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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囊全集全译》作者:冯梦龙

_38 冯梦龙(明)
王敦说:“昨晚温峤酒醉,对你大声吼了几句,你就说他坏话,未免太小心眼了吧?”
于是温峤得以安全返回建康,把王敦谋反的计划报告皇帝。
南北朝时尔朱兆(后魏人,善骑马射箭)因所统领的六个镇常有军队叛变的事发生,主事者虽都予以处死,但乱事仍不断发生,于是问高欢(北齐人,后为神武帝)可有好计策。高欢说:“不如任命王的亲信为统帅统领六镇,有任何问题就责问统帅。”
尔朱兆说:“好是好,但是派谁去呢?”
当时贺拔允(北齐人,因谗言被杀)在座,就建议尔朱兆任命高欢为大将军。高欢听了,一拳就把贺拔允的牙齿打落一颗,说道:“在天柱大将军生前,我们的职份只是为主上驱赶杀敌,如打猎所用的鹰犬一样的战士,至于大事的抉择只有静待主上的命令,哪有说话的余地。如今六镇统帅的任命,亦当由大王来决定委派,小小贺拔允居然天大的胆子敢在这里胡言乱语。”
尔朱兆认为高欢对自己一片忠诚,当场任命他为六镇的统帅。
高欢怕尔朱兆是酒后醉语,日后反悔,出门立即对士兵宣布受命统领六镇军队,命所有士兵在河东集合。士兵们一向爱戴高欢,听到这消息无不前往集合地点报到,高欢遂据有冀州。
587、王东亭
【原文】
王绪素谗殷荆州于王国宝,殷甚患之,求术于王东亭。曰:“卿但数诣王绪,往辄屏人,因论他事,如此则二王之好离矣。”殷从之,国宝见王绪,问曰:“比与仲堪何所道?”绪云:“故是常谈。”国宝谓绪于己有隐,情好日疏,谗言用息。
[评]
此曹瞒间韩[遂]马[超]之故智。张浚杀平阳牧守,亦用此术。平阳牧张姓,蒲帅王珂之大校。
【译文】
王绪经常在王国宝面前说殷仲堪的坏话,殷仲堪非常头痛,向王东亭(王珣,封东亭侯,世称王东亭)请教对策。
王东亭说:“从现在起,你经常去见王绪,到了他家,把旁人支开,然后就谈论一些家常小事。一段时日后,二王的交情就会有变化。”
殷仲堪按计行事。
王国宝一日见了王绪,问道:“殷仲堪常到你那儿,究竟和你都谈论些什么?”
王绪说:“没什么,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王国宝听了,以为王绪有事相瞒,于是二人日渐疏远,以后再也没有殷仲堪的闲话传进王国宝耳中。
[冯评译文]
曹操当年离间韩遂和马超,张浚杀平阳牧守,都是同样手法。
588、吴质
【原文】
丞相主簿杨修谋立曹植为魏嗣,曹丕患之,以车载废簏,纳吴质,与之谋。修白操,丕惧,告质。质曰:“无害也。”明日复以簏载绢入,修复白之,推验无人,操由是不疑。
[评]
植之夺嫡,操固疑之;疑植,则其不疑丕也易矣;不然,多猜如操,何一推验而即止耶?其杀修也,亦以孤植而安丕。而说者谓“黄绢”取忌,“鸡肋”误军,亦浅之乎论操矣!
【译文】
丞相主簿杨修(后汉人,博学多才,为曹操所忌)想拥立曹植(曹操第三子,曾七步作诗),曹操世子曹丕(即魏文帝,曹操长子,后废献帝篡汉)为此烦恼不已,于是把吴质(三国魏人,才学通博)藏在车上的竹篓里送入宫中共商对策。
杨修知道这件事,就报告曹操。曹丕见事机泄露非常害怕,吴质说:“不要怕,没关系。”
第二天,曹丕把丝绸装在车上的竹篓里载到家中,杨修又密告曹操,曹操派人拦车检查,结果车上只有丝绸没有人,于是曹操不再疑心曹丕。
[冯评译文]
其实曹操本来就怀疑曹植有夺取曹丕嫡子之位的野心,所以既然怀疑曹植就不会怀疑曹丕。不然以曹操那么多疑的人,怎会只拦车搜查一次就停止追查呢。至于曹操后来杀杨修,实在是因为曹操想孤立曹植以稳固曹丕的地位,但后人却认为是因为曹操忌杨修解出“绝妙好辞”的谜底,及杨修知晓曹操鸡肋退军的缘故,这实在太小看曹操了。
589、司马懿 杨行密 孙坚 仇钺
【原文】
曹爽擅政,懿谋诛之,惧事泄,乃诈称疾笃。会河南尹李胜将莅荆州,来候懿,懿使两婢侍持衣,指口言渴,婢进粥,粥皆流出沾胸,胜曰:“外间谓公旧风发动耳,何意乃尔?”懿微举声言:“君今屈并州,并州近胡,好为之备,吾死在旦夕,恐不复相见,以子师、昭为托。”胜曰:“当忝本州,非并州。”懿故乱其词曰:“君方到并州。”胜复曰:“忝荆州。”懿曰:“年老意荒,不解君语。”胜退告爽曰:“司马公尸居余气,形神已离,不足复虑。”于是爽遂不设备。寻诛爽。
安仁义、朱延寿,皆吴王杨行密将也,延寿又行密朱夫人之弟。淮徐已定,二人颇骄恣,且谋叛,行密思除之。乃阳为目疾,每接延寿使者,必错乱其所见以示之,行则故触柱而仆,朱夫人挟之,良久乃苏,泣曰:“吾业成而丧明,此天废我也,诸儿皆不足任事,得延寿付之,吾无恨矣。”朱夫人喜,急召延寿。延寿至,行密迎之寝门,刺杀之,即出朱夫人,而执斩仁义。
孙坚举兵诛董卓,至南阳,众数万人,檄南阳太守张咨,请军粮,咨曰:“坚邻二千石耳,与我等,不应调发。竟不与,坚欲见之,又不肯见,坚曰:“吾方举兵而遂见阻,何以威后?”遂诈称急疾,举军震惶,迎呼巫医,祷祠山川,而遣所亲人说咨,言欲以兵付咨。咨心利其兵,即将步骑五百人,持米酒诣坚营。坚卧见,亡何起,设酒饮咨,酒酣,长沙主簿入白:“前移南阳,道路不治,军资不具,太守咨稽停义兵,使贼不时讨,请收按军法。”咨大惧,欲去。兵阵四围,不得出,遂缚于军门斩之。一郡震栗,无求不获,所过郡县皆陈糗粮以待坚军。君子谓:“坚能用法矣。法者,国之植也,是以能开东国。”
正德五年,安化王寘鐇反,游击仇钺陷贼中,京师讹言钺从贼,兴武营守备保勋为之外应。李文正曰:“钺必不从贼,勋以贼姻家,遂疑不用,则诸与贼通者皆惧,不复归正矣。”乃举勋为参将,钺为副戎,责以讨贼。勋感激自奋,钺称病卧,阴约游兵壮士,候勋兵至河上,乃从中发为内应。俄得勋信,即嗾人谓贼党何锦:“宜急出守渡口,防决河灌城?遏东岸兵,勿使渡河。”锦果出,而留贼周昂守城。钺又称病亟,昂来问病,钺犹坚卧呻吟,言旦夕且死。苍头卒起,捶杀昂,斩首。钺起披甲仗剑,跨马出门一呼,诸游兵将士皆集,遂夺城门,擒寘鐇。
【译文】
曹爽(三国魏人,明帝时与司马懿共辅少主,后因有异心被杀)骄纵专权,司马懿(三国魏人,有雄才,杀曹爽后,代为丞相)想要杀他,又恐事机不密,于是对外宣称得了重病。
河南令尹李胜(三国魏人,有才智,为曹爽心腹,官至荆州刺史,后与曹爽一起被杀)前来探访司马懿,只见司马懿让两个婢女扶着出来,又拉着婢女的衣角指着嘴巴表示口渴,婢女端来一碗粥,司马懿却喝得满脸满身都是粥汁。李胜说:“外传您是痛风病发,怎会这么严重呢?”
司马懿发出微弱的声音说道:“听说你在并州。并州靠近胡人,你要小心防备,我快死了,以后恐怕见不到你了,小儿司马师、司马昭,就托你多照顾了。”李胜说:“我在荆州,不是并州。”司马懿说:“哦,你才刚到并州啊?”李胜又纠正一次:“我在荆州。”司马懿又装出一脸迷乱的神色说:“年纪大了,脑子不清楚了,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李胜在离开司马府后,很高兴的对曹爽说:“司马老头儿现在是个只剩一口气的活死人,不用担心他。”
于是曹爽放松对司马懿的防备,使得司马懿终于有机可乘,杀了曹爽。
安仁义、朱延寿都是吴王杨行密的将军,朱延寿又是杨行密夫人的弟弟。自从平定淮南后,安、朱二人盛气凌人并且暗中商议谋反。杨行密知道后,想除去二人,于是假称得了眼病,每次接见延寿派来的使者,都把使者所呈报的公文乱指一通,走路也不时因碰到屋柱而跌倒,虽有朱夫人在一旁扶他,也要许久才苏醒得过来。
杨行密哭着说:“我已是个瞎老头了,这是天意啊。儿子们都不争气,幸好有延寿可托付后事,这辈子也算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朱夫人听了暗自高兴,立刻召朱延寿入宫。朱延寿入宫时,杨行密早已躲在寝宫门口等朱延寿一踏入寝宫,就一剑杀了他。朱延寿死后,杨行密下令将朱夫人赶出宫廷,安仁义斩首。
东汉末年,孙坚(勇毅有谋略,次子权称帝,追尊武烈皇帝)发兵讨伐董卓(灵帝时因屡有战功,封前将军,后自称为相国,杀少帝、立献帝,后为吕布刺杀),带领数万大军来到南阳后,发文请南阳太守张咨支援米粮。
张咨说:“孙坚和我一样是二千石的太守职位,凭什么向我调发军粮?”于是不加理会。孙坚想见他,张咨也总是推辞不见。孙坚暗想:“我才起兵就受到阻碍,以后怎么建立威信呢?”于是假称得了重病,消息传开,全军士兵非常担心,不但延请医生诊治,并且焚香祝祷。
孙坚派亲信告诉张咨,准备将大军交由张咨统领,张咨听了,高高兴兴的率领兵士五百人,带着牛羊,美酒来到孙坚的营地看望。孙坚躺在床上见他,过了一会才起身设酒款待。二人喝得正高兴时,长沙主簿入营求见孙坚,说道:“日前大军来到南阳,前行的道路尚未修好,军中物资又缺乏,太守张咨又拒绝提供军粮,使得大军无法讨贼,请按军法处置。”张咨大为惊惶想逃出,但四周都是孙坚的部队,无法突围,于是众兵将张咨绑至军门斩首。郡民大惊,从此对孙坚的要求无不照办。日后孙坚所到之处,再也没有军粮供应不足之事。
后人认为孙坚懂得用“法”。法是立国根本,因此孙坚后来能开创吴国。
明武宗正德五年,安化王寘鐇造反。游击仇钺(字廷威,谥武襄)被俘,京师谣传仇钺降贼,而兴武营守备保勋则是外应。李文正说:“仇钺一定不会投降贼人。至于保勋,如果因为他和寘鐇有姻亲关系,你就怀疑他是外应,那么凡是和敌人有过交往的,都会害怕而不敢投效我们了。”
于是推荐保勋为参将,仇钺为副将,将讨贼的任务交给他们。保勋非常感激,暗自发誓定要灭贼。
仇钺在贼营中假称生病,暗中却约集旧属在河岸边等候保勋部队,伺机从中接应;一面又嗾使人告诉贼将何锦:“要赶紧调派军队防守河口,严防朝廷大军决堤灌城,强行渡河。”何锦果然上当,命周昂守城,自己带着军队防守河口,仇钺又假称病情加重,周昂前去探视,仇钺正躺在床上呻吟,见周昂来说道:“恐怕死期到了。”然后趁着周昂不留神,突然起身杀了周昂,周昂死后,仇钺披上盔甲拿着剑,骑上快马冲出营门,召集昔日部下,一举夺下敌营,擒获鐇,
590、杜畿
【原文】
高干举并州反。前河东太守王邑被征,掾卫固、范先以请邑为名,实与干通谋。曹操拜杜畿为河东太守,固等以兵绝陕津,畿不得渡,或谓宜须大兵,畿曰:“河东三万户,非皆欲为乱也。今兵迫之急,必惧而听于固;固等势专,必以死战。讨之不胜,为难未已;讨之而胜,是残一郡之民也。[边批:谁省念及此?]吾单车直往,出其不意,固为人多计而无断,[边批:贼已在掌中。]必伪受吾,得居郡一月,以计縻之,足矣。”遂诡道从豆阝津渡,范先欲杀畿,固曰:“杀之何益?徒有恶名,且制之在我。”遂奉之,畿谓固、先曰:“卫、范,河东之望也,吾仰成而已。然君臣有定义,成败同之,大事当共平议。”以固为都督,行丞事,将校吏兵三千余人,皆范先督之。[边批:使之不疑。]固等喜,虽阳事畿,不以为意。固欲大发兵,畿患之,说固曰:“夫欲为非常之事,不可动众心,今大发兵众,必扰;不如徐以赀募兵。”固以为然,从之。调发数十日乃定,诸将贪多应募而少遣兵,又入喻固等曰:“人情顾家,诸将掾吏可分遣休息,急缓召之不难。”固等恶逆众心,又从之。时善人在外,阴为己援;恶人分散,各还其家,则众离矣。会高干入護泽,上党诸县杀长吏,弘农执郡守,固等密调兵,未至。畿知诸县附己,因出单将数十骑,赴张辟拒守,吏民多举城助畿者。比数十日,得四千馀人。固等与干、晟共攻畿,不下,略诸县,无所得,会大兵至,干、晟败,固等伏诛,其余党与皆赦之。
【译文】
后汉时高干(袁绍甥)以并州为根据地举兵谋反,并扣押河东太守王邑,卫固、范先都是王邑的部下,便以保护河东安全为理由,要求朝中授以河东的官职来防贼,事实上却是和高干暗中勾结。
曹操任命杜畿(三国魏人,任河东太守时,颇有政绩)为新任河东太守。由于卫固等人占据河口,杜畿无法渡河上任,有人便建议派军队强行渡河。杜畿说:“河东三万户百姓,并非人人都愿意跟随高干作乱,若调派军队。百姓必会惊惶,反而转而听从卫固等人的指挥;而卫固若得到百姓的支持,一定会拚死抵抗。双方交战,若我方败了,乱事就会继续扩大;即使胜了,也会伤及无辜的百姓。不如我单身进城,他们一定料想不到。卫固这个人虽聪明心眼多,但做事下不了决心,一定会假意接待我,我先待上一个月,再见机行事,一定能瓦解他们。”于是由小道渡河。
范先见到杜畿后,本想杀他以绝后患,卫固却说:“杀杜畿对我们目前的情势没有什么帮助,只不过多了个杀人罪名。再说,他完全已在我们掌握之中。”于是两人尊杜畿为太守。
一日,杜畿对卫固、范先说:“你们两人是河东百姓所仰望依靠的人,虽说由我治理河东,其实完全仰仗两位。我们三人虽名份有别,但成败的责任是一体的,以后所有大事应当三人一起商议。”于是命卫固为都督,行使太守副职的权责,至于统率将领则交由范先。卫固等人很满意这种安排,也就不再防备杜畿。
有一次卫固想大规模征发河东百姓为兵准备起事,杜畿暗中着急,便对卫固说:“想成就非常事业的人最忌讳轻易惊扰人心,如今你全面召集河东百姓为兵,一定会引起百姓的惊恐。依我之见,不如化整为零,用长期募兵的方式来代替。”卫固觉得有理,便着手办理,于是,发兵的事拖延了好几十天才完成,而且,手下的将领贪财,每每以少报多,实际上募集的士兵远不如预期。
一段时日后,杜畿又对卫固等人说:“想家是人之常情,现在一时还没什么状况,不妨让兵士们轮流回家,他们一定很感激,一旦有什么状况,再召集也不迟。”卫固等人怕违逆人心,又依计行事,于是整个河东情势是,亲附卫固的部队都暂时解散回家,而真正防卫河东的部队却是听命于杜畿。
这时高干已归附蜀汉,上党县民杀了地方官,弘农郡则绑架了郡守,而卫固等人想征调各县的军队一起举事,却发现军队迟迟不来。杜畿知道自己已完全掌握河东各县的民心,就带着手下几十个亲信到张辟县防御卫固等人起兵,河东百姓绝大多数站在杜畿这一边,才十几天工夫,杜畿的军队已扩张至四千多人。
卫固与干晟联手围攻杜畿,却屡攻不下,想纵兵劫掠各县以补充粮食物资,也遭县人坚壁清野而毫无所得。这时曹操的大军已开到,干晟投降,卫固等人被杀,其余部众则被全部免罪。
591、曹冲
【原文】
曹公有马鞍在库,为鼠所伤。库吏惧,欲自缚请死。冲谓曰:“待三日。”冲乃以刀穿其单衣,若鼠啮者,入见,谬为愁状。公问之,对曰:“俗言鼠啮衣不吉,今儿衣见啮,是以忧。”公曰:“妄言耳,无苦。”俄而库吏以啮鞍白,公笑曰:“儿衣在侧且啮,况鞍悬柱乎。”竟不问。
【译文】
曹操的一副马鞍,放在马厩中被老鼠咬了个洞,管马房的小厮害怕曹操怪罪,想主动向曹操认罪请死。
曹冲(曹操幼子,有才智)知道后,就对他说:“不急着禀告,等三天再说。”
之后,曹冲用刀把衣服戳了个洞,看起来好像是被老鼠咬的,然后穿着去见曹操,一脸愁苦表情。曹操问他原因,曹冲说:“听人说衣服若是被老鼠咬破,就会倒楣,您看我的衣服被老鼠咬了一个大洞,我担心会倒楣。”曹操说:“那是迷信,别放在心上。”
一会儿,马房小厮进来向曹操报告马鞍被老鼠咬坏的事,曹操笑着说:“衣服在人身边,都还会被老鼠咬破,何况是挂在柱子上的马鞍呢。”竟不追究此事。
592、杨暄
【原文】
天顺间,锦衣指挥门达用事。,同时有袁彬指挥者,随英宗北狩,有护跸功。达恶其逼,令逻卒摭其阴私,欲致于死。时有艺人杨暄[一作埙。]者,善倭漆画器,[宣庙喜倭漆之精,令暄往学。]号杨倭漆,愤甚,乃奏达违法二十余事,且极称彬枉。疏入,上令达逮问,暄至,神色不变,佯若无所与者,达历询其事,皆曰:“知。”且曰:“暄贱工,不识书字,又与君侯无怨,安得有此?望去左右,暄以实告。”因告曰:“此内阁李贤授暄,使暄投进,暄实不知所言何事,君侯若会众官廷诘我,我必对众言之,李当无辞。”达闻甚喜,劳以酒肉。早朝,以情奏,上命押诸大臣会问于午门外,方引暄至,达谓贤曰:“此皆先生所命,暄已吐矣。”贤正惊讶,暄即大言曰:“死则我死,何敢妄指!我一市井小人,如何见得阁老?鬼神昭鉴,此实达教我指也!”因剖析所奏二十余条,略无余蕴。达气沮,词闻于上,由是疏达,彬得分司南都。居一载,驿召还职,后达坐怨望,谪戍广西以死。
[述评]
此与张说斥张昌宗保全魏元忠事同轴。然说故多权智,又得宋王景诸人再三勉励,而后收蓬麻之益;杨暄一介小人,未尝读书通古,而能出一时之奇,抗天威而塞奸吻,不唯全袁彬,并全李贤。不唯全二忠臣,且能去一大奸恶,智既十倍于说,即其功亦十倍于说也!一时缙绅之流,依阿事达者不少,睹此事,有不吐舌;闻此事,有不愧汗者乎?岂非衣冠牵于富贵之累,而匹夫迫于是非之公哉!
洪武时,上尝怒宋濂,使人即其家诛之。马太后是日茹素,上问故,后曰:“闻今日诛宋先生,妾不能救,聊为持斋以资冥福耳。”上悟,即驰驿使人赦之。
薛文清王景既忤王振,诏缚诣市杀之。振有老仆,是日大哭厨下,振问:“何哭?”仆对曰:“闻今日薛夫子将刑故也。”振闻而怒解,适王伟申救,遂得免。夫老仆之一哭,其究遂与圣母同功,斯亦奇矣!
语曰:“是非之心,智也!”智岂以人而限哉!
土木之变,内侍喜宁本胡种也。从太上于虏中,数导虏入寇,以败和议。上患之。袁彬言于太上,遣宁传命于宣府参将杨俊,索春衣,因使军士高磐与俱。彬刻木藏书,系磐髀间,以示俊,俾因其来执之。俊既得书,与宁饮城下,磐抱宁大呼,俊从兵遂缚宁解京,处以极刑。于是虏失向导,厌兵,遂许返跸。按,彬周旋虏中,与英庙同起处,其宣力最多,而诛宁尤为要着,亦宁武子之亚也。
【译文】
明英宗天顺年间,锦衣卫(明禁卫军名,本为侍卫仪队,后掌巡察缉捕)指挥门达(明英宗时宦官,宪宗时发南州卫充军)专权,袁彬(以锦衣卫护驾北征)因曾在土木之变时护驾有功,深得英宗信赖,门达因而嫉妒。于是暗中派人刺探袁彬的隐私,想找到把柄置袁彬于死地。
当时有个叫杨暄的艺匠,善于制作倭漆(漆器物的一种方法,明时传入中国),因此外号叫杨倭漆,听说门达想陷害袁彬,非常气愤,写了二十条门达的罪状呈给英宗,并再三说明袁彬所受的冤屈。
英宗命门达传讯杨暄审问,杨暄见了门达,毫不惊慌,就好像事情根本不是他做的一样,对门达的问话,一律回答“不知道”,并且说:“我是一名艺匠,没念过什么书,和大人您也从没有过节,怎会做出这种事。但大人若能摒退左右,我就将整个事件的实情禀告大人。”
两人独处后,杨暄告诉门达:“其实这一切都是内阁李贤(明朝进士,常提拔后进)授意我做的,他要我呈给皇上一封奏书,至于内容写些什么我实在不知。如果大人在朝廷百官面前询问我,我愿意当众和李贤对质,李贤一定无法狡赖。”门达听了非常高兴,便以酒肉招待他。
第二天早朝时,英宗命有关大臣齐集午门(北平紫禁城正门)。杨暄入殿后,门达对李贤说:“这一切都是你的计谋,杨暄已从实招了。”李贤正一头雾水时,杨暄便大声说:“我死也就罢了,为什么要诬赖好人,我一个小百姓,怎么可能会见到内阁大臣呢,老天在上,这一切都是门达教我的。”接着详细说明所呈奏皇上有关门达的二十多条罪状,门达当场灰头土脸。
英宗虽未将门达治罪,但从此对门达疏远许多,袁彬则被派往南都,一年后又奉旨回京,日后门达也因他罪贬至广西,最后死于广西。
[述评译文]
这与张说(唐朝人,善写文章,封燕国公)设计张昌宗(与弟易之深受武则天宠爱)以保全魏元忠(唐朝名将)一事同样手法。
但张说本来人就聪明,又得到宋王景(正直有节操)等人指点,当然能圆满顺利;杨暄不过是一寻常百姓,没有高深的学识而能有此奇想,冒着触犯皇帝的危险,拆穿奸臣的阴谋,不仅救了袁彬也保全了李贤,不仅让国家多了两位忠臣,也为国家除掉一大奸臣。看来杨暄不但比张说聪明十倍,对国家的功劳也大于张说十倍。
当时的违官贵人中,不少人对门达逢迎巴结,看到杨暄当百官的面揭发门达罪行,能不吃惊吐舌,惭愧流汗吗?难道那些大官的良心真是被权势所迷惑,反倒平民百姓能发出正义之声吗?
明太祖有一回对宋濂(明初大学问家,礼乐制度多半由他制定)勃然大怒,派人到宋濂家去赐他死。马太后知道后便在那天吃素,太祖问她原因,太后说:“听说皇上今天要杀宋先生,臣妾不能向皇上求情救他,只好吃斋聊表心意,以积阴德。”太祖明白太后意思,立即派人收回成命。
薛文清(明初理学家)因得罪宦官王振(明土木之变,王振为乱兵所杀),英宗下诏逮捕薛文清,准备绑至刑场斩首。王振有一老仆,忽然在厨房号啕大哭,王振问他原因,老仆说:“听说今天是薛先生行刑的日子,老奴忍不住大哭。”王振听了怒气消解,正巧王伟前来为薛说情,薛文清才得以免罪。老仆这一哭,竟产生了圣母娘娘救人之功,也可说是件奇事。我认为,只要能辨别是非便可以产生智慧,这样的智慧岂会因人的身份地位而有什么先天的限制?
明朝的土木之变中,英宗被俘。内侍喜宁本是胡人,跟随英宗一起被俘,屡次引导胡人入寇,破坏双方和议。继任的景帝对喜宁头痛不已,但也无可奈何。袁彬建议英宗派喜宁到参将杨俊(官至右都督)府中索取春衣,并派军士高磐随行。袁彬在木板上刻了一封信,绑在高磐大腿上,要扬俊逮捕喜宁。杨俊得信后,邀请喜宁在城下喝酒,高磐突然抱住喜宁大叫,杨俊的士兵立即抓住喜宁押送入京,处以死刑。胡人失了向导,无法顺利向中原用兵,这才允许英宗返国。袁彬随英宗身陷胡地,与胡人周旋,出力最多,其中以杀喜宁功劳最大,和春秋时齐国大夫宁武子可说不相上下。
593、乔白岩
【原文】
武宗南巡,江提督所领边兵,皆西北劲兵,伟岸多力。乔白岩命于南方教师中,取其最矮小而精悍者百人,每日与江相期,至教场中比试。南人轻捷,跳跃如飞,北人粗坌,方欲交手,或撞其胁,或触其腰,皆倒地僵卧。江气大沮丧,而所蓄异谋,亦已潜折一二矣。
[述评]
时应天府丞寇天叙(山西人)署尹事,每日带不帽,穿一撒衣坐堂,自供应朝廷外,毫不妄用。江彬有所需索,每使至,佯为不见,直至堂上,方起立,呼为钦差,语之曰:“南京百姓穷,仓库竭,钱粮无可措办,府丞所以只穿小衣坐衙,专待拿问耳。”每次如此,彬无可奈何而止。此亦白岩一时好帮手也。
又是时,边军于市横行,强买货物,寇公亦选矬矮精悍之人,每日早晚祗候行宫,必以自随,若遇此辈,即与相持,边军大为所挫,遂敛迹。想亦与白岩共议而为之者。
【译文】
明武宗南巡,江彬所率领的兵士都来自西北,个子高、力气大。乔白岩命人从南方教练团中挑选明矮小精悍者一百人,与江彬约定每日在校场中比武,南人个子小,动作敏捷,跳跃如飞;北人粗大笨拙,才一交手,不是被对方撞伤肋骨,就是扭伤腰,纷纷倒地不起。江彬看了大为泄气,原有谋反的异心也受到一二分挫折。
[述评译文]
应天府丞(府中佐吏)寇天叙,御寇有功,曾任刑部右侍郎,负责管理府中事。
寇天叙每天头戴小帽,身穿布衫,坐在府内,官府的收入,除了供给朝廷每日所需外,从不随便动用府中公物。
江彬仗着皇帝宠爱,常派人至应天府中要东要西,寇天叙每次见到江彬的手下装作没看见,直到使者走到面前,才起身招呼,称呼对方“钦差”,然后吐苦水说:“南京百姓生活穷困,府库空虚,无法筹到足够的钱粮,我这应天府丞只好每天穿着小衫,坐在府内,随时等着上面派人拿我问罪。”
由于每次都这么说,江彬也无可奈何,只好不再派人去了。
寇天叙可算是乔白岩的好帮手。
另外当时边军常在城中横行,强买民众物品,寇天叙也挑选一批精壮士兵,每天由早到晚等在府外,寇天叙外出时即跟随在旁,若在路上碰到边军即和他们比划。边军打不过,从此行为收敛许多,想来寇天叙是和乔白岩商议过才这么做的。
594、宗泽
【原文】
宗汝霖,建中、靖国间为文登令。同年青州教授黄荣上书,自姑苏编置某州,道经文登,感寒疾不能前进。牙校督行甚厉,虽赂使暂留,坚不可得。不得已,使人致殷勤于宗。宗即具供帐于行馆,及命医诊候。至调理安完,而了不知牙校所在。密讯其从行者,云,自至县,即为县之胥魁约饮于营妓,而以次胥吏日更主席。此校嗜酒而贪色,至今不肯出户。屡迫捉之,乃始同进。
[评]
探知嗜酒贪色,便有个题目可做。只用数胥吏,而行人之厄已阴解矣。道学先生道理全用不著。此公可与谈兵。
【译文】
宗汝霖(宗泽)为文登县令时,接到同年一起高中金榜的友人黄荣来信说:“我从姑苏被派到某州去,路经文登,受风寒无法继续上路。但督行的武官非常严厉,我虽想贿赂他,请他让我休息一两天再上路,却行不通,不得已只好写信向您求助。”
宗汝霖立即准备了物品到黄荣所住的行馆探望,并请医生为他看病,一直到黄荣病好,不但不见武官催逼上路,甚至连武官在哪儿都不知道。
黄荣暗中询问,随行人员说,-自从来到文登县后,武官就被县令的手下邀到营妓那儿喝酒,并且由县令手下轮流作东,武官好酒、怎么也不肯离开,几次催请才勉强同意上路。
[评译]
在得知武官好酒贪色后,宗汝霖就针对武官的弱点设计,只动用几名手下,就完全化解黄荣的困境,在这件事中圣贤之道全用不上。我认为宗威愍是个懂得用兵的人,可以和他谈论兵法。
595、张易
【原文】
张易通判歙州,刺史宋匡业使酒陵人,果于诛杀,无敢犯者。易赴其宴,先故饮醉,就席。酒甫行,寻其少失,遽掷杯推案,攘袂大呼,诟责蜂起。匡业愕然不敢对,唯曰:“通判醉,性不可当也。”易嵬峨喑口恶自如。俄引去,匡业使吏掖就马。自是见易加敬,不敢复使酒,郡事亦赖以济。
[评]
事虽琐,颇得先发制人之术。在医家为以毒攻毒法,在兵家为以夷攻夷法。
【译文】
张易(南唐人,苦学自励)任歙州通判(官名,掌民钱谷,狱讼,听断之事)时,刺史宋匡业常借酒装疯欺人,动辄下狠手杀人,没有人敢冒犯他。
有一次张易在赴宋匡业的酒宴前,先行喝醉,入席后没多久便借小事生气,摔酒杯,掀桌子,更大呼小叫乱骂一通。匡业见了不知如何是好,说:“通判喝醉了,不要惹他。”一旁的张易虽已声音沙哑,却仍叫骂不停,不久,张易要离去,匡业派人扶张易上马。
从此对张易态度恭敬,不敢再借酒醉欺人。郡中的公务才能顺利进展。
[评译]
这虽是小事,但张易颇懂得先发制人,就好比医生用以毒攻毒的方法治病,将军
用以夷制夷的方法打仗一样》
596、张循王老兵
【原文】
张循王[俊]尝春日游后圃,见一老卒卧日中,王蹴之曰:“何慵眠如是?”卒起声喏,对曰:“无事可做,只索眠耳。”王曰:“汝会做甚事?”对曰:“诸事薄晓,如回易之类亦粗能之。”王曰:“汝能回易,吾以万缗付汝,何如?”对曰:“不足为也,”王曰:“付汝五万。”对曰:“亦不足为也。”王曰:“汝需几何?”对曰:“不能百万,亦五十万乃可耳。”王壮之,即予五十万,恣其所为,[边批:大手段。]其人乃造巨舰,极其华丽,市美女能歌舞者、乐者百余人,广收绫锦奇玩、珍羞佳果及黄白之器,募紫衣吏轩昂闲雅、若书司客将者十数辈,卒徒百人,乐饮逾月,忽飘然浮海去,[边批:奇想。]逾岁而归,珠犀香药之外,且得骏马,获利几十倍。时诸将皆缺马,唯循王得此马,军容独壮,大喜,问其:“何以致此?”曰:“到海外诸国,称大宋回易使,谒戎王,馈以绫锦奇玩,为招其贵近,珍羞毕陈,女乐迭奏。其君臣大悦,以名马易美女,且为治舟载马;以犀珠香药易绫锦等物,馈遗甚厚,是以获利如此。”王咨嗟,褒赏赐予优隆,问:“能再往乎?”对曰:“此戏也,再往则败矣。愿退老园中如故。”
[罗景纶云]
一弊衣老卒,循王慨然捐五十万畀之,不问其出入。此其度量恢弘,足使人从容展布,以尽其能矣。勾践以四封内外分授种、蠡,高帝捐黄金四十万斤于陈平,由此其推也。盖不知其人而轻任之,与知其人而不能专任,皆不足以成功。老卒一往之后,辞不复再,又几于知进退存亡者。异哉!
【译文】
宋朝时循王张俊有一天游后花园,看见一个老兵在太阳下睡觉,就踢了踢老头,问:“怎会大白天睡在这儿?”老兵回答说:“没事可做呀.只好睡觉。”王说:“你会什么?”老兵答:“都会一点,就像回易(宋代使者往国外时带本国物品送夷国君王,归国时带回彼方产物)什么的,也略知一二。”王说:“你会回易,我给你一万,你为我去海外一趟如何?”老兵说:“不够。”王说:“给你五万。”老兵说:“还是不够。”王说:“你要多少?”老兵说:“没有一百万,至少也要五十万才够。”王欣赏他的勇气,立即给他五十万,任老兵支配。
老兵于是先造一艘极为华丽的大船,网罗能歌善舞的美女及乐师百余人,四处搜购锦缎、珍奇,及黄金、珠玉等,另招募十多个身穿紫衣、气宇轩昂,看来有将军派头的人物,及百多名士兵,日日饮酒作乐。一个多月后,突然扬帆渡海而去。
一年后,载着满船的珍珠、犀角、香料、药材自海外归来,此外还有一批骏马,获利数十倍之多。当时各将军都缺乏马匹,只有循王由于得到这批马匹,特别显得军容壮盛。循王非常高兴,问老兵:“你是怎么做的?”老兵说:“到了海外夷国,我自称是大宋使者,前来拜谒,又送夷王许多丝绸、珍玩,为结交当地的大臣,我拿出最好的美酒、佳肴招待他们,并且不断要美女献歌奏乐。夷国君臣大乐,愿意用名马交换美女,并且为我准备船只载运马匹,另外用犀角、香料、药材等换取绸缎,国王也赏我许多宝物,所以获利才如此丰厚。”
循王对老兵称许不已,赏他许多财物,循王问他能否再去。老兵说:“这跟作战一样,同样的战法再使用一次就不灵了,您还是让我回到后花园去睡觉养老吧。”
[罗评译文]
一个破衣老兵,能使循王慷慨拿出五十万,而不问如何使用,循王这种大气魄,足以让老兵从从容容、自由自在的放手伸展。
勾践分别将国事交由文种、范蠡,高祖以黄金四十万斤交付陈平。由这些史事推断,不了解一个人就轻易相信他,与了解一个人却不能相信他,都不足成就大事业。
老兵出海一次之后,就拒绝再次前往,看来老兵也算是懂得成败进退的人,真是个奇人。
597、司马相如
【原文】
卓文君既奔相如,相如与驰归成都,家居徒四壁立。卓王孙大怒,不分一钱,相如与文君谋,乃复如临邛,尽卖其车骑,置一酒舍沽酒,而令文君当罏,身自穿犊鼻褌,与庸保杂作,涤器市中,王孙闻而耻之,不得已,分予文君僮百人、钱百万,乃复还成都为富人。
[评]
卓王孙始非能客相如也,但看临邛令面耳;终非能婿相如也,但恐辱富家门面耳。文君为之女,真可谓犁牛騂角矣!王吉始则重客相如,及其持节喻蜀,又为之负弩前驱,而当罏涤器时,不闻下车慰劳,如信陵之于毛公、薛公也,其眼珠亦在文君下哉。
【译文】
汉朝时卓文君(卓王孙之女,新寡,司马相如以琴音诱,与之私奔)和相如(口吃,善著书,武帝时以献赋为郎官)私奔后,就和相如一起回到成都,两人穷得家里连桌椅都没有。卓王孙虽知道文君的窘状,但认为文君败坏门风,所以一文钱也不给。夫妻俩商量后,决定回到临邛,卖了马匹车辆,买下一间酒铺卖酒,文君掌柜,相如穿着围裙兼酒保打杂,并当街洗碗。卓王孙听说这些事,觉得脸上无光,只好派一百个奴仆去侍候文君,并给钱百万,夫妻两人又成为成都的富人。
[评译]
一开始,卓王孙并不是真的能接纳司马相如,而是看在临邛县令的面子;到头来,也不是心甘情愿肯承认司马相如是女婿,而是不愿有损豪门富家颜面罢了。他有卓文君这个女儿,真可说鸡生凤凰。
王吉在司马相如初为门下客时能礼遇司马相如,日后司马相如为中郎将奉命派往蜀国时,王吉则充当护卫。但当司马相如当街洗碗时,却不见王吉前来探问,不能像信陵君对待毛公、薛公一般,看来王吉的眼光仍然不如卓文君。
598、智医
【原文】
唐时京城有医人,忘其姓名。有一妇人,从夫南中,曾误食一虫,常疑之,由是成疾,频疗不痊,请看之。医者知其所患,乃请主人姨女尔中谨密者一人,预戒之曰:“今以药吐泻,即以盘盂盛之。当吐之时,但言有一小蛤蟆走去。然切不得令病者知是诳语也。”其女尔仆遵之,此疾永除。
又有一少年,眼中常见一小镜子,俾医工赵卿诊之。与少年期,来晨以鱼鱠奉候。少年及期赴之,延于内,且令从容,候客退后方接。俄而设台,止施一瓯芥醋,更无他味,卿亦未出。迨久促不至,少年饥甚,闻醋香,不觉屡啜之,觉胸中豁然,眼花不见,因啜尽。赵卿乃出,少年惭谢。卿曰:“郎君先因吃脍太多,饮醋不快,又有鱼鳞于胸中,所以眼花。适来所备芥醋,只欲郎君因饥以啜之,今果愈疾。烹鲜之会,乃权诈耳!请退谋朝餐。”
【译文】
唐朝时京城有位医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有一位妇人随丈夫到南方时,不小心误吞了一只虫,常常担心虫在肚里作怪,日子久了竟然忧郁成病,虽看了许多医生,始终医不好。一日,延请这位医生到家诊治,医生知道妇人的心病,就召来妇人家中能守密的奶妈,事先警告奶妈说:“待会儿我用药让你家夫人呕吐时,你赶紧用盆盂接着,告诉你家夫人说看见有一小蛤蟆吐出,已经跑了。但万万不可说这是骗她的。”奶妈答应一定守密。照这样“看病”后,从此妇人的病就好了。
另有一少年,常觉得眼睛里有一面小镜子,请一位赵姓医生诊治。赵医师和少年约定第二天早晨请少年吃鱼,少年准时赴约,医师请少年进屋,请他稍候,说等送走其他客人后立即招呼他。一会儿,仆人摆上碗筷,但桌上除了一瓶芥醋外,再没有看见仆人端上其他的菜肴,也不见医生,少年等了许久,要仆人催请,仍不见医生出来,少年非常饥饿,闻到桌上芥醋的香味,不知不觉就喝了起来,喝了一口,突然感到胸口不再郁闷,也不再眼花,于是一口气把剩下的芥醋全喝了。这时赵医师才走出来,少年觉得很不好意思,向医生道歉,赵医师说:“你吃脍鱼太多,吃醋不够,所以会觉得胸口不舒服;加上又有鱼鳞梗在胸口,所以才会觉得眼花,刚才所准备的芥醋,就是希望你会因为肚子饿忍不住去喝它,现在果然痊愈,鲜鱼之约这次算我爽约,你先请回,明天我一定实践诺言。”
捷智部总序
【原文】
冯子曰:大事者,争百年,不争一息。然而一息固百年之始也。夫事变之会,如火如风。愚者犯焉,稍觉,则去而违之,贺不害斯已也。今有道于此,能返风而灭火,则虽拔木燎原,适足以试其伎而不惊。尝试譬之足力,一里之程,必有先至,所争逾刻耳。累之而十里百里,则其为刻弥多矣;又况乎智之迟疾,相去不啻千万里者乎!军志有之,“兵闻拙速,未闻巧之久。”夫速而无巧者,必久而愈拙者也。今有径尺之樽,置诸通衢,先至者得醉,继至者得尝,最后至则干唇而返矣。叶叶而摘之,穷日不能髡一树;秋风下霜,一夕零落:此言造化之捷也,人若是其捷也,其灵万变,而不穷于应卒,此唯敏悟者庶几焉。呜呼!事变之不能停而俟我也审矣,天下亦乌有智而不捷,不捷而智者哉!
【译文】
成大事的人争的是百年,而不是片刻。然而,话说回来,有时一时的成败,正是千秋成败的开始。尤其在事物激变的当下,可以像大火漫天一样立刻造成无法补救的伤害,愚昧的人往往过不了当下的考验,如此,哪里还有千秋大世的成败可言?而真正的智者,能立刻远离灾害,并消弭漫天大火。因此,这样的激变,刚好可提供智者伸展智慧的机会。以一里的短程跑步为例,先到后到差的虽然往往只有很短的时间;但十里百里的长路累积下来,这样的差别便大起来了。便何况智者和愚者的迟速差别,本来就远远大过人跑步速度的差异。
兵法说,用兵只有笨拙的迅捷,而没有什么巧妙的迟缓,正像把一壶美酒摆在大街之上,先到的人能痛饮大醉,其次的人也还能分到几杯,至于最后来的人便只能干巴巴的败兴而返了。
以人力来摘叶子,一整天下来也摘不完一棵树,而秋风一起霜雪一降,一夕之间全部殒落,天地造化的速捷便是如此。人若能得天地造化之精意,则当然能在事物激变的当下灵活应变,而不会在仓促之间束手无策,这便只有真正敏悟智慧的人可能做得到吧!
激变的事物是不停下来等人想办法应对的,这是再清楚不过的道理。所以,天底下哪有智慧而不敏捷,敏捷而无智慧这回事呢?
灵变卷十六
【原文】
一日百战,成败如丝。三年造车,覆于临时。去凶即吉,匪夷所思。集“灵变”。
【译文】
一日之内上百次会战,胜负之机往往在一线之间。花三年的时间造好一辆马车,往往因一刹那的疏忽而翻覆。洞见危机,趋吉避祸,难以想象。
599、鲍叔牙
【原文】
公子纠走鲁,公子小白奔莒。既而国杀无知,未有君。公子纠与公子小白皆归,俱至,争先入。管仲扞弓射公子小白,中钩;鲍叔御,公子小白僵,管仲以为小白死,告公子纠曰:“安之,公子小白已死矣!”鲍叔因疾驱先入,故公子小白得以为君。鲍叔之智,应射而令公子僵也,其智若镞矢也。
[述评]
王守仁以疏救戴铣,廷杖,谪龙场驿。守仁微服疾驱,过江,作《吊屈原文》见志,寻为《投江绝命词》,佯若已死者。词传至京师,时逆瑾怒犹未息,拟遣客间道往杀之,闻已死。乃止,智与鲍叔同。
【译文】
春秋时齐内乱,公子纠(齐襄公无知弟,襄公杀无数,群弟恐祸,纠奔鲁,齐人杀无知,小白先回齐,立为国君,鲁人遂杀纠)走避鲁国,公子小白(齐桓公名,齐襄公弟,春秋五霸之首)投奔莒。不久齐人杀国君无知。为争取王位,公子纠与公子小白,都想抢先回到齐国,半途两车相遇,鲍叔牙(春秋齐大夫,荐管仲于桓公,佐桓公成霸业)为公子小白驾车,管仲(名夷吾,初事公子纠,后事齐桓公为相,一匡天下,桓公尊为仲父)用箭射中公子小白腰带上的环扣。管仲见小白僵卧车上,以为小白已死,便对公子纠说:“请公子安心,小白已经死了。”这时鲍叔牙与公子小白却快马疾行回到齐国,所以小白才登上王位,成为齐君。鲍叔牙能将计就计,要公子小白中箭后僵卧不动,才取得入齐的先机,这种应变的机智,像箭一般犀利。
[述评译文]
王守仁为救戴铣(明弘治进士,因弹劾宦官获罪)上奏武宗而被贬至贵州龙场驿。王守仁穿着便服前往驿场,过长江时作了一篇《吊屈原文》表明心志,又写一首《投江绝句词》,让人以为他已投江自尽。本来宦官刘瑾对王守仁怒气未消,打算派杀手半途劫杀王守仁,在京师看了王守仁所写的词、文,以为王守仁已死,便打消原意,王守仁因而保全一命。王守仁和鲍叔牙都是有智慧的人。
600、管仲
【原文】
齐桓公因鲍叔之荐,使人请管仲于鲁,施伯曰:“是固将用之也。夷吾用于齐,则鲁危矣!不如杀而以尸授之。”[边批:智士。]鲁君欲杀仲,使人曰:“寡君欲亲以为戮,如得尸,犹未得也!”[边批:亦会话。]乃束缚而槛之,使役人载而送之齐。管子恐鲁之追而杀之也,欲速至齐,因谓役人曰:“我为汝唱,汝为我和。”其所唱适宜走,役人不倦,而取道甚速。
吕不韦曰:“役人得其所欲,管子亦得其所欲。”
陈明卿曰:“使桓公亦得其所欲。”
【译文】
齐桓公因为鲍叔牙的大力推荐,派人到鲁国要管仲。施伯(春秋鲁大夫)对鲁庄公说:“齐君派人要回管仲,一定是要重用管仲。如果管仲为齐效命,一定会威胁鲁国的安全,不如杀了管仲,把尸首交给齐君。”鲁庄公本已答应杀掉管仲,但齐国的使者对庄公说:“管仲曾经射伤我国的君王,是我国君王的最大仇人,想亲手杀死管仲,一直是我国君王最大的愿望,今天如果鲁国杀了管仲,只把尸体交返齐国,等于鲁国不肯把管仲交返齐国一样。如此,鲁国使得罪齐国了。”
于是,鲁庄公命人把管仲绑起来,以囚犯的槛车送往齐国。
路途上,管仲怕鲁君改变心意派人追杀,想尽快到达齐国,因此对车夫说:“我唱歌给你听,你为我和拍子。”一路上,管仲所唱的歌都是节拍轻快,适合马车快步疾行的曲子,马夫精神大振,愈走愈快,管仲也就平安的到达齐国。
吕不韦说:
“管仲这一唱歌,车夫得到好处,忘了推车的辛劳;管仲自己得到更大的好处,平安快速的回到齐国。”
陈明卿说:
“齐桓公更得到好处,顺利要回管仲来治理齐国而成为春秋时代第一位霸主。”
601、延安老校头
【原文】
宝元元年,党项围延安七日,邻于危者数矣。范侍御雍为帅,忧形于色。有老军校出,自言曰:“某边人,遭围城者数次,[边批:言之有据,其势有近于今日者。]虏人不善攻,卒不能拔,今日万万无虞。某可以保任,若有不可,某甘斩首。”范嘉其言壮人心,亦为之小安。事平,此校大蒙赏拔,言知兵。善料敌者,首称之,或谓之曰:“汝敢肆妄言,万一不验,须伏法。”校曰:“若未之思也,若城果陷,谁暇杀我耶,聊欲安众心耳。”
【译文】
宋仁宗宝元元年,党项人(西夏族)围攻延安城七日,礼部尚书范雍任统帅领军防守。敌人不断进攻,延安情势危急,好几次濒临陷落,范雍非常忧虑。有个老校头自告奋勇去见范雍,说:“我长年住在这边境之地,以前也曾多次遭到敌人围攻,危急的情势和今天差不多。党项人不善攻城,最后还是被击退,所以请督帅您放一百万个心,如有任何闪失,我愿意接受死罪。”
范雍对老校头的胆识大加赞许,而老校头这番话也稳定军心不小。
乱事平定后,老校头以善于预料战局发展,获得晋升和赏赐。
有人对老校头说:“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万一敌兵不退,你的脑袋就没了。”
老校头笑着说:“我不担心这个,假使敌兵真的破城,人人逃命不及,谁有空杀我?当日那番话,不过是安定人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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