他，总是假装没看见。
我的头也老是昏昏的。在这么热的天里读书，太辛苦了。
从窗口看见校园里的清凉树荫，真想飞过去。
可是一想到这样怎么对得起母亲呢？精神又振作起来。
每天放学回家，母亲总是先看看我脸色，问我是不是不舒
服，怕我受了热。
早晨，母亲总是按时叫醒我。
“起来吧！快到暑假了，我们又可以到乡下去了。这一个
月，你可不能放松呀！”
她常常对我说：
“安利柯！你看有些孩子不是在烈日下的田野中，或火热
烫脚的沙滩上，流着汗，工作吗？有些孩子不是整天在玻璃工
厂里被火焰烤着吗？
你想一想他们你就不会感觉教室里热了。
越说‘热’就越感觉热，其实不见得真那么热。
你要坐直了，一心一意地听讲，心一静自然就凉快了。
热的时候，更应该努力锻炼心静才是。”
不过，我和戴洛西比起来，还差得远呢！
他绝不叫一声热，打一下瞌睡，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认认真
真的。做起功课来一点儿也不叫苦。只要坐在他旁边，听到他
呼吸的声音，也能振作起来。
此外，还有两个人，热浪和睡神对他们都无可奈何。
一个是战舰——施泰基，睡神来的时候，他就用笔尖杵脸。
实在太倦的时候，就咬紧牙关，用力把眼睛睁大。那样子像要
把老师吞下去似的。
爱的教育.. ·168·
另一个是小商人古路非。他见钱眼开，背着老师，在桌子
下面用红纸糊团扇，把火柴盒上的商标纸剪成花形贴在上面，
然后一把卖一个铜板。
但是，最令人佩服的还是柯雷蒂。听说他早晨五点钟就起
床，帮助父亲扛运劈柴呢！
所以，每天到了十一点，他就困得睁不开眼，头就低了下
去。
于是，他自己猛力地摇着头，有时候用手敲着脖子，或者
请老师准他出去用冷水洗脸，有时候还请坐在他旁边的人推推
他、拧拧他。
可是，他今天终于忍不住，呼呼地睡着了。
老师大声地叫着：“柯雷蒂！”他也没有醒来。
那格慌张地站了起来，他说：
“老师！他今天早晨五点钟就起床了，搬劈柴搬到七点。”
于是老师让他继续睡，讲了半个钟头的课以后，才走到柯
雷蒂旁边，在他脸上轻轻地吹了一口气。他惊醒过来，揉眼一
看，老师正站在面前，一下慌了。
老师抚摸着他的头说：
“我不怪你。因为你睡觉不是因为懒惰，是因为太累的缘
故。”
爱的教育.. ·169·..
42少年马里奥
十二月的一天，乌云满天，海水的蓝色浓得怕人。
海上有一艘从利物浦开往马耳他岛的轮船。
这条轮船上有船员六十人、乘客一百四十人，船长和船员
们基本上是英国人。
“好大的浪哟！”一个十二三岁的意大利少年，望着海空
说。
少年独自坐在船头卷着缆绳的地方。他的脸盘儿又圆又黑，
小矮个儿，又粗又壮，看样子很结实。
破旧的衣服外面套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大衣。
他住在三等舱，手托着腮帮子，无精打采地望着远方，心
事重重的样子。
“马里奥！这里有一个很好的同伴呢！”一个意大利水手，
拉着一个小女孩儿走到少年的面前说。
马里奥睁开眼睛看，这女孩子面容清秀，身材苗条，年龄
和他相仿，比他高一点儿，短短的卷发包在红头巾里，耳朵上
带着银耳环。
“坐呀！你到哪里去？”马里奥先开口问。
“先到马耳他岛，然后到那不勒斯去。爸爸、妈妈、弟弟、
妹妹都在盼望我回去呢！”女孩子这样说完了，甜甜一笑。
“是回家去呀！”马里奥很羡慕地说。
马里奥很小的时候，母亲就死了。父亲在英国做工，几天
前在利物浦死了。
“你的爸爸、妈妈呢？”女孩子问。
爱的教育.. ·170·
“都死了。我要回到故乡帕菜谟去，因为我还有一位远亲
在那。这次，多亏领事馆的帮忙，我才能搭上这条船。”
女孩子同情地看着少年，其实，她自己的身世也很可怜。
虽然是家人都在，但是家里很穷，父亲不得已才把她送给
住在伦敦的婶婶家寄养。
“你叫什么？刚才我没有听清楚。”
“我叫马里奥。你呢？”
“克莉泰。”
女孩子拿出饼干，分给马里奥吃。马里奥也从破包里取出
了面包和水果，分给女孩子吃。
风越来越猛，大西洋上波涛汹涌。
船摇得很厉害，乘客都回到船舱里躺着去了，甲板上除了
正在工作的水手外，一个人影也没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