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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囊全集全译》作者:冯梦龙

_34 冯梦龙(明)
【译文】
后汉阳羡人许武,被推举为孝廉后,官运一帆风顺;但他的两个弟弟许晏和许普,却仍默默无闻。
许武为了让两个弟弟早日成名,有一天,就对两个弟弟说:“礼也有分异之义,因此我想和你们分家,你们看如何?”两个弟弟表示无异议,许武于是将家产分成三份,把肥田、大宅、壮仆都分在自己名下,而将薄劣的田地房屋、体弱多病的奴仆分给弟弟,两个弟弟都没有说什么。
正因如此,当时乡里父老都称赞两个弟弟对兄长的礼让,而轻视许武的贪婪。不久,许晏和许普果然盛名远播,并被乡人推举为孝廉,分派官职。
一段日子后,许武就召集宗亲族人,说:“我曾侥幸被推举为孝廉任官,但我两个弟弟却都无法踏入仕途。我为了让弟弟能有机会被选为孝廉,就要求分家并且多分家产,替弟弟们打响贤能的知名度。现在我的愿望都已达成,我希望能重新再分家产。”
于是把自己以前多取的部份还给两个弟弟。
[评译]
让财还算容易,让名就难了。
515、廉范
【原文】
廉范,字叔度。永平初,陇西太守邓融辟范为功曹。会融为州所举案,范知事谴难解,欲以权相济,乃托病求去。融不达其意,大恨之。范乃东至洛阳,变姓名求代迁尉狱卒。未几,融果征下狱。范遂得卫侍左右,尽心护视。融怪其貌类范,而殊不意,乃谓曰:“卿何似我故功曹?”范诃之曰:“君困厄,瞀乱耶?”后融释系出,病因,范随养视;及死,送丧至南阳,葬毕而去,终不言姓名。
[评]
一辟之感,屈身求济。士之于知己,甚矣哉!
【译文】
后汉人廉范字叔度。北魏永平初年,陇西太守郑融曾保举廉范为功曹(州郡属吏)。不久,郑融受其他事牵连,遭人举发,廉范知道此事错综复杂,想尽力帮助他,于是托病离职。郑融不明白廉范心中的打算,对廉范的辞官非常不谅解。
廉范往东走来到洛阳,改名换姓后,求得一个狱卒的差使,不久,郑融果然被捕下狱,廉范利用职务上的便利,尽心照顾郑融。郑融虽曾因这狱卒长得像廉范而觉得奇怪,但从未想过狱卒就是廉范。有一天郑融对廉范说:“你怎么长得这么像我以前手下的一名属吏啊?”
廉范故作生气的大声说:“你是坐牢坐得老眼昏花了吗?”
日后,郑融被释出狱,又遭病痛缠身,廉范随侧照顾,到郑融死后,廉范将遗体送回南阳安葬后才离去。但一直到郑融死,廉范始终没有说出自己是谁。
[评译]
只因感激郑融的保举之恩,廉范竟改名换姓,委身狱卒尽心照顾,一直到郑融去世。士人所报的知己之恩,真是无与伦比!
516、周新
【原文】
周新为浙江按察使。尝巡属县,微服触县官,取系狱中,与囚语,遂知一县疾苦。明往迓,乃自狱出。县官惭惧,解绶而去。由是诸郡县闻风股栗,莫不勤职。
【译文】
周新为浙江按察使时,有一次巡视所属的州县,故意微服出巡,触怒当时县官,被捕入狱。周新借着在狱中与同囚的罪犯闲聊的机会,了解县中百姓的疾苦。第二天,官员们前往迎接,周新从狱中出来,县官这才知道周新的身份。县官自觉惭愧,于是解下缓带离职。从此,其他各州县的官员莫不尽忠职守,不敢有丝毫怠忽。
517、陈瓘
【原文】
陈瓘尝为别试所主,蔡卞曰:“闻陈瓘欲尽取史学而黜通经之士,意欲沮坏国是而动摇荆公之学也!”既积怒,谋因此害瓘,而遂禁绝史学。计画已定,唯俟瓘所取士,求疵立说而行之。瓘固预料如此,乃于前五名悉取谈经及纯用王氏之学者。卞无以发,然五名之下往往皆博洽稽古之士也。瓘尝曰:“当时若无矫揉,则势必相激,史学往往遂废矣。故随时所以救时,不必取快目前也。”
[评]
元祐之君子与“甘露”之小人同败,皆以取快目前,故救时之志不遂。
【译文】
宋朝人陈瓘,字莹中,号了翁。有次被任命为考选学士的主选官。蔡卞(蔡京弟,字元度,王安石女婿)说:“这次陈瓘被任命为主选官,一定会全部选取史学学士,而罢黜精通经学的学士,用来破坏朝廷现有体制,并且抵制荆公(即王安石)所倡立的学说。”蔡卞因对陈瓘不满,想借此陷害陈瓘,进而禁绝史学。打定主意后,就只等陈瓘选取学士,找出陈瓘的错处借题发挥。
另一方面,陈瓘也料到蔡卞的阴谋,于是录取的前五名,全都是研究经学的博士及推崇王氏学说的学士,让蔡卞找不到诋毁的借口。但五名以后,全都是研究史学的书生。事后陈瓘说:“当时若不是刻意忍让,两人一定会正面冲突,那么史学也早就遭到废止的命运了。所以为挽救目前的危势,要能灵活机变,有时不必逞一时的快意。”
[评译]
宋哲宗元祐年间,新旧党争,司马光等人遭罢斥,与唐文宗时宰相李训等人谋刺宦官不成反被诛杀,都是为逞眼前一时之快,而致无法达成挽救时局的大志。
518、王翦 萧何
【原文】
秦伐楚,使王翦将兵六十万人,始皇自送至灞上。王翦行,请美田宅园地甚众,始皇曰:“将军行矣,何忧贫乎?”王翦曰:“为大王将,有功终不得封侯;故及大王之向臣,臣亦及时以请园地,为子孙业耳。”始皇大笑。王翦既至关,使使还请善田者五辈,或曰:“将军之乞贷亦已甚矣!”王翦曰:“不然,夫秦王恒中粗而不信人,今空秦国甲士而专委于我,我不多请田宅为子孙业以自坚,顾令秦王坐而疑我耶?”
汉高专任萧何关中事。汉三年,与项羽相距京、索间。上数使使劳苦丞相,鲍生谓何曰:“今王暴衣露盖,数劳苦君者,有疑君心也,[边批:晁错使天子将兵而居守,所以招祸。]为君计,莫若遣君子孙昆弟能胜兵者,悉诣军所。”于是何从其计,汉王大悦。
吕后用萧何计诛韩信,上已闻诛信,使使拜何为相国,益封五千户,令卒五百人,一都尉为相国卫。诸君皆贺,陈平独吊。曰:“祸自此始矣!上暴露于外,而君守于内,非被矢石之难,而益封君置卫,非以宠君也,以今者淮阴新反,有疑君心,愿君让封勿受,悉以家财佐军。”何从之,上悦。
其秋黥布反,上自将击之。数使使问相国何为,曰:“为上在军,拊循勉百姓,悉取所有佐军,如陈豨时。”客又说何曰:“君灭族不久矣!夫君位为相国,功第一,不可复加。然君初入关中,得百姓心十余年矣,尚复孳孳得民和,上所为数问君,畏君倾动关中,今君胡不多买田地,贱贳贷以自污。[边批:王翦之智,上心必安。]于是何从其计。上还,百姓遮道诉相国,上乃大悦。
[述评]
汉史又言,何买田宅必居穷僻处,不治垣屋,曰:“令后世贤,师吾俭;不贤,无为势家所夺。”与前所云强买民田宅似属两截,不知前乃免祸之权,后乃保家之策,其智政不相妨也。
宋赵韩王普强买人第宅,聚佥欠财贿,为御史中丞雷德骧所劾。韩世忠既罢,杜门绝客,口不言兵,时跨驴携酒,从一二奚童,纵游西湖以自乐。尝议买新淦县官田,高宗闻之,甚喜,赐御札,号其庄曰:“旌忠”。
二公之买田,亦此意也。夫人主不能推肝胆以与豪杰共,至令有功之人,不惜自污以祈幸免。三代交泰之风荡如矣!
然降而今日,大臣无论有功无功,无不多买田宅自污者,彼又持何说耶?
陈平当吕氏异议之际,日饮醇酒,弄妇人;裴度当宦官熏灼之际,退居绿野,把酒赋诗,不问人间事。古人明哲保身之术,例如此,皆所以绝其疑也。
国初,御史袁凯以忤旨引风疾归。太祖使人觇之,见凯方匍匐往篱下食猪犬矢,还报,乃免。盖凯逆知有此,使家人以炒面搅沙糖,从竹筒出之,潜布篱下耳,凯亦智矣哉!
【译文】
秦始皇派王翦(战国名将,曾为秦始皇平赵、燕、蓟等地)率六十万大军伐楚,出征日始皇亲自到灞上送行。临行前,王翦请求始皇赏赐大批田宅。秦始皇说:“将军即将率大军出征,为什么还要担忧生活的贫穷呢?”王翦说:“臣身为大王的将军,立下汗马功劳,却始终无法封侯,所以趁大王委派臣重任时,请大王赏赐田宅,做为子孙日后生活的依凭。”
秦始皇听了不由放声大笑。王翦率军抵达关口后,又曾五次遣使者向始皇要求封赏。
有人劝王翦说:“将军要求封赏的举动,似乎有些过分了。”
王翦说:“你错了。大王疑心病重,用人不专,现在将秦国所有的兵力委交给我,我如果不用为子孙求日后生活保障为借口,多次向大王请赐田宅,难道要大王坐在宫中对我生疑吗?”
汉高祖三年,萧何镇守关中,汉王与项羽在京、索一带相持不下。这期间,汉王屡次派使者慰问镇守关中的宰相萧何。鲍生于是对萧何说:“在战场上备尝野战之苦的君主,会屡次派使者慰劳属臣,是因为君王对属臣心存疑虑。为今之计,丞相最好选派善战的子弟兵,亲自率领他们到前线和君主一起并肩作战,这么一来,君主才能消除心中疑虑,信任丞相。”
萧何采纳鲍生的建议,从此汉王对萧何非常满意。
汉高祖十一年,淮阴侯韩信在关中谋反,吕后用萧何的计谋诛灭韩信。高祖知道淮阴侯被杀,就派使臣任命萧何为相国,加封五千户邑民,另派士兵五百人和一名都尉为相国的护卫兵。群臣都向萧何道贺,唯独陈平(秦时为东陵侯,秦亡后降为平民)向萧何表示哀悼之意:“相国的灾祸就要从现在开始啦!皇上在外率军征战,而相国留守关中,没有建立任何战功,却赐相国封邑和护卫兵,这主要是因淮阴侯刚谋反被平,所以皇上也怀疑相国的忠心,派护卫兵保卫相国,并非宠爱相国,而是有怀疑相国之心。我建议相国恳辞封赏不受,并且把家中财产全部捐出,充作军费,这样才能消除皇上对相国的疑虑。”萧何采纳召平的建议,高祖果然大为高兴。
汉高祖十二年秋天,英布叛变,高祖御驾亲征,几次派使者回长安打探萧何的动静。萧何对使者说:“因为皇上御驾亲征,所以我在内鼓励人民捐献财物支援前方,和皇上上次讨伐陈豨(汉朝人,高祖时以郎中封阳夏侯,后自称代王,被诛)叛变时相同。”这时,有人对萧何说:“你灭门之日已经不远啦!你已经身为相国,功冠群臣,皇上没法再继续提升你的官职。自从相国入关中,这十多年来深得民心,皇上多次派使臣慰问相国,就是担心相国在关中谋反。相国如想保命,不妨低价搜购百姓的田地,并且不以现金支付而以债券取代,这样来贬低自己的声望。这样皇上才会安心。”萧何又采纳这个建议。
高祖在平定英布之乱凯旋而归,百姓沿途拦驾上奏,控告萧何廉价强买民田,高祖不由心中窃喜。
[评译]
汉史曾记载,萧何购买田宅都是选择偏远的穷乡,也不在自家宅院营建高楼围墙。他说:“如果后代子孙贤德,就会学习我的节俭;如果子孙不肖,这样的田地比较不容易遭到他人觊觎。”这和前面所记萧何强行购置民田,似乎有出入。其实强购民田是为免遭杀身之祸的权宜之策,至于隐居穷乡,则是保护家产的做法。这两件事同样具有远见。
宋朝韩王赵普,因为强行购买百姓宅第,行贿敛财,遭当时御史中丞雷德骧弹劾。
韩世忠罢官后,拒绝访客上门,并且绝口不谈兵事,时常骑着一匹驴,带着一壶好酒,领着一二童子,在西湖上饮酒自娱。有人曾批评他在新淦县购置官田,宋高宗听说这事却非常高兴,颁赐扁额,并赐名韩的田庄“旌忠”。
其实他们两人不论购民宅或买官田,都是为消除君主对自己的疑虑。
唉,当君主不能与大臣们肝胆相照、推心置腹时,常使有功的大臣,不惜污损自己而求自保。三代时君臣上下水乳交融的情感早已不复,然而演变到现在,大臣不论有功无功,个个都拚命购买田宅,他们所持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陈平在吕氏对自己有疑虑时,整天饮酒调戏妇人;而唐朝的裴度在宦官气焰正甚时,也曾隐居乡野喝酒作诗,不问朝廷大事。这些都是古人明哲保身的方法,都是为了消除君主对自己的疑虑。
明朝初年,御史袁凯因触怒太祖,托病辞官归隐,太祖仍不放心,派人窥探,只见袁凯趴在竹篱下,吃猪狗的大便。密探向太祖报告后,袁凯得以保住一命。原来袁凯早料到太祖会派
人监视他的行动,要家人在炒面中搅拌沙糖,灌进竹筒中,暗暗散置竹篱下。这样避过密探耳目。看来袁凯也是聪明人啊!
519、王戎
【原文】
戎族弟敦,有高名,戎恶之。[边批:先见。]每候戎,辄托疾不见。孙秀为琅琊郡吏,求品于戎从弟衍,衍将不许,戎劝品之,[边批:更先见。]及秀得志,有夙怨者皆被诛,而戎、衍并获济焉。
[评]
借人虚名,输我实祸,此便知衍不及戎处。
【译文】
晋朝时王戎(字濬冲)的族弟王敦(字处仲)虽然名气很大,王戎却很讨厌他。每次王敦想求见王戎时,王戎就借口生病避不见面。
孙秀(以谄媚赵王伦得宠,杀害忠良,后为齐王等所诛)为琅琊郡吏时,要求王戎的另一个弟弟王衍写一篇文章,王衍不想答应,但王戎却劝王衍改变心意。日后,孙秀飞黄腾达,凡是过去曾和孙秀有过摩擦的人都被诛杀,唯独王戎、王衍兄弟平安无事。
[评译]
满足别人的虚荣,因而免除日后的杀身之祸,由这件事,就可看出王衍不及王戎有远见。
520、阮籍
【原文】
魏、晋之际,天下多故,名士鲜有全者。阮籍托志酣饮,绝不与世事。司马昭初欲为子炎求昏于籍,籍一醉六十日,昭不得言而止。钟会数访以时事,欲因其可否致之罪,竟以酣醉不答获免。
【译文】
魏、晋之时,天下纷扰多事,名士中很少有人能保全性命的。阮籍(三国魏人,字嗣宗,竹林七贤之一)为坚守原则,整天喝得酩酊大醉,绝口不谈天下世势。
司马昭(三国魏人,司马懿次子,字子上)想为儿子司马炎(即晋武帝,字安世)求婚,与阮籍结为亲家,阮籍为逃避司马昭的纠缠,竟大醉六十天,司马昭得不到提出的机会,只好打消念头。
当时司马昭的手下大将钟会曾数度拜访阮籍请教时事,想由阮籍的话中挑出毛病,加上罪名,而阮籍每次都醉得不能答话,也因此而保全一命。
521、郭德成
【原文】
洪武中,郭德成为骁骑指挥。尝入禁内,上以黄金二锭置其袖,曰:“第归勿宣。”德成敬诺。比出官门,纳靴,佯醉,脱靴露金,[边批:示不能为密。]阍人以闻,上曰:“吾赐也。”或尤之,德成曰:“九阍严密如此,藏金而出,非窃耶?且吾妹侍宫闱,吾出入无间,安知上不以相试?”众乃服。
【译文】
明太祖洪武年间,有一天骁骑指挥郭德成(性嗜酒,淡簿名利)进宫参拜,太祖把两锭黄金放在郭德成的袖子里,要郭德成回去后不可张扬此事。郭德成毕恭毕敬的拜领,可当他走出宫门时,把黄金放在靴子里,接着假装喝醉,在脱下靴子时故意把黄金掉在地上,借以示不能保守秘密。守宫门的禁卫军捡到后,就把这两锭黄金呈奏太祖,太祖说:“这是朕的赏赐给他的。”
有人责备郭德成,郭德成解释说:“宫中门禁森严,身怀黄金走出宫门,可能会被误认为盗贼。再说我妹妹在宫里伺候皇上女,我出入宫中更要小心。说不定陛下是在试探我呢。”
众人听了,不由佩服他谨慎。
522、郭崇韬 宋太祖
【原文】
郭崇韬素廉,自从入洛,始受四方赂遗,故人、子弟或以为言,崇韬曰:“吾位兼将相,禄赐巨万,岂少此耶,今藩镇诸侯多梁旧将,皆主上斩袪,射钩之人,若一切拒之,能无疑骇?”明年,天子有事南郊,崇韬悉献所藏,以佐赏给。
南唐主以银五万两遣赵普,普以白宋主,主曰:“此不可不受,但以书答谢,少赂其使者可也。”普辞,宋主曰:“大国之体,不可自为削弱,当使之弗测。”及从善[南唐主弟]
来朝,常赐外密赍白金,如遗普之数。唐君臣皆震骇,服宋主之伟度。
[评]
赂遗无可受之理,然廉士或始辞而终受,而明主亦或教其臣以受,全要看他既受后作用如何,便见英雄权略。三代以下将相,大抵皆权略之雄耳!
【译文】
后唐的郭崇韬一向清廉正直,自从任官洛阳后,才开始收受各方的赠礼或贿金。他的故旧或部属,因此批评他的作为,郭崇韬说:“我现在官至将相,每年俸禄赏赐千万,何曾把这些许贿金礼品放在眼里。但现在戍守各地的藩镇,多半是后梁归降的将领,他们都是陛下所倚重的将才。如果我坚辞不受,能保各藩镇心中不起疑惧吗?”
第二年,皇帝在京师附近举行郊祭,郭崇韬于是把所收到的贿金及礼物,全部捐献出来,供皇帝赏赐人用。
南唐李后主派人送五万两白银给赵普(宋朝人,字则平,曾佐宋太祖定天下),赵普将此事禀奏太祖赵匡胤。
宋太祖说:“南唐主的赠金不可不接受,你不妨写一封信向南唐王表示感谢。另外略微给那位使臣一些赏钱就可以了。”赵普拜辞出宫,宋太说:“身为大国不可自贬身份,朕要让南唐觉得朕高深莫测。”
等南唐主的弟弟李从善进京晋见太祖时,太祖除了一般例行的赏赐外,另外暗中派人送给李从善白银,数目和南唐主送给赵普的一样,李从善将此事报告南唐主后,南唐君臣无不震惊,并且赞佩宋太祖的器度。
[冯评译文]
本来贿金是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收受的,但一向清廉的人也许先拒绝而后收受,英明的君主也许要臣下接受,这完全要看收取后的作用如何而定,借此便可以看出是否有英雄人物的权谋智略。三代以后的将相,大抵上都是权略中的佼佼者。
谬数卷十四
【原文】
似石而玉,以鎛为刃;去其昭昭,用其冥冥;仲父有言,事可以隐。集“谬数”。
【译文】
象是石头实际上却是宝玉,用戈戟的柄套也能成为兵刃;舍弃明显可见的用途,运用它幽微隐密的妙处,这是管仲成事的谋略。
523、宋太祖
【原文】
宋祖闻唐主酷嗜佛法,乃选少年僧有口辩者,南渡见唐主,论性命之说。唐主信重,谓之“一佛出世”,由是不复以治国守边为意。
[茅元仪曰]
“与越之西子何异,天下岂独色能惑人哉?”
【译文】
宋太祖赵匡胤听说南唐主笃信佛法,就挑选一个聪敏伶俐而口才又好的年轻和尚,派他到南唐谒见南唐主,讨论生死轮回之说。南唐主深信不疑,将他当做是出世的仙佛,从此不再关心朝政,甚至连边境国防都不留意。
[茅元仪评文译]
宋太祖派和尚一事,跟越国派西施迷惑吴王的道理完全相同,谁说天下只有女色才能迷惑人呢!
524、周武王
【原文】
武王立重泉之戍,令曰:“民有百鼓之粟者不行。”民举所最[聚也],粟以避重泉之戍,而国谷二十倍。[见《管子》。]
[评]
假设戍名,欲人惮役而竟收粟,倘亦权宜之术,而或谓圣王不应为术以愚民,固矣!至若《韩非子》谓,汤放桀欲自立,而恐人议其贪也,让于务光,又虞其受,使人谓光曰:“汤弑其君,而欲以恶名予子。”光因自投于河;文王资费仲而游于纣之旁,令之间纣以乱其心,此则孟氏所谓“好事者为之”。非其例也。
【译文】
周武王下令征调百姓赴重泉(地名)戍守,同时又说:“凡百姓捐谷一百鼓(四石为一鼓)者,得免征调。”百姓为求免役,纷纷捐出家中所有积谷,一时国库的米粮暴增二十倍。
[评译文]
武王假征调百姓戍守远地为名,想借百姓恐惧离乡的心理,征收谷粟充实国库,这只是一时权宜的做法。有人却批评圣贤的君王不应用权术来欺骗百姓。
《韩非子》曾记载,商汤讨伐杰纣后想自立为帝,又怕世人讥评他是因称王的贪念才讨伐桀纣的,于是故意推举务光为王,又怕务光真的接受,就故意派人对务光说:“汤弑杀他的君主,却想将弑君的罪名嫁祸给你。”务光听了,就投河自尽;另外,文王也曾用重金贿赂费仲,要他日夜在纣王身边谗言谄媚,迷惑纣王心智。我认为这是孟子所谓喜欢捏造假言生事的人。
525、管仲
【原文】
桓公曰:“大夫多并其财而不出,腐朽五谷而不散。”管子对曰:“请以令召城阳大夫而请之。”桓公曰:“何哉?”管子对曰:“城阳大夫嬖宠被絺綌,鹅鹜含余秫,齐钟鼓,吹笙箎,而同姓兄弟寒不得衣,饥不得食,欲其尽忠于国人,能乎?”乃召城阳大夫,灭其位,杜其门而不出。功臣之家皆争发其积藏,以予其远近兄弟,以为未足,又收国之贫病孤独老不能自食之萌,皆与得焉,国无饥民。此之谓“谬数”。
[评]
既夺城阳之宠,又劝功臣之施。仲父片言,其利大矣!
籴贱,桓公恐五谷之归于诸侯,欲为百姓藏之,问于管子,管子曰:“今者夷吾过市,有新成囷京者二家,君请式璧而聘之。”桓公从之,民争为囷京以藏谷。
[评]
文王葬枯骨,而六州归心;勾践式怒蛙,而三军鼓气;燕昭市骏骨,而多士响应;桓公聘囷京,而四境露积。诚伪或殊,其以小致大,感应之理则一也。
【译文】
有段时间,国中大夫只顾积敛家财,不愿踊跃捐输;囤积米粮任谷粟腐烂,却不愿开仓救民,齐桓公因而烦恼。
管仲建议说:“请王下令召城阳大夫进宫。”
桓公说:“为什么?”
管仲回答说:“城阳大夫府中的宠妾,个个身穿细葛布做成的华贵衣裳;所养的鹅鹜吃的都是上好的谷粟;日日笙歌夜夜舞榭。他的族人却吃不饱穿不暖,所以大王只要对他说:‘你口口声声说要对寡人尽忠,却连你自己族人的生活都不顾,能相信你会尽忠寡人吗。从今天起,寡人不要再见到你!’”
桓公果真照管仲所说,免去城阳大夫的官职,不准他出大门一步。其他大夫听说此事,纷纷争相捐金献粮,救助远近亲族,有些大夫尚嫌不足,甚至收容国内贫苦无依的百姓,从此国内再也没有饥民。
[评译文]
不但挫了城阳大夫宠臣的骄气,又能使大臣们散家财救助百姓。管仲短短几句话,却对齐国大大有帮助。
米价下跌,桓公不愿大夫们借机囤积,希望能为百姓多存米粮,于是向管仲请教对策。管仲说:“今天臣经过市集,见有两座新建的谷仓完工,请大王以璧玉聘用他们当官,那么问题就解决了。”
桓公采纳管仲的建议,百姓于是争相新建谷仓以储放米粮。
[评译文]
文王将乱葬的枯骨重新埋好,而百姓纷纷归顺;句践利用怒蛙的鸣叫,来激励越军的士气;燕昭王拿重金买死了的千里马,各路人才知其爱才,纷纷前去投靠;齐桓公聘粮仓主人为官,于是齐国四处可见粮仓顶。不管是诚是伪,都达成了以小得大的作用。
526、范仲淹
【原文】
皇祐二年,吴中大饥,时范仲淹领浙西,发粟及募民存饷,为术甚备。吴人喜竞渡,好为佛事。仲淹乃纵民竞渡,太守日出宴于湖上。自春至夏,居民空巷出游。又召诸佛寺主守,谕之曰:“今岁工价至贱,可以大兴土木。”于是诸寺工作并兴,又新仓廒吏舍,日役千夫。监司劾奏杭州不恤荒政,游宴兴作,伤财劳民。公乃条奏:“所以如此,正欲发有余之财,以惠贫者,使工技佣力之人,皆得仰食于公私,不致转徙沟壑耳。”是岁唯杭饥而不害。
[述评]
《周礼·荒政十二》,或兴工作,以聚失业之人。但他人不能举行,而文正行之耳。
凡出游者,必其力足以游者也。游者一人,而赖游以活者不知几十人矣。万历时吾苏大荒,当事者以岁俭禁游舡。富家儿率治馔僧舍为乐,而游船数百人皆失业流徙,不通时务者类如此。
【译文】
宋朝皇祐二年,吴州一带闹大饥荒,当时范仲淹(字希文,卒谥文正)治理浙西,下令散发米粮赈灾。并鼓励百姓储备粮食,救荒的措施非常完备。
吴州民俗喜好赛舟,并且笃信佛教。范仲淹于是鼓励百姓举行划船比赛,自己也日日在湖上宴饮。从春至夏,当地的百姓几乎天天都扶老携幼在湖边争看赛船。另外,范仲淹又召集各佛寺住持,对他们说:“饥岁荒年工钱最是低廉,正是寺院大兴土木的大好时机。”于是各寺庙住持无不招募工人大肆兴建。范仲淹又召募工人兴建官家谷仓及吏卒官舍,每天募集的工人多达一千人。
掌监察的官员,认为范仲淹不体恤荒年财政困难,竟鼓励百姓划船竞赛,寺院大兴土木,既劳民又伤财,所以上奏弹劾范仲淹。范仲淹上奏说:“臣所以鼓励百姓宴游湖上,寺院、官府大兴土木,其用意正是借有余钱可花的百姓,嘉惠贫苦无依的穷民,使得靠出卖劳力生活的百姓,能依赖官府与民间所提供的工作机会生活,不致背井离乡,饿死荒野。”
这年全国的大饥荒,只有杭州一带的百姓没有受到严重的灾害。
[冯评译文]
《周礼》记载,连续十二年的饥荒,主政者应尽量提供百姓工作机会,减少失业人口。可惜一般主政者都做不到,只有范仲淹做到了。凡是可以外出宴游者,一定是具有宴游的财力,一人外出宴游,而靠此人宴游花费的金钱生活的,不知道有几十人。明朝万历年间,苏州一带闹饥荒,主政者下令禁止百姓游船,于是富家子弟日日在僧院宴饮,而靠划船生活的船家,都因失业而背井离乡,主政者的愚昧,不识时务,大都如此。
527、管仲
【原文】
桓公好服紫,一国之人皆服紫。公患之,访于管子。明日公朝,谓衣紫者曰:“吾甚恶紫臭,子毋近寡人。”于是国无服紫者矣。
【译文】
齐桓公喜欢穿着紫色的衣服,于是全国人都风行穿紫衣。桓公深觉困扰,向管仲请教。
第二天,桓公早朝时对穿紫衣的大臣说:“寡人最讨厌紫色,你们这些穿紫衣的人,不要靠近寡人。”这话一出,全国再也没有人穿紫衣。
528、王导
【原文】
王丞相善于国事。初渡江,帑藏空竭,唯有练数千端。丞相与朝贤共制练布单衣。一时士人翕然竞服,练遂踊贵。乃令主者卖之,每端至一金。
[述评]
此事正与“恶紫”对照。
谢安之乡人有罢官者,还,诣安。安问其归资,答曰:“唯有蒲葵扇五万。”安乃取一中者捉之。士庶竞市,价遂数倍。此即王丞相之故智。
【译文】
晋朝的丞相王导善于掌理国政。初渡江时,国库空虚,府库只存数千匹丝绢。
王导于是与朝中大臣商议,每人制作一套丝绢单衣,一时之间,官员及读书人竞相仿效,于是丝价暴涨。王导接着下令管理府库的官员出清丝匹,每匹售价竟高达一两黄金。
[述评译文]
这事可以和桓公讨厌紫衣相对照。
另外,东晋时,宰相谢安的同乡辞官回乡,临行前向谢安辞行。谢安问他回乡的旅费可曾筹妥,同乡回答:“手上没有现金,只有五万把蒲葵扇。”于是谢安随手拿了其中一把扇。没几天,士人百姓争相购买,于是扇价高涨。这也是仿王丞相的做法。
529、晏婴
【原文】
齐人甚好毂击,相犯以为乐。禁之,不止,晏子患之。乃为新车良马,出与人相犯也,曰:“毂击者不祥。臣其祭祀不顺.居处不敬乎?”下车弃而去之,然后国人乃不为。
【译文】
齐人喜欢在驾车时用车毂相互撞击,并以此为乐。官府虽多次禁止,但成效不彰。宰相晏婴感到十分烦恼。
一天,晏婴乘坐一辆新车出门,故意与其他车相撞,事后说:“与人撞车是不吉祥的凶兆,难道是我祭拜神明时心意不够诚敬、平日居家待人不够谦和吗?”于是弃车离去,从此国人不再以撞车为乐。
530、东方朔
【原文】
武帝好方士,使求神仙、不死之药。东方朔乃进曰:“陛下所使取者,皆天下之药,不能使人不死;唯天上药,能使人不死。”上曰:“天何可上?”朔对曰:“臣能上天。”上知其谩诧,欲极其语,即使朔上天取药。朔既辞去,出殿门,复还曰:“今臣上天似谩诧者,愿得一人为信。”上即遣方士与俱,期三十日而返。朔既行,日过诸侯传饮,期且尽,无上天意,方士屡趋之,朔曰:“神鬼之事难豫言,当有神来迎我。”于是方士昼寝,良久,朔遽觉之曰:“呼君极久不应,我今者属从天上来。”方士大惊,具以闻,上以为面欺,诏下朔狱,朔啼曰:“朔顷几死者再。”上曰:“何也?”朔对曰:“天帝问臣:‘下方人何衣?’臣朔曰:‘衣虫。’‘虫何若?’臣朔曰:“虫喙髯髯类马,色邠邠类虎。’天公大怒,以臣为谩言,使使下问,还报曰:‘有之,厥名蚕。’天公乃出臣。今陛下苛以臣为诈,愿使人上天问之。’上大笑曰:“善。齐人多诈,欲以喻我止方士也。”由是罢诸方士不用。
【译文】
汉武帝喜好长生不老之术,对方士非常礼遇,常派遣方士到各地访求长生不老药。
东方朔于是上奏道:“陛下派人访求仙药,其实都是人间之药,不能使人长生不死,只有天上的药才能使人不死。”
武帝说:“谁能上天为寡人取药呢?”
东方朔说:“我。”
武帝一听,知道东方朔又在胡说吹牛,想借机让他出丑难堪,于是下令命东方朔上天取药。
东方朔领命拜辞离宫,刚走出殿门又再折返回宫,上奏说:“现在臣要上天取药,皇上一定会认为臣胡说吹牛,所以希望皇上能派一人随臣同往,好为人证。”
武帝就派一名方士陪东方朔一起上天取药,并且约定三十天后回宫复命。
东方朔离宫后,日日与大臣们赌博饮酒。眼看三十天的期限就要到了,随行的方士不时的催促他。东方朔说:“神鬼行事凡人难以预料,神会派使者迎我上天的。”方士无可奈何,只好蒙头大睡,一睡就是大半天。
突然间,东方朔猛然将他摇醒,说:“我叫你许久都叫不醒,我刚才随天上使者上天去过了,刚刚才由天庭返回凡间。”
方士一听大吃一惊,立即进宫向武帝奏。武帝认为东方朔一派胡言,犯欺君之罪,下诏将东方朔下狱。东方朔哭哭啼啼,对武帝说:“臣为上天求仙药,两度徘徊生死关口。你还怀疑我。”
武帝问:“怎么一回事?”
东方朔回答说:“天帝问臣下老百姓穿的是什么衣服,臣回答说:‘虫皮。’又问:‘虫长得什么样子?’臣说:‘虫嘴长有像马鬃般的触须,身上有虎皮般彩色斑纹。’天帝听了大为生气,认为臣胡言欺骗天帝,派使者下凡界探问。使者回报确有此事,并说虫名叫蚕,这时天帝才释放臣返回凡间。陛下如果认为臣撒谎欺君,请派人上天查问。”
武帝听了大笑:“好了好了。齐人生性狡诈,你不过是想用譬喻的方法劝朕不要再听信方士之言罢了。”从此武帝不再迷信方士。
531、张良
【原文】
高帝欲废太子,立戚夫人子赵王如意。大臣谏,不从。吕后使吕泽劫留侯画计。留侯曰:“此难以口舌争也。顾上有不能致者四人,四人者老矣,以上慢侮人故,逃匿山中,义不为汉臣。然上高此四人。诚能不爱金帛,令辩士持太子书,卑词固请,[边批:辩士说四皓出商山,必有一篇绝妙文章,惜不传。]宜来。来以为客,时时从入朝,令上见之,则一助也。”吕后如其计。汉十二年,上疾甚,愈欲易太子。叔孙太傅称说古令,以死争,[边批:言者以为至理,听者以为常识。]上佯许之,犹欲易之。及宴,置酒,太子侍,四人者从,年皆八十余,须眉皓然,衣冠甚伟。上怪而问之,四人前对,各言姓名,曰:东园公、角里先生、绮里季、夏黄公。上乃大惊曰:“吾求公数载,[边批:谁谓高皇慢士?]公避逃我,今何自从吾儿游乎?”四人皆曰:“陛下轻士善骂,臣等义不受辱,窃闻太子仁孝,恭敬爱士,天下莫不延颈欲为太子死者,故臣等来耳。”上曰:“烦公幸卒调护太子。”四人为寿已毕,趋去。上目送之,曰:“羽翼已成,难摇动矣。”
[述评]
左执殇中,右执鬼方,正以格称说古今之辈。夫英明莫过于高皇,何待称说古今而后知太子之不可易哉!称说古今,必曰某圣而治,某昏而乱。夫治乱未见征,而使人主去圣而居昏,谁能甘之?此叔孙太傅所以窘于儒术也!四老人为太子来,天下莫不为太子死,而治乱之征,已惕惕于高皇之心矣。为天下者不顾家,尚能惜赵王母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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