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朝思暮念》居筱亦

_4 居筱亦(现代)
  “那你其他的工作先放一边,着重做景先生的案子,要是真的成了,那我们工作室就托你的福出名了,到时候升职加薪随你。”程旭显得比梁熙还要兴奋。
  接着,梁熙全副身心都放在了景衍的新居设计上,不但考虑到景衍的性格喜好,还把他太太以及他们的孩子的想法都接纳到设计里。好在前期准备充足,所以两天后效果草图如期设计出来了,景太太一说满意,景先生就签了合同。
  比梁熙想象中的要顺利很多。
  这以后程旭果然兑现诺言,提前结束了梁熙的实习期不说,还给她加了三成的薪水。
  渝芳路过她办公桌前时故意不冷不热地讥讽:“别以为自己真有本事,还不是靠的那张脸!”
  梁熙只是笑了笑,没有和她计较。
  她最近心情不错,梁枫终于拿到了录取通知书,她的心踏实了很多,还有就是陈嘉川要回国了,按他自己的说法是,落叶终须归根。
  想起陈嘉川,梁熙的思绪迷惘了好一会儿,就像昨晚临睡前接到他的电话时那样。
  “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他轻快的语气并没有半点打扰人的自觉。
  梁熙笑着说:“我在赶设计,还没那么早睡。”
  “这边刚刚傍晚。”陈嘉川浅浅笑出声,“想起你说过的,想站在千禧桥上看泰晤士河的黄昏,就不自觉地打给你了。”
  “陈先生,你很不厚道呢,自己独自享受美景就算了,还故意来馋我?”
  陈嘉川的笑声更加爽朗:“没关系,下次我再带你来看就是了。”
  这句话说得极自然,温柔的语气拂在梁熙耳边,又带着那么点宠溺暧昧的味道。
  梁熙一时间没法接话。
  “我买了个大蛋糕。”似乎听出她的局促,他慢慢地转开了话题,轻缓地说,“今天是我的生日,就我一个人,看来是吃不完了。”
  “啊?你怎么才告诉我?”梁熙后知后觉地懊恼一声,很快便说,“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别忘了补份礼物给我。”陈嘉川难得孩子气地要求,迟疑地顿了顿,才又正色说,“小熙,我决定把公司搬回国内了。”
  在那样的夜晚,听着他舒服的声音,她可以想象那边的他,绅士地站在落日熔金的泰晤士河边给她打电话,不是曾经的雇主员工,而是以一种朋友的姿态,告诉她他今天生日,他想要礼物,他要回国。
  一种很特别很繁复的感觉,梁熙说不上来,她只是知道,陈嘉川要回来,她打从心底里高兴。
  景衍有烧钱的本事,新居不到一个月就装修好了,用的都是高级环保材料,处处彰显贵气的精致,没有丝毫赶工的马虎。
  陪苏晓沐去看新屋时,景衍还特地打电话提醒她他太太有严重的哮喘,如果有什么不适要及时告诉他。
  梁熙觉得这个男人看似很冷,其实是个很细心温柔的男人,每一个细节都想到了。当时她问他预算多少的时候,那句“没有预算”真是霸气。
  只不过景衍和苏晓沐是新婚,却有个九岁大的儿子。夫妻俩明明都很关心对方,却又给人若有似无的疏离感,不知道这其中又有一段怎样的过往。梁熙虽然好奇,却并不八卦,此等疑惑自然揭过不提。
  苏晓沐是个闲不住的人,见到儿子的行李就忍不住收拾,梁熙想起景衍吩咐的话,知道苏晓沐身体不好,就主动说:“苏姐,我帮你吧!”说着就接过行李箱,才发现箱子比她想象中的要重,手腕承受不住,行李箱就重重地掷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响声。
  梁熙这段日子经常熬夜,人瘦了一圈,本来贴合手腕的镯子也滑了开,露出那几道被刻意掩饰的疤痕,见苏晓沐的目光落在上面,她极为难堪地垂眸,捂着手腕歉然道:“苏姐,对不起,我真没用……”
  苏晓沐了然于心,笑着安慰她:“没关系,又不是什么值钱的,我听你手机响了好几回了,你有事就先走吧,不用陪我了。”
  “没什么要紧的,是打错的。”梁熙话音才落,手机又似驳她意似的响了起来,她还是掐断。
  苏晓沐目光清明地看着她,她当下窘迫得不知所措,只得匆匆告辞。
  到楼下的时候,她看到景衍的车停在那里,他从打开的车门走出来,依然是一身清贵的打扮,依然是冷漠的表情,看到她时也只是淡淡的点了下头,没有说话就往电梯走去。
  他终究是不放心苏姐一个人才赶过来吧。
  这样的男人,是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
  他有翻云覆雨的本事,可以为他的女人遮风挡雨,女人只需安安心心地待在他的羽翼下享受温柔,不怕会受到外界的任何伤害。
  她曾经也得到过的。
  可是得到后又失去,比从未得到更可怕更令人难以承受。
  所以当何培霖再一次打来电话时,梁熙毫不怀疑自己终有一天会被他的执着逼疯。
  她在小区花园的紫藤架下找了个座,萧索地接起电话:“何培霖,我真的不明白,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执着的?你陪你的未婚妻,我过我的小日子,何必闹得大家都不安生?”
  他教会她如何爱,又让她清醒如何痛,已经足够了。
  电话那边,何培霖沉默了一下,喃喃地说:“咱们一个月不见了,你非得一开口就是这样膈应的话么?关于梓茵的事,我可以解释的。”
  午后的阳光还是有些刺眼,梁熙眯起眼睛,静静地说:“你不需要和我解释,这个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熙子……你恼我恨我,是因为你父亲出事的时候我没能陪在你身边么?”
  半晌,没有听到梁熙的回答。
  傅老师说他找人查过她,自然会知道一切,除了孩子。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的心背弃了自己,偷偷地给了他多少次机会。
  在最艰难的那段日子里,她在痛极之余仍然犯贱地希冀他会回过头,哪怕只是稍微关心一下,也许一切就会不同。
  不远处,看见一个挺着四五个月大肚子的孕妇拉着丈夫的手在花园里散步,丈夫时不时的伸手去摸摸妻子的肚子,夫妻俩笑得很开怀。
  梁熙仿佛没了呼吸,怔怔地想起当时的自己。
  仿佛时间久远,其实也不过是一年前发生的事。
  在他们吵架不久后她就知道自己怀孕,她满心以为这个好消息可以打消他的猜疑可以缓和他们之间的矛盾,她愿意退一步守护他们的感情,可他那时在做什么?和女人调情?甚至于上了床?
  接着她的孩子意外没了,医生说她的子宫受损,再要孩子很艰难。而她父亲一夜之间锒铛入狱,她和弟弟一下子没了依靠,每每举步维艰。
  一步之遥的幸福,转眼成空。
  这些他都不知道,当然了,他一声不吭就去英国了,又怎么可能知道?现在再来问有什么意思?曾经的梁熙也许会耍性子会撒娇会示弱让他宠爱让他怜惜让他迁就,可现在不会,她不需要他的同情,同样也不需要他的忏悔。
  她受过的痛就当是偿还他给过她的爱,二人再无瓜葛。
  梁熙淡淡地呢喃:“何培霖,都是过去的事了。”
  “那个时候……你很难过吧。”何培霖缓慢的,低沉的说,“我……对不起。”
  梁熙低眸,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却还是笑:“既然分了手,我和我的家人不再是你的责任。你也不必这样深情款款地回头,诚如你所说,我没那么爱你,也不值得你爱,大家分得干脆一些不是很好?”她紧攥着自己的发梢,似乎在找继续说下去的依持,笑得很讽刺,“还是因为你还迷恋我的身体,欲罢不能了?其实我也挺享受的,你的技巧不错,要不我们可以换成另一种关系……”
  “梁熙!”
  “我不说你不肯罢休,说了你又不想听。既然调查过我,就该知道我做过陪酒小姐,这有什么稀奇的?”
  随着电流声,传来骨头作响的声音。
  何培霖的声音有些紧绷,似乎在隐忍着情绪,耐性子说:“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忘了过去的事,重新来过,就是你父亲的事,我都可以再周旋。”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竟然不介意?这真的不像他,从前她稍微跟别的异性走得近一些他都是要发飙的,大男子主义不是一星半点的厉害。
  如今……
  “你真的要听我的回答?”梁熙重重地合上眼,将阳光摒除开来,冷淡地说,“我不愿意。”
  “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们没有任何的关系了,何培霖,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这次换他先挂了她的电话。
  愣愣地听着嘟嘟的声音,梁熙苦笑,明明这就是她要的结果,可是为什么已经麻木了的心,依然会隐隐作痛?
第 12 章 嫉妒
  转眼到了七夕。
  这天梁熙有个设计案要验收,效果客户很满意,她是下午才回到工作室,在走道碰到同事互相打招呼,他们同情的神色都给她一种节哀顺变的错觉,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今天是传统情人节,而不是愚人节,到底怎么回事。
  现实很快给了她答案,属于她的办公桌一片狼藉,前两天刚买的仙人掌侧躺在地上,营养泥都撒了出来,设计草稿文件资料七零八落桌上地下都有,像被人扫荡过一样。
  “发生什么事儿了?”她向周围的同事求助,没料到大家本来围观看戏的都转眼埋头忙活,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幸好小助理看不过去,好心提醒她:“老板娘来了。”顿了顿又悄声补充一句,“你做什么事惹着她了么?她好像冲着你来的,在程总办公室发火呢!”
  梁熙有些愕然,根本不知道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只是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冲淡了她早上的好心情。
  她来到程旭办公室门口,门半掩着,不用靠近就能听到里面的争吵声。
  “不过叫你炒个新人,你有什么可难的?渝芳说你被狐狸精勾住了我还不信,现在不信也不成了,我倒要看看她到底哪点迷住你了?”
  梁熙侧眼从门缝看进去,只看到一个身形有些臃肿的女人背对着她,身体有些激动的颤抖着,估计就是程旭的妻子文月华。
  很快就听见了程旭的声音:“我说月华,你别无理取闹行不行?人家梁熙干得好好的我以什么理由辞退她?还有狐狸精什么的都是扯谈,你别乱听人嚼舌根。”
  “我看不是嚼舌根,是你心虚吧。”文月华冷哼。
  梁熙不自觉地捏了拳头,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反应,原来这个狐狸精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她还不知情就已经被“小三”了,这个世道。
  而看同事们的目光,估计面上不说,心里也信了五分,资历浅的爬过资历老的年轻女性得到晋升,大家都只会归结到潜规则去,能力什么的完全被人忽视了。
  偶然在一个下午茶时间听她们八卦程旭的发家史,说这工作室是程旭和文月华一起白手起家的,娘家还补贴了不少启动资金,后来文月华怀孕才渐渐由程旭独大,可是不久又传出程旭和工作室一个女职员有暧昧,文月华被气得流产,直到现在好不容易才又怀上了。
  眼前似乎在重蹈一年前的覆辙,莫名地被怀疑,被痛骂……梁熙忽然想起某天看到的一个段子——
  如果你本性纯良,又不幸长了一张小三的脸,那么恭喜你,你中大奖了。
  她很想这么调侃自己。
  渝芳远远的站在茶水间那一边,冷冷地看着自己,这件事情她功不可没。
  梁熙还没想好怎么解决这件事,程旭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文月华快步走出来,程旭亦步亦趋地跟着,一脸担忧:“你走慢点!”
  文月华却不理他,定定地站在梁熙跟前:“你就是梁熙?”如果不是程旭拉着她的手,梁熙毫不怀疑她会给她一巴掌。
  “是的,我就是梁熙。”
  “你去财务结算工资,再加你一个月遣散费,你马上走。”
  梁熙没有意外,不过她还是等了一下,程旭没有表态,只是给她沉默以及歉然的眼神。
  上次张成的事加上这次,估计程旭再帮她的话局面更难收拾,而她再继续待下去也没有意思。
  “好。”梁熙表现得很平静。
  她只是觉得这样的婚姻是悲哀的,没有信任的感情即使套牢了也不过是手中沙,随着时间流逝渐行渐远,这点她深有体会。
  不过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以为能过几天安稳的日子,这下子都泡汤了。
  被这样不明不白委委屈屈的辞退,她显得很随遇而安,再困难的事都遇过了,大不了换一份工作。
  这时才发现世上能够伤她的人从来只有那么一个,其他人,根本不足为道。
  梁熙安静地收拾完东西,挺直腰板礼貌地给每一位同事道别,甚至包括渝芳,她脸上一直带着从容的笑意,仿佛向大家证明离开不是她的落魄,而是工作室的损失。
  也的确是。
  顾及文月华怀孕,程旭没敢硬碰硬,只是叹了一声:“那渝芳有没有跟你说工作室这个月的业绩翻了一番,梁熙有本事高端客户的市场,还带了几个重要的客户来,如今你不信我我也不说什么,只是本来很有希望实现你我提早退休的梦想的,现在……”他没有再说下去。
  文月华一怔。
  当初他承诺给她幸福,她和他说好早点退休一起去环游世界,只是他们都不再当初。
  “阿旭……”
  这次换程旭给她一个冷清的背影,他在电梯口追上梁熙,递过去一个信封:“这个是你超额完成业务的奖金,你应得的,收下吧。”
  梁熙点了点头,接过信封:“谢谢,我走了。”
  没有谁会跟钱过不去。
  走出大厦门口时,刚巧和一个送花的小伙子擦肩而过,怀里满满地捧着几束玫瑰花,收到花的人应该会很高兴吧。
  而她还是一个人。
  梁熙眯了眯眼,又抱着小纸箱慢慢地走了出去。
  看到站在门外的人时,她意外地怔了一怔。
  陈嘉川拄着拐杖倚靠在车门前,余晖落在他深蓝色的府绸衬衣上淡出清贵的光亮。
  他抬腕看了下表,笑着说:“你和我心有灵犀吧?我刚到你就出现了。”
  梁熙快步走到他跟前,心情稍霁:“陈先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到的,时间太晚了也就没有和你说。”陈嘉川耐心地解释,低眉瞅见她捧着纸箱,“怎么了?你拿着那么多的东西要去哪儿?”
  梁熙的神色消沉下来,垂头丧气地咕哝:“怎么我每次狼狈的样子都被你瞧见了。”
  陈嘉川略加思索便沉吟:“我猜猜看,是不是你的前老板知道我要回来,深知抢人抢不过我,索性就把你直接送到我面前了?”
  他故作幽默的语气让梁熙扑哧一笑,好像瞬间就把愁云惨雾拨开,从善如流地说:“诚如你所说,我失业了。”委屈却半句不提。
  这一年,她已经习惯独自面对困难了。
  陈嘉川挑眉睨了她一眼,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几乎是同步的梁熙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梁熙小姐,我们嘉业很欣赏你的设计,想邀请你加入我们,你有兴趣么?”
  “啊?”梁熙还没反应过来。
  陈嘉川定定地站在那儿,不疾不徐地问:“不想来帮我吗?”
  “不,不是……”梁熙急急地摇头,“我没什么经验,一下子就到你那里做空降部队……不好吧?”他的公司可不是程旭那样的小工作室,根本不缺大设计师,何况是她?
  “什么空降部队?我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么?小熙,我从未怀疑过自己的眼光,就算今天你没有离职,我也会找机会请你跳槽的,并不是年轻就没有能力,我新公司真的缺人。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要犹豫吗?”
  虽然明知偏帮她的成分居多,可她似乎找不到理由拒绝。
  “我再考虑考虑。”
  “行啊,你考虑完答应就行。”陈嘉川笑了笑:“上车吧,我们去吃晚饭。”
  梁熙真是哭笑不得,某个层面上说,他也是霸道的,暖心的霸道。
  等她上了车又愣一下:“小郑呢?”
  陈嘉川一脸淡定地说:“今天我开车。”
  “可是陈先生,你的腿……”
  “没事,我在国外也是自己开车的。”陈嘉川笑开了,眼角有浅浅的笑纹:“何况,我想今天这种日子……应该只适合二人世界吧?”
  梁熙忽然很想笑,脸颊也微微红了,可对上他深邃的眸光,她又不自在地别开眼。
  她不敢看这个男人的眼睛,那里有着可以洞悉人心的犀利。
  在他们离开后不久,街角的对面停车的地方,一辆蓝色保时捷也离开了,路过垃圾桶的时候,从驾驶座里扔出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那个人知道,他本不该再来。
  他们选择去了星光旋转餐厅,在那里可以居高临下俯瞰北京,欣赏特有的景致风情。
  因为是七夕,这一天来来去去的大多是成双成对的情侣。
  晚饭过后,黑色的天幕开始徐徐铺开,霓虹亮起,月影朦胧。
  陈嘉川认真地往窗外的天际看了好一会儿,才说:“现在是观星的好时候,可却什么都见不到。”
  “在城区看星星比较难,可能要到昌平那边或者坝上草原去。”梁熙握着水杯抿了一口,“陈先生,你还喜欢天文?”
  “如果你能不叫我陈先生,我想大概我会聊得更有兴致一些。”他和她,并不需要这种距离感。
  “可我喊陈先生喊习惯了……”梁熙还不想改口,可下一秒见到陈嘉川收了笑容,她又忐忑地说,“陈大哥?”
  陈嘉川敲了敲桌子表示不满:“我很老么?我也不是段誉,不缺妹妹。”
  他的话令梁熙眉开眼笑,他才三十而立,当然不老,终于从善如流地唤了一声:“嘉川。”
  陈嘉川这才满意了,接着便回到刚才的话题:“其实我小时候的愿望是想当个天文学家什么的,现在充其量是个天文爱好者吧。”
  梁熙没想到他还有个这么浪漫的愿望,下意识地问:“后来为什么改了想法?”
  “我父亲希望我子承父业。”他淡淡一道。
  “这样啊……”梁熙说不上来是惋惜还是别的什么感觉,他在建筑上的成就有目共睹,也许冥冥中他就该是吃这行饭的,“鲁迅先生为国弃医从文,而你是为家,都很出色很了不起。”
  “不敢当,只是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不提也罢。”陈嘉川的表情很淡,眼睛微微眯起,“听你刚才那样说,似乎也经常去看星星?”
  “不是常常,是以前……”梁熙突然没了声音,好半晌才低喃着,“是以前念大学的时候去过几次,勉强认得几个星座。”
  “我每次遇到不开心的事都会跑去看星,那种黑夜下广袤空旷的感觉会让我觉得,再大的烦恼也不再是烦恼。”他似乎想到了往事,“在英国念大学的时候,做导师的老头子很严格,有次我交上去一个设计了很久自我感觉很满意的作品,不料到会被他批得一文不值,我气不过跟他顶撞了几句,气得他不行,我转天就跑到挪威去看极光了。”
  “我还真看不出来,你一向脾气很好很绅士的。”
  “嗳,别怀疑,我那时候脾气比现在坏多了,年轻气盛做过很多蠢事,也因此失去了很多,我那位导师没多久就因为心脏病突发过世了。”陈嘉川声音很低沉,“我很遗憾没有跟他道歉,其实他说得很对,我一直追求成绩,却忽略了设计本身的精髓,所交给他的不过是稀松平常的商业化作品,根本不值得骄傲。”
  梁熙想了想便说:“每一次的经历都是一种历练,我们不需要为了过去而惩罚自己的现在,若你导师还在,肯定会为你取得的成绩骄傲的。”
  “说得不错。”陈嘉川同意地颔首,却突然问她,“那你放下过去了么?”
  梁熙没料到他会这么问,苦笑着:“绕了半天,你就冲着这个一针见血的问题来的吧?”
  “你该看看自己笑得多勉强,如果我知道你会一直不开心到现在,那么那天我肯定不会拉着你去出席我父母的结婚周年聚会。”
  “你不用纠结这个,不是你的问题,就算不是那天也会是有一天,过去太沉重,我想放下,可惜还没找到方法。”
  “那不如试一试我的方法?走。”
  “去哪儿?”
  “找个地方看星去。”
  驱车往郊外走,视野渐次辽阔,能用肉眼看到一些钻石般的小星星闪耀着。
  陈嘉川和梁熙两人就倚坐在车前盖上仰视夜空。
  入了夜,没那么燥热,甚至有些凉意。陈嘉川抿唇看了眼自从来到这里就没再说过一句话的梁熙,悄然起身去后座取出自己的外套,又重新回到她身边,俯身轻轻地给她披上。
  衣服的触觉让梁熙回神,她下意识抬起头来,却意外地擦过他的唇。
  也许是因为喝了点红酒,也许是因为夜色太美,又也许只是他心底里的情不自禁,总之他没有让她避开,而是顺势握着她的肩头,加深了这个意外之吻。
  梁熙睁大了眼睛,等反应过来后很快就猛力推开他。
  而陈嘉川左腿有疾,站得不稳妥,踉跄地后退了两步,只来得及扶住车子免于跌倒。
  “对不起。”梁熙暗叫不好,伸出手扶他,“你,你喝醉了。”
  没有怒意,只是心乱如麻的感觉。
  “你知道我没醉,虽然对你觉得抱歉,可是我并不后悔。”他摇了摇头,扣住她的手轻柔的叹:“你也知道,我对你有好感。”
  “我只能当你是喝醉了,嘉川,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梁熙一点一点地拉开和他的距离,别开眼眸,“我没打算再投入另一段感情。”
  “他就那么让你放不开么?”陈嘉川觉得自己似乎有了一种名叫嫉妒的情绪。
  她涩然地勾勾唇角:“不,我只是放不开自己。”
  就连站在脚下的这片土地,都能轻易勾起她的回忆。
  当初教她观星的人,恰恰就是何培霖。
第 13 章 注定
  曾经有一段时间爱情星座在女生宿舍里流行,徐萌就曾这样评价过梁熙和何培霖的感情——蟹子和蝎子命中注定是要相遇的。
  梁熙的回答是拉高被子蒙头大睡,见鬼的命中注定,又不是拍戏!
  大学生活对大一新生来说是丰富而精彩的,没有考试、就业的压力,爱情刚刚萌芽,可以尽情释放青春。可对梁熙而言却没什么不同,依然是教室图书馆食堂宿舍几个点枯燥地来回,日子像苦行僧修行一样过得规规矩矩却近于无味。
  她好像一下子找不到自己努力的方向,总觉得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谭振洋他们专业和梁熙有一门公共课交叉,多了接触,偶然知道对方也有玩单反的爱好,渐渐熟络起来,赶巧的也会坐在一起听课。
  梁熙每每看着谭振洋眉飞色舞地聊单反的样子,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高远衡,只有她一个人玩单反的话,其实没什么意思,她本就是为他而学的。
  这天刚打了下课铃,谭振洋就问她:“梁熙,这周六晚上我们学校击剑队和T大有一场友谊赛,你能来捧场么?”
  梁熙低低地“啊”了一声,歉然地说:“不好意思呢,那天刚巧李士元教授开美学讲堂……”
  “呃,没关系啦。”谭振洋讪讪地笑了,“我早就料到了,何师兄也说了不去。”
  “他不去跟我有什么关系?”梁熙下意识就反问,一提到何培霖,她霎那间涨红了脸。
  谭振洋一愣,呐呐地说:“我听他们说……只要你出现,何师兄就肯定会参赛,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他很快就搔搔头,满脸不好意思:“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遇到心仪的女生,还没来得及追求就发现她已经属于别人了,他的心里除了不甘还有满满的失落,不过若对手是何师兄的话,他甘拜下风。
  闻言,大惊之下梁熙气急败坏地喊道:“慢着,谁和他在一起了?他是他!我是我!”
  许是没见过梁熙这个样子,谭振洋睁大眼睛,有些错愕。
  “梁熙。”恰恰这个时候何培霖出现了,从容地走到他们中间十分自然地将两人间隔开来,靠在梁熙身边随意问道,“我说你们怎么还没下课?原来在这儿呢,聊什么?”
  “何师兄,我们就随便聊聊,没什么的。”谭振洋深看了梁熙一眼就挥手告辞了,那个别有深意的眼神仿佛在和她说,你看,我说的事实,别否认了。
  梁熙觉得头痛,尤其是看到某人的脸更是气得不想说话,她闷声抱着书本用手肘挣开何培霖,气匆匆地往教学楼外走去。
  何培霖莫名其妙的碰了一鼻子灰,朝着梁熙纤瘦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加快脚步追上她,弯唇笑道:“你才多大的年纪就知道整天生气,小心变成小老太太。”
  阳光下,两人的斜影成双成对。
  梁熙被他跟得烦了,索性停下来,仰着下颔侧看着他:“为什么他们会说只要我出现,你就会参加击剑友谊赛,这关我什么事?”
  “因为这是事实啊。”何培霖说得理所当然,单手插着口袋站在原地,“你不去就没人帮我加油了。”
  前几天击剑社的新社长唐新峰找来说请他出山参加友谊赛,他没有答应,随口说了句:“没什么意思。”
  唐新峰急了,忍不住就问他:“何师兄,那怎么才有意思啊?”
  说这个师兄喜欢击剑吧,好像不对,他看起来不太在乎,可若说他不喜欢吧,他又怎么那么厉害?
  在一旁的江哲一语道破天机:“他啊现在只对他的小女朋友有意思,就那学设计的梁熙,你认识不?”
  因为师弟谭振洋的关系,唐新峰对她还蛮有印象的,原来她是和师兄的女朋友?这下闹乌龙了,他额上开始冒汗了,说话也结巴起来:“认、认识啊。”
  “唔,认识就好,她去的话我打包票霖子也去,这成不成全凭你们的本事了。”江哲意味深长地笑着提醒。
  当时何培霖没承认也不否认,没想到他们就那样传开了。
  梁熙语噎,八字都没一撇的事儿他怎么就能说得形似神似呢?
  偏偏还有人信!
  她气不打一处来:“何培霖,我警告你啊,你再胡说八道我就不客气了!”
  “怎么个不客气啊?说来听听?”何培霖玩世不恭地笑着,还邪气地贴近她说,“再说了,只要你承认了是我女朋友的话……他们就不是胡说八道了不是么?到时候我可全听你的。”
  “滚!”
  梁熙没想到的是回到宿舍也不得安宁,就连徐萌也在磨她。
  徐萌使出浑身解数,又哀又求:“我的小熙,好熙熙,亲爱的,宝贝儿,你就答应我嘛……”
  梁熙没好气地甩开她肉肉的掌心,斜睨着她道:“你少跟我装肉麻!我不吃这一套。”
  “你就是去观众席坐一下,又不会少块肉的,T大可是派了全明星阵容啊,他们的头儿除了何师兄没人能搞定。”徐萌又不依不饶地蹭上来。
  “不去!何况你们不是还有谭振洋么?”梁熙使劲地摇头,仿佛要她去刑场似的。
  “谭振洋擅长的是花剑,社长重剑是不错的,何师兄则是精通佩剑,都不一样的!而且寡不敌众,光谭振洋一个怎么拿得出手?你就当为了学校荣誉牺牲一丁点色相嘛……我保证你一根头发都不会少滴!”
  “我都说了不想去!”一想到要间何培霖她就头疼心闷浑身不自在。
  “小熙……就当为我吧。”徐萌苦哈哈地装可怜。
  梁熙一脸无奈,看穿了她的伎俩似的:“说吧,他们还许你什么好处了?”
  徐萌很快就招了:“呃,社长答应送我两张久石让演奏会的门票,还帮我约到了周林,成败就看这回了……”
  周林是徐萌暗恋的对象,一个学小提琴的上海男生,后来真成了徐萌的男朋友,她还跟着他到上海发展了。
  最后梁熙抵不过好友的软磨硬泡也不忍她错过把握幸福的机会,不情不愿地去观看了击剑的比赛。
  周六眨眨眼就到了。
  之前梁熙也看过一两场类似的友谊赛,可是观众都只有小小半场,没想到今天晚上整个体育馆人满为患,助威横幅啦啦队一样不缺。
  梁熙就奇怪了,这击剑队又不是明星,至于么?
  徐萌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小熙妹妹啊,你可别小看咱击剑队,那个个可都是校园的风云人物来着,尤其是你家何师兄,啧啧,简直是一呼百应,比明星还大牌。”
  “什么你家我家?再这样我可走了啊!”梁熙狠瞪了她一眼,作势要走。
  徐萌知其面软,赶紧把女娲娘娘拉回来哄着:“别介,我只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离比赛开始越来越近,徐萌是跑后勤的,一会儿被人喊去东,一会被指向西,很快就不见了踪影,她刚给梁熙随手一指的观众预留席梁熙找半天没找着,感觉都被人坐满了。
  运动员也陆陆续续进场,何培霖和唐新峰几个队友一起出现,本来严肃的表情在见到她的时候明显地轻松了不少,撇开大家走上前来:“你来很久了?怎么不找个地方坐下来?”
  要不是你何大爷,我至于来么?
  这句话梁熙只能憋在心里,勉强耐着性子说:“我刚到,正要去观众席呢。”
  何培霖环看了一眼观众席,拧了拧眉:“你去观众席做什么,人又多又挤,直接坐在内场就好了,还看得清楚。”
  这时不知道是谁不知死活地来了一句:“嗳,何师兄,内场是选手和工作人员才能……”
  “嗯?”何培霖眉梢一挑,那个淡淡的上扬尾音任谁都能听出不悦来。
  唐新峰早就习惯了他目中无人的脾气,极快地变通说:“没什么,师妹就坐内场吧,还能帮师兄忙递个水或者毛巾什么的,很好,很好。”
  就这样,梁熙就被“安排”坐在内场了。
  换上灰白色击剑服的何培霖自然而然就有种凌人的气势,更勿论他手里还握着那柄犀利的佩剑,像主宰着生杀予夺的君王。
  比赛正式开始。
  佩剑与花剑重剑不同的是它更注重灵活性和战术应变,一开始两人都很谨慎,没有急于击中对方,只是试探性地在剑道上前后移动。
  梁熙本以为自己不在意的,可是却忍不住屏住呼吸,两眼紧紧地盯着场内的情况,手也捏成拳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渐渐的何培霖似乎不耐烦了,机灵躲开对方剑身的同时加快了攻击的速度,再然后是数不清的快速进攻防守还击的回合。
  每当他击中对方时,叫好声此起彼伏。
  梁熙甚至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唇抿得紧紧的,双眸注视着他的进攻动作,犀利,精准,漂亮。
  她只能找到这几个形容词,他是场上绝对的王者。
  毫无悬念的,何培霖赢了。
  他脱了头盔夹在腰侧,汗湿的脸上带着从容的笑意和对手和观众致意,观众席上一片欢呼,他只是回过头在内场里寻找着某个身影,等他看到梁熙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两人的目光在热闹的空气里相遇,他握着剑骄傲地笑了。
  梁熙也微微笑了,等意识过来她才横了他一眼,又很快敛下眸掩饰自己的情绪,而他笑容渐次扩大,朗朗地笑了出来。
  如此一个风华正茂的英俊男子。
  磊落地在大家面前向他喜欢的人展示自己优秀的一面。
  比赛继续。
  最后他们比分略胜T大,名副其实的友谊赛。
  何培霖和队友合照过后,才发现梁熙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
  他也不急不恼,拨通了她的电话:“怎么先走了?至少给我擦擦汗慰劳一下,要不也该祝贺几句啊?我可是为了你去参赛的。”
  “……”梁熙对他的自我感觉良好很言语无能。
  也不等她回答,何培霖继续自言自语:“你现在是不是开始崇拜我了?”
  “自大狂!”
  梁熙不会骂人,翻来覆去就是滚、臭不要脸、自大狂这几句,在何培霖听来就像情人间打情骂俏似的,并不会觉得不高兴,因为梁熙也只有对他才会这么张牙舞爪的,像一只要人哄的小猫儿,时不时地逗逗她已经成为他最大的乐趣。
  他笑得笃定:“梁熙,承认吧,你喜欢上我了对不对?不然你不会逃,不会……不敢面对我。”
  梁熙的呼吸瞬间停滞,只得梗着脖子说:“你想太多了!”
  “是么?”何培霖的反问来得慢条斯理,像一个优雅的猎人,布下天罗地网只为诱捕属于他的猎物,因为梁熙……是他唯一想要的。
  梁熙只听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似乎在告诉她,什么叫心口不一。
  虽然被何培霖搅乱了心湖,可梁熙还是觉得值得的,因为友谊赛过后徐萌就鼓起勇气约周林一起去听演奏会,没多久两人就确定恋爱关系了。
  梁熙是有些佩服徐萌这份为爱向前冲的勇气的,有时候她想,若是自己当时也敢于踏出这一步,一切会不会不一样呢?可她不是徐萌,时光也不能倒流。
  徐萌从此封她为第一功臣,得到爱情的小女人每天都幸福地跟花儿似的,也总想要身边的人跟她一样幸福。所以她一有空就会催促梁熙赶紧恋爱,别蹉跎了青春,弄得梁熙哭笑不得。
  某一天徐萌和周林约会前进了一个网页测两人所属星座的契合度,结果是90%,她乐得电脑没关就美滋滋地出门了。
  梁熙忽然想起,何培霖送她生日礼物的时候“顺便”告诉她,他的生日在十一月。
  天蝎座。
  她鬼使神差地把她的巨蟹和他的天蝎输进去,摁ENTER,不到两秒就出了结果——
  天蝎座和巨蟹座的契合度是100%,天生一对指数五颗星。
  嘴里念完这一句,她握鼠标的手一颤,等听到室友开门的声音,她忙不迭把网页关了,像个偷偷做坏事的孩子似的羞于见人。
  光天白日的怎么就干了这等蠢事?梁熙用掌心拍拍自己发烫的脸颊。
  梁熙,清醒点儿,何培霖那样的人物岂是你惹得起的?
  到了秋高气爽时节,天气不热不冷,最适合户外运动。
  徐萌交游广阔,连带梁熙这样宅的人也认识了不少朋友,寻了一个天气好的周末,唐新峰谭振洋他们一群人就相约去京郊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放松一下,晚上还能露营观星。
  在此之前,梁熙对天上星座的认识仅止于教科书上的描述,心里还是蛮期待着次活动的,出外走一走人也不至于发霉。
  她明知道何培霖也会去,不知为什么,心里对他的排斥感稍稍减弱,至少不再觉得难以忍受了。
  在安排车辆的时候,唐新峰明显要讨好师兄,别人都几个人挤一辆车,何培霖那辆拉风的越野吉普只需要载梁熙一个人,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偏偏梁熙还被蒙在鼓里。
  到了活动当天,徐萌去和周林会合,梁熙在宿舍楼下左等右等那些说好一起集合等车的同学,愣是一个都没见着。
  要不是看到何培霖那辆招摇的越野车停在跟前,估计她还以为自己记错时间地点了。
  何培霖下车,帮她把东西弄到后座去,柔和的说:“上车吧!”
  他笑看着她,蓝紫色的针织衫搭配灰色长裤,很是英俊爽利。
  梁熙抬起头勇敢地回望着他:“喂,你把东西都搁座位上,其他人怎么坐啊?”
  “你觉得还会有别人么?谁还这么不识相啊?”何培霖摇头失笑,忍不住伸手揉揉她单纯的脑袋。梁熙下意识就抬臂抓开他的手,没成想会被他扣住手腕往车里带,“嗳,你就乖一点行不行?”
  他宠溺又无可奈何的语气,似乎包容了一切。
  她愣了一下,凝着自己腕上的手掌,人家说学琴的人手指特别漂亮,就像周林那样的。可他也有一双同样好看的手,只是掌心有茧子,精致中多了几分狂野不羁,却不显突兀。
  等梁熙回过神来,车子已经离开学校往郊外方向走了。
  她悄悄瞥了一眼何培霖的表情,他开车的时候很专注,侧脸的线条很深刻,老天似乎是偏心于他,把所有好的优点都给他了。
  在红灯前停了车。
  何培霖按捺不住,终于说:“你想看我就光明正大的看,别偷偷摸摸的,我又不收你钱。”话语里不自觉地注进了太多的温柔。
  梁熙欲盖弥彰的反驳,杏目睁圆:“切,你有什么好看的?”
  “瞧瞧,你现在不就在看我?你再看我就……”
  “看就看了,你能怎么样?”梁熙最讨厌他这样调戏她的表情,就忍不了要口舌上争锋。
  可她总忘了教训,和何培霖交手她何时赢过?
  再者,不愿吃小亏的人终归要吃大亏的。
  何培霖是一个成功的猎手,他似乎就在等她这句话,暗暗舒了一口气。
  “再看我啊……我就……想吻你。”
  然后他真的就胆大包天地朝着她娇滴滴的红唇吻了下去。
第 14 章 瓜葛
  不过他没有很放肆,只是蜻蜓点水般轻轻地吻了吻,拇指还意犹未尽地在她嫣红的脸颊上摩挲了几下。
  梁熙还没来得及回魂,他便又克制地靠回座背目视前方,唇角勾起清浅的笑意。
  车内只余下彼此交错的气息。
  梁熙两手紧捏着衣角,不知道是该打他狂妄胡为,还是该掐自己意乱情迷,思绪有些乱,终究只是别开眼,茫然地望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细声辩驳着:“何培霖,我们不可能的。”
  何培霖眯着的眼睛里有着让人看不透的沉寂,他沉默半晌,才微勾唇角说:“呵,世事无绝对,我还真没遇过不可能的事。梁熙,你得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高远衡一个男人。”他侧过身,伸出手出其不意地将她的掌心撑开,十指相扣,粗粝温热的感觉刹那间传到她的心底,“而且我不会比他差。”
  这样也算是一种告白吧,尽管比较霸道比较自负一些。
  哪知一直等到红灯跳转绿灯,梁熙依然沉默着。
  何培霖眼中滑过一丝失望,紧了紧她僵硬的指骨,也不再逼她,收回心思专注开车了。
  京郊,远离了钢筋混凝土的空气越发清新,视野也开阔,开个篝火小聚会、赏月观星都是极佳的去处。
  他们在一处平地上扎了营,到了晚间,吃饱喝足以后大家便三三两两的自由活动了。
  夜色撩人,徐萌自然和周林形影不离,梁熙和其他人不算熟,便落了单,何培霖看不得她那种恹恹的样子,趁机拉了她到营地后面的小山坡上。只要一仰起头便觉得被整个苍穹包围着,天幕上星星点点,晶莹闪亮。
  何培霖转过头,笑眼凝着梁熙:“漂亮吧?他们都以为那边的空地最好观星,其实这里才是,地势高,周围也没有遮挡视线的障碍。”
  “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梁熙挑起眉反问,月色在他们周围铺陈开来,明朗而幽静。
  看着茫茫夜色,何培霖不禁微笑,把星图在她面前摊开,笑着说:“比你清楚就行,估计你这会儿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梁熙一下子气不过:“谁说的……我也学过的!不就是八十八个星座么?”
  可当她攥着星图看了半天时,又着实被上面密密麻麻的星座分布懵住了。
  何培霖不可置否地笑了笑,索性将她手里的星图和手电筒扔到一旁,扯了她一起在山腰的草地上躺下来。
  柔软的泥土还能闻到青草的味道,只是难免有小石头硌着背,梁熙不舒服地动了几下,何培霖伸手压着她的肩,还让她枕在自己手臂上:“你别老动来动去的,抬头仔细看,我教你。”
  这样亲昵的动作,仿佛已做过百遍千遍那样自然。
  梁熙觉得脸颊发烫,愣看着近在身侧的他,鼻尖流窜着他独有的味道,连他沉稳的心跳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这样的姿势太暧昧了。
  何培霖仿佛浑然不觉,左手指着东北方,好看的下巴一张一合的解说:“秋天的星座不太好辨认,很多都黯淡无光。最容易看的是仙后座,你瞧,这颗,这颗还有那边的……”他的手指在天空的星星里比划了一个形状,“它们连在一起像不像字母‘W’?”
  她抬眸认真地看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说:“仙后座……那前面那颗就是北极星了吧?”她记得书上有这么教辨别北极星的方法,它很耀眼,就像嵌在天幕上的钻石一样闪亮。
  “咦,没想到小丫头还是懂一些的啊。”何培霖故作惊讶地挑起眉梢。
  梁熙哼了一声算是回答,借着夜幕掩饰自己红彤彤的脸色。
  何培霖忍不住揉揉她的头发,仰着头继续说:“其实冬天的亮星最多,看到的星座也最为壮丽,只不过到那时候温度很低,你这么怕冷,肯定不愿意再来看什么星星。”
  “你怎么知道我怕冷?”梁熙不由得转脸问他,不料撞进他幽邃的眸色,像能把她的魂都吸进去一样,她忙不迭地垂眸,想要躲避这样的压迫感。
  何培霖笑了笑,大大方方地睨着她:“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梁熙呼吸一滞,红唇紧抿着不想答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这么说,好像她的一切都掌控在他手里,这种被束缚的感觉很不好;可换一个角度看,就能感觉到他是真的把她放在心上,这种被重视的感觉十分受用。
  人都是矛盾的,尤其是女人,她既想感性,又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必须理性。
  何培霖低头睨着沉默着的梁熙,她的V领长衫因为动作领口扯得更开,银白的月光将她的肤色衬得愈发的温润如玉,松松软软的头发调皮地落在他的手臂上指缝间……美人在侧,瞬间将他的心紧紧攒着,他得多克制才能让自己不动其他念头啊……
  他的嗓音变得更沉,低低地道:“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他们肩并肩踏着夜色回到营地,一路无话。
  唐新峰见到梁熙就小跑过来说道:“徐萌家里来电话说有急事让她回家,周林先开车送她回去了,明天他再过来接我们。”
  “什么?怎么这么突然啊?”梁熙一怔。
  她是胆子不大,又是第一次露营,尽管周围还有其他同学的帐篷,可要她一个人睡在这荒郊野岭还是有些吓人的。
  唐新峰扬眉朝她笑笑:“你别怕,我和何师兄就在隔壁,你有事就喊我们一声。”他说着还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何培霖,又不敢多看就快快闪开了。
  梁熙红了脸,不肯示弱:“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到底还是太逞强,梁熙一整夜反复辗转,怎么也睡不着。
  忽远忽近、忽大忽小的晚风呼啸着,像狼嚎一样犀利,又是在这样的地方……她忍不住起身,又怕影响旁人休息,只亮了小巧的手电筒,屈膝抱着薄薄的珊瑚毯,对微弱的光线发呆。
  “梁熙?梁熙?”是何培霖的声音。
  梁熙有些意外,又莫名的一下子放松下来,他的声音似乎有令人安心的力量。
  她挪到帐篷前打开拉链,看到他披着外套蹲在外头,头发被风吹得凌乱,眉目却很清明,不像刚睡醒的样子。
  风劲不小,梁熙下意识退开身子让他进来,等回过神来觉得夜深深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太妥当时,何培霖已经不客气地坐进帐内,开口就问:“是不是睡不着?”
  她本想像之前那样反驳他的话,又忽然想起几乎是自己一亮手电他就过来了,如果不是他敏感的话……就是他根本没睡,再自恋地想深一层,他怕是为了她才如此。
  梁熙觉得自己心跳得飞快,只艰难地问道:“你,一直没睡么?”
  何培霖顿了顿,却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把头转向漆黑的外面:“你好好睡吧,我在外头守着。”
  他的出现似乎就是想让她知道有他在她身边陪着,让她安心的。
  看着他清俊的背影,她微微出了神,半晌才心不在焉地钻回被窝,却一个不留神踩到了手电筒,幸好有珊瑚毯铺着,她整个人趴下去也不至于太疼,只是轻轻“呀”了一声,不过在寂静空旷的地方还是很突出。
  何培霖在外头看得敛了眉,抿唇说:“怎么总是这么不小心的?”见她僵着好一会儿都不动,又探进半身问,“嗯?伤到了?”
  “脚,有些疼。”梁熙埋在被窝里闷声应着。
  何培霖重新钻进来,先亮了小灯照明,因为帐篷的空间不大,只好扶她躺下,抬手把她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检查,她一脸不自在的要挣脱,被他凝眉轻拍了一下:“别乱动!”
  听起来他的语气不是很好,梁熙竟真的乖乖不动了。
  何培霖一手托着她的小腿,一手抓着她秀气的脚背轻轻转了转,问道:“这样疼不疼?”见她摇摇头,他又换了个方向继续问,“那这样呢?”
  这回梁熙“嘶”了一下,咬唇只说了一个字:“疼。”她从小到大最怕疼,小时候看医生,她就拽着门不肯挪去打针;要是不小心跌伤哪里了,肯定得让父亲哄个半天才行。
  “可能拉伤肌肉了,我先帮你揉一下,明天回去再找医生看一看。”何培霖手劲尽量放轻地替她按摩,觉得她的脚心很冷,又把她另一只脚也放到腿上,用手掌帮她捂暖。
  梁熙错愕不已,又挣不开,只能用手肘支起半身看着他:“你干什么呢?”
  何培霖一脸理所应当地说道:“脚心冷冰冰的不容易睡着,我先帮你捂捂。”
  好像真的就像他说的他们已经是男女朋友了似的亲密无间,没有任何的顾忌别扭。可就算是情侣,也不见得谁都能这般体贴入微,何况他是一直高高在上的何培霖。
  时间仿佛静止,梁熙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她的脚心被他的手摩擦得痒痒的,暖暖的,还带来无法停止的怦然心动。
  又过了一会儿,何培霖见梁熙还是张大眼睛看着自己,不由得笑了笑,欠身上前说:“再不睡我就要干坏事咯!”
  这招很灵验,梁熙马上吓得紧紧闭着眼睛,连呼吸都屏起来。
  何培霖的笑容加深,低眸看着她沉静的眉眼半晌,悸动了一天的心难免有种想抱一抱她的冲动,又不得不忍住。
  而上天真的眷顾这个人。
  在他起身要离开时,不知道袖扣勾到什么东西,免不了就整个人压在了她身上,他只来得及撑住自己上半身。
  梁熙被身上骤然的重量逼得睁开眼睛,与他鼻尖对鼻尖、唇对唇的四目相对。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比星星还亮,何培霖身体一绷,随即俯身贴着她的唇,情难自控地低叹:“梁熙,我真的忍不住了。”这时梁熙想再说点什么,全部都被他狠狠地含在了嘴里。
  不同于先前还蜻蜓点水的轻吻,这一次是暴风骤雨的掠夺。
  她哪里是他的对手,被他顶开牙关深深地吻着,几乎不能呼吸。一开始她还又拍又打的挣扎,后来也没了力气,只能紧闭眼睛软在他怀里任他为所欲为,一步步沦陷。
  年轻的身体抵不住诱惑,容易冲动,理智已经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他一只手控着她,另一只手不安好心地将她宽松的衣服推高到脖颈间,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她嫩滑的肌肤,像得到了一块爱不释手的美玉,且捏且揉,甚至得寸进尺地扯开她粉色的胸衣,攫住那两团柔软抚弄起来。
  听她在他嘴里呜呜的呻吟在他身下颤粟不已,他像过了电似的,呼吸粗喘起来,吻得更深沉更激烈。渐渐地亲吻已经不能满足他,他离开她的唇,身体滑下去低头去含住她樱红的顶峰,煽情呢喃着:“好美……”
  梁熙的大脑一片空白,咬着唇呜咽着,两手插到他的发间,像想要推开他,又像不舍的抱着他。直到他灵活的指尖伸进她两腿间抚弄,那陌生的触感让她浑身颤粟,消失的理智也逐渐回来,周围还有别人,他们也还不是男女朋友啊……
  梁熙的情绪开始崩溃,忍不住低声哭着求着:“不要,何培霖,不要……我怕……”
  何培霖顿时僵住。
  他微撑起身体,借着暗淡的光线俯身看着怀里的梁熙。此时她害怕地缩着身体,用拳头抵着自己的嘴巴堵住哭声,全身都在发抖。
  懊恼在他眼里一闪而过,刚才还高涨的情潮逐渐回落。
  明明千叮万嘱自己要慢慢来,怎么还是控制不住的?她年纪还小,在感情上又懵懂,更别提这样的男欢女爱,还有地点也不对,只怕吓坏她了。
  他用力拉开她被咬出齿痕的拳头,小心翼翼地帮她擦去眼角的泪,又慢慢替她穿好衣服,这才抱着她一起躺下,她却推开他,背对着他蜷成小小的一团,身体一起一伏的,似乎还在埋头哭泣。
  他眼神深了深,紧贴在她身后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
  梁熙却并不领情,她素来脸皮薄,只觉得刚才迎合他的自己很不要脸,恨不得有把刀果结了自己。
  可何培霖太了解她了,知道此时若不把话说开了,她肯定又缩回自己的壳里。
  他硬是把她的身子扳过来面对自己,小脸蛋上已经满是泪痕,他心疼地捏了拳。
  “梁熙,睁开眼睛看着我。”
  “混蛋!”而他只听到她这样咬牙切齿的怒斥,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他把她圈在怀里耐着心解释:“刚才是我一时冲动,没忍住,我向你道歉。”他吻了吻她汗湿的额头,“我想等你再长大一些,等你接受我……你知不知道,等待是一件很磨人的事儿,我不想再等了。”
  闻言,梁熙一时气愤,用手背胡乱地擦着脸上的泪,张开的眸子带着火苗,口不择言地讥讽他:“既然等不了那你就去找别的女人啊……”
  她的腰瞬间被他的大掌攫住,玲珑的曲线与他的身体紧紧贴合,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气息脉动。
  何培霖的眸光沉得可怕,气梁熙的不知好歹,也气自己没有底线的纵容,他似笑非笑:“小丫头,只要你敢再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我就敢在这里要了你,你信不信?嗯?”
  那样霸道的宣告犹在耳边,那个晚上也像今晚这样,月光涟涟,繁星点点。
  而之后他们的纠纠缠缠构筑了她岁月里最为繁花似锦的时光。
  只是现如今,他和她再无瓜葛。
  梁熙拼凑着回忆的过去只停留在最初,便不愿再继续了。
  回过头,发现陈嘉川只是安静在站在身侧凝望着她,黑亮的眸里没有惊讶没有探寻没有同情,只是静静地聆听她的话。
  梁熙很庆幸自己交到这样一个朋友,抓起他的手握了握:“嘉川,谢谢你。”
  陈嘉川淡淡的笑了,并没有继续她的话题,隔了一会儿,却说:“既然看星星只会让你想起过去,那我带你去看极光,到时候用新的记忆把旧的挤开,怎么样?”
  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有赌气的成分在,偏偏他西装笔挺,又说得一本正经,并不是戏言。
  “好啊,极光很美吧?”
  “那当然,包管你终身难忘。”
  又过了几天,还在筹备新公司的陈嘉川忽然打给梁熙。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