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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囊全集全译》作者:冯梦龙

_49 冯梦龙(明)
[述评]
魏文帝闻昭烈树栅连营状,谓群臣曰:“备不知兵,必破矣。岂有七百里连营,而可以拒敌者乎?包原隰险阻以营军者,必为敌擒,此兵忌也!”后七日,而孙权捷书至,以昭烈之老于行间,而识不及曹丕,何也?岂所谓“老将至而髦及之”乎?
昭烈之伐吴,苻坚之寇晋,皆倾国之兵也。然昭烈之谋狡,故宜静以待之;苻坚之气骄,故宜急以挫之。狡谋穷则敌困,骄气挫败敌衰,所以虽众无所用之也。
按:淝水之役,苻融攻硖石,坚留大军于项城,自引轻骑八千就之。朱序私于谢石曰:“若秦兵尽至,诚难与为敌,今乘诸军未集,宜速击之,若败其前锋,则彼已夺气,可遂破也。”石从之。
西陵督步阐以城降晋。抗闻,日夜督兵赴西陵,别筑严围,使内可围阐,外可御寇,而不攻城。诸将咸谏曰:“及兵之锐,宜急攻阐。比晋救至,阐必拔矣。何事于固,而以敝士民之力?”抗曰:“此城甚固,而粮又足,其缮修备御具皆抗所亲规,攻之急未能克,而救且至。救至而无备,表里受敌,何以御之?”诸将犹不谓然。抗欲服众,乃听令一攻,果不利,于是围备始力。未几,晋杨肇帅兵来救,时我军都督俞赞忽亡诣肇。抗曰:“赞,军中旧吏也,知吾虚实,吾尝虑夷兵素不简练,若敌来攻,必先此处。”是夜易夷兵,而悉以旧将统之。明日,肇果攻故夷兵处,抗击之,矢石雨下。肇夜遁,抗不追,而但令鸣鼓发喊,若将攻者。肇大溃,引去。遂复西陵,诛阐。
[评]
陆逊、陆抗,是父是子!
【译文】
三国时代汉主刘备率军伐吴,自巫峡到夷陵营地长达七百多里。另又派遣吴班率几千人在平地扎营,四出挑衅。吴国将帅看到这种情形,都主张下令攻击,陆逊说:“这其中必定有诈,暂时按兵不动,先观察一阵再说。”
刘备看见诱敌不成,只好让埋伏在谷地的八千伏兵出谷攻击,陆逊说:“这就是不让各位贸然攻击吴班的原因。现在我已经知道敌人的战术了,一定能破敌。”于是下令全军于入夜之后,每人各持一把茅草,每间隔一个敌营,发动攻击,同时举火,造成声势,让敌军各营寨间陷入惊惶,不能相互救援,于是一举攻破四十多寨。
[述评译文]
当初魏文帝曹丕听说汉军设立营寨达七百多里,对群臣说:“刘备不懂兵法,一定会被打败!哪里有将帅会设立七百里的营地来抵御敌军的呢?包原平地,无险可守,设立营地一定会敌所破,这是兵家大忌呀!”
这话说完后的七天,果然接到吴军打败汉军的捷报。以刘备身经百战于军事,竟不如曹丕有远识。这是什么原因,难道真是所谓年纪大了,昏愦糊涂了吗?
刘备伐吴,苻坚攻晋,都是倾尽全国的兵力。然而,刘备用计狡诈,所以应该以静观情势的变化待之;苻坚心浮气骄,所以要急攻以挫其傲气。狡计无法施展,自然自陷困境,骄气顿挫自然士气低落,所以即使兵力众多,又有什么用呢?
按:淝水之役,苻融出兵攻击陕石,苻坚留大军于项城,自己率领轻骑八千随之。朱序乃私下向谢石说:“若秦兵尽至,诚难与为敌,今诸军未集,宜速击之,若败其前锋,则彼已夺气,可遂破。”谢石接受朱序的建议。
吴国陆抗(字幼节,陆逊的儿子)听说西陵督步阐叛吴降晋,急忙命令部队日夜开赴西陵,并另行建筑坚固的城墙,把步阐围困在内,又可抵御晋军的攻击,却不下令攻打步阐。将领们劝谏说:“应该趁着兵精气锐攻打步阐,若是晋国援军一到,步阐必然获救,何必辛苦地建筑城墙,来耗损本身的气力呢。”
陆抗说:“这座城非常坚固,城内粮食又充足,凡是守卫防御的一切措施和武器,都是我亲自规划的。现在仓促进攻,一定难以克敌,等晋军一到,我们又无法防备,内外受敌,怎么约束全军呢。”
将领们听了陆抗的话,却仍不以为然,陆抗也想让众人心服,就任由军士出击步阐,果然失利,于是全军才尽力筑城防守。
不多久,晋国杨肇率兵援助步阐,正巧吴军都督俞赞也投效杨肇,陆抗说:“俞赞是军中的老军官,知道我军的虚实,我常担忧我们结集的夷人部队训练不精良,如果敌人来攻,一定先打此地。”
当夜,陆抗就把部队中的夷人部队全部调离,代以精良的部队防守,第二天,杨肇果然攻打以前夷人防守的地方,陆抗立刻下令反击,箭石如同雨下,杨肇趁夜逃走,陆抗只敲击战鼓,作出追击的姿态,并没有真的追赶。杨肇军队大败溃逃,陆抗于是光复西陵,杀了步阐。
[评译文]
陆逊、陆抗,一个是父亲,一个是儿子,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798、邓艾
【原文】
邓艾与郭淮合兵以拒姜维,维退,淮因西击羌。艾曰:“贼去未远,或能复还,宜分诸军以备不虞。”于是留艾屯白水北。三日,维遣廖化自水南向艾结营。艾谓诸将曰:“维今卒还,吾军少,法当来渡,而不作桥,[边批:棋逢对手。]此维使化持吾,今吾不得动;维必自东袭取洮城矣。”洮城在水北,去艾屯六十里。艾即夜潜军,径到洮城,维果来渡,而艾先至据城,得以不破。
【译文】
三国时,魏将邓艾(字士载,曾辅佐司马懿抗拒蜀国)与郭淮(字伯济,卒谥贞)合力防御姜维(三国蜀汉人,字伯约)。当姜维撤兵之后,郭淮准备进兵攻打西羌。邓艾说:“敌人虽然撤退,但是并没有走远,或许还会回头来攻,所以应该分军守卫,以防意外。”于是邓艾留下驻守白水之北。
过了三天,不出所料,姜维派廖化在白水南边扎营,对邓艾叫阵。邓艾对诸将说:“姜维果然卷土重来,我军兵力薄弱,他们理当渡河来攻,而必定不会造桥直接渡河。以廖化的部队牵制,使我不得动弹,而由姜维引军向东袭取洮城。”洮城在白水北边,距邓艾防地六十里。
于是,邓艾赶紧趁夜行军,悄悄开往洮城,姜维果然渡河而来,但是邓艾已经先占领洮城,所以得以保全洮城。
799、唐太宗
【原文】
唐兵围洛阳,夏主窦建德悉众来援,诸将请避其锋。郭孝恪曰:“世充穷蹙,垂将面缚,建德远来助之,此天意欲两亡之也。宜据武牢之险以据之,伺间而动,破之必矣。”记室薛收曰:“世充府库充实,所将皆江淮精锐,但乏粮食,故为我持;建德自将远来,亦当挫其精锐,[边批:亦是朱序破苻秦之策。]若纵之至此,两寇合从,转河北之粟以馈洛阳,则战争方始,混一无期。今宜分兵守洛阳,深沟高垒,勿与战;大王亲帅骁锐,先据成皋,以逸待劳,决可克也。建德既破,世充自下,不过二旬,两主就缚矣。”世民从之。由是夏主迫于武牢,不得行。
[按]
是时,凌敬言于建德曰:“大王宜悉兵济河,攻取怀州、河阳,使重将守之,遂建旗鼓,逾太行,入上党,徇汾晋,趣薄津,蹈无人之境,拓地收兵,则关中震惧,而郑围自解矣。”妻曹氏亦曰:“祭酒之言是也。”夫此特孙子旧策,妇人犹知之,而建德不能用,以至败死。何哉?
谍告:“夏主伺唐牧马于河北,将袭武牢。”世民乃北济河,南临广武而还,故留马千余匹,牧于河渚以疑之。建德果悉众出牛口,置阵亘二十里,鼓行而进。诸将皆惧,世民升高望之,谓诸将曰:“贼起山东,未尝见大敌,今度险而嚣,是无纪律,逼城而阵,有轻我心,我按兵不出,彼勇气自衰,阵久卒饥,势将自退,追而击之,无不克矣。”建德列阵,自辰至午,士卒饥倦,皆坐列,又争饮水。世民命宇文士及将三百骑,经建德阵西,驰而南上,建德阵动,世民曰:“可击矣。”帅轻骑先进,大军继之,直薄其阵。方战,世民又率史大奈等卷旆而入,出于阵后,张唐旗帜。夏兵见之,惊溃。
秦王世民至高墌,薛仁杲使宗罗日候将兵拒之,世民坚壁不出,诸将请战,世民曰:“我军新败,士气沮丧,贼恃胜而骄,有轻我心,宜闭垒以待之,彼骄我奋,可一战而克也。”乃令军中曰:“敢言战者,斩。”相持六十余日,仁杲粮尽,所部多降,世民乃命梁寔营于浅水原以诱之。罗日候大喜,尽锐攻之。数日,世民度其已疲,谓诸将曰:“可以战矣。”使庞玉阵于原南,罗日候并兵击之,玉几不能支,世民乃引大军自原北出其不意,自帅骁骑陷阵,罗日候军溃,世民帅骑追之,窦轨叩马苦谏,世民曰:“破竹之势,不可失也。”遂进围之,仁杲将士多叛,计穷出降,得其精兵万人。诸将皆贺,因问曰:“大王一战而胜,遽舍步兵,又无攻具,直造城下,众皆以为不可,而卒取之,何也?”世民曰:“罗日候所将,皆陇外骁将悍卒,吾特出其不意破之,斩获不多;若缓之,则皆入城,仁杲抚而用之,未易克也。急之则散归陇外,折日候虚弱,仁杲破胆,不暇为谋,此吾所以克也。”众皆悦服。
【译文】
唐朝大军包围洛阳,窦建德(隋人,大业末年被人诬陷通贼,于是占据饶阳自称长乐王,宇文化及杀隋炀帝,窦建德出兵征讨,越王侗封为夏王)发兵援救洛阳。李世民召集诸将商议,诸将请求先避开窦建德军队的锐锋。
郭孝恪却说:“王世充处境困顿,很快就要被迫投降,窦建德老远赶来救援,这是天意要灭亡他们,武牢地势险要,所以我认为我军应该坚守外,再等机会出兵,一定能打败他们。”
记室(官名,掌书记之官)薛收(字伯褒)说:“王世充据守东都,府库充实,率领的军队,都是江、准的精锐,目前只因粮食补给不及,才暂时受困于我军;窦建德亲率大军,远来救援,我军应采速攻,挫其锐气。若是让窦建德顺利到达此地,两军联合,转运河北的粮食,补给洛阳,那么战争结束的日期,就谁也不知道了。现在依下官看,不如一面在洛阳挖深沟,筑高垒,不与王世充交战;一面大王亲率精兵,占据成皋,以逸待劳,等窦建德大军到。只要窦建德兵败,王世充也自然不攻而破,我估计不出二十天,就能擒获两贼。”李世民听从这建议,于是窦建德大军被围困在武牢,不得动弹。
[按语译文]
当初,凌敬(唐陆敬另一名字)曾对窦建德说:“大王应率军渡河,攻取怀州、河阳,派大将防守,鸣战鼓,树旌旗,翻越太行山,进入上党,由汾、晋进逼蒲津,如此有三利:一则如踏无人之地,取胜可以万全,二侧开拓土地,收取士众,形势更强,三则关中震惊,围城自然不攻而解。”窦建德的妻子曹氏也说:“祭酒(凌敬为窦建德国子祭酒)的话不可不听。”但窦建德还是不予接纳。
唉,这其实是《孙武兵法》中的旧计,连妇人都明白,而窦建德却不能采纳,以致败亡。能怪谁呢!
间谍报告说:“窦建德探知唐军牧草已尽,在河北牧马,打算偷袭武牢。”李世民一得知这个情报,就由北渡河,到广武侦察敌军形势后,故意留下千余匹牧马诱敌,而在夜晚返回武牢。
窦建德果然全军而来,由牛口布阵绵延二十里,击鼓进军,李世民的将领不禁心生恐惧。李世民登高眺望,对诸将说:“贼人起于山东,不曾遇过强敌;今天军行险地而军士喧哗,是无纪律的表现。临近都城布阵,是有轻敌之心。我军按兵不动,他们气势自然衰竭。长时间的列阵待敌,士兵们一定口干腹饥。最后自然退兵,那时我军再追击,一定能胜!”
窦建德的士兵排列阵式,自早晨七时直到中午十二时,士兵饥饿疲倦,都纷纷坐在地上,又争相饮水,队伍零落不整。此时,李世民命宇文士及率三百骑兵经过窦建德队伍的西面,试探一下,立即急驰南上。窦建德的部队因此被牵动,乱了阵脚。
李世民说:“可以攻击了!”于是率领轻骑先行发动攻势,大军继进,直逼敌阵,双方交战时,李世民又率史大奈等人卷着大旗冲进敌阵的后方,扬起唐军的旗帜。窦建德的士兵见了唐旗,大为吃惊,溃散而逃。
有一次,秦王李世民领军来到高杲。薛仁杲(薛举儿子,善骑射,外号万人敌)派宗罗日候领兵抗御,李世民坚守不出战。
诸将都请李世民下令攻击,李世民说:“我军刚败,士气沮丧,贼人恃胜骄傲,有轻敌心理,这时应该坚守不战,等待机会。一旦他们骄傲轻敌,我军奋力备战,就可克敌致胜。”
于是下令:“再有人敢说出战,立刻斩首!”
两军相持六十多天,薛仁杲粮食用尽,手下部将也都率兵来降,李世民于是命梁实率领所部,在浅水原扎营引诱敌兵,宗罗日候看了很高兴,以为有机可乘,派出所有的精兵进攻,几天后,李世民预计敌兵已经疲惫,对诸将说:“可以出战了。”
于是派将军庞玉在浅水原南边布阵,宗罗日候结合兵力攻他,庞玉迎战,几乎抵挡不住敌军的攻势,李世民亲自率领大军,出其不意地自浅水原北边突袭,宗罗日候的士兵大败,李世民率骑兵乘胜追杀。
窦轨(字士则)拦马劝阻,李世民说:“现在情势有如破竹,机不可失。”于是进兵围之。薛仁杲的将领多半叛薛降李,薛仁杲已无计可施,李世民虏获薛仁杲精兵一万多人。诸将们纷纷向李世民道贺,趁机问说:“大王一战而胜,不用步兵,又没有攻城装备,轻骑直逼城下,大家都认为一定会失败,竟然夺城成功,这是什么原因呢?”
李世民说:“宗罗日候所率领的士兵多是陇西人,将领骁勇兵卒凶悍,我先前出其不意的打败他,斩杀俘获的兵士并不多,此时若是我放慢攻势,那么敌兵都会逃入城中,只要薛仁杲加以安抚重用,日后就难以对付,立即紧蹑其后,乘胜追杀,士卒就会溃逃回陇西,高城的防备更形虚弱,薛仁杲心虚害怕,就更无法冷静思考应敌之计,这就是我战胜的原因。”
800、李靖
【原文】
萧铣据江陵,诏李靖同河间王孝恭安辑,阅兵夔州。时秋潦,涛濑涨恶。铣以靖未能下,不设备。诸将亦请江平乃进,靖曰:“兵事以速为神。今士始集,铣不及知,若乘水傅垒,是震雷不及塞耳,仓卒召兵,无以御我,此必擒也。”孝恭从之,帅战舰二千余艘东下,拔其荆门、宜都二镇,进至夷陵。
萧铣之罢兵营农也,才留宿卫数千人。闻唐兵至,大惧,仓卒征兵,皆在江岭之外,道途阻远,不能遽集。乃悉见兵出拒战,孝恭将击之,李靖止之曰:“彼救败之师,策非素立,势不能久,不若且驻南岸,缓之一日,彼必分其兵,或留拒我,或归自守,兵分势弱,我乘其懈而击之,蔑不胜矣!今若急之,彼则并力死战,楚兵剽锐,未易当也。”孝恭不从,留靖守营,自帅锐师出战,果败走,趣南岸。铣众委舟,收掠军资,人皆负重。靖见其众乱,纵兵奋击,大破之。乘胜直抵江陵,入其外郭,大获舟舰。李靖使孝恭尽散之江中,诸将皆曰:“破敌所获,当借其用,奈何弃以资敌?”靖曰:“萧铣之地,南出岭表,东距洞庭,吾悬军深入,若攻城未拔,援兵四集,吾表里受敌,进退不获,虽有舟楫,将安用之?今弃舟舰,使塞江而下,援兵见之,必谓江陵已破,未敢轻进,往来窥伺,动淹旬月,吾取之必矣。”铣援兵见舟舰,果疑不进。
【译文】
唐朝时萧铣(后梁宣帝曾孙)占据江陵,皇帝诏命李靖(字药师,谥景武)同河间王李孝恭(唐宗室,封永安王)共同出兵攻击萧铣。李孝恭由夔州出发,这时正当江水高涨,萧铣认定李靖不会来攻,因此防备松懈,而唐军的将领也都请求等水潮退后再进。李靖说:“用兵讲求的是神速难测,现在我军刚集合,萧铣还未获得情报,若是走趁着江涨突袭进攻,正是迅雷不及掩耳,他们仓促之间一定无法集合军队还击,我军必能擒获贼人。”
李孝恭依计而行,亲自率领战舰二千多艘东下,果然攻下荆门、宜都二镇,进兵夷陵。萧铣屯兵耕种,才留下几千人守卫,听说唐兵到来,大为恐惧,仓皇间征兵,兵士却都在江南、岭南之外,路途遥远,不能立即会合,只好尽现有兵力出兵反扑。
李孝恭想继续进逼,李靖阻止说:“他们是为救援而来,并不打算坚守抗拒,不耐久战,我军不如暂时在南岸驻扎,缓他一日,敌军必会分兵部署。有的留下抵拒,有的回营自守。兵力一分散,自然势力衰弱,我军趁敌军势弱松懈时加以攻击,哪有不胜之理?如果穷追进逼,敌兵一定拚死一战。楚兵生性剽悍,不易抵挡。”
李孝恭不听,留下李靖守营,自率精锐出击,果然战败,退守南岸。萧铣的部众却弃去舟船,抢夺军需用品,人人背负重物。李靖见敌兵阵势纷乱,立即下令攻击,大败敌兵,乘胜推进江陵,来到外城,得抢夺敌兵舟船。
李靖要李孝恭将舟船散置江中,诸将都说:“掳获敌人的舟船当善加利用,为何要白白弃置,反而资助敌人呢?”李靖说:“萧铣的地盘,南出岭南,东到洞庭湖。我们孤军深入敌境,若攻城不下,他们援军从四方集合,我军里外受敌,进退两难,即使有舟船又有什么用?今天弃置舟船,使它满江满河顺流而下,敌人援军看见,以为江陵已破,必定不敢贸然进兵,再三派遣间谍窥探军情,这一拖延可能就是十多天。这期间我军一定可以攻下敌城了。”
萧铣的援兵看见散置江面的舟船,果然心生怀疑,不敢进兵。
801、朱隽
【原文】
黄巾贼党韩忠,以十万人据宛,诏朱隽以八千人讨之。隽张圉结垒,起土山以临城内,鸣鼓攻其西南。贼悉众赴西南,隽自将精兵五千掩其东北,乘城而入。忠乃退保子城,惶惧乞降。时司马张超等议听之,隽曰:“不可!今海内一统,独黄巾造逆,纳降徒长逆萌,非长计!”急攻之,不克。隽乃登土山望之,顾谓张超曰:“吾知之矣,贼外围周固,乞降不受,欲出不得,所以死战。不如撤围,并兵入城,忠见围解,势必自出,出则意散,易破之道也。”即解围,忠果出,因击,大破之。
【译文】
东汉末年时,黄巾贼将韩忠聚众十万人盘据苑城,汉灵帝下令朱隽(字公伟)率八千人平乱。朱隽修堡筑城,堆起能俯瞰城内的土山之后,就击鼓指挥大军攻苑城西南,贼人全力防守西南时,不料朱隽却亲自率五千精兵从东北偷袭,乘机攻入城里。韩忠仓皇退入内城,派人请降。
当时司马张超(张良后代,字子并)等人主张接受韩忠的请降,朱隽却反对,他说:“同是投降,但是情势不同,处理方式也就不能一概而论,秦朝末年项羽争霸时,天下无主,所以用奖赏鼓励归顺投诚的人。现在天下一统,唯独黄巾结党作乱,如果今天接受贼党请降,无异鼓励日后贼匪作乱谋反,并非久安之计。”
韩忠请降不成,但朱隽一时间却也无法破城歼灭韩忠。一天,朱隽登上土山眺望,回头对张超说:“我明白了,我军已围住贼党,贼人请降不成,又无法突围而出,只好拚死守城。所以我军不如撤兵,韩忠见围兵撤退,一定率贼出城,贼人一出,拚死一战的士气瓦解,就容易击溃贼人。”
于是下令撤兵,韩忠果然出城,于是朱隽下令出击,果然大破韩忠。
802、耿弇
【原文】
张步弟蓝,将精兵二万守西安,而诸郡合万人守临淄,相距四十里。耿弇进军二城之间,视西安城小而坚,临淄虽大实易取,乃下令,后五日攻西安。蓝闻,日夜警备。至期,夜半,弇敕诸将皆蓐食,及旦,径趋临淄。半日拔其城,蓝惧,弃城走。诸将曰:“敕攻西安而乃先临淄,竟并下之,何也?”弇曰:“西安闻吾攻,必严守具;临淄出不意而至,必自警扰,攻之必立拔;拔临淄则西安孤,此击一而得二也!若先攻西安,顿兵坚城,死伤必多,即拔之,吾深入其地,后乏转输,旬月间不自困乎?”诸将皆服。
【译文】
汉光武帝时,张步(琅琊人,字文公)的弟弟张蓝率精兵二万人据守西安,而其他各郡县则集结一万人防守临淄,两城之间相距四十里。汉将耿弇(耿况之子,字伯昭,谥愍)率军来到两城之间,发觉西安城虽小,但守备坚强;临淄虽是大城,但防守松懈,容易攻占。于是下令,五天后进攻西安。
张蓝听说耿弇将要率兵攻城,日夜加紧严密的戒备。到了第四天的半夜,耿弇下令全体士兵携带蓐席军粮抄小路急行军,快天亮时,来到临淄城,只用半天的时间就攻占了临淄。张蓝惊恐之下,竟弃守西安城逃逸。
事后诸将问耿弇:“元帅先前下令进攻西安,却发兵打临淄,结果两城一并攻占,这是什么原因?”
耿弇说:“西安城听说我军将要进攻,必定更加强戒备,我军出其不意进攻临淄,临淄守兵一定因料想不到而惊慌害怕,所以能立刻破城。临淄一破,西安城就孤立无援,这就是为什么只攻一城而得两城的原因。如果先打西安,西安城坚兵强,双方交战,死伤必然惨重,即使获胜,我军深入敌境,后方补给不易,十天半个月之后,难保不自陷困境。”诸将听后,大为佩服。
803、韦睿
【原文】
梁天监四年,王师北伐,命韦睿督军,攻小岘城。既至,城中忽出数百人,阵于门外,睿曰:“城中二千余人,闭门坚守,足以自完,而无故出人于外,此必其骁劲者也,先挫其劲,城一鼓可拔。”诸将疑不前,睿指其节曰:“朝廷授此,非以为饰,法不可犯也!”兵遂进,殊死战,魏兵大溃,急攻之,城遂拔。
睿进攻合肥,先按行山川,曰:“吾闻之:‘汾水可灌平阳,绛水可灌安邑。’”乃为之堰肥水,堰成,而魏援兵大至。诸将俱,请表益兵。睿笑曰:“贼已至而请兵,虽鞭之长,能及马腹乎?”初战不利,诸将议退巢湖,又议走保三叉,睿怒曰:“将军死绥,有前无却,妄动者斩!”乃取伞扇麾幢树堤下,示无动意,而更筑垒于堤以自固。久之,堰水满,魏救兵无所用,城竟溃。
魏中山王元英,以百万众寇北徐州,围刺史昌义之于钟离。帝遣曹景宗将大兵往救,敕睿帅所部往会之。睿自合肥径进,时魏兵声势甚盛,诸将惧,请缓行。睿曰:“钟离望救甚急,车驰卒奔,犹恐其后,而可缓乎?魏兵深入,已堕吾腹中,勿忧也。”不旬日,至,遂于景宗营前二十里,一夜掘长堑,树鹿角,截土为城,比晓而营立,元英惊以为神。英先于邵阳洲两岸为两桥,树栅数百步,跨淮通道。睿乃装大艘,乘淮水暴涨,竞发以临其垒,而令小船载苇藁,灌之膏油,乘风纵火,烟焰障天,倏忽之间,桥栅尽坏,我军乘势奋勇,呼声动天地,无不一当百。魏兵大溃,元英仅以身免。昌义之得报,不暇语,但直叫曰:“更生!更生!”
[述]
时魏人歌曰:“不畏萧娘与吕姥,但畏合肥有韦虎!”韦即睿,吕,吕僧珍,萧者,临川王宏也。
【译文】
南北朝时,后梁天监四年,豫州刺史韦睿奉命率军攻击魏军小岘城。来到城外时,魏军派出数百人在城外列阵,韦睿说:“城中虽只有二千多人,但只要闭门坚守,有足够的力量自保,现在无故派人出城,这一定是他们最勇敢善战的军士,如果能打败他们,那小岘城也就不攻自破了。”诸将却犹豫不前,韦睿指着符节说:“朝廷颁赐符节,不是用来当装饰品的,我韦睿的命令不可违抗!”于是下令攻击,士兵都拚死作战,魏兵大败,韦睿乘胜攻占城池。
有一次韦睿进兵合肥,到达之后,先观察山川地势,说:“我听说汾水可灌平阳,绛水可淹安邑。于是率部众筑堤,堵住河水,准备水淹合肥。这时魏国大批援兵开到,诸将深感恐惧,怕无法战胜魏军,想上书奏请增派援兵。韦睿笑着说:“敌人已经兵临城下,才要求请援,怎么来得及呢,鞭子再长也不及马肚啊(远水难救近火)!”一开始战况不利,诸将想要退守巢湖,又想回守三叉,韦睿生气的说:“军人御敌作战,只有前进没有后退,违令者斩!”于是命人拿来伞扇及麾幢,象征威权的仪仗,树立在堤堰下,表示决不后退的决心。一面在堤上修筑营垒巩固防御。不久,积储之水满溢,困住了城池,魏军的援兵竟无法发挥作用。韦睿反攻,破城而入。
北魏中山王元英(拓跋桢之子,字虎儿,谥献武)率部众百万人蹂躏徐州北方一带,在钟离城包围刺史昌义之(南朝梁人,卒谥烈)。皇帝派遣曹景宗率大军增援,并命韦睿前往会合。韦睿直接从合肥赶到钟离,一路上,军士畏惧魏兵人多势众,多劝韦睿放慢行军速度。韦睿说:“钟离城情势危急,即使车驰卒奔,火速前往救援,都还嫌太迟,慢慢走怎么来得及?魏兵孤军深入,我自有办法应付,你们不用担心。”不到十天,已与曹景宗会合,韦睿趁夜在曹景宗的营前二十里处掘了一条长沟,树立鹿角,垒土成城,天亮时,营寨已筑好,元英以为是神人。先前元英曾派人在邵阳洲的两岸架设便桥,树立围栅数百步,管制桥上通道。韦睿乘着淮水暴涨,登上战舰攻击水洲上的魏军,另外利用小船载着干草,灌上油脂,顺着风势放火,一时烟尘迷漫,刹那间便桥围栅都化为灰烬。韦睿的军队乘势奋勇杀敌,喊声震天,个个以一当百。魏兵大败,元英一个人侥幸逃走。昌义之得到魏军大败的报告,高兴得直说:“得救了!得救了!”
[述译文]
当时魏军曾编一首歌传唱:“不畏萧娘与吕姥,但畏合肥有韦虎。”韦是指韦睿,吕是指吕僧虔,萧是指临川王萧宏。
804、马燧
【原文】
马燧既败田悦,会救至,悦复振。悦壁洹水,淄青军其左,恒冀军其右。燧进屯邺,请益兵。诏河阳李芃以兵会,次于漳。悦遣将王光进以兵守漳之长桥,筑月垒以扼军路。燧于下流以铁锁维车数百绝河,载土囊遏水而渡。悦知燧食乏,坚壁不战。燧令士赍十日粮,进营仓口,与悦夹洹而军,造三桥,逾洹日挑战。悦不出,阴伏万人,欲以掩燧。[边批:亦通。]燧令诸军夜半食,鸡鸣时鸣鼓角,而潜师并洹。[边批:攻其所必救。]趋魏州,下令曰:“须贼至,止为阵。”留百骑持火匿桥旁,待悦众尽渡,乃焚桥。燧行十余里,悦果率众逾桥。乘风纵火,鼓噪而前。燧令兵士无动,除蓁莽广百步,勇士五千人先为阵以待悦。[边批:以逸待劳。]比悦至,火止,气少衰。燧将兵奋击,大败之。悦还走,而三桥已焚矣。悦众赴水死者不可胜计。
【译文】
唐朝时马燧(字洵美)虽打败田悦(田承嗣的侄儿),但因有敌援开到,所以田悦势力死灰复燃。马燧随之将部队推进到邺城,并报请朝廷增兵支援。朝廷诏令河阳守李芃率兵驰援,与马燧会师于漳水。田悦派部将王光进分兵守漳水边的长桥,修筑半月型的土墙,以扼制官军的进路。马燧派出数百兵卒,牵引铁链连接河中,沿着铁链装载土袋,截断河水,让兵士可以涉水渡河。
田悦知道马燧缺粮,就挖濠沟,坚守营地不出战。马燧让士兵携带十天口粮,进兵驻屯仓口,与田悦的部队在洹水两岸对峙,另外派兵搭建三座桥道,天天渡越洹水,到田悦营前挑战。田悦不出战,却暗中埋伏一万人想突袭马燧。
马燧半夜里下令士兵起床吃饭,天刚破晓,鼓角齐鸣,佯作进攻,却偷偷地将主力渡越洹水移师魏州,下令说:“贼兵到后,停止行军,立即布阵!”同时留下一百名骑兵,拿着火把藏匿在桥旁,等田悦的兵士全部渡河后,烧毁了桥道。
马燧率军走了大约十里路,田悦果然率众渡河追来,乘着风势纵火,并且高声叫嚣着前进。马燧按兵不动,先清除阵前百步内的草丛,命勇士五千人为先锋,设阵待敌。等田悦的部众到跟前时,因火势已熄,所以士气也跟着衰竭。
马燧这时发兵攻击,田悦大败后退,但因三桥被毁,田悦军队大乱,因逃命跳水淹死的,难以计数。
805、郑子元 李晟
【原文】
桓王怒郑不朝,以诸侯伐之。王为中军,虢公林父将右军,蔡人、卫人属焉;周公黑肩将左军,陈人属焉。郑子元请为左拒,以当蔡人、卫人,为右拒,以当陈人,曰:“陈乱,民莫有斗心,若先犯之,必奔。王卒顾之,必乱。蔡、卫不支,固将先奔,既而萃于王卒,可以集事。”从之,曼伯为右拒,祭仲为左拒,原繁、高渠弥以中军奉郑伯,为鱼丽之阵,先偏后伍,[二十五乘为偏,五人为伍。]伍乘弥缝。战于繻葛,命二拒曰:“[旝大将之麾]动而鼓!”蔡、卫、陈皆奔,王卒乱,郑师合以攻之,王卒大败。
吐蕃尚结赞兵逾陇岐,李晟选兵三千,使王佖伏汧阳旁,诫之曰:“蕃军过城下,勿击首尾,首尾纵败,中军力全,但候其前军已过,见五方旗、武豹衣,则其中军也,突其不意,可建奇功。”佖如晟节度,遇结赞,即出奋击,贼皆披靡。佖军不识结赞,故结赞仅而免。
[述评]
犯王不祥,而三国非郑敌,故先动其左右以摇之;尚结赞劲而狡,小挫未可得志,故专力于中军,出不意以突之。
若鄢陵之战,苗贲皇言于晋侯曰:“楚之良,在于中军王族,请分良以击其左右,而以三军萃于王卒,必大败之。”此又因晋、楚力敌而然。故曰:“知彼知己,兵法何常之有?”
【译文】
春秋时周桓王因郑国不朝拜天子,率诸侯各军征讨郑国。周桓王亲自指挥中军,虢公林父指挥右军,蔡、卫两军也归由他统一指挥,周公黑肩率领左军,陈军也在他的指挥下。
郑子元请求组成左军,以便抵挡蔡、卫两军,另再组右军抵抗陈军。他说:“陈国刚刚发生内乱,百姓都因厌战而缺乏斗志,假如先发兵攻打陈军,他们一定不战而狠狈奔逃;周王所率的中军看到这种情形,一定会引起骚动;而蔡、卫军也不能抵挡我军,当然溃逃。这时我们就可集中兵力攻打周王的中军,一定大获全胜。”
郑庄公采纳郑子元的建议,派大夫曼伯率领右军,祭仲率领左军,原繁,高渠弥率领中军,排成鱼丽之阵护卫郑庄公。所谓“鱼丽阵式”就是先锋排列二十五辆战车,其次是每排五人的五排步兵,列阵在两车之间,组成敌人无法切断的坚强阵势。
两军在繻葛(今河南省长葛县北十二里)展开激战。郑庄公下令左右两军说:“看到对方大将的军旗移动时,就击鼓前进。”
结果蔡、卫、陈三军纷纷溃散奔逃,周桓王所率领的中军也阵势大乱,郑军全力攻击,周军于是大败。
唐朝时,吐蕃尚结赞(唐时吐蕃丞相,曾助唐灭朱泚,德宗毁约食言,于是率兵入寇,为李晟讨平)入侵陇、歧,李晟派大将王佖(李晟的外甥)率领骁勇善战的士卒三千人埋伏在汧阳城旁,并告诫他说:“敌兵过境,不要去攻击他们的前锋或殿后部队,即使打败了他们的前锋或殿后部队,中间的主力部队实力仍毫无损伤,你们就无力抵抗了。不如等他们的前锋部队过去,看到五方旗,穿着虎豹图案战服的士卒,那就是他们的主力部队。你们出其不意的截击,一定能建奇功。”
王佖照着李晟的告诫去做,果然把尚结赞打得大败逃走。可惜由于士卒不认识尚结赞的长相,因而让他逃脱。
[述评译文]
与天子军队为敌,固然理亏,但蔡、卫、陈三个都不是郑国的对手,所以郑子元先动摇左、右两军的士气,瓦解他们的斗志;尚结赞悍劲狡诈,小败不能挫他威勇,所以要出其不意的全力攻击他的主力。
晋楚鄢陵之战时,苗贲皇(春秋楚人,后投奔晋国)曾对晋侯说:“楚国的精兵都在中军,请王派少部分精兵攻击左右两军,加以牵制,再集中用全力攻击楚国中军,这样一定能获胜。”所以说:“重要的是知己知彼,兵法并没有固定不变的规则。”
806、刘錡
【原文】
刘錡[字叔信。]赴官东京。至涡口,方食,忽暴风拔坐帐。錡曰:“此贼兆也,主暴兵。”即下令兼程而进。闻金人败盟南下,已陷东京,錡与将佐舍舟陆行,急趋至顺昌。知府陈规见錡问计。錡询知城中有米万斛,乃议敛兵入城,为守御计。诸将谓金不可敌,请以精锐遮老稚顺流还江南。錡曰:“东京虽失,幸全军至此,有城可守,奈何弃之?敢言去者,斩!”置家寺中,积薪于门,戒守者曰:“脱有不利,即焚吾家!”[边批:李光弼纳刀于鞲中,相似。]乃分命诸将守诸门,明斥堠,募土人为间谍。于是军士皆奋。时守备一无可恃。錡督取车轮辕埋城上,又撤民户扉,周匝蔽之。凡六日,粗毕,而金兵已至城下矣。初錡傅城筑羊马垣,穴垣为门,至是蔽垣为阵,金人纵矢,皆自垣端轶著于城,或止中垣上。錡用破敌弓,翼以神臂、强弩,自城上或垣门射敌,无不中者。敌稍却,即以步兵邀击,溺河水死者无算。金兵移砦二十里。錡遣阎充募壮士五百人夜斫其营。是夕,天欲雨,电光四起,见辫发者辄歼之。金兵复退十五里。錡复募百人以往,命折竹为器,如市井儿以为戏者,人持一以为号,直犯金营,电一闪则奋击,电止则匿不动。敌众大乱,百人者闻吹声而聚。[边批:用百人如一人,又如千人万人。]兵至此神矣,金人益不能测。终夜自战,积尸盈野,兀术在汴闻之,即索靴上马,帅十万众来援。诸将谓:“宜乘方胜之势,具舟全军而归。”錡曰:“敌营甚迩,而兀术又来,吾军一动,彼蹑其后,则前功俱废矣!”錡募得曹成等二人,谕之曰:“遣汝作间,事捷重赏,第如吾言,敌必不杀汝,今置汝绰路骑中,汝遇敌,则佯坠马,为敌所得。敌帅问我何如人,则曰:‘平边帅子,喜声妓,朝廷以两国讲好,使守东京,图逸乐耳。’已而二人果如其言,兀术大喜,[边批:兀术之败,只为太自恃轻敌故。]即置鹅车炮具不用。翌日,錡登城,望见二人来,缒而上之,乃敌械成等来归,以文书一卷系于械上,錡惧惑军,立焚之。[边批:有主意。]兀术至城下,谴责诸将,诸将皆曰:“南朝用兵非昔比,元帅临城自见。”适錡遣耿训请战,兀术怒曰:“刘錡何敢与吾战?以吾力破尔城,直用靴尖趯倒耳!”训曰:“太尉非但请与太子战,且谓太子必不敢济河,愿献浮桥五所,济而大战。”[边批:怒而致之。]迟明,錡果为五浮桥于河上,敌用以济。錡遣人毒颍上流及草中,戒军士虽渴死,毋饮于河,饮者夷其族。时大暑,敌远来,昼夜不解甲,錡军番休更食羊马垣下,而敌人马饥渴,饮食水草者辄病。方晨气清凉,錡按兵不动。逮未申间,敌气已索,忽遣数百人,出西门接战。俄以数千人出南门,戒令勿喊,但以锐斧犯之。敌大败,兀术遂拔营北去。是役也,錡兵不盈二万,出战仅五千人;金兵数十万,营西北,亘十五里,每暮,鼓声震山谷,营中喧哗,终夜有声;而我城中肃然不闻鸡犬,唯能以逸待劳,是以大胜。
[朱晦庵曰]
顺昌之役,正值暑天。刘錡分部下兵五千为五队,先备暑药,饮酒食肉。以一副兜牟与甲,晒之日下,时令人以手摸,看热如火不可着手,乃换一队。军至,令吃酒饭;少定,与暑药。遂各授兵出西门战,少顷,又换一队,出南门,如此数队,分门迭出送入,虏遂大败。缘虏众多,其立无缝,仅能操戈,更转动不得;而我兵执斧直入人丛,掀其马甲以断其足,一骑才倒,即压数骑,杀伤甚众。虏人至是方有怯中国之意,遂从和议耳。
【译文】
宋朝刘錡赶赴开封任官,中途行经涡口正要吃饭时,突然刮起一阵暴风,把帐蓬都吹倒了。他认为这是贼兵兴乱的凶兆,于是下令加紧赶路。不久,果然接到金人背盟南侵的消息,已经攻陷东京(开封)。不得已和副将弃船走陆路,连夜急行赶到顺昌城。知府陈规见到刘錡,就急问该如何御敌,刘錡得知城中尚有存粮万斛,于是决定率兵入城,再计议如何集中兵力全力防守的事宜。诸将都说金兵难以抵御,请求先派兵护送城内的老弱妇孺前往江南。刘錡说:“东京虽已失陷,但幸亏仍有完整的军队据守此地,为什么要弃城逃逸,谁再敢说弃城,军法处斩!”
于是以庙为家,在庙门堆放许多柴草,交代守卫:“万一情势危急,就点火烧毁我家。”另外分别派将领把守各城门,严格检查往来行人,并且由当地人士中招募密探,派出斥堠,如此军心大为振奋。
当时顺昌府毫无防御工事,刘錡命人取来车轮排列在城墙上,又拆去民家的大门,围在城墙的四周,花费了约六天的时间,大致部署完毕,这时金兵也来到城下。最初,刘錡即在守城周围修筑“羊马垣”(城外加筑的小隔城工事,暂为安泊羊马之用),再在垣上挖洞为门,此时,结合了许多羊马垣,加上遮盖做为防御阵地。
金人以箭阵进攻,所射出的箭若非越过垣端射到城墙,就只射到垣壁,丝毫发挥不了杀敌的作用。刘錡挑选神箭手,以强弩在城上或垣门反击,百发百中,伤敌无数,敌人稍一退兵,刘錡就出动步兵追击,金兵逃命落水而死的不计其数。
金兵退后二十里扎营,刘錡派阎充召募五百壮士,乘夜杀入金营,这夜雷电交加,宋军见到绑辫子的即予扑杀。金人再退败十五里,刘錡命一百名勇士组成敢死队,以竹子为武器,就象一副市井百姓嬉戏追逐的样子,每人拿一根竹子为暗号进攻金兵的营地,天空雷光一闪,每人就奋勇前冲,雷光止就潜伏不动,敌营大乱。而一百名敢死队员闻号角声,便齐聚进攻,金人更觉草木皆兵,兵心惶恐。竟整夜自相混战,堆尸盈野。
金兀术(完颜宗弼)在汴京接到战败的消息,率十万人军救援。诸将认为:“趁着金人退败,应赶紧备船,全军而退,不要与金兀术正面交手。”刘錡说:“敌营离我军很近,而金兀述的援军将到,如果我军一退,金兵一定出兵紧随追击,所有的战果都将前功尽弃。”
于是又召募曹成等二人,对他们说:“现在我派你们当密探,事成之后必有重赏,只要你们照着我的话去做,金人就绝对不会杀你们。现在你们骑马去闲逛,看到金兵就故意坠马,金人俘虏你们后,一定会侦讯你们想知道我是怎样一个人。这时你们就答说:‘他身在太平盛世,平日他最欢听歌玩妓,朝廷希望两国修好,所以派他镇守东京,好安享逸乐。’”当曹成等二人照刘錡之计行事后,金兀术非常高兴,就放弃鹅车(攻城车)、大炮等攻城器械。第二天,刘錡登城,看见曹成二人回来,立刻用绳索吊他们上来,发现两人都上了刑具,还附了一封信,刘錡深恐动摇军心,立刻把信件烧毁。
金兀术来到城下后,先责备金将为什么没有攻下顺昌。诸将异口同声回答说:“南朝用兵已非昔日可比,不信,元帅亲自攻城就知道了。”正巧,刘錡派耿训请战,金兀术听了勃然大怒说:“刘錡是什么人,竟敢向本帅挑战?凭本帅十万兵力,攻下你刘錡一个小小顺昌城,就好比用脚踩平狗窝!”耿训说:“太尉(刘錡)非但请与太子(宋人称金兀术为四太子)决战,并且认为太子一定不敢渡河前来,所以太尉特别献上五座浮桥,供你军渡河用。等太子平安渡河后,再决一死战。”
第二天天亮,刘錡果然在河上架起五座浮桥,好让金兵能渡河而来,但却在河的上游和草中都撒上毒药,因此特别警告士卒说:“渴死也不许喝河水,敢违抗军令者,一律问斩。”这时正是大热天,金兵长途跋涉而来,日夜都不敢解下盔甲睡觉。反之,刘錡的军队都能轮流休息,并且在羊马垣下进食,金兵人马又饥又渴,有许多兵马因饮食水草而中毒生病。
在清晨较凉爽时,刘錡一直按兵不动,好让士兵充分休息,直到下午三点左右,见金兵已稍渐松懈,才突然派几百人从西门冲出杀敌,接着又有几千人从南门向金兵猛攻,刘錡命兵士不准出声,只能用大斧挥砍攻击,结果金兵大败,金兀术只好拔营北归。
总计这场战役,刘錡的兵力不到两万人,实际参加战斗的只有五千人;反之,金兵有几十万兵,军营由西到北绵长十五里。每晚战鼓之声震撼大地,营中通宵嘈嚷;而宋军戍守的顺昌城,城内一片寂静,连鸡狗都不叫。以“以逸待劳”战术,终于大败金兵。
[朱熹评译文]
顺昌之战正当热天,刘錡把五千人分成五个队,先准备好避暑药和饮酒食肉,在烈日下放一副兜牟与甲,不时让人去摸,一直晒到手不能触摸铁甲的热度,才换一队。军队来了,便让吃酒饭,停一会儿又给避暑药。于是从西门出兵突袭,接着再派一队由南门出击,只见全军从各城门出出入入,结果金兵大败而逃。再说金兵因人数过多,拥挤在一堆,几乎无立锥之地,仅仅只能手持矛枪站立,完全动弹不得,反之宋军却手持大斧冲入敌阵,杀金兵,砍马脚,一骑倒,数骑也随之倾倒,结果敌人伤亡惨重,由于顺昌一战,金人才知宋人战力不可忽视,生起怯意,于是同意与宋议和。
807、韩世忠
【原文】
世忠驻镇江,金人与刘豫合兵分道入侵。帝手札命世忠饬守备,图进取,辞旨恳切。世忠遂自镇江渡师,俾统制解元守高邮,候金步卒;亲提骑兵驻大仪,当敌骑。伐木为栅,自断归路,会遣魏良臣使金,世忠撤炊爨,给良臣:“有诏移屯守江。”[边批:灵变。]良臣疾驰去,世忠度良臣已出境,而上马令军中曰:“视吾鞭所向。”于是引军至大仪,勒五阵,设伏二十余所,约闻鼓即起击。良臣至金军,金人问王师动息,具以所见对。聂儿孛堇闻世忠退,喜甚。引兵至江口,距大仪五里,别将挞孛也引千骑过五阵东,世忠传小麾,鸣鼓,伏兵四起,旗色与金人旗杂出。金军乱,我军迭进,背嵬军各持长斧,上揕人胸,下斫马足。敌披重甲,陷泥淖,世忠麾劲骑四面蹂躏,人马俱毙,遂擒挞孛也等。
【译文】
南宋名将韩世忠(字良臣,卒谥忠武)镇守镇江时,金人与刘豫(字彦游,高宗南渡后,金人册立刘豫为皇帝,国号齐)相互勾结,分头入侵宋境。宋高宗亲笔下诏,饬命韩世忠严加守备外,并希望韩世忠能进而有更大的作为。诏书言辞恳切感人,因此,韩世忠由镇江亲自率军渡河,除了命统制官解元(字善长,以屡建战功任命为保信军节度使)防守高邮,抗御金人步兵外,自己则亲率骑兵驻守大仪,抵挡金人骑兵。
韩世忠命人伐木作成栅栏,阻断自军的退路,增加士兵奋勇杀敌的决心。
正遇到魏良臣(字道弼,官至参知政事)奉命出使金国,并即刻命令撤去炊爨,移军江边屯驻,给魏良臣调动部署的印象。于是,魏良臣策马疾驰而去,韩世忠估计魏良臣已出边境后,就上马对全军士兵说:“注意看我马鞭所指的方向。”于是引领全军到大仪地区排列成五个军阵,并在二十多处险地埋伏士卒,约定以鼓声为出击信号。
魏良臣到达金人营地后,金人询问魏良臣有关宋军部署的情形,魏良臣都一一据实相告。聂儿孛堇听说韩世忠退兵守江,非常高兴,率兵来到江口,距大仪大约有五里路。这时副将挞孛也率领一千名骑兵,正经过宋军五阵的东面。
韩世忠传令小兵击鼓,埋伏的士兵蜂拥而出,宋军的旗帜与金人的旗帜混杂一起,金兵顿时大乱,宋军乘胜猛攻,韩世忠更督令背嵬兵每人各持长斧一把,上刺人胸,下砍马脚,金兵穿着笨重的盔甲,陷在泥地里,根本无法挥刀抵抗,这时韩世忠再命精锐骑兵由四方冲杀陷在泥地的金兵,人马均亡,于是擒获挞孛也等人。
808、曹玮
【原文】
曹玮知渭州,时年十九。尝出战小捷,虏引去,玮侦虏去已远,乃缓驱所掠牛马辎重而还。虏闻玮逐利行迟,师又不整,遽还兵来袭,将至,玮使谕之曰:“军远来,必甚疲,我不乘人之急,请休憩士马,少选决战。”虏方甚疲,欣然解严,歇良久,玮又使谕之:“歇定,可相驰矣!”于是鼓军而进,大破之。因谓其下曰:“吾知虏已疲,故为贪利以诱之,比其复来,几行百里矣。若乘锐以战,犹有胜负,远行之人,小憩则足痹,不能立,人气亦阑,吾以此取之。”玮在军,得人死力,平居甚暇,及用师,出入若神。一日,张乐饮僚吏,中坐失玮所在,明日徐出视事,则贼首已掷庭下矣。贾同造玮,欲按边,邀与俱,同问:“从兵安在?”曰:“已具。”既出就骑,见甲士三千环列,初不闻人马声。
[评]
只看城中肃然不闻鸡犬,便知刘錡必能胜敌;只看甲士三千环列,初不闻人马声,便知敌必不能犯曹玮。
【译文】
北宋人曹玮奉命戍守渭州时才十九岁,有一次与金人交战小胜后,金人即率兵退走,曹玮侦知金人走远后,就意态从容的驱赶所掠得金人的牛马、辎重返回营地。金人听说曹玮竟会为贪得战利品而拖延行军的速度,再听说军队的纪律也不严整,于是突然调转军队想突袭曹玮。
两军相距不远时,曹玮派人告诉金兵说:“你们大军远来,一定非常疲惫,本帅不愿趁人之急,请大军稍事休息,再决一死战。”金兵确实感到非常疲困,就欣然答应。休息一段时间后,曹玮又派人对金兵说:“休息够了,两军可以交战了。”于是击鼓进军,大破金兵。
胜利后,曹玮对属下说:“金人远道入侵,其实已露疲态,但我却故意让他们以为我贪小利,而诱使他们再调转大军来攻,这一来一回就将近一百里的路程,但若双方立即交战,胜负仍难断定。走远路的人,在休息一段时间后,双脚反而更为酸麻,不能站立。士气也变得懒散不振,我就趁这时机击溃金人。”
曹玮带兵甚得人心,军卒均乐于为之效死,平日处事意态悠闲,但却能用兵如神。
有一次宴饮僚属,酒宴进行一半时,曹玮突然离座,第二天只见曹玮仍如平日般巡视各部队,众人却赫然发现贼首已掷在庭下。
另有一次,贾同前来拜访曹玮,想视察边防,邀曹玮一起巡视,贾同问曹玮,士兵们在哪儿,曹玮回答士兵们都已列队准备好了,贾同出了营帐准备上马时,赫然见三千名士兵环列帐外,而事先竟听不到一点人马声。
[评译文]
仅只见顺昌城中一片寂静,甚至听不到鸡鸣犬吠声,就知道刘錡军纪严整,必能败敌;光看三千装备齐全的战士环列帐前,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知道敌人打不败曹玮。
809、狄青
【原文】
狄青[字汉臣,汾州人。]在泾原,常以寡当众。密令军中闻钲一声则止,再声则严阵而阳却,声止即大呼驰突。士卒皆如教,才遇敌,未接,遽声钲,士卒皆止,再声再却。虏大笑曰:“孰谓狄天使勇?”钲声止,忽前突之,虏兵大乱,相蹂多死。追奔数里,前临深涧,虏忽壅遏山隅,青遽鸣钲而止。虏得引去,时将佐悔不追击,青曰:“奔命之际,忽止而拒我,安知非谋,军已大胜,残寇不足贪也。”
侬智高反邕州,诏以青为宣抚使击之,或言:“贼标牌不可当。”青曰:“标牌,步兵也,遇骑兵必不能施,愿得西边蕃落民自从。”或又言:“南方非骑兵所宜。”青曰:“蕃部善射,耐艰苦,上下山如平地,当瘴未发时,疾驰破之,必胜之道也。”及行,日不过一驿,所至州,辄休士一日。[边批:未战养力。]至潭州,遂立行伍,明约束,军人有夺逆旅菜一把者,立斩以徇,于是一军肃然。时智高还守邕州,青惧昆仑关险阨为所据,乃按兵不动,下令宾州具五日粮,休士卒。值上元节,令大张灯烛,首夜宴将佐,次夜宴从军官,三夜飨军校。首夜乐饮彻晓,次夜大风雨,二鼓时,青忽称病,暂起如内,久之,使人谕孙沔,令暂主席行酒,少服药乃出,数使劝劳座客,至晓,客未敢退。忽有驰报者,云:“夜时三鼓,元帅已夺昆仑关矣。”[边批:自营中且不知,况敌人乎?]青既渡,喜曰:“贼不知守此,无能为也。”已近邕州,贼方觉,逆战于归仁铺,青登高望之,贼据坡上,我军薄之,青使步卒居前,匿骑兵于后。蛮使骁勇者当前,尽执长枪。前锋孙节战不利,死。将士畏青,莫敢退。[边批:畏主将,必不畏敌矣。]青登高山,执五色旗,麾骑兵为左右翼,出其后,断蛮军为三,旋而击之。左者右,右者左,已而右者复左,左者复右,贼不知所为。贼之标牌军,为马军所冲突,皆不能驻,枪立如束,我军又纵马上铁连枷击之,遂皆披靡。智高焚城遁去。
[按]
是役,谏官韩绛言:“青武人,不足专任,请以侍从文臣为之副。”[边批:顾其人何如,岂在文武!]时庞籍独为相,[边批:确有此人。]对曰:“属者王师屡败,皆由大将轻,偏裨自用,不能制也。今青起于行伍,若以侍从之臣副之,号令复不得行。青昔在鄜延,居臣麾下,沉勇有智略,若专以智高事委之,必能办贼。”[边批:兵法,将能而君不御者胜。]于是诏岭南用兵,皆受节制。[边批:成功在此。]青临行,上言:“古之俘馘奏凯,割耳鼻则有之,不闻以获首者,秦、汉以来,获一首,赐爵一级,因谓之‘首级’。故军士争首级,以致相杀。又其间多以首级为货,售于无功不战之人,[边批:此从来大弊。]愿一切皆罢之。”二条皆名言,可为命将成功之法。
又青行时,有因贵近求从行者。青谓之曰:“君欲从行甚善,然智高小寇,至遣青行,可以知事急矣。从青之士,击贼有功,当有厚赏;不然,军中法重,青不能私,君自思之,愿行则即奏取君矣。”于是无复敢言求从行者,即此一节,知青能持法,必能成功。
又青既入邕州,敛积尸内有衣金龙之衣者,又得金龙楯于其旁,或言“智高已死,當亟奏!”靑曰:“安知非詐,寧失智高,敢欺朝廷耶?”
合觀二事,不唯不敢使人冒功,即己亦不敢冒不可知之功。
【译文】
北宋名将狄青(汾州人,字汉臣,卒谥武襄)戌守泾原时,常能以寡击众,使敌不测。他密令全军士卒在听到第一声钲音时全军肃立,两声钲音就故意退却而实际是严阵待敌,钲声停止,则立即大喊向前奔驰突击。全军士卒都能遵守狄青的教令。
有一次与敌虏相遇,双方尚未交手,士卒们突然听见一声钲音,就全军止步不前,两声钲音响起,只见士卒们往后退,敌虏大笑说:“谁说狄青勇威,双方还没交手,就下令部队退兵。”话才说完,只听钲音停止,宋兵突然冲向敌阵,敌人阵势大乱,竟相互践踏,死伤惨重。宋兵乘胜追击,敌虏奔逃数里后,在一山涧前突然止步不再奔逃,狄青立即鸣钲而止,全军不再追击,敌虏得以逃脱。事后,副将们却后悔当时没有继续追击落败的敌虏,狄青说:“亡命奔逃的敌人,突然止步而有心与我军对抗,怎知这其中没有别的诈谋?反正我军已大获全胜,这些残兵败寇也不必再贪功计较了。”
又有一次,侬智高(曾建南天国)在邕州谋叛,仁宗命狄青为宣抚使出兵征讨。有人认为侬智高的“标牌兵”锐不可当,狄青说:“标牌是侬智高的步兵,步兵碰到骑兵就无法充份发挥战力,我将征调西边的蕃民编为部伍。”
又有人说:“南方的地形不适宜骑兵作战。”狄青说:“蕃人善于射箭,能吃苦耐劳,上高山下险坡,一如行走平地,只要趁着当地瘴气未起时,快马驰冲,一定能破敌。”
等大军出发征讨,每天行军的路程不超过一个驿站,每到一州,狄青就下令士卒休假一天,未战养力。
来到潭州后,狄青重新整编部伍,明定军纪。有一士兵抢了百姓一把青菜,狄青当场下令处斩,于是全军无人敢违抗军令。
当时侬智高据守邕州,狄青因昆仑关位居险要,害怕被侬智高所占据,于是先按兵不动,一面命宾州准备全军五日的军粮,并让士卒们就地休养。
这时正逢上元节,狄青命人张灯结彩,第一晚宴请副将,第二晚宴请各营军官,第三晚宴请各营军吏。宴请副将的那晚,宾主欢饮直至天明破晓,第二晚正碰上大风雨,大约二鼓时分,狄青突然向大家说微感不舒服,暂时离座入内室。过了一阵子,命人告诉孙沔,请他暂代主人招待宾客,等服过药休息一会儿就出来。席中,更数次派人劝客饮酒,一直到天亮,客人都不敢离席告辞。这时忽然有人骑着马前来禀报说:“昨夜三更时分,元帅已攻占昆仑关了。”自营中且不知,何况敌人?
狄青既已成功的夺取昆仑关,很高兴的说:“昆仑险要,贼人不知据守,日后想必也没有多大作为了。”
狄青率军逼近邕州时,贼人才有所惊觉,两军交战于归仁铺,狄青站在高地观看两方交战的情形。贼人据守土坡,宋军进逼,狄青命步兵为前锋,骑兵隐藏在后。贼人派出善战者在阵前手执长枪抵御,前锋孙节不幸捐躯,将士们畏于狄青的军纪严明,不敢退却。狄青站在高地上,手执五色旗,指挥骑兵分别从左、右、后三方将贼人队伍截成三段,轮番攻击,右军攻左,左军攻右,不久又交替攻击,贼人根本弄不清楚宋军从哪个方向进攻,而标牌军也被宋军骑兵冲散,根本无法发挥战力。贼人的长枪排列如林,宋军在马匹上加装铁连枷冲击,于是贼兵溃散,侬智高只有焚城逃逸。
[按译文]
当初出征前,谏官韩绛曾上言:“狄青是个武人,不能单独担任大任,请任命文臣作为他的副手。”当时宰相庞籍反驳说:“还好有这个人。以往宋军屡战屡败,都是由于轻视武将,文臣不懂兵法又固执己见,根本无法指挥军队。而狄青出身军旅,若是派文臣为副帅,军令又无法贯彻。从前狄青在鄜州曾任我的部属,为人沉稳勇敢有谋略,若能将征讨侬智高的大任交付给他,他一定能不辱使命,平定乱贼。”
于是仁宗下诏,此次征伐岭南的兵事,全都受狄青指挥。狄青出发前,也曾上奏说:“古时将帅率兵作战,为激励士气,曾有以割敌人耳朵、鼻子用来计数战功,却不曾有砍敌人首级之事。秦汉以来,取敌人一颗头颅,就赐爵位一级,所以称为‘首级’。现在演变到军士争夺敌人首级,打架斗殴、自相残杀的都有,甚至把敌军的脑袋当成货物,卖给那些没有尽力作战的人。希望能废除这种赏功的制度。”
另外,狄青出发前,有权贵人士请求同行。狄青告诉他们说:“先生想要随军出征令人佩服,但侬智高只是小毛贼,至于派我狄青征讨只因事情紧急。再者凡是随我出征者,若是尽力杀贼,必有重赏;否则一律按军法论处,不能循私。请先生再三思,若还是愿意随军出征,狄青立即请奏皇上准先生同行。”于是再没有人敢随便要求同行,仅就这一件事,就知道狄青能严守法纪,日后必能成功。
另有一件事,狄青破邕州后,搜查州府时,有人发现有个身穿金龙衣的人,身旁还有一副刻有金龙图案的盾牌,于是猜测侬智高死了,想立刻禀奏皇帝请功,狄青阻止说:“这一切怎知不是贼人故意安排的诈谋,宁可误认侬智高还活着,怎可不加查证而贸然欺骗朝廷?”
综观这两件事,就知道狄青不但不敢让人冒功求赏,即使自己也不敢冒不能确定之功。
810、王越
【原文】
王越抚大同。一日大雪,方坐地炉,使诸妓抱琵琶捧觞侍,而一千户詗虏还,即召入,与谈虏事甚析,大喜,曰:“寒矣!”手金卮饮之。复谈则益喜,命弦琵琶而侑酒,即并金卮与之。[边批:高。]已又谈,则又喜,指妓中最姝丽者曰:“欲之乎?以乞汝。”[边批:更高。]自是千户所至为效死力,积功至指挥。其夜袭虏帐,将至,风暴起,尘翳目,众惑欲归,一老卒前曰:“天赞我也!去而风,使虏不觉。归而卒遇虏人掠者还,而我据上游。皆是风也!”越不觉下马拜。功成,推卒功以为千户。[边批:今人谁肯?]
[评]
平蔡乘雪,夺昆关乘雨,破大同虏乘风,而皆以夜,所谓出其不意也。威宁恩结千户,是大手段,至推功小卒,即淮阴北面左车,意何以加此!文臣中哪得此等快士!其雄略又出韩襄毅、杨文襄上矣,百陈钺何敢望之!而阿丑以“两钺”为戏,老、韩同传,非公论也!
【译文】
明朝时王越(字世昌,封威宁伯)出任大同巡抚。
一天,天下大雪,王越刚坐在地炉边,命歌妓们弹奏琵琶侍候饮酒时,正巧有一千户(官名,掌兵千名)由虏地侦察敌情回来,王越立即召他入府,仔细的询问他有关虏地的情势,心情愉快的说:“好冷的天呀!”手持金酒杯边喝边谈,又命歌妓弹奏琵琶佐酒。
两人愈谈愈高兴,王越就顺手把金杯送给千户,接着两人又天南地北的话家常,气氛愉快,王越指着歌妓中最美艳的一位对千户说:“喜欢吗?送给你。”从此千户对王越竭尽忠诚的效命,后来累官至指挥官。
某夜,王越命人突袭敌人营地,快到达时,突然刮起风暴,让人眼睛都睁不开,众人都觉得时机不对想回营。有一名老兵上前说:“这是天助我军也!我们来到敌营,天刮大风让敌军守卫无法察觉我们侵入,等到我们完成任务归营,正好遇上入城掠夺的敌军,而我们位于上风处,顺风而行,敌人却逆风而行,这是风助我军也。”
王越一听立即下马拜谢,得胜后,立刻升小兵为千户。
[评译文]
李愬平蔡州是利用下雪,狄青夺昆仑关是借天雨,而王越破大同则是趁暴风,这三次战役都是利用夜晚突袭成功。正是所谓“出其不意”啊!威宁伯施恩千户,是非常高明的手腕,而且能够把功劳归于小卒的气度,比之当年韩信拜服李左车也毫不逊色。在一般文臣之中,哪能多见这等豪爽人物?他的雄才大略与魄力,远超出韩雍(谥襄毅)和杨一清(谥文襄)。即使一百个陈钺这样的人物也赶不上。
而像阿丑(明朝皇宫中一位善于说笑的宦官别名)在戏曲中把“两钺”(指王越和陈钺。陈钺曾任辽东巡抚,因附权宦汪直,为时论攻击;王越亦附汪直,所以有此附会)并称,这和《史记》中把老子与韩非子列为一传一样,都是不公平的。
811、尔朱荣
【原文】
葛荣举兵向京师,众百万。相州刺史李神隽闭门自守。尔朱荣率精骑七千,马皆有副,倍道兼行,东出滏口。葛荣列阵数十里,箕张而进。荣潜军山谷为奇兵,分督将以上三人为一处,处有数百骑,令所在扬尘鼓噪,使贼不测多少,又以人马逼战,刀不如棒,密勒军士,马上各赍袖棒一枚,至战时,虑废腾逐,不听斩级,[边批:斩级大误事。]使以棒棒之而已。号令严明,将士同奋,荣身自陷阵,出于敌后,表里合击,大破之,擒葛荣,余众率降。荣以贼徒既众,若即分辖,恐其疑惧,乃普令各从所乐,亲属相随,任所居止。于是群情喜悦,数十万众,一朝散尽。待出百里之外,乃始分道押领,随便安置,咸得其宜。擢其渠帅,量才授用,新附者咸安。时人服其处分机速。
【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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