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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谋出轨 》林笛儿

_8 林笛儿(现代)
  陶涛嗯了声,低头进房间拿睡衣。一扭头,看到了挂在衣架上的一件男式休闭西服。她怔了下,这是左修然周六那天给她挡雨的,她已洗好熨好,周一走得匆忙,忘了带给他。
  那天的左修然,开朗风趣,温和亲切,周日还发来关心短信,只不过隔了一天,严厉、苛刻得象换了个人
  人果真是擅变的。
  她撇了下嘴,把西服取下来装袋,放在玄关处,防止明天自己又给忘了。
  华烨在外面的客浴冲了澡,两人差不多同时上了床。错过了平时入睡的时间,身子疲倦,神经却很兴奋。华烨把电视开了看新闻,她把床头柜上的《张爱玲选集》又拿过来翻着。
  华烨扭头瞟了陶涛一眼,她从进门到现在,目光没有和他交流过,甚至直视都没有,也没象往常一样黏黏地叫“老公”。这情况有点让他不太适应,可是她的脸上却看不出一点异常。
  “小涛,我们周五去看戏吧,白先勇版的《牡丹亭》。”
  她的眼睛没有移开书,“昆曲呀,我可能不太看得懂。”
  “又不要你去评论,里面的戏服做得很漂亮,当欣赏时装好了。”
  “哦,票好买吗?”
  “我明天让邹秘书网上预订。”他伸出手臂揽住她的腰身,让她的面孔对着自己的眼睛。
  陶涛挑起嘴角一笑,点点头。
  “别看书啦,我们早点睡。”他拿开她手中的书放到自己这边的柜上,把电视关了。幽深宁静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微微流转。
  他感觉手臂里的身子突然变得僵硬。
  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其实夫妻上了床并一定每晚都做亲密的事,可是在这之前,她离家出走三天、他在车里睡了两晚,昨晚又睡在婆婆家,他们已近一周没有尽夫妻义务了,在这夜深人静、冰消瓦解之时,似乎该做些什么。
  可是。。。。。。。陶涛屏住呼吸,如果再出现那天两人共浴之后,烈火降成寒冰的状况,那是华烨的难堪,何尝不也是她的悲哀。
  “晚安!”她慌乱地探入被中,背对着他,将自己裹成了一个茧。
  华烨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目光若有所思,神色却有些古怪。
  他将灯熄灭,慢慢躺下,轻轻托起她的头,搂着她睡进他的臂弯,“晚安,小涛。”
  陶涛合上眼睛,偷偷呼出一口气,让自己沉入睡眠状态。
  第二天,陶涛迷迷糊糊中,翻过身,伸手摸了个空,吓得睁开眼,发觉天已经放亮了,华烨不在床上。她慌忙坐起,拿过手机一看,天,她睡得太沉,居然没听到闹钟。
  穿了衣跑出房间,空气中飘荡着一股糊味。
  “以为很简单,没想到做起来很难。”华烨耸耸肩,无力地看着餐桌上一盘黑糊糊的煎蛋。
  她眨眨眼睛,呼吸都放慢了。她没看错,华烨在做早餐?
  “算了,我们出去吃吧!今天是个阴天,风很大,可能要下雨,你别开车,我送你。”
  送她上班?不是因为有什么意外的事发生或她睡过头了,而是为送而送。
  她深呼吸,小心翼翼地用手背贴着额头,体温好象很正常。
  “快去穿外套,我下去发动车。”
  “不要。”她拉住他,“煎糊的蛋很香,我喜欢吃。”她倒了两杯牛奶,快速烤好面包,把黑糊糊的鸡蛋包在面包里,大口大口地咬着,眉开眼笑,仿佛吃着天下第一的美味。
  他一直把她送到公司的大门前,而不是马路的对面。她推门下车时,突然返过身,环住他的脖子,柔软的樱唇贴上他的,“老公,我爱你!”
  他摸摸她的头发,“晚上,我来接你。”
  “嗯!”都结婚半年了,今天,面对着他微笑的眼神,她居然感到羞涩。
  站在台阶上,直到他的车消失在视线内,才转身上楼,脚步轻快得象踩着一朵祥云。她以为许沐歌那道坎,她已跨过去了。
  “陶涛,快进来。”飞飞从办公室里冲出来,神神秘秘地抓住她。
  “我正好要找你,把你的手机借我下,我刚换了手机,号都没有了。”陶涛走到自己原先的办公桌前坐下。
  飞飞把手机扔给她,悄悄扫了下同事,凑到她耳边,低低地说道:“昨天晚上,曾琪和左老师上床了。”
  陶涛猛一抬头,撞到飞飞的下巴,飞飞疼得眼泪水都下来了。“疯了,他不是和她开玩笑的吗?”左修然和曾琪在车间里讲的话,她和飞飞站在墙外,一字不差地都听到了。
  她以为如果真有那种事,一定会私底下悄悄会意,不可能象邀请吃饭那般无所顾忌。
  “来真的了。他们本来和我们一起在吃饭,半中间,左老师先出去的,然后曾琪跟着出去,到结束时,两个人都没出现,用膝盖想,也知道干吗去了,真是不要脸的女人。”飞飞捧着下巴,闭了闭眼,象个捉奸成功的女人,脸气得铁青。“等她上班,你看她肯定一脸滋润过度的样。”
  陶涛咽了咽口水,心想左修然摘下曾琪这朵花,今天一定会恢复正常了吧!
  她轻笑出声,笑容还没完全绽开,一道冷冽的眸光象箭一般射了过来。
  “陶涛,一大早谈别人的是非很爽吗?”曾琪冷若冰霜地站在飞飞的身后。
  
第三十二章,沟通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那么陶涛早已一命呜呼,不知超度到几重天了。
  陶涛看看突然噤声的飞飞,曾琪这样子算滋润过度?不过,到真象是得了传染病,和左修然一样,早餐不吃面包吃火药了。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聊是非了?”她慢悠悠站起来,脸上还带着笑。
  “如果是工作上的话,有必要头挨着头,音量压那么低?分明是背后说别人的坏话,怕别人听到。”曾琪柳眉一扬,生硬地问道。
  “公司规定女人之间不能讲悄悄话?”陶涛闭了闭眼,心里面有点生气了,曾琪未免管得太多了。
  “要讲别在我办公室讲,滚别的地方去。你们这种人,拿着高薪水,一大早串门、聊天、打屁,不感到愧疚吗?”仗着曾智华,曾琪进公司后,被别人阿谀奉承惯了,没想到陶涛会顶撞,本来就满肚子的无名火,这下更是火上浇了油。
  “这番理直气壮的言辞,曾小姐是站在什么立场上讲的?”陶涛语调平平,却分明带着一丝讥讽。“你又是哪种人,学服装设计的,不用面试,直接空降过来造汽车?”
  “别说了,别说了,好了啦!”飞飞息事宁人,用胳膊肘儿揣了下陶涛,直挤眼睛,不管怎样,曾琪也算金枝玉叶,闹起来对陶涛不利。
  技术部的其他职员纷纷看过来,立时一片窃窃私语。
  曾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直直地杵在那里,众目睽睽之下,血气直往上涌,面红耳赤,一时被陶涛给问倒,没话反驳,一大团火气全发在了桌上的两只手机上。手一挥,两只手机“咣”的一声,飞出去很远。
  “那是我的。”飞飞哭丧着脸,想上前去拾。
  陶涛伸手拦住她,杏眼圆睁,“捡起来。”她对曾琪说。
  她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也很少和同事恶语相加,今天真的给曾琪气到了,发挥出超乎寻常的战斗力。
  曾琪头一昂,冷冷笑道:“不谈一只手机,就是让你立刻炒鱿鱼,也不是没可能的。”
  “曾小姐这话有点意思。”一个凉凉的声音拖长了语调从门外飘进来,众人寻声看过去,左修然冲众人扬扬眉,嘴角浮出一丝玩味的笑意。法兰绒的青色西服、深紫色的衬衫,烟灰色的长裤,时尚、高贵的衣着,加慵懒的神情,宛如男模准备登场。
  曾琪脸刷地一下失去了血色,她紧咬着嘴唇,那眼神不象是看着一个情人,而象是在声讨一个负心的男人。
  “你以为我做不到吗?”音量象寒风中的破竹,尖锐得刺耳。
  左修然定定地凝视着她,足足有十秒,“你做到做不到,我没兴趣。只是陶涛目前是我的下属,曾小姐想炒她的话,是否要知会我一声,程序上?”
  “左修然。。。。。。”曾琪气得身子都在颤抖。
  左修然抬了抬手,“我有听到,曾小姐,生气的女人会老得很快哦,不要再皱眉头了。”他含笑走到她身边,用只有她听到的音量说道,“我知道昨晚对不起曾小姐,有火冲我发,别拿我的属下出气,那很不厚道。曾总要是知道你打着他的旗号这样耀武扬威,会伤心的,别给好事者嚼舌的题材。嗯?”
  “你去死吧!”曾琪恼羞成怒,扬起手,这次,在半空中被左修然截住了,他笑着,仿佛很愉悦。
  “我这人一向怜香惜玉,我来捡。”他甩开她的手,跑过去弯身捡起两只手机,慢慢地举起来,“失物认领喽!”
  “那只旧的是我的。”飞飞上前,羞答答地说道。
  “这牌子不错,很结实。”左修然掂了掂手机,递给飞飞。
  “那么,这只是你的了?”他端祥着手机,皱了皱眉头,毫不客气打开手机,翻开电话簿,啥号码都没存,他微微一笑。
  陶涛把头扭向一边,胸口激烈地起伏着。
  “好了,在龙头没来之前,我们各归各位,把战场打扫干净。”他拿着陶涛的包包和纸袋,拍了下陶涛的肩。
  众人发出几声轻笑。
  曾琪愤怒地瞪着他的背影,他在门口回头,眼中有温柔,更多的,是奚落。
  “左老师,”出来后,陶涛平静下来,也觉着自己有点冲动了,幸好有左修然救场,不然今天真下不了台。一进办公室,她忙抬起头。
  “不要说谢谢。”左修然回眸,神情戛地又阴寒森冷,“打狗还要看主人面,我只是维护自己的权益罢了。”
  陶涛差点没背过气去,刚刚对他的一番感激之情全胎死腹中了,这人在国外呆太久,连中文都不能好好说。
  “曾小姐说起来也是曾总的千金,你在这里工作,多少也得给她一点面子。给她面子,就是给曾总面子,忍一忍,有多难?这是社会,不是美丽的象牙塔。你当然可以潇洒地说不用在意这份工作,也不想看别人的脸色,那么就辞职回家,不用受这些委屈。”
  “你根本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要这样妄自菲薄。你既然这么害怕她,刚刚为什么出手,任我自生自灭,不是更可以让她开心吗?”陶涛本来都消气了,被他这样一讲,熄灭的火苗腾地又蹭了上来。
  左修然眯起眼睛,冷冷地笑着,“你真是让人失望透顶。”他把包和纸袋扔到她桌上,再没看她,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拿起她昨天放在桌上的登记簿,皱着眉头。
  陶涛愣愣地站在那里,心砰砰直跳,感觉有股气在体内四下乱窜,如果不说出来,她怕她会窒息而死。
  “左老师,”她深吸一口气,走到他的桌前,一脸凝重地看着他。
  “还有什么事?”左修然扬了扬眉。
  “我觉得我们之间好象需要沟通一下,之前,我以为我们相处得挺好。为什么左老师突然对我态度怎么改变这么大?如果我做错了什么,哪里没有达到左老师的要求,左老师说出来,我会更正。或者左老师真的觉得我不适合做你的助手,可以找龙部长重新换人,我没有意见的。”
  左修然用肘拄在桌上,目光平稳地迎视着她,那么近,又那么直接,那目光仿佛有生命般,可以将人捉住,令人动弹不得。
  她被他看得有些慌乱,两手无助地绞来绞去。
  过了好一会,他耸了耸眉,向后靠向椅背,两臂交插,“我态度有变化吗?那么,你希望我怎么待你?”
  “不要。。。。。。”陶涛微微叹了口气,其实她也说不上来什么,可两人的相处,她就是别扭。
  “不要对你太严厉?不要对你要求高?陶涛,你是我的助手,不是我其他的谁谁,我对你的态度有哪一点不属于正常范畴。如果你想和我玩暧味,然后得到我的特别态度,对不起,你不合适,我向来不碰有夫之妇。”
  陶涛默默地看着他那双幽深漆黑的眼眸,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这一天,她没有和他讲过一句工作以外的任何话,他交待的工作,她都完成得又快又好。
  有好几次,她感觉到他在审视着她,她没有抬头。
  在餐厅吃午饭时,左修然和技术部的人坐到一起,她坐在另一桌,与他们隔了几排,曾琪没有出现。
  龙啸听说了早晨的事,象个和事佬似的建议晚上技术部聚餐,晚饭后再一同去KTV唱歌,促进促进和谐,技术部的同事开心地鼓掌叫好。
  “陶涛,一块去吧?”飞飞向陶涛招了招手。
  “对不起,我晚上有事不去了,但我会随份子。”办公室聚餐向来都是AA制的。
  “干吗,一天不陪老公心里面发慌?”龙啸开玩笑道。
  左修然在一边轻描淡写地说道:“所有的女人其实都怀疑老公的忠诚!”
  “为什么?”众人异口同声地问。
  “没啥,女人在婚姻里患得患失的能病,一有风吹草动,就草木皆兵、慌不择路,所以我觉得结婚的人都很蠢,太早结婚的人就更蠢,这种人根本就是对自己婚姻的不负责任,自己象还象个孩子,了解对方吗,能接受并与对方家人相处融洽吗?然后所有的问题都出来了,只会哭,没有任何能力解决。所以社会上出轨、离婚的人才那么多。”
  “左老师懂得真多!”龙啸咧咧嘴。
  左修然优雅地端起水杯,一抬头,呃,陶涛已经不在了。
  下班时,天果真下起雨来。曾琪在龙啸的劝慰下,终于同意一同去参加聚会。几个人分坐几辆车出来,出大门时,左修然看到陶涛用包挡在头,站在路边翘首远望。
  “傻瓜!”背的包包那么大,就不知在里面放把伞。他冷哼一声,从她身边疾驶而过。
  陶涛眼都望酸了,才看到华烨的车出现在视线内。
  “去医院拿体检单了,来晚了。怎么不躲下雨?”华烨抽出纸巾让陶涛擦擦脸,一边把车中的暖气拧大。
  “一切都正常吗?”
  “我们俩都不算太正常,医生说你各项指标有点低,需要加强营养。我呢,还是老毛病,胃和肺不太好,医生限制我抽烟喝酒。”华烨把车掉了个头。
  “老公,你说妈妈突然让我们体检,没有其他想法吧?”她惴惴不安地问。
  华烨微微一笑,“你说呢?”
  陶涛把脸转向窗外,“老公,我呢,结婚已经属于早的了,有人说结婚早,是对婚姻不够尊重。我觉得有些道理,婚姻可是一辈子经营的事业,各方面都成熟些再结婚,可能双方都会很轻松。我想孩子。。。。。。是不是再等一等?”
  华烨腾出一只手握了握她,“顺其自然吧!这些弄得象企划案,就没了人生乐趣。现在不要想,我俩先好好地调节身体。”
  “嗯!”她将头靠向他的肩,闭上眼,心想自己虽然结婚算早,可嫁给华烨这么成熟、体贴的老公,真的好幸运。如果换成左修然那个桃花眼,怕是。。。。。。
  呃?干吗要想起这个人,呸,呸,陶涛蹙起眉,厌烦地咬了咬唇。
  
第三十三章,惊梦
  陶涛觉得她与华烨现在的生活比蜜月时还要甜。
  只要没紧要的事,华烨都会接送她上下班,如果晚上有应酬,必然早早地打来电话备报,还一再叮嘱她一个人要好好地吃饭,不准用方便面应付,而她也会娇嗔地威胁他,如果他喝酒,就不给他开门。说到做到,华烨晚上回家,她堵在门口,象只小狗样在他身上嗅来嗅去,没有烟味和酒味,才会把门打开。偶尔两人有闲情逸致,会一块在外吃个晚饭,然后看场电影,结束后,一路上讨论着剧情回家,不太冷的晚上,她挽着他,在海边走半个小时,然后,他在书房看卷宗,她窝在他脚步的地毯上看《张爱玲选集》,《白玫瑰与红玫瑰》已看完,现在她在看《花凋》,时不时为女主不幸的命运而叹息几声,这时,华烨总摇摇头,说她真是个孩子。她在厨房做晚饭时,华烨也不再象从前呆在书房等着,他要不是给她打打下手,要不就站在一边,陪她讲话,她做什么,他都夸好吃。
  令人脸红的是,在一个冷雨夜,她用一袭超短的性感睡衣,与华烨共度了一个疯狂的激情之夜。那一夜,两具滚烫的身体,象久别重逢的故人,都有点失控。她在巅峰之际,把他的背都抓破了。他含着她的耳朵,低哑地问她是不是梅超风的弟子?她咕哝道:不,我是她师姐。
  这样的日子,犹如浸泡在蜜水河中,陶涛怎么会心情不好呢?心情好,所以什么都看得开。左修然再苛刻的要求,她也能达到。曾琪的白眼,她视若空气。飞飞酸溜溜地问她,明明北风冷得象刀子刮,别人皮肤又干又燥,她怎么水灵灵的?她诡异地一笑,这是秘密。
  这时,左修然总冷冷斜眼看看她,冷冷地哼一声,象嘲讽,也象讥诮。
  不过,陶涛才不会在意呢,她只当他们是妒忌。
  周五,照例去季萌茵那边住。上周没有定到《牡丹亭》的票,这周终于有了。华烨给季萌茵打电话,说晚上先去看戏,晚饭就在外面吃了。但这天,陶涛却出奇的累。生产线的设备分三批终于全部到达,从今天起正式开始安装。左修然上午对操作工作进行培训,下午呆在车间,监督安装过程。陶涛被他使唤得团团转,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这场演出两个人都看得兴味索然。陶涛完全听不懂苏白昆腔,也全没看字幕。时而偷偷捂着嘴,打呵欠。华烨陪季萌茵常看戏,算是半个戏曲通,但身边坐了个不断打呵欠的人,再精致的唱念做打吹拉弹唱也都成了摆设。而且他其实早就看过《牡丹亭》,上昆和北昆的他都看过,白先勇的这个版本除了演员年轻点,服装华丽点,其他不过如此。
  好容易挨过了《游园》,《惊梦》还才梦到一半,中场休息,他就断然起身,拉着陶涛往外走。
  在休息室门外,两人看见张弘迎面走过来,没穿军服,一身休闲西装风流倜傥的样子,看见两人微微一讶,随即扬手打招呼,“嘿,华烨,我正要打电话找你。”
  “一个人?”华烨扫视了下四周。
  “呶,在那边呢!”张弘朝前面抬了下下巴。
  陶涛转过头去,一个靓丽时尚的女子冲这边笑得很温婉。她记得几个月前,她在街上看到张弘带着的女子是清秀小巧的,看来又换了。
  “下周三是我生日,别告诉我你不记得,生日礼物就免了,但人一定要到。你已经推了好几次聚会,那群家伙对你很有意见。就我们几个时常玩的一块喝喝酒、吃个火锅,你要是不来,我和你急。”
  “那天我有事,下次我回请你们好了。”华烨几乎在张弘话音一落,就立刻接道,仿佛早已准备好了。
  张弘拧拧眉,一甩手,“哥们,太没意思了吧!什么大事,都给我推了。”
  “如果能推,我就不会讲出来了。”华烨笑笑,拍了下他的肩,“不过,我会准备一份生日礼物的。”
  张弘脸色一沉,拍开他的手,眼晴里都是不满和斥责,“少来,你那点小心思,别以为我不明白。”
  “乱说什么。”华烨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张弘眼睛转了几转,缓缓落向一边的陶涛,“嫂子,你能给我个面子吗?”
  陶涛一愣,华烨玩的那几个朋友中,华烨最年长,他们都非常尊敬他,可能因为她小他们好多岁,一个个只喊她小陶,很少这样郑重其事地叫“嫂子”。
  “什么?”她纳闷地眨了眨眼。
  “给大哥放一个晚上的假,不,就几个小时,我保证毫发无伤地把他归还给你,啥事都不会发生。”张弘拍着胸膛说道。
  “呃?”陶涛更加听不明白了,华烨说有事,又不是她拽着他,干吗这样和她说。她转脸看向华烨。
  华烨冷冷地看着张弘,拉过她的手,“我们先走了。”
  “华烨,有必要做得这么绝吗?”张弘在后面追问道。
  华烨闭了闭眼,什么也没回答,拖着陶涛出了戏院,外面,是青台初冬清冷的夜晚,华灯烁烁,星辰淡淡。
  “张弘那是什么意思?”上车时,陶涛问。
  “估计喝醉了说胡话呢!”华烨让她系好安全带,脸沉着。
  回到部队大院,华烨怕打扰季萌茵的写作,自己拿钥匙开了门。门一开,季萌茵就从房间里出来,“这么快?”
  “小涛太累了。”华烨脱下外衣挂在衣架上。
  季萌茵淡淡地看了陶涛一眼,陶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熬了点莲子银耳汤,要不要吃点?”
  陶涛摇头,华烨也是没兴趣的样子,“我先去洗澡,明早我要去一趟滨江市,陪当事人取证。”
  季萌茵点点头,“那早点休息,陶涛,你给你爸妈打个电话,我们明天一块出去吃中饭。”
  季萌茵性子虽然淡,但礼节却一点不少,只要她呆在青台,都会请陶江海夫妇一起吃个饭,而陶江海夫妇也做得不错,逢年过节,早早地就订餐厅,或者自己准备,把季萌茵接过来一起过节。
  陶涛答应了一声,立即给爸妈打了电话。挂了线,便进房间给华烨准备换洗的衣服,“小涛,明天可能要降温,你给华烨准备件厚的毛衫。”季萌茵说道。
  “妈,降几度?”
  “我不太清楚,华烨的手机不是可以上网吗,你上去查查。”说完,季萌茵又进房间了。
  陶涛进房间,从华烨的口袋里摸出手机,这款手机是最新型号的3G手机,屏幕很大,功能也多。陶涛摸索了好一会,才进入界面,刚刚在输入网页时,界面上突然跳出一个信封样的图案,她信手点开,发现原来是封邮件。
  她想关闭的,可是眼睛扫了一下时,她呆住了。
  “烨,心里面有一点难过。如果知道因为我的归国,而带给你这么多的困扰,我会选择流浪在异国他乡的。与他们做朋友,是因为你的缘故。现在却因为我,你疏远了他们。烨,没有必要这样,以后只要有你的场合,我一定都会找理由推辞。男人,怎么能没有朋友呢?何况他们都是烨的发小。张弘有多在意与烨的友情,烨不知道吗?没有埋怨的意思,我只是诚心想做烨的朋友,可能我想得太简单了,不管烨对我做什么,我都能理解。我伤害过烨,不想再因为我让烨失去什么了。晚安!”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电脑屏幕的荧光毫无顾忌地扑打在脸上,她觉得刺眼,所以眯起眼睛,可却还是感到痛。似乎正有某种刺痛,渐渐从眼睛一直传到身体里,并沿着四肢百骸一直通向心脏,击得她微微发昏。
  张弘不是在说胡话,他们都知道是因为她,华烨刻意地在与他们疏离,所以张弘说向她借几个小时的华烨,保证毫发无伤,保证啥事都不会发生。
  华烨确实做到了,不再见许沐歌,可是。。。。。。这局面为什么让她感到惶恐不安呢?
  在他们那群朋友眼里,她是不是很任性、很霸道地剥夺了他与朋友们相处的快乐?这些日子里的宁静和甜蜜,其实他过得并不好,只是努力在克制?因为他对她有过承诺。
  “干吗不开灯?”房间里蓦地一室光明,她不适应地闭了闭眼。华烨穿着睡袍从外面走进来。“电话打过了?”他蹙着眉瞟了一眼她手中的手机。
  “哦,”她放下手机,抬起头看着他,突然感觉触手可及的他面孔模糊得象远在天边似的,“妈妈让你明天多穿点,说要降温。”她机械地说道,返身从衣柜里拿出自己的睡衣。
  “没事,我不喜欢穿得太慵肿。浴室里现在很暖,你快去洗吧!”华烨欠身拿起手机。
  她走到门口,回了下头,看见华烨侧对着她,手快速地按着手机键,他专注得都没注意她还站在门外。
  就象有一颗隐形的刺冷不防地刺了下皮肤,她疼得一抽,紧紧地咬了咬唇。
  她蓦地生起一个奇怪的念头:这并不是许沐歌发给他的第一封邮件?这个时代,不是面对面才有联系,邮件、QQ、MSN、手机。。。。。。都可以瞬间让对方知道自己的信息。
  可是这又能代表什么呢?
  那封邮件没有一丝一毫旧情重燃的意思,多的是无奈的唏嘘。既然选择尊重婚姻、信任华烨,那么就安心地过日子。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发现,不要胡乱猜测。
  陶涛在心底对自己说,快步进了浴室,拧开花洒,任温热的水流从上而下,将自己淋湿。
  第二天,华烨早早开车去了滨江。陶涛把季萌茵的屋子打扫了下,洗好衣服,便与季萌茵早早地去餐厅等候爸妈。没等多久,陶江海夫妇便到了。陶涛发现妈妈脸色很憔悴,嘴唇也有些发青,不放心地问妈妈是不是麻将打太久了。陶妈笑着说,这一阵很注意养生,吃得好、睡得好,都很久不和麻友们见面了。
  陶涛嘟着嘴,说不相信,要求爸爸以后减少应酬,多回家陪妈妈。
  陶江海呵呵地笑,说他现在的表现堪比完美老公。
  陶涛对着天花板翻了个大白眼,季萌茵看着他们,秀雅地弯起嘴角。
  吃完饭,季萌茵要回去午睡,让陶涛陪爸妈逛会街。还没转到一个店,陶江海接到客户的一个电话,火烧眉毛似的飞车而去。陶涛想着给妈妈买几件冬季的新衣,可走了一会,陶妈妈就嚷着累,气喘吁吁的要回家。
  陶涛看看妈妈,无奈地打车把妈妈送回桂林路,刚下车,就看到叶少宁的妈妈愁眉苦脸地站在院子里和家里的阿姨说话。
  “陶涛妈妈,你说我乍这么命苦呢?少宁好不容易肯谈恋爱了,对方看着就是个好姑娘,模样好,工作也好,可昨天他回来告诉我两人分手了。我问为啥分手,他一个字都不说。”叶妈妈急得眼泪都溢满了眼眶。
  “你别急,进屋慢慢说。”陶妈妈拉着叶妈妈的手宽慰道。
  陶涛偷偷吐了下舌头,怕自己呆下去会一不小心说出看电影的事,只打了个招呼,说要回去陪婆婆,忙不迭又上了出租车。
  “还到上车的那地?”司机问道。
  陶涛怔了怔,脱口说道:“不,去彩虹酒吧!”
  “现在?”司机和陶涛差不多大岁数,穿着很潮,好象对彩虹酒吧有点熟悉,“这个时候喝酒会不会有点早?”
  陶涛笑了笑,“我不是喝酒,我去找个人。”
  司机吹了声口哨,脚下油门一踩,车飞似的上了车道。
  下午四点,对于来酒吧的客人们确是有点早,暗暗的厅堂里,只有稀落的几个客人在浅抿。陶涛和门僮很熟,微笑地点头示意。
  “老板在呢,萧先生也在。”门僮低声对她说。
  她笑了笑,走进去,一抬眼,就发觉角落里坐着的男人居然是左修然,他的对面是一位天姿国色的高挑女郎,不是曾琪,但看着也很匹配,头挨着很近。
  她的目光只停留了半秒,便缓缓挪开,目不斜视走向吧台。在这种场合,有点正常思维的人,装作彼此不认识,大概是最好的选择。
  
第三十四章,无力
  吧椅上已经坐着一个男人,长发在脑后扎成一束,耳朵上戴着亮晶晶的耳钉,橙色的皮衣,漆黑的窄腿裤,懒洋洋的端着一杯朗姆酒,对着吧台里的经艺,眼睛半睁半闭。
  门僮虽然告知过了,但在这个时段看到萧子桓,陶涛还是吃了一惊。萧子桓是摇滚乐队的疯狂票友,打得一手好鼓,沙哑的嗓音、性感的眼神,迷倒了许多女粉丝。他本人其实是青台生意最火爆的火锅店“美食府”、“江南春”江鲜店的老板,到了晚上,他会和几个摇滚票友到各大酒吧演出,彩虹酒吧是其中之一。
  彩虹酒吧以典雅瑰丽著称,却能接受萧子桓这支业余乐队的演出,让许多客人都大跌眼镜。
  其实这不是一个秘密。
  彩虹酒吧里最好的鸡尾酒“午夜彩虹”,是老板经艺的绝活。她调的酒像她的年龄、她的性别,令人猜测不出来。她调酒时,如同一个信徒,有着神赐的灵性,伏特加多少,杜松子酒加多少,果汁多少,苏打水多少,一切均按诗歌的韵律搭配,那种感觉,惶惶然很美妙。但不是来的客人都能有幸喝到“午夜彩虹”,就连华烨那一帮朋友都很少享受到这样的殊荣。可是只要萧子桓来,经艺必然会进吧台为他调制一杯。
  经艺对萧子桓的迷恋,从来不加掩饰,写在眼里,滴在酒里。萧子桓已结婚三年了,妻子是个车模,高挑靓丽,去年为他生了个儿子。迷恋他的女粉丝很多,对于经艺流露的眼神,他只是一笑而过,没当一回事。
  “二哥,今天好早哦!”陶涛假装是偶遇,打了声招呼,在萧子桓身边的吧椅上坐下。这个时间,萧子桓应该在两家店中巡视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神情还这么黯然?
  萧子桓侧过头,看到陶涛,笑了,“小涛,你说二哥今天帅不帅?”
  “二哥一直都超帅,嫣然姐没告诉过你?”萧子桓的妻子也姓陶,叫陶嫣然,他们的儿子小名就叫陶陶,与陶涛发音近似。
  “她?”萧子桓摇摇头,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她说我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幅什么德性,只晓得自恋。”
  “一个出卖色相的蠢女人能说出什么好话?”经艺本来一脸柔情似水,看到陶涛,脸上立马罩了一层寒霜,“你来干吗?搞突击检查?拜你所赐,华烨已很久没来了。”
  陶涛淡然地瞅了她一眼,“这是酒吧,又不是公安局,来这当然是喝酒。”
  “对,对,喝酒。”萧子桓不知喝了几杯,舌头有点大,吐字不很清楚,他竖起一根手指对着经艺晃了晃,“和气生财,做老板哪能这么凶?何况你还是个女人,女人要温柔,男人才会喜欢。”
  经艺板着的脸哗地红了,娇嗔地闭了闭眼,“你老婆那么凶,你怎么不把她给休了?”
  萧子桓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眉皱着,“确实是该给她点惩罚,最近很烦人。”
  “二哥,你喝多了,我打电话给嫣然姐!”陶涛瞟到经艺嘴角漏出来的笑意,急了,忙打断萧子桓。
  “要你操什么心?”经艺嫌她碍事,瞪了瞪她,欠身凑到萧子桓面前,“后面有客房的,进去休息会吧,等演出的时候我叫醒你。”
  “不要,二哥醉了,今晚不能演出。”陶涛不去看经艺羞恼的神情,挽着萧子桓的胳膊,“嫣然姐号码多少?”
  萧子桓“砰”地拍了下柜台,两手挥舞着,“我不想听到那个名字,也不想见到她。小涛,她今天朝我吼,说。。。。。。我没有责任感,不配做个父亲。什么叫。。。。。。配?整天被她拴在脚边,围着她转就是配?我。。。。。。是男人,男人怎么能总呆在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那是没出息的男人做的事。大男人要有自己的朋友圈、有独立的空间、有事业、会赚线,对不对?”
  陶涛还没接话,经艺开口道:“不自信的女人才会整天疑神疑鬼。男人要是起了外心,拴得住身子,拴得住心吗?让自己的老公过得这么蹩屈,又能证明什么?”
  陶涛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脸色有些发白。
  “你。。。。。。没权说这些,你又没结婚,不知道婚姻里的酸疼苦辣。”萧子桓推了经艺一把,突然又呵呵地笑了,手搭上她的肩,“不过,你是个好哥们,我喜欢你。”
  “二哥。。。。。。”陶涛拽拽他的衣角,他不知这样讲经艺会多想吗?
  “喜欢就好,我不介意做你的哥们,还是别的。”经艺扬扬眉,冲着陶涛得意地笑了。“你以为结了婚,男人就完完全全属于你了吗?”
  “男人。。。。。。只属于自己,不会属于任何人。”萧子桓拍着胸膛,摇头摆脑一会,“咚”地一下趴在吧台上不动了。
  “子桓,怎么能在这睡?”经艺从吧台里出来,把他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肩上,扶着他走向最里端的沙发,让他躺着,从里面拿了条小盖毯替他盖上后,便蹲下来,含情脉脉地凝视着。。
  要不是亲眼所见,陶涛是绝然不会相信比男人还男人的经艺会有如此温柔细腻的一面。
  经艺对二哥是真的动心了,怎么能做得这样理所当然,二哥是已婚男人呀!难道婚姻真的薄如一张纸,任何时候、任何人都能不费力气地戳破?
  她突然觉得浑身没有了一丝气力,漫无边际的茫然与惶惑。
  不远处的左修然眸光一闪,墨色渐沉,薄唇勾起淡淡一弯笑意。
  “先生,我已经做过自我介绍,下面该你了?”对面的天姿国色柔声道。
  “相逢何必曾相识呢?”他瞟了瞟吧台边的纤影,挑了挑眉。
  “小涛,要喝点什么吗?”酒保拉开柜门,走进吧台。
  “我。。。。。。”陶涛看着酒柜里琳琅满目的酒瓶,无从选择。她酒量好,可是什么酒喝到嘴里都是一个味。
  “给她一杯柠檬水。”一个清亮的女音从大门口送了过来。
  陶涛象电影里的慢镜头,一个定格一个定格地转过身,许沐歌一身黑色的羊绒大衣,肌肤胜雪,背着大提琴,风姿卓越地向她走近。
  阴暗的厅堂,因为她的出现,倏地一亮。
  这样的女子,怎么能让人不妒忌不羡慕呢?
  “前两天,琴送去保养,刚刚去取,哇,现在的琴行真的象抢钱,保养一次的价格比国外还贵。”许沐歌含笑把琴放下,向陶涛招招手,“我们坐下来吧!”
  她讲话的语气,好象陶涛是她特别亲切的妹妹,不然就是玩得特熟稔的朋友。
  她们只是在海晶酒店无意中见过一次,不是吗?
  陶涛怔了怔,还是走过去,与她并肩坐在靠窗的一张桌边。
  “我一杯薄荷酒,她喝柠檬水。”许沐歌冲里面的经艺挥了下手,抬起头对走过来的服务生说道,双腿优雅地叠起。
  “我也喝酒吧!”陶涛说。
  许沐歌握住她的手,一脸不赞同,“你和烨刚刚体检过,季阿姨努力帮你俩调理身体,这种时候怎么能喝酒?别让季阿姨操心,乖!”
  温柔的语调,如同宠溺孩子的长辈。陶涛整个人都僵住,一口气堵在喉咙口,上不来下不去,她的脸胀得通红。
  “你。。。。。。怎么知道?”许久,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她与华烨之间的事,许沐歌还有什么不知道?
  许沐歌落落大方的一笑,“我没说错吧!季阿姨想抱孙子呢,那么事业心强的人,为此特意早点退居二线,我们部队的领导挽留她,她都没肯。”
  我们部队领导?陶涛搁在膝盖上的双手哆嗦了一下。
  “小涛,告诉我,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服务生送上酒水,她笑着点下头,把柠檬水推给陶涛,声音小小地问。
  “我。。。。。。”陶涛张张嘴,脑中忽地一片空白,只是直直地看着她。
  “我好希望你们能生一个男孩,象烨,正经八巴的样。”许沐歌双手合十,仰起头,俏丽的眼睫眨呀眨的,仿佛已经看到有那么一个小男生站在面前。“季阿姨其实是个传统的人,她心里面肯定也想你们生男孩。小涛,别担心做了妈妈会失去自由,你是独女,烨是独子,两家老人会抢着带孩子的。能够为深爱的男人生孩子,是做女人的最大幸福。”
  她的眼眶慢慢泛起一圈红,有温热的湿意弥漫在其中,但过了一会,她又笑了,眼中什么都没有。
  “你。。。。。。真的希望我和老公有孩子?”陶涛觉得她可怜的大脑真的不能正常运转了。一个正常的女人,对于自己心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生下孩子,不是应该痛如割肤吗?有了孩子,那么复合的机会几近渺茫。今生,说不定就真的错过了。
  许沐歌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当然。你不会以为我对烨还存有什么念想吧?”
  陶涛没有说话,只是平视着她。
  许沐歌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身子往后靠了靠,苦涩地叹了口气,“你真的太不了解烨了。其实不管有没有孩子,烨都不会回到我身边。我们的缘份在二年前就已尽了。你知道烨为什么做律师吗?”
  陶涛讶然地瞪大眼,心急促地砰砰直跳。
  “这世上,可能再没有比烨更有责任感的男人了,哪怕豁出生命、放弃所有,他都会将责任进行到底的。烨从小的理想就是要成为象他父亲那样的人。我和他是在他读高中时认识的,我学琴的老师就住在部队大院的附近。我们经常在路上碰到。大提琴很重,从公车站到老师家要走很长的路,我那时很瘦,背着琴走得非常吃力。有一天遇到烨,他看了看我,把琴从我肩上取向,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笑。我们就这样认识了,后来只要我一下公车,就会看到烨站在站台上。我爸爸也是开公司的,因为签订合同在细节上没有多推敲,被对方暗算,一急之下中了风,一夜之间,我们家就好象从中产阶级变成了赤贫阶级。我不肯再学琴,我想考法律学院,一定要为爸爸把这口气争回来。那天去老师家缴欠下的学费,又遇到了烨,我说以后我不再来了。他问为什么,我把事情说了。他说你琴拉得那么好,放弃太可惜,这样吧,我替你学法律。我不解地看着他,他笑着说,等你大学毕业后我再告诉你答案。他本来已经保送军事学院,但他考取了人大法律系,我在北京音乐学院。那四年,一边打工一边读书,过得很辛苦,爸爸身体到是慢慢恢复,又开始创业了,可是妈妈却。。。。。。离开了我们,带着弟弟嫁给了别人。要不是有烨陪在身边,真的不知怎么过下去。我毕业时,他已进了律师事务所,他来北京接我,告诉我他爱我。”
  许沐歌吁地吐了口长气,闭上眼,象是跌进了时光的隧道之中。
  “我只不过是他的女友,他都会这么尽力呵护。你是他的妻子,他必然会用了全身的力气来保护你不受一点伤害。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季阿姨对我有知遇之恩,烨,给过我那么多美丽的回忆,我可以伤害自己,怎么可能伤害他们最在意的你呢?”
  她讲得那么挚诚、那么动人,可是陶涛听了却胆颤心惊,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使君有妇,罗敷有夫,虽然这辈子不可能在一起了,可是该有的一切都还清晰如昨。共同的回忆、默契的笑容、会意的眼神、深埋的情感。。。。。。
  她有什么呢?一张盖着大红印章的婚姻证书。
  华烨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个“爱”字,他说那是诗人无病呻吟的做作。
  “我回国,是不放心爸爸,而且一个人呆在国外真的太孤单,并不是为了烨。其实我可以早点回国的,但我希望烨幸福,我等到你们结婚半年了,这才决定行程。现在,看到烨那么宝贝你,我真替你们开心。爱,不是占有,而是付出!”
  陶涛低下头,端起水杯,咕噜几口一仰而尽,“你。。。。。。为什么离婚?”她扭头看许沐歌。
  许沐歌眼神一黯,“这是我的伤心事,可以不讲吗?”
  陶涛一愣,“如果我放开华烨,你会和他在一起吗?”她知道自己象白痴,但还是忍不住要问。
  许沐歌坚决摇头,“现在,我不可能和烨再走到一起了。你不要说傻话,烨听了会心寒。你要珍视他对你的好。”
  她一口一个烨,叫得那么自然、大方,好象她和华烨已是合二为一,是连体的,陶涛不禁想笑,她不是嫁给一个人,而是嫁给了他们两个,这样子,让她怎么去吃醋?
  明知没有后顾之忧,她的婚姻固若金汤,可为什么如此无力、如此无奈?
第三十五章,星光
  走出酒吧,陶涛的情绪可以称之为沮丧。
  许沐歌说,她曾经象西单女孩一样在地铁口拉过大提琴,上下地铁的人经过她的身边,大部分投以好奇的目光,有的会扔下一两张小金额的纸币,有时是硬币。硬币总是不听话,滚来滚去,她正在拉琴,不能停下去捡,当一曲终了,捡起硬币时,硬币已被一双双脚踩得满身泥污,她吹开上面的灰尘,把硬币小心翼翼放进口袋里。
  冬天的晚上,风从地铁口灌进来,拉琴的手都冻僵了。华烨给她买草鞋饼还有奶茶,为了保温,他都把纸袋塞在羽绒服中。有次,奶茶杯破了,奶茶把毛衣、羽绒服都淋湿了,他没吱一声,就那样穿着湿的羽绒服,一直陪着她到最后。
  她说这话时,背对着酒吧一整面的玻璃窗,落日的余晖将她的右侧轮廓描上一道边。她墨黑的长发随着嘴巴的张合有轻微的跳动,光线立时被分成很多闪亮的碎屑。
  陶涛相信许沐歌与华烨之间的爱情是美的,这份美将随着岁月的流逝变得更加浓厚。从这以后无论爱过多少人,都乏善可陈,无法与之相比。许沐歌不管会不会和华烨白头到老,她都是他的唯一。华烨和谁结婚,又有什么区别呢?
  夜幕降临了,彩虹酒吧激情之夜的序幕徐徐拉开,门外泊车的小弟忙得一头的汗,陶涛站在车来车往中,嗅着空气中浓重的汽油味,想起她前一阵子甜蜜的生活,突然感觉象一个自欺欺人的笑话般。
  可是,她不能埋怨华烨,也怪不得许沐歌,要怪就只能怪老天让华烨先遇到的人是许沐歌吧!如果华烨先遇到她,她能给得了象许沐歌那样的刻骨铭心吗?她不确定。
  她没有开车过来,今晚还是要回季萌茵那里住,华烨说要到半夜才能回来。她抬起头,张望着有无出租车过来。
  她猛地全身震了一下,左修然不知何时站在她身边,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眼神象是打量,又象是纳闷。她眼光一扫,没有如预料的那样看到刚才与他玩四目传情的天姿国色。她没有出声,他也没有。泊车的小弟已将他的银灰色本田开了过来,他抽了一张小费递过去,但眼光没有挪开分毫:“上车”。语气坚定且不容拒绝。
  他们已经很少在工作之外有交集了,周休时,短信、电话都没有。飞飞说他现在不住酒店,搬到一个高档小区的单身公寓里,偶尔和技术部的人一块出来泡夜店。这种活动,她一次都没参加。
  她回过神,笑了笑,摇头:“左老师,不用了,我们不同路。”他仿佛没有耐性似的,“是不是我抱你上来,显得更加有荣誉感?”
  她真是心累,这个桃花眼的思维向来异与常人。里面的客人有许多认识她,她不想成为别人的谈资,闭了闭眼,拉开后座的车门。
  “喂,你真当我这是出租车?坐前面。”左修然吼声很高。
  她瞪他一眼,认命地坐进副驾驶座。他转了一圈,从另一边上了车,对着安全带呶了下嘴,“系上!”
  她叹气,“去军区大院。”
  他蹙着眉专注地看着前方,她将头转向另一边。今天真的没有力气和他斗气,她知道自己看上去很狼狈,但她顾不上掩饰。
  “洋娃娃给人抢了吗?哭丧着个脸!”他瞟了她一眼,没有表情。
  她只发出一个助气词,代表她有听到,却不接话。
  他随手拧开音响,一个年轻的声音飘荡在车内,满不在乎的忧伤,仿佛不是刻意的表白,漫不经心地叙说某件事情,某个人,某份感情,配乐的就是一把木吉他。闭上眼,好象歌者坐在落日的阳台,对着远山浅吟慢唱。
  baby你别怀疑
  我说的话都是真的
  难道你不知道我是一切为你
  也许有时我不好
  也许让你哭泣
  而我要向你saysorry
  我要对你说对你说
  当蓝色星光覆盖我的脸庞
  只有你能为我抚平忧伤
  让我把孤独抛向星空
  你是我唯一的爱
  baby你别担心
  我是为你封闭
  只有你能带走我的视线
  在梦里我曾听见你呼喊我
  我对你的爱永远都不会改变
  你是我唯一的爱
  让我把孤独抛向星空
  。。。。。。
  车内太寂静了,就连歌者的喘气声都听得很分清。陶涛眨了下眼,坐正,“左老师,是不是男人初恋的对象都是唯一的?”以后再爱上什么人,只是在重复一个过程而已。
  他有点诧异她的问题,眉毛动了动,“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男人和男人也是不同的。”
  “左老师呢?”
  他耸了下肩,“我初恋的对象有三个。”
  她愣住。
  “本来就是,我同一天收到三封情书。”
  “那你就同意与她们一同交往?”
  他斜了她一眼,倾起半侧的嘴角,“我没那么随便,她们三个看上去没办法分出先后,我又不知谁能让我动心,于是我就先挑了一个情书里没有错别字的,结果发现她不知怎么的,和我讲话,有点口吃,然后我又与个子最高的那个约会,她吃东西比我快比我多,这哪里象女人,我就直接把她也PK了。最后一个呢,是个文艺范儿,讲的那些个名词我一点都不听懂,我觉着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现在,我都记不起来她们长什么样的。我刚回国时,在中关村,有个女人站在路边冲我一直傻傻地笑,我很纳闷,她说她是我以前的女朋友,问我最近好吗?我瞅着她,怎么看怎么都是一个陌生人。”
  陶涛忍不住了,呵呵直乐,“左老师的情史真是太壮观了,那你有没有爱得很心痛的女友?”
  “切,”左修然撇了下嘴,“爱应该是愉悦的,爱得心痛干吗要爱,没有。”
  “让你最愉悦的女友是?”
  “不好说,我不知道我以后还会遇到什么样的女人。”
  陶涛皱皱鼻子,“左老师真是花心呀!”
  “我这是对感情负责,做不到承诺一辈子,我就什么也不说,合则聚,不合则分。”
  在她的世界里,一份爱重如泰山,让她累死累活,为什么他就可以处理得象毛毛细雨般?陶涛深深地看着左修然飞扬的神情,不知是羡慕还是别的?只能讲每个人生活的方式不同。
  “与左老师做朋友,只要不太投入,可能会很轻松。”她由衷地说。
  “哼,我的眼光很高,一般人可是不入我的眼。”
  “我知道,我知道。。。。。。”她捂着嘴笑,感觉两人又象回到他刚来时的和谐气氛中。“可是女人的要求很简单,一生睡在一个男人身边,跟着他去许多地方,哦,象三毛与荷西。”
  相爱的男人,一生一个相伴共枕,足矣。
  一个男人,就像一所房子,你有了多所好房子,并不代表从此闭门,而是打开了好几扇窗。
  这种幸福要求很简单,也很奢侈,要一个男人,他爱着你,还愿意带你去很多的地方。
  女人没有多少故土情结,和爱的人在一起,他在哪,哪就是家。
  左修然不屑地闭了下眼,“你怎么知道三毛和荷西结婚时就是处女?书上有写吗?”
  陶涛认命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果左修然不是来自火星,就是她来自火星,他俩讲的不是一国话。
  话不投机半句多,索性闭嘴。
  “呃,干吗停车?”
  人流如潮,华灯明亮,一家家店铺从里往外透着热腾腾的食物香气,陶涛仔细看了看四周,原来是青台大学附近的一条美食街。
  “吃火锅还是拉面?”左修然跳下车,侧过头征求她的意见。
  “我。。。。。。”她想说她要回去陪婆婆吃晚饭,左修然一个凌厉的眼神把她的话给堵住了,“时间不多,吃完我们还有别的项目。”
  她眨眨眼,手无措地理着包包的带子。
  “老不参加办公室活动也不好吧!怎么,没带钱包?没事,我一会给你垫上,周一还我好了。”左修然不等她回应,径直转过身,仿佛笃定她肯定会跟上。
  陶涛今晚确实不太想很早回到季萌茵那里,到底是华烨还是季萌茵把她与华烨之间的点滴悉数告诉许沐歌的。虽然不是什么隐私,可是从许沐歌口里说出来,心里面总是有点不舒服。
  她没有犹豫很久,便追了上去。
  左修然只是礼节性地询问了下她,看到一家店面很干净的火锅店,回头冲她递了个眼神,先进去了。
  学校附近的餐厅从早到晚都人声喧哗,精力充沛的学生聚会一拨接着一拨。两人从窄小的夹缝里穿过,在角落里找到一张小桌子。阴冷潮湿的冬夜,吃火锅有一种奇异的温暖。火锅夹在两人之间不停地翻腾,不断有白雾般的热气从他们眼前聚起又散去,一碟一碟干净整齐颜色各异的菜终于成了一锅色泽暗淡的汤,周围的喧闹声盖过了火锅沸腾的声响。
  中间,两个人并没有交谈,好象就是来这儿一心一意吃火锅的。陶涛吃得好饱,还喝了一瓶酸梅汤,左修然到没吃多少。把火拧灭之后,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你买单,我过去下。”
  “你去哪?”
  “洗手间。”头也不回,声音到很大。
  陶涛站起身,拎了包包去收银台结账。“零头不算,给五十元就好了。”老板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笑咪咪地看着陶涛,“刚结婚不久吗?”
  陶涛讶然地抬起头。
  “嘿嘿,谈恋爱的时候,哪会要姑娘家掏钱。但一结婚,掌握大权的都是小媳妇。”
  陶涛失笑,也不争辩,给了钱便出来了。左修然已经站在车旁边了,一脸的不耐烦,“象蜗牛,怎么这么慢?”
  “讨价还价呢!”陶涛不看他,自己拉了车门上车,眼角瞟到左修然倾倾嘴,神情象是很愉悦。
  下一个项目是去KTV唱歌,这是时下很风行的娱乐,红男绿女,不管识不识音符,一个个都把自己当大歌星似的。清瘦的小服务生领着两人在昏暗的走廊内拐了又拐,停在一个彩花玻璃的门前,推开门,龙啸一行已经到了,飞飞握着话筒,在唱《两只蝴蝶》,一只手假装是翅膀,挥动个不停。
  包厢有点小,沙发上挤满了人。
  “怎么不挑个大的?”左修然拧着眉问龙啸。
  “没办法,你打电话时已经晚了,今儿是周六,生意火爆,因为是熟客,老板才腾了个小的包间,凑合吧!左老师,你唱什么,我给你点。”龙啸说道。
  飞飞一曲完毕,娇笑着跑过来,“对呀,左老师唱一个。”她突地看到站在门后的陶涛,吃了一惊,“陶涛?”
  陶涛轻轻拍了拍手掌,“唱得不错,再来一首呀!”
  飞飞把话筒硬塞给左修然,拖着陶涛走到另一边,悄悄问:“左老师也给你打电话的吗?”
  
第三十六章,震愕
  陶涛愣了一下,反问道:“他给你打电话了?”
  “是呀,周五时又没说好,晚上突然说要聚会,我还在相亲呢,只好找了理由跑来,左老师可不能得罪。呃,没有通知曾琪呀!哇,我知道了,是怕她在你会不开心吧!”
  “别胡说!”陶涛摇头,拉着飞飞坐到沙发上,没有提自己是和左修然一道过来的。
  K厅小弟进来,飞飞点了爆米花和水果,左修然点了啤酒,其他同事要了百利甜酒。
  陶涛真的太饱,摇摇头,啥也不要,只端了杯K厅送的绿茶在手中,欣赏多于品尝。
  左修然伸手拿过一杯酒,一口喝干了,“你拿把刀给我吧!”他把话筒扔给龙啸,一个人占了一张大沙发,两腿叠起。“让我唱歌,不如一刀把我给杀了。”
  众人哄笑,“那左老师催着我们来歌厅干吗?”
  “我想听你们唱呀!快,点歌!”
  “不行,来歌厅不唱歌,那得受惩罚。”飞飞举起手建议,得到一致的符合,中间还夹着几声口哨。
  “行,来吧!”左修然面色不改。
  “我先来,”飞飞推开众人,走到左修然面前,“左老师。。。。。。你到现在,一共谈过几位女朋友?”
  “女朋友呀,很多,你问的是哪一类?是纯吃饭的?纯牵手的?还是那种可以玩亲亲的?”左修然微微地笑,幽深的眼眸深不可测。
  众人面面相觑,这个答案似乎有点出人意料。
  “跳过这个,换一个,左老师初吻的对象是谁?那时你多大?”一个男同事抢问道。
  左修然一点都没停滞,薄唇勾起一弯漂亮的弧度,“一个月大时,睡在我隔壁的小女孩,我妈说我翻了个身,刚好与她唇对唇。”
  包间内笑得屋顶都要掀翻了,一个个都象嗑了药,亢奋得很。
  “那左老师现在最想吻的女人是?”也许是酒的缘故,飞飞的脸色娇艳明媚,一双丽眸润润得似要滴出水来,直勾勾地看着左修然。
  左修然不傻,唉,只好装傻,眼角瞟到陶涛坐到点歌机前,忙站起来,“安静,安静,听陶涛唱歌。”
  他弯腰低下头,下巴几乎贴在陶涛的头旁边,身上清清爽爽的男士香水味,若隐若现地拂在陶涛的鼻音间。
  “想唱什么歌?”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
  “随便。”陶涛不自然地往后仰了下身子,从另一边走了出来,屏幕上刚好放出张信哲的《爱如潮水》,她说,“就这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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