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内战
专制的摄政母后奥地利的安娜已经使马扎然红衣主教成为法国和她本人
的主子。马扎然对她的操纵控制,有如一个机敏灵巧的男人操纵控制一个天
生懦弱到必然受人约束,但却又刚强到足以坚持自身选择的女人。
①
关于那个时期的几部回忆录写道,母后只是当博韦主教波蒂埃 离职时,
才对马扎然予以信任。波蒂埃最初被母后选任为首相。这个主教被描写得庸
碌无能。很有可能他的确如此。也很有可能,母后仅仅把他当成有职无权的
人使用一段时期,以便不要因选用第二个红衣主教,选用一个外国人,而首
先激怒法国人。但是,不应相信,波蒂埃在出任首相的短暂期内,曾经首先
向荷兰人宣布,他们如果想同法国继续结盟,必须改宗天主教。据说,他向
瑞典人也作过同样建议。这件荒诞无稽的事,几乎所有历史家都加以叙述,
②
因为他们在宫廷的近幸内宠和投石党人的回忆录中读到这件事。在这些或出
于偏激而伪造,或根据民间传闻而记载的回忆录中,含讥带讽的语句实在太
多。幼稚可笑者不应引用。荒谬无稽者不应置信。很可能长期以来,甚至在
路易十三生前,太后内心就已指派马扎然红衣主教担任首相。读了奥地利的
安娜的首席管衣仆人拉波特的回忆录,对于这点就会深信不疑。帝王在宫廷
里的下属对宫廷内幕耳闻目睹,了若指掌。他们知道的事甚至高等法院和党
派的首领都毫无所闻,或只不过有所猜疑而已。
马扎然使用权势起初还有所节制。要描绘某个首相的性格,要说出他内
心多么勇敢,或者多么软弱,要说出他怎样审慎,或者怎样狡黠,必须长期
和他朝夕相处。因此,本书将只谈他的所作所为,而对他的为人行事则不拟
猜测。他开始拥有重权高位时,装出坦直纯朴,其程度和黎世留的矜骄傲慢
一样。最初,他生活十分简朴,不要警卫,出行不讲王家排场,他的前任在
那一方面骄妄自负,他就在那一方面和蔼可亲,甚至柔弱温顺。母后想使她
的摄政政府和她自身都深受宫廷和百姓爱戴,这方面她得到成功。路易十三
的兄弟奥尔良公爵加斯东和孔代亲王都拥戴她的政权,而且他们除竞相为国
效劳之外,别无他图。
为了支撑对西班牙和对德意志皇帝的战争,必须征税。亨利四世逝世后,
法国理财不善,其糟糕程度和西班牙、德国相仿。税务管理紊乱不堪,国民
极端愚昧无知,盗匪猖獗之极。但是,当时抢劫的范围还没有扩大到象今天
这样广泛。国家债务比现在轻八倍。不需供养二十万军队,不需支付巨额特
种补助金。不需进行海战。摄政初期,国库收入上升到当时的七千五百万利
弗。如果政府厉行节约,这个数字本已足够。但在1646年和1647年又急需
赈济。当时的财政总监是个锡耶纳地方的农民,名叫帕尔蒂切利·埃梅里,
此人的灵魂比他的出身更加卑贱。他生活奢侈豪华,荒淫无度,激起全国公
愤。他想出一些令人感到既苛繁沉重、又滑稽可笑的生财之道。他设置束薪
①
稽查员、宣誓干草出售员 、国王酒类拍卖顾问等官职。他大事鬻卖贵族权状。
巴黎市政府的公债当时只上升到近一千一百万法郎。年金收入者的若干按季
① 波蒂埃 (?—1650),1613 年任博韦主教,奥地利的安娜任摄政时任她的指导神父。——译者
② “投石”一词源出当时在巴黎盛行的一种儿童弹弓。“投石党运动”指路易十四幼年时期法国反专制制度
的政治运动(1648—1653)。——译者
① 按当时的规定,从事此类职业的人需要履行宣誓手续。——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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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取的款项被扣除。入境税增加。设置了若干争议审察官的职位。行政官吏
被克扣的薪津将近三十万埃居。
不难判断,有才智之士如何义愤填膺,群起反对这两个意大利人。这两
个人初来法国时,不名一文,到法国后,损公肥私,大发横财,并能对法国
的有才智之士施加极大影响。巴黎高等法院、争议审察官、其他法庭、年金
收入者群情激愤,聚众闹事。马扎然解除他的亲信埃梅里财政总监之职,并
将其流放到他自己拥有的领地,但是,这样做徒劳无益。公众还对埃梅里其
人在法国拥有田产一事无比愤慨。马扎然虽然这时正在完成缔结蒙斯特条约②
这件大事,大家对他仍十分憎恶。因为,必须看到,这项著名的条约和巴黎
的街垒路障都在1648年同年出现。
巴黎开始为了一点钱进行内战,正如伦敦也曾经为此进行过内战一样。
(1647年)有权核查有关这些税收的法令的巴黎高等法院,对新法令表
示强烈反对。它使用反驳抗辩的手段把政府弄得精疲力竭,因而深得平民百
姓拥护。
最初并没有发动叛乱。有才智之士只是逐渐忿懑激怒和大胆行动。下层
①
百姓则会象那不勒斯发生的情况一样 ,首先匆忙夺取武器,选出首领。行政
官和政治家行事成熟老练得多。他们开始时,遵守礼节惯例,并且在党派精
神允许的范围内行动。马扎然红衣主教曾经以为对高等法院的法官巧加分化
瓦解,就可防止一切纷争骚乱。殊不知,他们却以刚毅不屈的精神来对付他
机敏灵活的手腕。他克扣所有高等法院法官四年的薪金,而免除他们缴纳鲍
②
勒税 ,即让他们免付亨利四世在位时鲍勒制定的高等法院法官为确保其职务
的所有权而须交付的那种税,这种克扣并不是对这些法官的权益的损害。他
又为高等法院保留了四年的薪金,以为可以通过这种恩赐来解除高等法院的
武装。高等法院蔑视这一恩赐,因为接受这种恩赐会使它受到重自身利益,
轻其他团体利益的指责(1648年)。它仍然作出与其他法院联合的决定。马
扎然的法语发音一向不准。他说这项“良合决定”具有损害性质,并教枢密
院加以撤销。仅仅“良合”这个字就使他成为笑柄。由于人们永远不会向自
己蔑视的人让步,所以高等法院因此事而更加大胆。它公开明确要求撤销所
③
有被百姓视为横征暴敛者的各监督 的职务;公开要求废除路易十三在位时
期,在没有进行任何正常准备工作的情况下设立的新型行政官吏职务。这既
讨好全国百姓,而又同样激怒宫廷。它根据旧的法律,规定任何公民,如果
①
在被捕二十四小时内,他的当然法官(juges naturels)未受理其案件,就
不得被投入牢狱。没有什么显得象这样正确。
巴黎高等法院并不到此为止;它发布决定(1648年5月14日),废除
各省监督职位并命令其管辖范围内的国王检察官对各省监督进行审讯。
这样,对政府的仇恨,加上对公共财富的热爱,使宫廷受到一场剧烈变
② 蒙斯特位于德国,和奥斯纳布吕克同属威斯特伐利亚省。1648 年,参加三十年战争的欧洲各国分别在这
两个城市签订条约,合称威斯特伐利亚和约。根据这项条约,西班牙正式承认荷兰独立。——译者
① 1647 年7 月7 日以马萨尼埃罗为首的叛乱分子在那不勒斯发动暴乱。——译者
② 一种卖官年金,付给此项年金即可世袭国家官职。这个名词由亨利四世的税务大臣鲍勒而来,因当时此
项年金由他经收。这一制度于1790 年废除。——译者
③ 指法国国王派到各省的财政监督,警政监督和司法监督。——译者
① 根据法律,并按案情,指定负责审理被告,当事人的法官。——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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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的威胁。母后于是作出让步,表示愿意撤销各省监督的职务,仅仅要求给
她留下三个,但遭到拒绝。
(1648年8月20日)骚乱开始时,孔代亲王取得朗斯战役的著名胜利。
这一胜利使他的荣誉达到顶峰。当时才十岁的国王大叫:“高等法院会生气
的。”这些话足以表明,当时宫廷只把巴黎高等法院看成叛乱分子的集合场
所。红衣主教和他的宠信不给予高等法院其他名称。高等法院的拥护者愈对
自己被视为叛乱分子抱怨不满,他们愈益进行抵抗。
母后和红衣主教决定派人捉拿三名最顽固的法官:被称为戴黑丝圆帽的
院长诺维荣·布朗克梅尼尔、诉状审理庭长之一的夏尔东以及前高等法院主
②
庭教士法官 布鲁塞尔。这三个人并不是党派首领,而是党派首领的工具。夏
尔东才智低下,庸碌无能。他以“我这样说”院长的绰号闻名,因为他发表
意见总是用这句话开始或结束。布鲁塞尔满头白发,仇恨政府,一贯事事大
叫大嚷,与宫廷作对。他除了这些声誉之外,别无其他值得赞许之处。他在
高等法院的同事对他并不尊重,而下层百姓却把他当成偶像崇拜。
红衣主教不趁夜深人静时毫不声张地把他们劫走。相反,他认为,正当
人们中午在巴黎圣母院为朗斯大捷高唱赞美诗时,正当法院的门卫把缴获自
敌军的七十三面军旗带到教堂时,趁机派人逮捕他们,就可以震慑民众。但
王国恰恰因此而被颠覆。夏尔东潜逃。逮捕布朗克梅尼尔倒轻而易举。布鲁
塞尔的情况则有所不同。他的老女仆一个人看见卫队长科曼热把她主人扔进
一辆华丽的四轮马车,就煽动平民百姓。马车被团团围住,砸得稀烂。法国
卫队开来援救司法当局。犯人被押上通往色当的大道。但是布鲁塞尔被抓走
一事远未吓唬住平民,反而激怒了他们,使他们胆壮起来。商店纷纷关闭,
那时设置在主要街道入口处的粗大铁链被拉得紧紧。巴黎城内筑起几道街垒
路障。四十万人高呼:“还我自由,还我布鲁塞尔!”
① ②
很难使雷斯红衣主教、莫特维尔夫人 、塔隆代理检察长和其他很多人
记述的关于这一事件的细节一致起来。然而,所有的人在主要问题上是一致
的。暴乱发生后的当天晚上,太后把驻扎在离巴黎几里远的军队两千人调来
③
支援宫廷。掌玺大臣塞吉埃 以一名卫队长和几名枪手为先导,前往最高法院
撤销该院的所有决定。据说还要撤销最高法院这个机构。但是,当晚暴乱分
子在以雷斯红衣主教之名著称的巴黎副总主教的家中集会。已经作好一切准
备来武装巴黎全城百姓。平民拦截并掀翻掌玺大臣的四轮马车。他和他女儿
絮利公爵夫人几乎未能逃脱,因为公爵夫人不顾父亲劝阻,一定要伴随他。
掌玺大臣受尽下层民众欺逼侮辱,在一片混乱之中避进吕内公馆(1648年8
月24日)。一位民事案件官员前来把他接上自己的马车,带到罗亚尔宫,由
两连御前卫士和一班宪兵护送。百姓向他们开枪射击,有几个人被杀。絮利
公爵夫人膀臂受伤 (1648年8月26日)。顷刻之间,巴黎城内筑起路障街
垒达两百个之多,而且一直延伸到离罗亚尔官一百步的地方。护送的全体士
兵看见他们几名弟兄倒地,就向后退却,观看市民如何行动。最高法院全体
法官,穿过街垒,集体步行前往母后处所,再次要求释放最高法院被监禁的
② conseiller-clerc,指负有宗教职责的法官。——译者
① 莫特维尔夫人 (1621—1689),为奥地利的安娜王后的侍女及朋友。——译者
② 塔隆 (1625—1694),1665 年任新法兰西首任总督。——译者
③ 塞吉埃 (1588—1672),在路易十三及路易十四在位时曾任掌玺大臣。——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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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员。他们遇到路障时,路障放下。母后被迫释放法院被捕法官。她这样做,
又引起乱党一番侮辱。
雷斯红衣主教自吹自擂,声称他单独一人,在这一天内,把整个巴黎武
装了起来。这天被称为路障日。它是这类日子中的第二个。雷斯这个奇特人
物是法国第一个不以宗教为借口,进行内战的主教。他在回忆录中,自我描
述渲染了一番。这部回忆录以宏伟的气魄、敏捷的才思,变化无常的气质写
成。这正是他为人行事的写照。此人荒淫无度,并因这种花天酒地的生活而
体力日衰、萎靡不振。但他却向百姓讲道说教,并因而使人对他像偶像一样
崇拜。他渴求发动叛乱,搞阴谋诡计。他二十三岁时,曾经是谋害黎世留的
阴谋集团的灵魂。他发起筑街垒路障;把高等法院推进阴谋诡计之中,把百
姓推进暴乱骚动之中。他极端虚荣,因此大胆妄为,鲁莽轻率,犯下罪行,
其目的乃是要成为群议众论的人物。在这种虚荣心驱使下,他多次声称:“我
出身于佛罗伦萨的一个家族。这个家族和佛罗伦萨最大的王侯的家族同样悠
久。”其实,他和他好些同胞一样,祖先是商人。
高等法院受他蛊惑引诱,甚至早在得到任何诸侯支持以前,就已举起反
对宫廷的旗帜,这一点显得令人惊奇。
长期以来,宫廷和百姓对高等法院这个团体的看法就大相径庭。如果相
信历届首相和宫廷的意见,巴黎高等法院是个法庭,为审理公民的案件而设。
它这项特权仅仅得之于国王的旨意。它除了资格老,管辖范围大之外,并无
优于王国其他法院之处。它仅因朝廷驻设于巴黎,才成为元老院。它并不比
其他机构更有进谏之权,何况这种进谏之权也纯粹是一种恩赐。它已接替从
前代表法兰西民族的那些高等法院,但仅仅接替了这些古老的议会的名称而
已。这一点的无可争辩的证据是:事实上,三级会议已被用以取代国家的议
会。巴黎高等法院和我们最初几个国王创设的议会不再有类似之处,正如士
① ②
麦拿或阿勒颇 的执政官,不再与罗马的执政官有类似之处一样。
这个仅仅属于名称上的错误却成了这个法律界人士团体提出过奢要求的
借口。这些法律界人士,因为花钱买来法官职务,全都以为拥有高卢征服者
和国王采邑领主的地位。这个团体历来都滥用常驻首都的第一法庭必然会窃
③
取的权力。它曾经敢于对查理七世作出决定,并将其流放国外。它已经开始
④
指控亨利三世犯有罪行。它始终竭力反对君主。在路易十四幼年时期,在最
温和的政府和最宽仁的母后的统治之下,它企图效法当时囚禁了国王并将其
斩首的英国国会,向国王发动一场内战。这些就是政府关于巴黎高等法院的
言论和想法。
但是巴黎公民以及所有尊重法官职务的人都把高等法院看成庄严团体。
这个团体廉洁可敬,持事公正,唯国家利益是爱,而且为此冒遭厄运之险。
它把自己的宏愿限制在能光荣地抑制国王近幸宠臣的野心的这个范围之内。
它对国王和百姓不偏不倚。人们把最神圣的权利和最无可争议的权力赋予这
个团体,而不去查考这些权利和权力从何而来。当人们看见它支持百姓,反
对被人憎恶的首相时,就称它为“国家的父亲”,并且很少在现在对国王加
① 土耳其海港,滨爱琴海,又名伊兹密尔。——译者
② 叙利亚西北部城市。——译者
③ 法国国王,1422—1461 年在位。——译者
④ 法国国王,1574—1589 年在位。——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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冕的权利和从前授予最高法院的节制国王旨意的权力之间进行区别。
在这两个极端之间不可能找到准确的折中点。因为,归根到底,除了时
机和时间的规律之外,没有被人真正承认的其他规律。在强有力的政府统治
下,高等法院无足轻重。懦弱无能的国王在位时,它却举足轻重,在路易十
三统治之下,当这个机构抱怨贵族代表的等级名位在它的前面时,吉梅纳先
生曾经说过:“先生们,国王年幼的时候,你们可以报复。”这句话可以用
在它身上。
本书作者不想在此重复所有关于这些骚乱的文字;不想为了把浩如烟海
的、当时十分重要,而现在却几乎被人遗忘的细枝末节提供读者一阅而抄录
书本。但是,构成民族精神特点的东西却应该叙述,所有内战都共有的事物
叙述时应该少于成为投石党战争的特征的事物。
既然在人们心目中专为维护和平而确立的两种权力——大主教和巴黎高
等法院——已经开始骚乱,百姓便认为他们的一切行动都合理合法。母后每
次公开露面,每次受到侮辱。百姓只称她为安娜夫人。如果有人在夫人二字
之外再加某个称号,乃是为了把她侮辱一番。百姓怒气冲天,强烈谴责她为
了同马扎然的友谊而牺牲法国。而最令人难以忍受的是,她到处听见一些歌
曲和讽喻时弊的民谣。这些既开玩笑又含恶意的证据,似乎会使人们对她的
德行的怀疑永远留存人间。莫特维尔夫人以其高贵而诚挚的纯朴感情写道:
“这些傲慢无礼的行为为母后带来荣誉。受骗的巴黎人引起她的怜悯之心。”
(1649年1月6日)母后偕同孩子、首相、路易十三的兄弟奥尔良公爵
①
和大孔代逃离巴黎,前往圣日尔曼 。几乎全体宫廷人员留住该城时,都在麦
秆铺上过夜。王冠的珠玉宝石也不得不抵押给高利贷者。
国王经常缺少生活必需品。国王的青年侍从被宫廷辞退,因为没有饭给
他们吃。那时,路易十四的婶母、伟人亨利的女儿、英国国王的妻子逃亡巴
黎,一贫如洗。她那后来和路易十四的兄弟结婚的女儿,因为没有柴炭取暖,
只得卧床不起。而巴黎百姓正处于狂热激奋之中,对这样多王室成员的痛苦
却根本不加注意。
奥地利的安娜的才智、恩惠、善良都受人赞颂,但是,她在法国却似乎
始终不幸。她长期被丈夫当成罪人对待,又饱受黎世留红衣主教迫害。她的
②
身份证件在瓦尔—德—格拉斯被没收。她在枢密院会议上被迫签字承认对夫
王犯了罪。她生路易十四时,国 王不愿按照习俗吻她。这种侮辱使她的健康
情况恶化到危及生命的地步。她在摄政期内,对哀求她的人慷慨施恩,但最
后竟被朝秦暮楚,狂热激怒的百姓赶出巴黎。她和她的姑子英国王后两人的
命运都是戴王冠的人物所能经历的剧烈变革所产生的令人难忘的儆戒。
母后含泪敦促孔代亲王充任国王的保护人。这位罗克鲁瓦、弗里堡、朗
斯和诺德林根的征服者,为人行事不能与他过去立下的大量汗马功劳背道而
驰。他幻想获得这种荣誉,即保卫他认为忘恩负义的宫廷,反对寻求他的支
持的投石党。这样,高等法院就必须同大孔代斗争。它敢于把斗争进行到底。
大孔代的兄弟孔蒂亲王既忌妒他的长兄,却又无法与之匹敌。他和隆格
① ② ③
维尔公爵 、博福尔公爵以及布荣公爵 ,在副总主教胆大妄为的天性怂恿之
① 地名,在凡尔赛附近。——译者
② 巴黎的一个旧修道院,在圣雅各路。——译者
① 生于1595 年,卒于1663 年,为最积极的投石党人之一。——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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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渴求标新立异,自以为能在国家的废墟之上建立他们自己的威势;自以
为能使高等法院盲目的行动服务于他们的个人目的,于是都主动前来向高等
法院效劳。高等法院主庭为一支徒具虚名的军队任命将领。每个高等法院成
员都自动捐输以召募军队。二十名法官被授予黎世留红衣主教创设的官职。
他们在高等法院的同事,出于任何社会都难免的那种狭窄心胸,似乎通过攻
击他们来破坏黎世留身后的声誉。他们对这二十名法官极端憎恶,不把他们
看成高等法院成员。这二十名法官每人都得拿出一万五千利弗来作为战争费
用,并以此购得他们的同事的宽恕。
高等法院主庭、调查团、诉状审理厅、审计法院和间接税案件审理庭等
机构虽然曾经大声疾呼,反对低额必征税,特别是反对增加税率 (而这只不
过增加二十万利弗),但却又提供一笔其价值约相当于今天我们一千万法郎
的巨款来颠覆自己的祖国。此外,还作出决定,没收宫廷拥护者的全部钱财,
其价值等于今天一百二十万利弗。根据高等法院决定,召募军队一万二千人。
(1649年2月15日)。每一大门能通车马的巨宅富户提供一人一马。这支
军队因而称为车门骑兵。副总主教自己有一个团的兵力,这个团称为科林斯
①
团,因为副总主教是科林斯的领衔大主教。
如果没有法国国王、大孔代和王国首都的名字出现,这场投石党战争会
②
同巴贝里尼战争一样可笑。人们不知道为什么要拿起武器来。孔代亲王以八
百名士兵包围十万名市民。巴黎人戴上羽毛饰带,投入战斗。他们的队形变
换成了职业军人的谈话笑料。他们一旦和王军两百人遭遇,就逃之夭夭,作
鸟兽散。一切全成笑柄。科林斯团被王军一个小分队打垮。这次挫败被称之
为科林斯的首次演出。
这二十名每人出资十五万利弗的法官被称为“出十五万的二十人”。除
此以外,他们没有获得什么别的荣誉。
博福尔·旺多姆公爵是亨利四世的孙子,是百姓崇拜的偶像,并被用来
充作煽动百姓的工具。公爵本是个颇孚众望的亲王,但却才智平庸,受到宫
廷甚至投石党人公开嘲笑。大家谈到他,只称他为“市井国王”。一只臂膀
中弹受了轻伤。他说这只不过是个张冠李戴的误会而已。
①
内穆尔公爵夫人在她的回忆录中记述说,孔代亲王向母后介绍一个全副
武装的驼背矮子。他说:“瞧,这就是巴黎军队的总司令。”他想以此来描
绘他的兄弟孔蒂亲王。这位亲王的确驼背,的确已被巴黎人选任为将领。但
是,同样这个孔代随后成了同样这些部队的将领。内穆尔夫人补充说,孔代
亲王认为整个这场战争只值得用滑稽可笑的诗来加以描写。他还把这场战争
称为“夜壶战争。”
巴黎军队每次从首都出战,总是战败而归,因此被人以嘲骂喧笑相迎。
这一切小小挫败,只有用歌曲和讥刺短诗来加以弥补。小酒店和其他花天酒
地的场所成了举行作战会议的营帐,而作战会议就在开玩笑、歌声和下流放
② 生于1616 年,卒于1669 年,为亨利四世之孙,为投石党首领之一。——译者
③ 生于1605 年,卒于1652 年。其父为新教首领之一,拥护亨利四世,本人与黎世留为敌。——译者
① 本为希腊城市名。——译者
② 指巴贝里尼家族的红衣主教因帕玛公爵欠债而与后者发生争执,著者在这里把投石党战争同这场争执相
比。——译者
① 内穆尔公爵夫人(1625—1707),其回忆录于1709 年发表。——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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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至于极点的淫乐之中举行。自由放纵、肆意妄为到了漫无节制的地步,以
致某天晚上,投石党的主要军官们遇见街上有人把圣餐带给一个被怀疑为马
扎然的人后,用剑背乱打教士,把他们撵走。
最后,人们发现副总主教,即巴黎的大主教,荷包里装着匕首出席巴黎
高等法院会议。有人看见这把匕首的柄,高声叫道:“这是我们大主教的日
课经呀!”
一个传令官,由国王侍从室的一个普通贵族陪同,前来圣安托万门传达
建议(1649年)。高等法院丝毫不愿接待传令官。但它却在高等法院主庭中
接待当时正在对法作战的利奥波德大公的使节。
全体贵族在这种种动乱之中,集会于奥古斯丁修道院,任命巴黎市议会
总务委员,公开定期开会。人们会以为这是为了改造法国,为了召集三级会
①
议,为了让王后授予蓬斯夫人 以面对皇上而坐的权利。法国人被人责备生性
轻浮,或许过去从来没有比这更加明显的证明。
正好与此同时使英国惨遭浩劫的内讧,把法、英两个民族的性格显示得
十分清楚。英国人把忧郁和顽强,理智和狂怒、投入国内骚乱和浴血奋战之
中。铁决定一切。他们为处决战败者而架设断头台。英王作战被俘,押解到
法庭。他被控滥用权力,受到审讯,并被判处斩首,当百姓的面执行 (1649
年2月9日)。执行时,刑场秩序和行刑的场面都和处决犯罪的公民时相同,
而在这种种可怕的动乱之中,伦敦从未蒙受到与内战俱来的灾难的影响。
法国人则与此相反。他们投身暴乱往往任性行事,闹着好玩。妇女率领
乱党。爱情酿成阴谋,并粉碎阴谋。蒂雷纳刚刚晋升为法国元帅,隆格维尔
②
公爵夫人 就怂恿他去煽动他所统率的王家军队起来叛乱。
这是曾经由著名的萨克森—魏玛公爵征募的同一支军队。魏玛公爵死
后,这支军队由出身于伯尔尼州一个古老家族的埃尔拉赫伯爵率领。就是这
个埃尔拉赫伯爵把这支军队交给法国,并使法国拥有阿尔萨斯。蒂雷纳子爵
企图引诱他。对路易十四说来,阿尔萨斯本会丢失。但是伯爵毫不动摇。他
约束魏玛的部队,使之忠于它们理应当遵守的誓言。他甚至还受马扎然红衣
主教之托逮捕子爵。子爵这个大人物当时意志薄弱,对国不忠,被迫逃离自
己统率的军队,以讨好一个嘲笑他的激情的妇女。这个法国国王的将军竟成
了唐·埃斯特旺·德·加马尔的副手。他们在雷代尔被普莱西—普拉斯兰①
打败。
② ③
大家知道奥克坎库尔元帅在给蒙特巴宗公爵夫人 的短信中写道:佩罗
④
内是美人中最美的人。大家知道拉罗什富科公爵因在圣安东战斗中,中了火
枪子弹,一度失明,此时他曾写给隆格维尔公爵夫人如下的诗句:
为了无愧于她的心,
为了取悦于她美丽的眼睛,
① 蓬斯夫人,曾积极影响其夫,使他成为热心的加尔文教徒。——译者
② 大孔代的姊妹 (1619—1679),为马扎然的死敌。——译者
① 普莱西-普拉斯兰 (1598—1675),法国元帅,曾任国务大臣。——译者
② 奥克坎库尔 (1599—1658),法国元帅,三十年战争后期战功卓著,投石党战争时期忠于宫廷。——译
者。
③ 蒙特巴宗公爵夫人 (1612—1657),曾被路易十三、马扎然放逐,后参加投石党之乱。——译者
④ 最积极的投石党人之一,生于1613 年,卒于1680 年。——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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