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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谋出轨 》林笛儿

_6 林笛儿(现代)
  左老师今天穿得很休闲,墨绿的T恤、水蓝的牛仔裤,米色的休闲西服,俊眉星目,意气风发,如果表情温和点就更好了。
  “小姐。。。。。。”司机在后面喊了一声。
  她回过头,司机笑吟吟地朝她竖起两指,做了个数钞票的姿势,她脸一红,忙低头拿出钱夹。
  早有人抢在她前面递了一张老人头过去。
  “呵呵,原来是着急会情郎呀,早说啊,我会成人之美的。”司机冲陶涛暧昧地挤挤眼,把一大把零钞递过来。
  “我们不。。。。。。”陶涛正欲分辩,左修然拽着她往银灰色的本田里一塞,“人家着急做生意,没空听你的罗曼史。”
  陶涛眨巴眨巴眼,想想也是,和一个陌生人解释什么呢。拉了安全带系上,把包包扔到后座,坐坐好,公事公办道:“左老师,我们是先转一圈主干道,还是先看青台的几大重要景点?”
  左修然不作声,一双桃花眼定定地看着她,那么直接,那么专注,看得她浑身的毛孔都打着冷颤,“我。。。。。。不是故意迟到的,就是睡得稍微有点过了头。”
  “陶涛,你到底懂不懂尊重别人?”左修然英俊的面容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她隔了好一会都不太明白他的话,她要是不尊重他,干吗为他牺牲这么宝贵的休息天?
  “出来见这样一位俊美不凡的男人,妆都不化,衣服就穿成这样?你在我身边,不觉得丢人?”
  陶涛真的气到无语,“我这样,是谁造成的?你知道青台的海风有多狠,这一天转下来,我这张脸一定会老十岁,可我有什么办法,不能让敬爱的左老师等呀!”不知觉,音量提高了八度,对着他低吼。
  “找理由,从来就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他白了她一眼,发动了车。
  她别过身子,手放在门开关上,真想冲动地甩门而去。只是左修然的车速不低,窗户没关,呼呼的风从外面灌进来,她闭了闭眼,慢慢地把车窗合上。
  左修然斜视着她,倾倾嘴角,修长的双眸闪过一丝笑意。
  他好象对青台还不算陌生,不用她的指点,三拐两转,车停在青台最大的商场前,抽出一张零钞给收停车费的老头,潇洒地绕过车头,过去替陶涛开门。
  陶涛已经自己推门下车了,打量着商场炫丽的橱窗,虽说是周六,这个时间,商场刚刚开门,顾客非常稀少。
  她以后他要买什么,为了不丢左老师的脸,抢先往商场走去。
  “喂。。。。。。”左修然拉住她的胳膊,她本能地一缩,“干吗?”
  左修然瞪了瞪她,嘴巴朝右呶了呶,胳膊一弯,“挽着,走里面。”
  陶涛真的要疯了,“左老师。。。。。。”
  “你不是淑女,我可是绅士。我这衣服高温熨烫过,没有细菌。女人要懂得珍惜自己,和男人一起时,走路要走里面,挽着男人的胳膊,牵手是暧昧,这样只是一种礼节。下车时,要等男人过去开车门才能下来。用餐时,等男人拉好椅子才能坐下。如果吃的是西餐,肉类什么的,等男人切好了递给你才开始吃。懂不?”
  她不懂,她觉得今天不是她脑子有毛病,就是左修然脑子有毛病,“左老师,听了你的话后,我非常非常同情男人。”奋力甩开他的手,懒得搭理,扭过身去。
  “原来你是想牵手。”左修然邪气地一笑,手掌下移,准确地扣住她的手腕,十指相扣。
  陶涛象被烫着似的拼命地挣扎。
  “你想和我在这里拉扯下去吗?”左修然视线缓慢地扫了一圈,神色平常地凑到她耳边,提醒陶涛他俩已经成了别人瞩目的焦点,“配合点,一会给你惊喜。”
  陶涛面红耳赤,手抽又抽不回,压抑着呼吸,恼羞地由着他拖进商场,走向一个国际品牌的化妆专柜。
  售货小姐刚刚把柜台擦洗得光洁照人,一抬头,眼前站了位大帅哥,对着她微微一笑,她的心剧烈地震荡了一下,“先生,你需要些什么?”
  “最近有没什么新款上市?”左修然扬扬眉,慢悠悠地打量着柜台中陈列的商品。
  “有的,有的。”售货小姐忙不迭地从货架上拿出一堆的瓶瓶盒盒,“这些是前天刚到的货,秋季补水美白系列,适合各种肤质。”
  “哦,”左修然拖长了语调,拿起一瓶细细地看着包装盒外面的说明,正面中文,背面英文,“看着好象不错,不知用起来效果怎样?”
  “我们有试用妆的。”售货小姐已经看到帅哥后面站着的清秀女子,两人象是在赌气,女子一直把头扭向另一边。
  “是吗?”左修然身子一转,扳过陶涛的肩,把她按坐在外面的化妆椅上,“那就看看试用效果吧!”
  “我不要。”陶涛拿眼死命地瞪他。
  “要不要你说了不算。”左修然很温柔很温柔地俯下身,看着化妆镜中紧绷的小脸,吹了口热气,镜面瞬即模糊一团,哑声说,“有发言权的人是我。”
  售货小姐捂嘴轻笑,“小姐,你男朋友说得很对,女为悦已者容呀!”
  陶涛哪里还有发言的机会。售货小姐俐落地替她把长发扎成马尾,很快净面,顺便修了下眉,然后涂上爽肤水,再是乳液,洁面霜。。。。。。每上一层,都要柔声讲解一会。
  陶涛闭着眼,羞窘得无地自容。
  虽然她这张脸不会象某些明星那样,妆前妆后差别很大,但女人化妆总是件私密的事,这样光天化日袒露在另一个男人面前,真的很不自在,就是华烨也没看过。
  左修然到是听得津津有味,一边玩着手机游戏,一边插嘴发表下意见。
  “小姐的肤质真好,用这个系列的化妆品最合适了。”售货小姐两眼晶亮,期待地看着两人,心中想着今天开市真早,如果能卖出一整套系列,这月提成就会多出许多。
  陶涛看着镜中的自己,淡淡的晕红,粉粉的肤质,透明似吹弹得破,樱唇娇嫩,秀眉如柳,不禁轻叹,专业的和业余的就是不同。
  哪知左修然缓缓蹙起了眉,“百闻不如一见,广告果真是骗人的,亲爱的,去把妆给卸了,咱们再到别的地方转转。”
  售货小姐都傻眼了,“先生。。。。。。你有哪里不满意?”
  “这种化妆品也许适合白领丽人,她一个学生,用不合适,太媚了,完完全全遮住了她清纯的气质。”左修然手指轻叩着玻璃柜面,话语不紧不慢。
  售货小姐都快哭了,“那你。。。。。。刚刚怎么不早说,我可以推荐别的款。”
  “这种事还要说?你们专柜小姐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消费者的需求吗?”左修然淡淡地一笑,“不要太气馁,就当上了一课,下次看准了再推荐。走吧,亲爱的。”
  长臂自然地揽着她的肩,看向她的目光如微漾的湖面,轻柔荡漾。
  陶涛看着售货小姐沮丧的面容,都有些心软,想掏钱买一瓶化妆品宽慰下,怎耐左修然力度太大,拖着她走得飞快。
  “洗手间在里面。”她一抬眼,发觉两人出了商场。
  “你要去洗手间?”
  “不是要卸妆吗?”
  “干吗卸掉,看上去挺赏心悦目,和我很配。”
  “那你刚刚。。。。。。”陶涛看着他慢慢扩大的笑意,突然明白过来,“你卑鄙。”
  左修然优雅地耸耸肩,“试用妆本来就是试用的,咱们免费为她做广告,她应该感谢咱们。”手臂一抬,车门自动锁打开,他替她拉开车门,眉角微挑,“头发打理过,妆也化了,下面的项目都是你买单。”
  陶涛用一种崭新的目光凝视着左修然,“左老师,我当对你刮目相看。”
  他慵懒地一笑,“你后知后觉,我不介意。”
  “是不是经常带女人来玩这类游戏?”
  “经常、不经常,和你有关系吗?”
  她噎了一下,收回目光,直视前方,“请忽视我的问题,下面我们去吃东西。”
  
第二十三章,约会(下)
  陶涛选的小饭店有点让人不敢恭维。
  没有路标,没有门牌,下了车还得走长长的一段路,路不宽,只够两人擦肩通过,两边是密密的杉树林,林间,杂草已枯黄。走了一会,眼前陡地一亮,前方是一片辽阔的海水,白色沙滩是罕见的白色细纱,看着就柔软、令人心痒。几块巨大的礁石屹立在海边,常年的海风吹拂、海浪的冲刷在上面留下不少斑斑勃勃的痕迹。
  就在礁石与树林的搭界处,有几间青砖房,门前用石棉瓦搭了个大大的院落,院中摆放着几张粗笨的木桌、木椅,往里走几步,可能就是餐厅了,墙壁象是被烟熏过,乌黑乌黑,悬挂的照明灯上蒙了一层丝丝缕缕的蜘蛛网,桌椅上不知是本来的面目,还是没抹干净,摸上去滑滑的。跑进跑出的两个服务员,年纪不大,头发蓬乱着,腰间扎着的围裙好象N年没洗了,见到客人进来,只是淡淡地扫了下,转身又忙自己的事。
  客人有几位,占着对门的几张桌,看衣着、举止也象是成熟人士,仿佛食物很美味,一个个吃得啧啧有声。
  “左老师,你真幸运,今天不用等了。”陶涛庆幸地双手合十,笑容满面。
  陶涛显然是这里的熟客,掏出纸巾抹了下椅子,又把自己面前的桌面抹了下,左修然看着漆黑的纸巾,心口一哽,他不觉着他有多幸运。
  “这里食物的卫生有保障吗?我很少吃路边摊的。”左修然瞄了眼隔壁桌上的客人,音量压得很低。
  陶涛象受到了什么奇耻大辱般,大眼睛瞪得圆圆的,“天,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这样问。现在是旅游淡季,都有客人大老远开车过来。如果旺季过来,客人可以从这排到停车的地方,一等就是两小时,可是没一个人埋怨。”
  左修然被她讲得都有些罪恶感了,“这家餐厅很出名?”他来青台之前,稍稍浏览了下青台的旅游攻略,没看到关于这家店的介绍。事实他怀疑这家店在青台的旅游图上是否存在着。
  “来青台不来这家店,就等于白来了。别看外面那些餐厅挂着这个正宗那个特色的,最地道的青台海鲜和小吃,唯有这里,别无分店。”
  左修然很识时务地保持沉默,催眠自己坐在高雅洁净飘着音乐的五星级餐厅,忽视眼前油汪汪的桌子、粗劣的碗筷。
  餐厅点餐也很特别,不是服务员拿着菜谱过来,而是客人跑到厨房,在一个巨大的养着各类海鲜的水箱前,挑选自己想要的。
  既然是陶涛请客,吃什么当然是陶涛做主,她也没给他发言的机会,一个人跑去厨房。
  “今天的梭子蟹好大好新鲜。”她双手比划着,眼角弯如新月。
  “我们今天。。。。。。喝点白酒吧!”左修然用商量的口吻对陶涛说。白酒虽然伤胃,但喝一点可以杀菌。
  “吃海鲜,喝白酒当然好,可是车谁来开呢?”陶涛秀眉一扬。
  左修然摸摸鼻子,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无奈。
  真的没要多等,菜上得很快。烤鱿鱼、烤子鱼,爆炒海瓜子,清蒸海螺、梭子蟹,整条鲈鱼剖开,去掉了骨头,包裹上京葱油炸,肉质细嫩,没有刺,蛤类、山菌和豆腐煮汤,清清白白,爽口宜人,主食是一大盘结结实实的煎饼,裹上油炸的小虾,咬起来又香又磨牙。
  左修然真的被折服了。
  结账时,店老板主动把零头拿掉,送上两包湿纸巾,淡淡地说了声“好走”,而不是“欢迎下次光临”。
  “其他餐厅把精力都放在环境和餐具上,这里单单专注于食物,所以东西才这么好吃。”陶涛说。
  左修然完完全全赞同,“我们下去走一会吧!”他真的太饱了,现在回到车上,根本没办法坐下来。
  “你可以吗?”陶涛拉上外套的帽子,看看他半敞的西服,问道。
  左修然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两个人顺着山坡走下去,沙子很软,海里的风浪很大,但礁石挡住了海水的冲刷,浪花在靠近岸边时便放缓了,只留下细细碎碎的撞击声。
  “这里离市区远,不是对外开放的浴场,但夏天还是人满为患,又能游泳,又能吃海鲜,一举两得,还有许多家庭晚上会到这里露营,我和同学来过一次,坐在沙滩上听潮声,看星星,好象很浪漫,可是蚊虫很多,一夜都没怎么睡,回去就感冒了,足足挂了一个星期的盐水。”
  陶涛弯下腰,捧起一串海水,“哇,水温真凉。”
  “男同学还是女同学?”这个季节漫步在沙滩上真的不是享受,他把衣领竖高、钮扣扣好,还是感到海风象长了脚,从衣缝里往里钻,心口凉嗖嗖的。
  “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与你有关系吗?”她反问道。
  “当然有呀!女同学当然就不要深究了,如果是男同学,哼哼,你爸妈没告诉你男女授受不亲吗?”听一个小丫头说露营、数星星这些事,好象是好多好多年以前的事了。象他这样的男人,已习惯在酒吧或咖啡厅,慢慢地晃着杯中的液体,与对面的女人玩四目相对,某种情感只需意会不必言传。
  陶涛失笑,“你是我爸还是我妈?”
  左修然斜视着她,“我到忘了一件事,你昨晚在哪过夜的?你家在听海阁,为什么会打车从外面赶过来?”
  陶涛一怔,笑意僵住,“我爱在哪过夜是我的自由。”
  “小姑娘家要洁身自好,不然以后找不到好婆家。”他冷哼一声,鼻子好痒,象是要打喷嚏。
  “小姑娘?”陶涛噗地笑出声来,“我不做小姑娘已经很久了。”
  “阿嚏。。。。。。。”猛吸了一口海风,耳朵嗡嗡作响,他打出一个个大大的喷嚏。“你刚刚说什么?”
  “左老师,你很冷吧!”陶涛注意到他的嘴唇都冻青了。“我们还是回车里。”
  他点点头,不敢太逞能。如果知道来海边,他该多穿件衣服。
  上了车,把窗门紧闭,脸色才慢慢回转。陶涛看了下手机,下午时间两点,有点早哦,她眼珠转了转,“左老师,我们接下来在市区转转吧,青台的路很好认,转两圈,你就会熟了。”离家出走两日,好象该回家看看了。是武斗还是冷战,面对面比较好。
  “那个以后再去转,我现在想去一个暖暖的地方喝杯热咖啡。”
  陶涛揉了揉脑后的头发,“酒店里很暖也有咖啡供应的。”
  左修然眨眨眼睛,“有你这样尽地主之谊的吗?一顿饭就把我给打发了?债还清了,以后再不麻烦我?”
  陶涛暗暗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笑,“那左老师,接下去你想干吗?”
  “我刚刚说过了。”他低眉瞪着她。
  陶涛抿紧嘴唇,静默了半晌,“知道了,一直往前开,到尽头左拐。”
  “DIY陶瓷!”
  左修然站在四面红砖、充满泥土芳香的小陶吧里,兴致盎然地倾倾嘴角,俊眸幽深盈亮。
  DIY陶瓷,现在已不算什么新鲜事了,北京的陶吧大大小小加起来不下十家,玩陶玩的就是心情,置身于返璞归真的悠闲环境中,舒解工作压力,许多烦躁的情绪会很容易被过滤掉。这种场所特别受浪漫的小资一族的青眯,可能是受了《人鬼情未了》中黛咪摩尔的影响,为喜欢的人制作一件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作品作为礼物,哪怕是丑陋的,但心意不同。
  没想到青台也有这类场所。
  《人鬼情未了》的旋律飘在空中,柔和的灯光下,十几对男女围着陶盘,全神贯注地制作着,他们时而悄声低语,时而捧腹大笑。也有一些人静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慢悠悠地喝着咖啡,看着各类陶艺简介书。
  “你是呆这儿还是呆那儿?”陶涛抬头问道。
  “你水平怎样?”他小小声地问。
  “我是菜鸟一个,目前为止没有成功完成一件产成品。”
  左修然失望地撇撇嘴,“你笨笨的,看着也不是搞艺术的料。制作一件陶瓷要经过玩陶、上彩、注浆、倒模、拉坯等一系列复杂的工序,很难的,但要有专人指导,一般半小时就能拉出一件作品。”
  陶涛诧异地眨眨眼,“在德国,汽车制造专业里也包含这一门吗?”哇,这个桃花眼讲起来头头是道。。
  左修然敲了下她的头,“我是不学自会。”
  “吹牛。不会是为了博某个女人的欢心才跟着去学了这个?”
  左修然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就嘿嘿笑了两声,“要不要我露两手给你看看?”
  “不要!”陶涛懒得理他,自己去开柜拿围裙穿上,找了个位置坐下,左修然拉把椅子坐在她身后。
  两人挨得很近,他的呼吸温温地拂在她颈间,痒酥酥的。她不自然地往外侧了侧身子,他跟着倾过来。刚捏了团泥,他就嫌她力道不够,从后面抓住她的手,“捏泥,也需要技术,用力太重,泥会糊,太轻,又不起作用。”
  “小陶。。。。。。”见过几次面的陶友冲陶涛意味深长地挤挤眼,目光有意无意地漂向左修然。
  “你来吧!我在旁边看。”他们现在的姿势,在别人眼里,就如同一对亲昵的情侣,陶涛腾地站起身,解开围裙,扔给他。
  “这个要自己体会,看是看不会的。”
  陶涛别过脸,不让他发觉她羞窘的神情,“我可不想落个让你嘲笑的话柄,今天就给你表现一下吧!”
  左修然微微皱眉,“这么不自信,那好吧!”
  他穿上她的围裙,与她换了个位置,抓了一团泥巴过来。
  陶涛把手洗净了坐在一边。
  桔黄色的吊灯从上面照下来,光晕从罩环下向外扩散,仿佛极其温暖。左修然两条长腿分开着,T恤的扣子解开了一颗,头发有几丝耷拉着额角,心情好象极好,眼角逸出淡淡的笑意,就连幽深的眼底也有盈亮的光,那样夺目,她不自觉走了神。
  说实话,左修然真的属于大帅哥,不管从哪一面看,不管是站还是坐,都散发出一种慵懒随性的气质。如果他半睁着眼睛斜斜看你,那种魅惑撩人的眼神没几个女人能抵挡。
  曾琪、飞飞都为他动心,一点也不奇怪,何况他是其中、其外都是金玉。
  要是爱上这种男人,怕是会很心累。
  “怎样?”左修然正在铸模,手中的泥土慢慢显出雏形。
  “嗯,很好!”
  她是被飞飞拉过来学陶艺的,飞飞只来了两次,坐不住便放弃了,她到喜欢上这份安宁。有时看陶友的老公陪着过来坐坐,周日也想拉华烨过来。
  “那是男人呆的地方吗?”华烨眼都没抬。
  陶涛叹气,如果华烨看到左修然这样娴熟地制作陶艺,又该说什么呢?
  左修然虽说不是行家,但也制作成功了一件象素描里画静物的水罐,“送给你,独一无二的。”他笑咪咪地,鼻尖都快抵上她的,“以后看到它,就要想起我。”
  “行行,刻骨铭心。”陶涛怕了他,身子一矮,忙不迭地跑去结账。
  出了陶吧,左修然去开车,陶涛站在路边等着,一侧身,发现街对角橱窗里挂着的一件衬衫似曾相识,走近,才知道原来是那天晚上逛街时看到的男装品牌的另一家分店。
  这也算一种缘份哦!陶涛自嘲地一笑,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进去,买下了这件衬衫。刷信用卡时,手机叮叮咚咚地响了,拿出来一看,是飞飞。
  “陶涛。。。。。。”飞飞象是刚剧烈运动过,有些气喘,“你在哪?”
  “在家。”她随口应道,不想让飞飞知道自己和左修然在一块,不然飞飞又会大呼小叫的。
  “你老公也在家吗?”
  陶涛一愣,营业员让她签名,她握住笔的手抖了一下,“不在。找他打官司?”
  飞飞停了好一会,“不是,你们。。。。。。最近感情还好吧?”
  “好呀!”陶涛觉得不太对劲,一颗心刷地提到了嗓子眼。
  “哦,那可能是我多想了。我刚刚看见你老公陪着一个气质高雅的女子在骨瓷店买餐具,他们买了一对情侣马克杯。知道杯子代表什么意思吗?”
  “杯具----悲剧。”
  “不是,送给对方杯子就是陪伴对方一辈子。你老公看着她的眼神。。。。。。”
  “怎样?”
  飞飞细声细气地说:“很温柔很忧伤。”
  也不知怎么出了店,木然地向马路对面走去。左修然打开车门,盯着她手中的纸袋,吹了声口哨,“上帝,是回赠我的礼物?”
  她眼瞳扩散,没有任何焦距,象看着他,又象看着天边。
  他接过纸袋,拆开包装,“质地不错,就是这颜色太正,不太适合我。。。。。。喂。。。。。。”
  陶涛突地抢过他手中的衬衫,急急地走到路边的垃圾筒中,往里一扔,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不适合,又不代表我不喜欢,什么人呀。。。。。。”左修然瞠目结舌地看着陶涛,傻丫头脾气真不小,一句话也说不得。
  他怔忡了会,长叹一声,紧走几步,把袖子挽上,小心地从里面把衬衫捏了出来,咦,上面沾了一团黏黏的什么东西。
  “唉,现在就业真难啊!”对面走来一对老头老太,对视一眼,“你看看连捡垃圾的都长这么帅!”
  左修然脚下一踉跄,差点一头栽进垃圾筒中。
  
第二十四章,魔镜(上)
  脚步是虚浮的,明明是坚硬的地砖,此刻却深深浅浅如同走在棉花上。她象是用了很大的力气,心脏跳得很快,喘得透不过气来,脸色苍白,她以为自己再接下去便会晕倒,手臂在下一秒被人从后面拽住。
  “上车!”左修然俊眉微蹙,头发上罩了层水珠。
  天色终于没撑得住,开始下起雨来。先是一小滴一小滴,然后颗粒逐渐变大变浓密。秋天的冷雨,在风中,比刀子还锋利,她不禁打了个冷战,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一个人。
  顺从地上了车,左修然抽出几张纸巾扔给她,弯腰拿起装衬衫的纸袋向她扬了扬,“看到没有,我很珍惜呢,回到酒店就让人干洗,周一穿给你看。现在开心了吧?”
  她皱了皱眉,把视线挪向窗外,冷雨密集地打着车窗,视线所到之处一团模糊。
  “也是大小姐脾气。”左修然嘀咕一声,看看她,发动车,“好了,好了,都随你,你说干吗就干吗,你说去哪就去哪?”
  “我要回家。”她将脸贴在冰凉的玻璃上,很快就感觉到眼角沁出的湿意,越涌越多,却似乎没有力气抬手去擦,也并不想阻止自己痛痛快快地流一次泪。
  那些仿佛遥远其实又不算太远的回忆如同藤蔓一般无声无息地缠绕上来,渐渐扼得她不能呼吸。
  还有一周就要结婚了,她把自己四季的衣衫、常看的书和一些喜欢的小饰品、小布艺,都搬到了婚房里。家俱和电器早就到位了,华烨也没住进来,屋子里显得空荡荡的。前一天,她已经和保洁公司的人进来,把家中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衣橱里放上熏衣草的花球,茶几上的果篮装满了水果,她还特地买了一束香水百合插在瓶里,花瓶放在电视机边,门一打开,就能嗅到一股花的清香。
  她站在客厅里,环顾四周,觉得这样有“家”的感觉。
  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她给华烨打电话。华烨今天也要把自己的衣物和书搬进新房,她想过去帮忙。
  华烨说他一个人可以,让她不要过来。
  她还是打车过去了,为老公折折衣服、叠叠袜子,是妻子的义务,也是妻子的幸福。
  她让出租车停在部队大院的门前,站岗的小兵有点认识她,冲她笑笑。
  季萌茵的房子在二楼,老式的住宅楼,质量却很好,楼道打扫得纤尘不染,轻咳一声,回音很大。她敲门,来开门的是季萌茵。
  “妈妈,我来了。”喊另一个女人“妈妈”,总有点不太自在,但她已和华烨领了结婚证,不自在也得克服。
  季萌茵有点吃惊,她很少不打招呼就跑过来的,事实她来华烨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季萌茵淡淡一笑,弯腰给她拿拖鞋,“华烨在房间呢!”说完,她就扭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没有问寒问暧,也不会张罗着倒茶、拿水果,连笑意都很浅,这就是季萌茵的风格。
  门虚掩着,她轻轻一推,便开了。
  地板上放着几只纸板箱,口没扎,看出里面都是书,另有两只大大的行李箱靠在墙角,华烨站在书桌边,面前一只敞口的纸盒,他很专注,没发觉她来了。
  她俏皮地一笑,捂着嘴,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想给他一个惊喜。
  屏气凝神地站在他的身后,悄悄地探过头去,她的笑冻结在嘴角。纸盒里的东西很杂,有围巾、手套、光盘,各式各样的笔、钥匙扣、手机链,每一件上都有一个大提琴的饰物。还有几大本厚厚的相册。华烨正翻着其中一本,张张都是他和许沐歌的合影,有牵手、拥抱、凝视、啄吻,不同的地点,不同的姿势,可是表情都是把幸福写在脸上的那种。
  她听见自己两只手腕处的血管有节奏地突突跳动,像要冲破皮肤流出来一样,手不自觉弯起,指甲生生掐进掌心,疼得身体一颤。
  “陶涛?”华烨察觉身边有人,蓦地扭过头,吃了一惊。
  她看到他眼底残留一层湿意。
  清冷的男人流泪比让他流血还要疼痛。
  这个纸盒如同一面魔镜,她清楚地在镜中看到他的心上写着什么字。
  他匆忙合上相册,把纸盒盖盖上,眨了眨眼,神情很快恢复正常,“怎么过来的?”
  “我。。。。。。路过就进来。。。。。。看你要不要帮忙?呵,没什么事,你忙,我。。。。。。走了。”
  她急促地转身,动作太快太猛,不慎撞到了后面的纸箱,疼得她咝地轻呼一声。没和季萌茵打招呼,她慌乱地逃出了他的家,一口气跑到大院门口,刚好拦到一辆出租车,上了车,眼泪毫无阻障地流了下来。
  她在外面呆到天漆黑一团才回家,小院里停着华烨的车,她一怔。
  “怎么到现在才回来?”陶妈妈冷着脸问。
  “逛街来着。”
  华烨坐在客厅里,陪陶江海喝茶,餐厅的桌子上摆满了碗碗碟碟,他们已经吃过晚饭了。
  妈妈为她把菜热了热,她吃得很慢,感觉华烨一直在看向这边,她没有迎视。
  吃完饭,她上楼回自己的房间,听着有脚步声跟上来,她叹了口气。阳台面对桂林路,不用开灯,也能看到房中的一切。她站在阳台上,华烨站在她身边,许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华烨,我们的婚事。。。。。。你再考虑一下吧!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能理解。我爸妈、你妈妈都是老派的人,恋爱可以谈个几次,但婚姻一辈子只能一次。还有七天呢,一切都来得及。”说话时,她伸出手放在眼睑下挡着,眼泪从指缝里渗出来,落在掌心里。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胡说什么?”华烨闭了下眼,伸手想扳她的肩。
  她甩开他的手,固执地不肯回头。
  “我认真考虑的。我虽然很普通,但我想嫁一个心里面只装我一个的男人。我并不是指责你,因为你最先遇到的人不是我。我不想与别人去作比较,也不想做一个替代品。”这几句话再次从嘴里说出来,不同以往的矛盾、茫然,而是心碎。
  华烨没有说话,她只听到他一声重似一声的呼吸。
  夜色阑珊,气氛凝重。
  “我想你可能是累了,早点休息吧!”良久,他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不要再来了。。。。。。”她多希望这个时候他能哄哄她,哪怕是撒谎,或者是解释个几句。她只是在妒忌、在吃醋。
  华烨笑了,笑中有说不出的苦涩。“陶涛,你真的是个孩子。不知道在法律上,我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吗?”
  “法律制定了就是让人来推翻的,不然要你们这些律师干吗?”回过头,漠然地瞪着他。
  他眼中的痛楚是那么的深,面容都扭曲了,她愣住了。
  他一步一步走近她,握住她的手。他的指尖冰凉、掌心湿润,他深深地看着她,眼睛眨都不眨,“二年前,她就是这样站在我面前,对我说,我们分手吧!平淡的语气,冷漠的表情,几个字,把我们四年的感情画上了句号。陶涛,你也要象她一样吗?”
  “可是你还是会想她?”她哭了。睹物思人,他捧着那一串回忆时,心里面是爱还是恨?
  “仅仅是想,并不代表我希望再回到过去。”他抬起手,抚摸着她湿漉漉的脸颊,“我只是把从前的东西整理一下,偶然翻到,心里面难免有些触动,这应该不是个大过错,可以原谅,对不对?”
  “我不原谅你。”她扑进他的怀里,哭得唏哩哗啦。
  他紧紧地搂着她,轻轻叹了口气,“不会离开我了,是不是?”语气颤微微的,似有一点点的惊惶。
  她咬着他的衣襟,很久很久才点了下头。
  她爱着他,很爱,很爱,爱得不舍去计较这些不愉快、不重要的细节。
  溪流汇聚成大海,雨滴堆集成汪洋。
  细节多了,就会透视出事情的真相。
  陶涛仍旧紧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只有长长的睫毛在轻轻地颤抖。
  “你怎么这样孩子气,害我好有罪恶感。”左修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点调侃,然而在昏暗的傍晚,在飘荡的秋雨声中,显得格外低缓温柔,又似乎极轻极暗地在叹气。
  车慢慢停下,他的手指在半空停了半秒,终于还是不轻不重地划过沾有泪痕的地方。
  她没有看他,手握住门把手,轻轻说了声,“和你没关系。”她应该忍住了,怎么可能在他的面前流泪呢?
  “不是我的错呀,那你生什么气?”她的身影倒映在玻璃窗上,有一点点模糊,却轮廓柔软。
  他的心猛地“咯”了一下。
  “难道是每个月里那几天特殊的日子?”
  陶涛咬了咬唇,叹气,“左老师,你的知识真是太全面了。我下车了,再见!”
  “你还没请我吃晚饭呢?”他微微扬着眉,眼角犹带着笑意。
  “你想吃什么菜就去吃什么菜,周一把账单给我。”她推开车门,一只手挡住了她,她回头,“左老师?”
  “回去泡个热水澡,把头发吹干,吃饱了再上床,一觉醒来,天就晴了。我很喜欢这件衬衫,尽管是从垃圾筒里捡回来的。给!”他脱下外衣,披在她的头上。
  他潇洒地把车调了个头,车轮溅出一串的水花。
  陶涛站在雨中,头上的西服很快就被雨淋得湿透。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大门,保安捧着一个硕大的饭盒狼吞虎咽地倚在保安室前。
  都到吃晚饭的时候了吗?陶涛慢腾腾地走着,看到各家的灯都亮着,唯有他们家的窗户是漆黑的。
  这个时候,华烨应该坐在许沐歌的客厅里,微笑举杯。
  
第二十五章,魔镜(下)
  淡白的烟雾袅袅上升,华烨在烟雾之后微微朝窗外瞟了瞟,下雨了,他拧起眉。
  客厅里很热闹。
  公寓不大,来的朋友可不少,有华烨那个圈子里的,也有许沐歌以前的同事,所有的桌子和椅子全利用起来了。菜是让饭店送的外卖,酒是他和许沐歌从超市买回来的。刚刚买来的碗碟、杯子洗洗干净、消了毒,全派上用场,除了那一对情侣马克杯。
  韩国精美的骨瓷,杯身光洁如玉,图案有点卡通,是一只绣着蝴蝶的拖鞋,两只杯子合在一起,刚好是一双鞋、一对蝴蝶。许沐歌一进瓷器店,一眼就喜欢上,象个小儿孩一样催着店员拿过来。
  “我这只喝茶,那只喝咖啡。如果好朋友来,我可以忍痛割爱与他分享一下。”她端起杯子,向他笑着示范地做了个喝水的姿势。
  沐歌的性子还是和从前一样,看到精美的小玩艺、小器皿就挪不动腿,恋爱的那几年,他也没少受这样的小礼物。
  在搬进新房时,那些礼物连同他们之间的照片他全都打包放到楼下的储藏室中。
  许沐歌不单买了杯子,还买了几只精美的汤碗,每挑中一件,她都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
  他听着,嘴角含笑,好象回到以前的时光,两个人手牵手地逛街,看到橱窗里摆放的商品,都要议论一番。
  沐歌今晚穿了件烟灰的毛衣、黑色的牛仔裤,头发随意地盘在脑后,显得特别纤细、修长。音响里现在放的是她在巴黎的交响音乐会上的独奏录音,她一边为客人倒酒,一边讲述演出时的情景。
  如果不是朋友们知道他们曾经做过恋人,今晚,从表面上看,沐歌待他与别的客人没有什么不同。他们甚至连对视都很少。
  他端着酒杯走进阳台,心里面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沐歌永远是聚会的焦点,她的气质、修养和美丽,总令人无法忽视,何况她还是那么亲和。
  不知谁说了句笑话,客厅里哄地笑出一条声。
  他轻抿了一口酒,看着路灯下,雨如千丝万缕的丝线,斜斜地飘荡,马路上汽车急匆匆地疾驶着。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时间过得很快,九点了,没有短信,没有来电,他呼出一口气,嘴角浮出一丝苦笑,陶涛比他想像得要犟。
  今天是她离家出走第三天。
  “你在等电话?”许沐歌拿着酒瓶走了过来,淡然的口气不带任何情绪。
  “哦,不是,我看下时间。”他回过头,把杯子递给她,看着她斟满,两个人的手都有点抖。
  “你太太今天怎么没有来?”
  “她妈妈身体不好,她回娘家了。”
  “天,没什么大碍吧?”许沐歌关心地问。
  “没有,老毛病了。”
  “那你呆会早点走,应该过去看望一下的。有没和太太通下电话?哦,酒要少喝点,要开车呢!我给你拿水果去。”
  他笑了笑,喊住她,“不要紧,我的酒量你还不清楚。”
  话音一落,两个人都怔住,对视的眼神慌忙看向外面的雨丝。
  “我刚到巴黎时,巴黎也总在下雨,一个人住在阴冷的地下室,裹几条被子都没办法睡,于是起来练琴,不想被邻居投诉,去学院的路上,钱包又被偷了,语言不通,喉咙喊哑了,都没人理。可是我都撑过来了,因为我舍弃了我最珍贵的一切,来到这里,我不能回头,我咬着牙都要朝前走。”许沐歌嘴角浮出一丝淡淡的苦涩。
  “既然都向前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他面无表情地反问道。
  许沐歌幽幽地笑了笑,走到阳台的角落,避离客厅中看过来的道道视线,“我想季阿姨可能没告诉过你吧,去医院做人流是她陪着我去的。”
  华烨震愕地看着他,心跳都象停止了,“我妈妈知道。。。。。。?”
  她轻轻点了点头,“我一得知怀孕就告诉了她,我说我要去法国,孩子必须拿掉。季阿姨没有同意,她要求我必须结婚。我说等两年后我回国,我立即结婚,然后生孩子。季阿姨说那你和华烨分手吧,我永远都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了。二年,其实很短的。”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实话,我可以说服妈妈,也可以等你?”他痛苦地低吼。
  “季阿姨含辛茹苦把你养大,我不想因为我让你们母子分歧。再说我也太自私了,没有顾及你的感受,到了法国才知道梦想有时并不那么重要,但。。。。。。呵,人错了,果真要付出代价,幸好你过得比我幸福。你太太很清丽很可爱。”她耸耸肩,口气酸涩凄婉。
  “你见过她?”他咽下心口中涌起的疼痛,强作正常。
  其实再把往事翻出来阅读已没任何意义,她确实太自私了,完完全全忽视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就把他的人生方向偏了个角度。妈妈说那番话很自然,那是他的孩子,妈妈心里面不知有多欣喜,要她和他分手,不过是在赌他与她的事业,在她心底孰轻孰重。
  她选择了事业,这是他一直都不能愈合的伤口。
  “见过。”说话的人是经艺,喝得有点微醺,走路歪歪扭扭的,“我们给沐歌接风的第二天早上,在。。。。。。酒店,不知是不是去跟踪沐歌还是和人。。。。。。。幽会,嘿嘿,和一个花花公子紧紧抱在一起,在走廊上。。。。。。裹着个纱巾,鬼鬼祟祟的。。。。。。。”
  “经艺,你喝醉了,怎么尽说胡话。”许沐歌慌乱去捂经艺的嘴,经艺推开,“本来就是呀,我们。。。。。。还说话了,她。。。。。。说她走错楼层,听着就在说谎,怕她难堪,我们没。。。。。。点破。。。。。。华烨,你家小娘子。。。。。。”
  华烨愕住,定了几秒,缓缓地抬头,直直地看向许沐歌的脸,那一个早晨,陶涛走得很早,说去哪里了?突然间,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心急促地狂跳着,无端端地打了个冷战。
  “烨,你别听经艺瞎说,那是个误会,偶然碰到而已。”
  “我该走了。”华烨把酒杯放在窗台上。
  “干吗要走,沐歌乔迁,是你帮的大忙,你这一走多扫兴呀!来,我们干杯。”经艺拉住华烨。
  “让烨走吧,他还得去接他太太。”
  “都已经娶了她,难道还对不起她,干吗这样紧张。她爸不是有钱,打不起的,我资助好了。”
  “够了。”许沐歌喝止经艺,用眼神示意华烨离开,柔声叮嘱,“雨天路滑,开车慢点。”
  华烨向众人打了招呼,下楼开了车就直奔桂林路。陈姨开的门,说陶涛一早就回家了,他飞快地又开车回家。
  窗外风疏雨狂,冷得牙齿直打战,他的心里面却象着了一团火。
  他没有敲门,直接掏出钥匙开的门,屋子里很安静,所以浴间的一点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真的没事,嗯,心情好些了,马上就洗澡。明天?明天我不想出去,就呆在家里。嗯,嗯,谢谢左老师。”她象是冻了,鼻音很重。
  然后是沐浴房门打开的声音,接着水流声哗哗地响起。
  华烨轻轻地关上门,直奔浴间。陶涛在洗澡,怕冷,浴霸开着,浴间内温暖如春,她身子朝里,任水流冲刷着,没发现他进来。
  洗衣篮里扔满了衣服,一间男人的西服露出一个角,华烨慢慢蹲下身,一点点地拽出来,心跳戛地停止了。
  衣服沐得尽湿,颜色有些改变,可他看得出来这不是他的。他象机器人一样,慢慢地转了个头,看着她搁在洗手台上的手机,怔了怔,做了一件他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做的不齿之事。
  打开通话记录,最近的几天里出现最多的一个名字叫“左老师”,这个名字就在前一分钟刚刚和她通话过,奇怪的是记录里有一个名字叫“一头猪”,他按进去一看,号码竟然是他的,他差点背过气去。他接着把她手机储存的照片和视频逐一翻了个遍,一张男子酣睡的照片差点夺去他的呼吸。灯光很暗,拍摄的效果不好,可是仍看出紧紧闭着眼睛的男人俊美不凡,背景象是酒店的房间。
  他想站起,全身的骨头却像用力用过了头,于了生了根,动也不能动。
  他扶着洗手台才站起身,脚步象有千斤重。
  这些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他怎么一点点都没发觉。他回过头看着沐浴着的陶涛,心象撕裂了一般,疼得连四肢都象麻木了。
  陶涛擦着头发,从浴间出来,一抬头看到华烨直直地坐在沙发上,吓得差点叫出声。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看看门,又看看窗,眨眨眼。
  华烨眼神冰冷如同窗外刮着的雨,“他是谁?”他拿起手机让她看清里面的照片。
  陶涛走近,瞄了一眼,定定地看着他,秀眉慢慢地拧起,“你希望他是谁?”
  
第二十六章,烽烟
  “这是在哪里?你为什么要拍下这张照片?是为了留作纪念还是为了别的?陶涛,你不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华烨腾地站起身,问题象连环炮似的朝向陶涛发去。
  陶涛真的想对天放声狂笑,她算是体会到贼喊捉贼到底是哪一重境界了。握着毛巾的指尖忍不住轻微地在发抖,胃里仿佛有一些痛,一点点蔓延开来,甚至逐渐上涌,顶到心口都咝咝发疼。
  “你问这些时是什么心情?有没有一点窃喜或庆幸?如果这成为一个证据、一个把柄一个事实,那么你是不是就有理由光明正大地向另一个人奔去?”
  “陶涛!”华烨抓起手机朝着墙壁狠狠地摔去,瞬间,便四散五裂。“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这好象是两人结婚后第一次真正的开战,陶涛盯着脚下手机的残骸,心里一遍遍地低语:今天不该回来的,今天不该回来的。。。。。。
  她顿了一下,语气僵硬,“你能不能给个提醒,你想要什么样的答案,我会配合。”
  华烨死死地瞪着她,眼睛里的怒火壮烈地燃烧着,他走近她,“我只想知道事实,那张照片,那件男式的西服,那个与你经常保持联系的男人,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不是要求夫妻之间彼此信任,你不相信我吗?”
  她仰起头,双目圆睁。
  “你做下的这一切,让我怎么去相信你?”华烨真的要抓狂了。
  “你呢,做下的一切,给过我安全感吗?”
  华烨瞬间冒出一身的冷汗。“我做什么了吗?你不要告诉我你是因为我今天去参加聚会,故意制造这一切来报复我?”
  陶涛禁不住冷笑,笑到连肩头都在抖,“我没那么闲,也没那么幼稚。”妈妈一直说婚姻里遇到坎,千万要沉着,不能说气话,不能做冲动的事,这样会着了别人的道,她现在的语气连自己都觉得尖酸刻薄,像极了妒妇,可她还是忍不住,“不管我们婚姻有走多久,只要走一天,我都能守住我的心我的身,所以你就打消你的念头,不要想从我身上来获得你的解脱。”
  华烨猛地抓住了她的手,嘴角紧绷,脸上有淡淡的阴影,眼底幽暗深邃。“陶涛,你疯了。。。。。。”他说不清楚自己心里什么滋味,反正很生气、很急躁,语速比以往快,还提高了音量,“对,我是和沐歌恋爱过,可是我早就讲过,一切都已过去了,你为什么要紧紧揪住不放?不管为她做什么,我都没有向你隐瞒过。事实我也没为她做什么,只是帮她找了套公寓。”
  陶涛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被气得扭结着疼,“呵,只是呀。。。。。。那个陪着她去买情侣杯,用温柔而又忧伤的眼神看着她的男人一定不是你,对吧?”
  “你跟踪我和沐歌!!”华烨突地加重力度,疼得陶涛瑟缩了一下。“你。。。。。。居然这样的不信任我?”
  “放手。。。。。。。放手。。。。。。。”陶涛愤怒地挣扎着,华烨不松,“陶涛,这一次真的没办法原谅你了。”
  “原谅?”不争气的泪水瞬间涌满了眼眶,“我没有歪曲事实对不对?我戳痛了你的伤处?华烨,别以为你是律师,讲出来的话就是法律,我不需要你的原谅。其实真正需要原谅的人是你。你丢下你的妻子,陪你的前女友逛街时,心里面有没一丝愧疚感呢?当你呆在她的公寓,与她举杯共饮时,你考虑过你妻子心里面的感受吗?我不想去猜测,更不想去玩妒忌的把戏,请拜托你不要让我成为一个怨妇。什么叫没做过任何对不起我的事,当你在和我做爱时,你脱口喊出许沐歌的名字时,那算是我的荣幸吗?”
  华烨的脑子不由地“嗡”地一下,脸突地失去了血色,他震愕地看着陶涛,嘴唇都在抖,“你。。。。。。说什么?”
  “你想我重复一次吗?”泪象断了线的珠子,沽沽地往下滑,“我想假装没有这样的事,那就是一个恶梦,希望你能捂暖我冻僵的心。你没有,你让我感觉我只是你们俩人之间,中场休息时一个跑龙套的。我承认你有超强的自制力,你会履行一个丈夫的原则和责任,那又怎样?精神出轨不是出轨吗?”
  她见他沉默着,深呼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疲惫地低下头,心里涌上来一种强大的、无处言说的委屈,她想放声痛哭,可是又被什么堵住,“我很不想说这些,你是我老公,不是我的敌人。我以为我能帮你抹去从前的痕迹,看来我能力真的有限。照片是个恶作剧,西服是他借给我挡雨的,经常联系是因为我现在是他的助手,对不起,这样的事实让你失望了。华烨,我想回爸妈家住一阵。现在,我们不适合呆在同一个屋檐下。”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对面的那张脸在纤柔的灯光下雪白如纸,眼底是一望无际的深黑。
  平生第一次,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耻感象座大山似的压得他不能呼吸,怎么可能。。。。。。怎么会那样失控?陶涛哭花的脸就象是一把利剑直直地刺进了他的心脏,一直认为她是个任性的孩子,他是成熟理智的男人,处处包容她容忍她,而此刻,他的所作所为,却要让一个孩子来包容。
  “不用,我走。”
  他慢慢松开她的手,没有勇气再看她一眼,几乎是惊慌失措、狼狈不堪地转过身大步走向大门,大门关起的巨大声响在客厅内回荡着,带起一阵幽冷的风,卷动着她的发丝和衣角,轻轻飘动。
  陶涛双手环肩,慢慢蹲下身,放声嚎哭。
  这一夜,华烨没有回来。
  周日醒来,陶涛发现自己感冒了,从药箱里找出药片,吞了几粒,又昏昏沉沉睡了一天,晚上起来给自己弄了点吃的,吃完又躺下了。
  她没看手机,也没竖起耳朵听门铃声。她很安静,一沾枕头,就睡沉了。
  没有期待,心会如死水一潭,翻不起任何波浪,只要默默地等着干枯的那一天。
  周一被闹钟叫醒,打开衣橱找衣服,看着满柜的衣衫,叹了口气,也许不久就要挪空了。
  她不愿去想那样的结局,却不得不去面对。她也不是潇洒,也不是大度,现在,她真的找不到一点自信,认为一切都完好如初。
  她也不是个精明人儿,能够想方设法把他拉回来。其实他没有移动半步,还呆在原地,可是咫尺已如天涯。
  如果婚姻是场战争,她和许沐歌是交战的双方,那么从一开始,她的败局已定。
  如果许沐歌在国外生活得很好,婚姻很幸福,她有可能和华烨还能白首到老。
  陶涛自嘲地一笑,世间哪有如果?
  她是傻瓜,才会相信华烨的话,她会帮助他走出回忆。
  提早半小时下楼,今天可以去四S店提车了。雨已经停了,空气里带着一种来自泥土的芳香,让人心旷神怡。
  在楼下遇到同楼层的邻居上楼,是在酒店任客户经理,经常值夜班,两人点头招呼。
  “小陶,和华律师闹别扭了?”邻居大她两岁,在她面前有点摆老。
  她一怔,嗫嚅道,“没有呀!”
  “吵几句就罢了,别太较真。夜里冷,总在车里睡会冻着的。”
  她脑中轰然作响,好半天,才找到了声音,“谁在。。。。。。车里睡?”
  “华律师呀,两个晚上都呆在车里,可能想你原谅,下来喊他回家呢!你呀,没给他台阶下。这不,刚刚才把车开走。”邻居笑着摆手,上楼了。
  她知道他不会回季萌茵的家,他从来不会让季萌茵操心的。律师事务所有个套间,他可以住那边,也可以去许沐歌那,不是吗?
  一上班就是例行晨会。她恍恍惚惚的,什么也没听进去。左修然让她准备个材料,她也没弄好。左修然把桌子敲得砰砰响,“美女,你这周一综合症也太重了吧?”
  她一连声地说对不起。左修然拿眼直瞪她,俯下身,小小声地问:“看到没?”
  她抬起头,他敞开外衣,露出里面蓝粉相间的衬衫,俊眉一耸一耸的看着她。
  “难看死了。”她又低下头去。
  “所以说你的眼光很差,可是我也只能牺牲了,不然你又要哭鼻子。”他笑咪咪地损她。“下次送我礼物,可不可以先暗示下,我会给你参考答案的。”
  “没有下次了。”她站起身,去洗手间,在门口与曾琪相遇。
  “左老师,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曾琪真的敢穿,为了显示修长的大腿,超短皮裙里面只一条黑色的丝袜,这可是十一月底了,陶涛吐吐舌。
  飞飞迎面走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你。。。。。。还好吧?”
  “挺好的。”她没事人似的笑笑,把话题挪开,“曾琪在我们办公室,看着和左老师真配。”
  飞飞撇了下嘴,“看着配有什么用,她喜欢左老师,左老师又不见得喜欢她。左老师是绅士,对每个女人都很关心、体贴、温柔,包括你这种有夫之妇,所以她千万别会错了意,到最后白欢喜一场。”
  她笑笑,越过飞飞。
  “陶涛,有啥事别闷在心里,给我打电话。”飞飞在身后说道。
  “嗯!”她挥挥手,如果她真有啥事,说给飞飞听,等于向广播电台打了通电话,全中国人民都会知道的。
  突然间象失去了动力,下了班也不知该干吗,混在同事中间,没精打采地挤上电梯去停车场,心想着要不去洗个桑拿出出汗。刚把车开到大门口,从保安室走出一个人,冲她扬了下手。
  她一愣,差点打错方向盘。
  “等你一会了,下来吧,我来开车。”华烨绕过车身,打开车门,看她的眼神象往常一样淡淡的。
  她掐了自己一下,疼,不是在做梦。
  他怎么会在这?他的车呢?他要向她摊牌吗?
  车挡在门口,影响后面的车出来,她有再多的疑惑也只能等一会再问,推开车门下了车,华烨冲着台阶上站着的一行人礼貌颔首,“是你同事?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她回过头,见是飞飞、曾琪和左修然几个。“以后吧!”
  “嗯,什么时候请他们去我家吃个饭好了。”华烨上了车,替她扣好安全带。
  “那个冷冰冰的帅哥是陶涛的男朋友?”曾琪眯起眼,看着车驶远,“挺有型的。”
  飞飞在一边哈哈大笑,“什么男朋友,那是她老公。”她真的多虑了,人家两口子很恩爱。
  “老公?”左修然吸了一大口冷气,嘴巴不太利索,“她。。。。。。结婚了??”不会吧,她看上去很**很纯蠢,哪个男人要呀?
  “嗯,结婚半年了。老公是个名律师,很优秀的。”
  
第二十七章,无措
  气温很低,为了保暖,车窗紧闭着,窄小的空间,因为缄默的两人,显得更加的拥挤。
  两人之间就隔了个档位,伸手可及,却仿佛很遥远,远到彼此面目都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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