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预谋出轨 》林笛儿

_4 林笛儿(现代)
  腾跃公司的大部分职工都是开车上班,地下一层的停车场的泊位没有分配到个人,来得早就占有泊车位,晚了就只能把车停在公司外面的马路边,任风吹日晒。当然,公司主管们是例外的。
  龙啸是个细腻的人,从后勤处给左修然申请了个专用泊车位。
  两人到公司稍有点晚了,停车场内的车已停得满满的。左修然却象如入无人之地,直行、左拐、倒车。。。。。。眨眼间,很俐落、潇洒地把车稳稳地挤进了一堆车阵中。
  “怎样?”他得意地冲陶涛一挑眉。
  “哦,很帅!”陶涛心不在焉地开门下车,站在车边等他。
  左修然听了她这话,心情大好,两手插在裤袋中,对她飞了个眼波。
  “左老师,你是在中国上的学吗?”陶涛吸了口薄凉的空气,问道。
  “只读到初中,然后就去了德国。怎么,对我感兴趣了?”
  “有一点。德国买卖文凭有没有中国方便?”陶涛很认真地看着他。她严重怀疑这人大把的青春岁月是在国外胡混的,不然怎么会这么幼稚呢?
  左修然歪着头,深究地看着她,他知道这句话有深意,可一时无法领会。
  “不走吗?同事们大概等急了。”她抢先向电梯走去,丢给他一个后脑勺。
  左修然正要跟上,手机响了。陶涛看他讲着表情变得很严峻,还把身子转向一边,声音压得很低,她怔了下,把电梯门合上了。
  陶涛经过技术部,向里看了看。同事们手上拿着笔记本,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象是很激烈。
  “左老师呢?”飞飞先看到了她,跑了出来。
  “马上上来。有什么好玩的事吗?”陶涛问道。
  “你说整天只知道玩,有点出息好不?拿几千块的月薪,开上百万的宝马,不觉得羞愧吗?”飞飞奚落地朝她斜了一眼。
  “羞愧到没有,骄傲到是好多。谁让我有那么好的爸妈呢?”陶涛嗔道。
  “瞧你得意的样。”飞飞笑着打了她一掌,“昨晚你把左老师送回去,有没趁机非礼一下?”
  “你要是看到他那样,想非礼都下不了手。”
  飞飞瞪大眼,“他酒品很差?”
  “我给你看看。”陶涛想起昨晚拍了张左修然的醉酒照,低下头翻着包包,隔壁财务部“咣”地一声关上门,里面的职员手里拿着笔记本,嘀嘀咕咕地往楼梯口走去。
  “今天还有什么会议?”她停下动作问飞飞。
  “就是左老师那个技术培训会。”
  陶涛愣了,“这个会不是只有技术部和制造车间的技术工参加吗?”
  “所以大家才觉得奇怪呢!说是曾总要求的,今天除了生产车间的在线工人走不开,其他人全部要参加。”
  好象太夸张了吧!这只是一次技术培训,别的部门参加有必要吗?陶涛觉得曾智华有点小题大做。
  “陶涛,你去找找左老师,大家已在会议室等了,本来就意见很大,现在嚷得更凶了,我压不住。”龙啸一头的汗从楼梯口急匆匆跑过来。
  “一会再聊。”陶涛向飞飞打了声招呼,忙回办公室,刚进门,差点与左修然撞上。
  “跟我去下曾总的办公室。”左修然说。
  陶涛从抽屉里拿出笔记本,慌忙跟上。
  曾智华的办公室就在技术部的楼上,两人从安全楼梯上去,在拐弯口,就听到一声玻璃制品摔在地上碎裂的巨响,紧接着,曾智华咆哮如雷:“琪琪,你到底要怎么折腾?你妈妈一句话没说完,你头一扭,就一夜不回家。现在又要开什么工作室,告诉你,没门!”
  “曾智华,我再问你一句,你同意不同意?”与之对应的,是一个高吭、尖锐的女声。
  “我怎么能同意?你以为开个工作室和你上街买件衣服一样吗?你掂掂你自己,你只不过学了四年的服装设计,没得过一次奖,没卖出过一件衣服,你设计给谁看呀?”曾智华有点气急败坏了。
  “不尝试怎么知道结果,你无非是心疼你几个钱罢了。好,如果你不同意,那我永远不喊你爸爸,也永远不回家。”
  门“砰”地一声开了,一个身影象个炮弹一样从里面冲了出来。
  “琪琪。。。。。。”曾智华大声叫着。
  “炮弹”没想到外面还站着两个人,停下脚,冷冷地看着两人。
  “听得很有趣吗?”
  “趣味不太大。”左修然耸耸肩,往旁边又让了让,嘴角玩味地倾起,俊眸内是毫不掩饰的揶谕。
  世界真是太小了,曾琪竟然是曾智华的掌上明珠,脾气可不小。
  “你怎么会在这里?”曾琪恼羞地瞪大眼睛。
  “你认为呢?”左修然弯弯嘴角。
  陶涛识趣地将自己掩在他的身后。
  曾琪眯起眼,“你跟踪的水平蛮高的吗?下次不会就要绑架我了吧!”
  “琪琪,要有礼貌。”曾智华跑出来,干干地冲左修然一笑,“左老师,让你见笑了。这是小女曾琪,刚刚毕业。”
  “他在腾跃工作?”曾琪不敢相信地张大嘴巴。
  曾智华瞪了瞪她,“左老师是公司请来的专家。你先回家去,那件事我们晚上再谈。”
  曾琪状似未闻,定定地看着左修然,眼珠转来转去。“爸,我听你的话,工作室暂时不开了,我进公司上班好了。”
  “你学服装设计的,进公司能干吗?你一边去,没看到我在忙吗?”
  “我能干的事多着呢,汽车外壳不也要涂色吗?公司里能有谁比我更会懂得颜色搭配的?”
  曾智华拍打着心口,无力地看着女儿,欲哭无泪。
  左修然摸摸鼻子,意味深长一笑,转脸看曾智华。“曾总,今天的会议只是新生产线的一些技术培训,没必要让全体职工都来参加的?”
  “不,不,左老师难得来青台指导,这是多么宝贵的机会呀,怎么能错过呢?我今天才知道左老师还是。。。。。。”
  “曾总。。。。。。咳。。。。。。。题外的话不必多说。”左修然阻止了曾智华的继续
  曾智华一愣,随即了然地一笑,“好,好,我明白,不挪话题,不声张。左老师,你真的是太谦虚了。你待会儿在技术培训前,可以给大家讲讲腾跃未来几年的规划、我国现在汽车业的发展趋向等等,可以吗?”
  “曾总,这些好象不在我的业务范围以内。”左修然的神情有点僵硬,口气淡淡的。
  “稍微讲一点就好。左老师,你请先上去,我和小女讲几句话,马上就上来。”曾智华恭敬地把左修然一直送到楼梯口。
  左修然目光扫过表情诡异的曾琪,无奈地吁了口气。
  “干吗不讲话?”走了几步,他侧过脸头看一直沉默着的陶涛。
  “想听什么?”陶涛好象生怕踏错台阶,头低着,与他保持两个台阶的距离。
  “随便说说呀,比如曾小姐。”
  “我对她不感兴趣。”她到看出来,曾小姐好象对左修然来了兴趣,两个人左相逢右邂逅,怎么看怎么配。
  “那曾总呢?”
  “曾总今天好象中了一个亿的大奖,有点乐坏了。”她第一次看到曾智华露出那么受宠若惊的表情,她感觉左修然好象有另一重身份,不过,她一点都不好奇。
  左修然大笑,“你要是中了一个亿,会什么样?”
  她笑笑,没接话。
  因为人多,会议放在公司的礼堂举行。这个地方,只有召开全公司职工大会和过年时职工联欢、周末放放电影用,平时很少有人上来。每次打开门,灰尘都积了很厚,清洁工要打扫很久,房间内才窗明几净。
  左修然走向了主席台,桌上已经摆好了投影仪和笔记本,陶涛看到飞飞在向自己招手,忙跑了过去。
  “左老师穿什么衣服都超帅。”飞飞歪着头,一往深情地凝视着左修然。
  “喂,口水三丈啦!”陶涛被她那样逗笑了,用胳膊肘儿顶了飞飞一下。
  “别打扰我,让我一次看个够。”
  陶涛失笑摇头,蓦地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华烨,好象也是这幅模样。
  华烨,干吗要想到华烨呢?现在他会和许沐歌坐在哪家餐厅吃早餐?会说些什么?他们对视时的眼神是什么情绪?
  她托着下巴,神智恍惚了。
  左修然好象没听到下面的喧哗声,也没去注意一双双挑刺的眼睛,好象这种场合他常经历似的,早已处变不惊。
  他自顾低下头,打开笔记本。
  “麻烦把灯熄了。”他礼貌对上来给他倒茶的职员一笑。
  室内刹时一片黑暗,他按了下键盘,大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貌似国外汽车生产车间的画面,工人戴着面罩焊接着什么,画面上火花四射,然后画面切换到另一个车间,机器声轰隆作响,流水线川流不息。
  “这是德国大众汽车总部对外公布的汽车整个制造过程的视频,一辆汽车的产生,要经过四个过程,冲压---焊装---涂装----总装。”寂静的礼堂内响起左修然的声音,“经过涂装的车身在内饰部门组装内饰,比如仪表、玻璃、座椅、线路等。底盘部门将发动机、变速器、驱动桥、轮胎等装在底盘上,再把装好的车身安装在装好的底盘上经过调试,调试完成就是一辆完整的汽车了。”
  画面突地一转,闪过“一汽”集团巨大的牌子,然后就巨大的车间,半成品的汽车竖立在车间内。
  “这是一汽集团的组装车间。单从画面上看,似乎我国国内的车已经达到了世界先进水平。其实不然,与欧美、日韩等国的汽车制造业相比,国内汽车所用的钢材基本需要进口,汽车配件需要进口,机器加工的精度很差,质量控制不够。中国是在进步,尤其是汽车领域,但是中国并不能制造出自己的汽车生产线,这是我们的无奈。这次的新生产线就是德国的技术,可是不是有了国外的技术,就能代表我们生产的汽车就是德国品牌了,某些地方,我们必须要有我们的特色。。。。。。”
  “上帝呀,他真的只是一个工程师吗?”飞飞深呼吸,双手合十,喃喃感叹,“陶涛,你不觉得他懂得很多很多吗?”
  没人接话。
  飞飞腾地扭过头,用脚踹了下陶涛,“你在走神?”
  “呃?”陶涛哆嗦了下,回过神,四下看看,喧闹的会场哑雀无声,听的人要不是专注地看着左修然,就是埋头奋笔疾书。“听得懂吗?”她小小声地问。
  “你真是没救了。”飞飞朝她翻了个白眼。
  陶涛忙坐正,看向台上的左修然,他状似无意地扫视了下全场,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两秒,缓缓挪开。
  会议又是直到午休前才结束,曾智华上台向左修然致谢,突然转过身,“听左老师一堂课,简直如读十年书。散会后,各个部门都要好好地交流、讨论、写心得。陶涛,你把会议内容整理一下,然后打印出来,公司一人一份。”
  陶涛正扶着桌沿慢慢站起,一下又跌回椅中,她看看自己的笔记本上除了画了几个圈圈、写了几个华烨,其他地方全是空白的。
  “你的呢?”她抢过飞飞的笔记本,傻眼了。飞飞上面画的是一颗一颗被箭穿透的红心,连个汉字都没有。
  飞飞嘿嘿直笑,“我不需要整理记录,所以不必记太认真。”
  她还了飞飞一脚,耷拉着肩回了办公室。
  等了一会,左修然在众人的簇拥下回来了。等阿谀奉承的人走了之后,她很谦虚地走向左修然桌边,先替他倒了杯茶,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左老师,你。。。。。。你可不可以把你那个讲话稿借我抄抄?”
  左修然不紧不慢地抬了抬眼,“讲话稿?”
  “就是刚才的发言材料。”她悄悄地咽了下口水。
  “你没去参加会议?”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漆黑的眼底幽深如渊。
  “我记得不太全,为了让大家收获更深,我决心要把材料整理得完美无瑕。”
  “哦,那多谢了。可是我讲课从来不会备课,想到哪说到哪。”
  “当我没说好了。”陶涛揉揉额头,转过身去。
  “不过。。。。。。”
  “什么?”她惊喜地转过头。
  左修然低低笑了一下,“不过我有开会时开着录音笔的习惯。”
  “左老师,你这个习惯真的太良好了,一定要好好保持。录音笔在哪,借我听听?”
  “我为什么要借你呢?”
  她嘴角抽动一下,“我们现在是一个办公室的战友呀!”
  “好象在几个小时前还有人说我是个陌生的酒鬼呢?哦,你猜猜,在德国买一个博士文凭得花多少欧元?”
  小人!陶涛腹诽道。
  “我。。。。。。那是和左老师开玩笑呢!嘿嘿!”她讪然地赔着笑。
  “你的玩笑可真伤人。怎么办,你今天踩了我一脚,又伤了我的自尊,现在却要我帮你,你说我该不该答应?”
  “当然,你是德才兼备的左老师,又不是斤斤计较的小女人。”
  左修然微一扬眉,眨眨眼,“我听着这夸奖好别扭呀!”
  “有得夸就好。”
  “行,我可以借你,但是不能白借。”
  “行,是请吃饭还是买礼物,你随便挑。”陶涛头点和象小鸡捣米。
  “晚上跟我约会吧!”他声音一柔。
  “啊?”陶涛把手缩回到背后,双眼呆直。
  左修然觉得她这傻傻的表情十分有趣,眼角露出轻淡的笑意,“就知道你小气,算了,晚上请我吃个青台小吃好了。给!”他从口袋里掏出录音笔扔给了她。
  “谢谢左老师。”她毕恭毕敬地欠了下身,偷偷喘了口气。刚才真的被他吓得半死。
  这个会议材料陶涛足足在电脑前坐了一下午才整理好,影印好,还没装订,看看时间快下班了,忙把东西收拾收拾,跑到技术部去叫上飞飞和其他几个同事,晚上一块去台北美食街吃小吃。
  “外面的路灯很亮,不需要再加几盏灯泡。”左修然闷闷地嘀咕。
  “人多吃东西才香。”陶涛笑着回应。不知怎么,她觉得和左修然单独呆在一起,似乎有一种让她喘不过气来的紧张感。
  有车的人到地下停车场去开车,陶涛和飞飞在一楼下,到大门口等着。
  刚出电梯,飞飞突然叫道:“哇,女军官哎!这种蓝,是空军还是海军?”
  陶涛心中一紧,抬起头,大门口站着一位头发灰白的女大校,皎美的面容,清瘦的身材,气质疏冷给人一种距离感。她也看到了陶涛,微微一笑。
  “今天我可能没办法请大家吃饭了,下次再请吧!”陶涛抱歉地笑了笑,不等大家回应,慌慌地向女军官跑去。
  “陶涛,她是找你的?”飞飞追问道。
  陶涛挥了挥手,脚步跑得很凌乱。
第十五章,女神
  身着戎装的女军官无论在哪个场合,都是众人注目的对象。季萌茵习惯这种好奇中带着探究的眼神,但不代表她喜欢。
  “小涛,你的车呢?”她淡然地看着跑得有些气喘的陶涛。
  “车有点小故障,送去修了。妈,你怎么来了?”陶涛太震惊了。季萌茵都很少去他们家窜门,她以为腾跃公司位于哪路哪号,季萌茵一定不知道的。
  “今天不忙,我给华烨打过电话,找你一起吃个晚饭,我们有好一阵没见了,他正好有应酬。”季萌茵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我们打车走吧!”
  季萌茵上个月带团去某部基地演出,华烨有时会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如果碰巧陶涛在一边,他会把手机给陶涛讲几句话。陶涛几乎是提着一口气,通常是先问声好,让季萌茵注意冷暖,然后主动说自己的近况,汇报完毕,季萌茵喔一声,彼此道再见。
  作为婆婆,季萌茵应该算是很好相处的。她从不会端着婆婆的架子对陶涛指手划脚、挑三拣四,也不会因为是寡母对儿子有着本能的独占欲。她们之间不存在代沟、分歧、磨擦,更不可能有任何口角。陶涛与华烨结婚之后,季萌茵就好象完成了一个使命,慢慢地从幕前退隐到幕后。
  季萌茵对任何人都是淡淡的,包括华烨。
  “妈,你晚上想吃什么?”陶涛与季萌茵一同坐在出租车的后座,隐约感到季萌茵偏过目光来,不时地打量着自己,她低下眼帘,假装没察觉。
  这个秋天的第一场大风,总是要刮出些什么的。
  “我随你。”季萌茵的话也是一向简短。她从前是国家一级歌唱演员,特别注重嗓子的保养,从来不碰任何辛辣、油腻的食物,几十年如一日。现在虽然很少上台演出了,但这个习惯一直没变。在晚上,委萌茵只是喝点汤或牛奶。
  “那我们去吃上海菜。”陶涛欠身向司机说了个地址。
  饭店的名字叫“亭子间”,店如其名,很小,但精致清爽,位于福州路的尽头。
  饭店的客人并不多,她们挑了个角落的桌子,被一米高的屏风遮挡,等于是一个单独辟出来的私人空间,只听见身后淙淙的流水声和极轻的丝竹,气氛无比的安宁。
  只有陶涛主吃,两人只点了店中的特色菜“一桶鲜”、竹网鲈鱼和两盘炒蔬菜,店里有鲜榨的果汁,陶涛要了一壶木瓜牛奶。
  季萌茵不爱别人夹菜,陶涛就没故作热情的表现,两人如同在家中吃饭一样,偶尔交谈下菜的味道,然后便各自吃饭。
  菜吃到一半,陶涛见季萌茵杯中的果汁空了,搁下筷子又给她注满。
  “小涛,华烨这一向瘦得厉害,是不是酒喝太多了?他胃不好,你要管管他,别由着他的性子。”季萌茵接过杯子,看了看她。
  陶涛一愣,“哦!”
  季萌茵眉毛一挑,温婉的面孔上露出一丝笑意,“我下个月准备办退休了,以后会有更多时间呆在青台,也可以帮你管管华烨。”
  “妈妈好象没到退休年龄呢?”陶涛讶异地问。
  “我想退了,不想再东奔西跑。小涛,你和华烨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季萌茵问道。
  陶涛夹在筷子上的一只文蛤一颤,又落进了汤碗里,她有些窘然地抬起眼,眼神慌乱。
  “华烨已经三十二了,你也二十五,做爸爸妈妈应该不算早。不要担心孩子会影响到你们的工作,生下来后,一切都交给我。我想你爸爸妈妈比我还着急吧!”
  这个话题太突然也太出乎意料,陶涛一时不知怎么应对,季萌茵也不等她的答复,继续说道:“过两天和华烨一起去医院做个体检,注意作息时间,再定个健康食谱,把身子调养好。”
  “妈妈,为什么?”陶涛咬了咬唇,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她已经准备好做一个母亲吗?她能胜任吗?这时候合适要孩子吗?
  季萌茵一拧眉,似笑非笑,“难道你不想要孩子?”
  她点头,别的夫妻还能时尚地做个丁克族,她和华烨是不可能的。不是因为华烨是独生子,而是华烨是季家的遗腹子,有个孩子承欢膝下,可以弥补季家三十多年的凄冷。
  陶江海夫妇从她结婚那天起,就催着要个孩子。
  对于孩子,她有一点畏惧。她会做妈妈的,但不是现在。
  “华烨事务所最近好象很忙。”她含蓄地笑了下。
  “能忙到哪里去?他分不清工作和家庭的主次吗?”季萌茵脸色沉了下来,虽然声音依然是平淡无波。
  陶涛再也没有胃口吃饭了,心里突地象压上了一块大石头,又沉又重,让她难以呼吸。
  饭后,季萌茵说这条路很安静,散会步吧!
  陶涛陪她走了一会,两人没有再交谈。
  打了车把季萌茵送回部队大院,她才回家。车里接到左修然的电话,不知在哪里,又是车声又是人声,很喧闹。
  “听说你被党国的将领给捉捕了,没犯啥法吧?”
  “目前还没有。”听着他漫不经心的调腔,陶涛笑了。
  “那就好,你欠我的还有机会还。”
  “对不起哦,今天真的是有事,不过饭我一定会补上。”
  “当然要补,我都为你牺牲太多了。现在在哪?”
  “在出租车上。”
  “这么乖啊,时间早呢,就回家睡了?”
  “是呀,今天一天好累,明天还要陪你下车间。”
  “你的车还没好,我明早可以顺路捎上你。”
  “左老师,你得多熟悉青台的街道,从海晶到公司,不会经过我家的。我坐公交去吧!”
  “是吗?我还以为是一条道呢,这个周末,你这个地地道道的青台人可要好好地带我转一转了,别让我再闹出这样的笑话。转累了,再请我吃一顿大餐。”
  他根本不是征求她的意见,而是直接下达指令,陶涛失笑,透过车窗看到听海阁的大门了,“周末再说吧,我下车了。”
  “别把包包漏下。”
  陶涛合上手机,下一秒笑出声来,左修然好象还蛮细心的。
  树荫间,落叶遍地,踩上去沙沙作响,象细雨打过,英伦风情的呼灯亮着,发出幽白的微光,她看着自己的身影在路灯下拖得长长的,轻轻叹了口气。
  打开门,很意外,灯亮着,却看不见人影。厨房里的电水煲开了,热气都弥漫到客厅内,她慌忙冲过去拨掉电源。餐桌上搁了一碗面条,只吃了一半,另一半成了烂糊,把碗涨得满满的。她把面条倒进垃圾筒,一低头,看到垃圾筒里有一整条香烟还有几包零碎的。
  华烨的烟瘾不重,有时把案子带到家里,晚上会抽几根。他的烟都是张弘那帮朋友给他的,很少自己买。到是聚会时,几个男人团在一块,云山雾海。
  烂面条撒在烟上面,烟是彻底没救了,再看看,连打火机也扔在里面。陶涛蹙着眉,把包搁在玄关上,先到阳台看看,没人,再往里走,听到书房里有声音,她在门外站住。
  “经艺,我给泰华的乐董打过电话了,泰华在青台大学附近有几幢单身公寓,我让乐董留了个顶层公寓,很清静,适合她练琴、写曲,也不会影响到别人,后面是笔峰山,前面可以看到大海,租金方面也算得很便宜,地址和资料我都发到你邮箱里,你明天带她去看看吧!我?我明天有事,就不去了,呵,不是刻意,是真的有事。嗯嗯,下次聚会,我一定会到场。什么。。。。。。”
  陶涛没有再听下去,转身进了起坐间,换了家居服出来。早晨要做早饭、洗衣服,收拾屋子她通常放在晚上。刚把客厅、餐厅整理好,华烨从书房出来了。
  “回来啦!”他扬了扬眉。
  “嗯,妈妈说你晚上有饭局的。”她走过去,嗅了下鼻子,没有一点酒味。
  “我推了。从今天起我要戒酒。”他立在原地,只是微低下眼帘,便看见她白皙光洁的后颈在乌黑的发丝缝隙中若隐若现,弧度优美。“我也把烟给戒了。”
  她皱着眉看着他,说道:“嗯,烟酒确实不宜健康,戒了好。”
  “你以后晚上也少上网玩游戏,我会减少应酬,我们可以去看看电影、听听音乐会,或者下去散散步,青台现在还不算冷。”华烨嘴角浮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可是眼底却一片幽深。
  她掏掏耳朵,严重怀疑自己的听力出错了。
  “你要洗澡吗?”
  “你去忙你的,我把家里再收拾下,就去洗。”她不太消化这么温和的华烨,心里面有些发毛。
  “家里已经很干净了,别弄了,我们。。。。。。一起洗澡吧!”华烨声音一低,有着说不出来的魅惑。
  她三魂吓掉了两魂,不是羞涩,真的是被吓的。他们是夫妻,当然会做亲密的事,会裸裎相见,可是在蜜月的时候,两个人在海南,也没这样狂放过,华烨今天怎么了?
  她眨眨眼,踮起脚,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额头,不烫呀!
  “老公,那个面条是不是坏了?”她真的想不出所以然了,吃坏肚子会影响脑子的正常运转吗?
  华烨闭了闭眼,低下头,与她脸贴着脸,一手把她揽进怀里,“小涛,你不想和我一起洗澡吗?”
  “想啊!”她象被催眠了。
  话音刚落,华烨一把抱起她走进了卧室里的浴间。她都没回过神,两人身上的衣服已经一件件凌乱地散在地上。
  温热的水流从花洒喷了出来,华烨滚热的唇同时也贴上了她的。
  陶涛有点恍惚,热雾阻碍了她的视线,迷糊了她的双眼,她只得把双目闭上,感觉到华烨结实的腹肌、火热的强硬紧贴着自己,她不自觉便松了牙关,与他唇舌纠缠。不知是不是浴室中热气熏得很,她脑子越来越晕,渐渐地无法思考,不得不把全身的力量全部交给她。
  他强势地扳住她的后脑,加了这个吻,她整个人如同踩在云端上,只听见他在耳边说:“我不再睡客房。小涛,我们生个孩子吧!”
  她微微一愣,身子僵直了。
  他根本不给她思考的机会,胳膊揽紧她,将她更严丝合缝地贴合自己。她都快不能呼吸了,他这才松开她,任她趴在肩头喘息。他腾出手随意扯下一条毛巾,胡乱擦了下两人的身子,抱起她直奔卧室的大床。
  他将她压倒在床上,手指唇舌一路游移下去,陶涛觉得体内的血都象被蒸腾了,口干舌也燥,她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脖子,回应着他的吻。
  她已从身到心都做好了准备,接受他的进攻,愿意他的压迫。
  “老公?”她突然察觉到身子一冷,华烨从她身上滑落了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息。
  桔黄的柔光下,她看到华烨刚才还一触即发的强硬疲惫地成了一弯绵软的物体,她的心“咚”地一下。
  好象还只是在前戏阶段呀!
  “我不知怎么了,突然。。。。。。”华烨闭着眼,神情有些沮丧,“刚刚在浴室里还好好的。”
  “嗯,你可能太累了,老公,没关系。”她掩饰住自己的恐惧,温柔地拉过被子,窝在他的颈窝处,甜甜地吻了吻他,“其实这样抱着也很幸福。老公,你今天好生猛,把我吓了一跳。”
  “我们等会再试。”华烨侧过身,手在被里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身子。
  “以后吧,今天我也很累。”她将他抱得紧紧的,不知怎么,有点想哭。
  “不,一定要试。我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这个晚上,不管华烨怎么努力,陶涛怎么配合,他就是无法成功地进入她的身体。两人都折腾出一身的汗,身体是疲累,心理上也象受了重创一般。
  “老公,不要着急,明天我去买几件性感内衣穿给你看,一定会让你激动得流鼻血。”
  华烨重重叹了口气,眉头蹙成了一个结。
  “我想我还是去客户睡吧!”他坐起身来。
  “不要,我要抱着你睡。”陶涛嘟着嘴,把他拉住。
  他复又躺下,替她抚平头发,“好吧!”
  “老公,晚安!”她啄了一下他的唇,在他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不一会就不出声了。
  他睁着眼直到天明,一声接一声地叹着气。
  
第十六章,暖阳(上)
  AM08:45。
  从市法院的休息室的窗户望出去,是一角微明的蓝的天。是那种非常淡,像水洗牛仔裤的蓝。这就是青台的天气,哪怕昨天狂风大作,一夜过后,经过海风的洗涤,天空又会恢复往昔的澄净。
  仿佛怕自己看不清楚,华烨又往前走了几步。
  他是早晨七点从家里出来的,今天九州建筑公司和青台海洋学院新校区的工程尾款拖欠案开庭,他负责海洋学院的诉讼。这个案子事务所是二个月前受理的。一开始,双方律师努力调解,争取达成庭外和议,但双方负责人都不肯让步,不得不提交给法院公审。新校区的工程已经完工快一年了,按照合同,海洋学院应付清尾款三百万元,但海洋学院因九州公司工期拖延了一月,一幢教学楼不太符合设计标准,只同意付一百万元。扣款金额过多,于是引起纠纷。
  这类案子,华烨已经接过几百起了,那些讼词、程序,他闭上眼在脑中也不知演练过多少次了。有时觉得负责经济案的律师这工作真的是打口水仗,无法用法律上的黑与白来准确评价任何一方,没完没了的争执、对议,输了心情烦闷,赢了同样是疲惫不堪。他一般都是建议庭外解决。
  几年来,事务所的事业是蒸蒸日上,他的名声也越来越响。许多大公司都聘请他作法律顾问。同行们碰到时,语气里都流露出对他的羡慕。
  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成就感。小的时候,他的理想是成为象父亲那样的人。
  事与愿违。
  “华律师,咱们该进去了。”秘书小邹走过来对他说。
  他点头,看了小邹一眼。小邹是前年从西南政法学院毕业的,去年通过司法考师,目前律师证挂在事务所见习,还没有单独接案子的资格,他便让他跟在自己后面做秘书。
  “泰华的乐董刚刚打来电话,说你的手机关机了,她想问问你可否帮她拟一份婚前协议书?”
  “她要结婚了?”华烨挑了下眉。泰华的乐静芬董事长几年前与老公离婚后,一直单身,有个女儿在国外读书,他和她吃过几次饭,没看到她身边有什么护花使者。其实护什么花呢,五十岁的女人,已是昨日黄花了。
  小邹笑了,凑过他的耳朵,“好象还是原来那位,是被女儿逼的。孩子都想有一个完整的家。”
  “哦!”他怔了怔,“我明天和她联系吧,这些事要和她本人谈谈才好拟协议书。你也把手机给关了。”
  “嗯!”小皱把资料夹在胳膊间,腾出手从裤袋里掏出手机关机。
  “没有其他电话找我吗?”他的手机在车上就关了。
  小邹摇摇头。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冲上面坐着的法官点头微笑,再与九州建筑公司的律师握手问好。
  他起床时,陶涛还在睡,长发散在枕间,小脸红嘟嘟的,长长的睫毛又黑又密,象扇子一样遮住她大大的眼睛。他站在床边看了她很久,然后才轻手轻脚地出了卧室。
  又一天没有晨练。他从冰箱里倒了杯牛奶,在微波炉转了一分钟,喝完就下楼了。
  可以晚一点走的,可是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陶涛那张单纯明朗的丽容。
  昨晚的表现,让他有说不出的沮丧感。作为一个男人,如果不能带给妻子“性福”,那真的是一种难以启齿的挫败。
  等陶涛睡沉之后,他下床冲了个澡。出来时没有急于擦干身子,而是站在镜子前久久打量着自己。
  虽然不象健美运动员那么肌肉发达,他的身材还是保持得非常好的。胸肌明显,腰线精瘦,倒三角型的体魄让他看上去挺拨修长。
  他并没有老,也不是身体出了毛病。就在激情燃烧到沸点之时,他的脑中突然出现沐歌淡婉忧郁的面容,就如同盛夏的正午时分,来了一场冰雨,气温陡降,他再拼命努力,也无法回温。
  他闭上眼,不想看她的脸,可是她的面容却象雕刻在那里,无法是睁开眼还是闭上,都那么清清楚楚。
  他满头大汗,咬紧牙关,理智再怎么清明,他的身体却不听他的指挥。
  心底那种难以言说的滋味,真的不好形容。
  在酒吧仓促地向陶涛求了婚,陶涛当时就拒绝了他。他淡淡地笑了笑,礼貌地把她送回家。
  陶江海在桂林路上买了一幢别墅,一家三口住,显得很宽敞。陶涛住二楼,卧室外有一个小阳台,站在阳台上,可以清晰地看到梧桐树上的鸟窝。
  他们道别后,她直接进屋了。他把车调了个头,开出去一会时,他回了下头,依稀看到阳台上站着一个人,心头缓缓泛上一层苦涩。
  他理解陶涛的想法,没有一个女孩子愿意爱着一个心里装着别的女人的男人,她有权利得到百分百的爱。他没办法欺骗她,只能放开她的手。
  他和沐歌恋爱四年,认识半年后就把她带进自己的朋友圈。沐歌是一枚扔哪都会发出夺目光泽的明珠。他那些朋友,眼睛都长在头顶上,普通女孩很少入眼,沐歌参加过两次聚会,就很快融进他们之中了。他有时不去,没人多问,到是沐歌不到,就会有很多人挂念。连最挑剔的经艺,也被沐歌折服了。
  沐歌抛弃他去法国读书、结婚,朋友们都很少指责她,经艺总说沐歌有她的追求,不要用世俗的东西来束缚她,她注定不是一个平凡的女子。
  而朋友们看着陶涛的眼光,就象看到一个不小心走错门的孩子,包容地笑笑,客气地目送她离开。
  也许他和陶涛真的不合适。
  又过了两个月,他和陶涛没有再联系。有一天中午经过大洋百货旁边的韩国餐厅,看到她和叶少宁还有几个同龄的男女嘻嘻哈哈地走了出来。阳光很强,她伸出手挡着光线,乌黑的头发上泛着灿烂的金光,眼睛眯起来似乎象愁眉苦脸。
  直到后面的车鸣了喇叭,他才收回视线。
  胃,再一次因酒精的刺激而出血,他被送进了医院。季萌茵去北京选演员了,张弘出海,其他朋友手中都有走不开的事在忙,他一个人躺在病房里输液。隔壁是一对中年夫妇,老公胃癌,被切除了三分之二,妻子每天变着花样地做流汁,一勺一勺地喂给他喝。他每天咽着医院里无味的稀粥,看着太阳从东方升起,再落下。
  每一次整点时,他都会在心中自动换算成巴黎时间。这个时候,沐歌在干什么呢?
  心痛欲裂。
  朋友们抽空来看他,带来鲜花还有果篮,色彩斑斓地堆了半个病房。陶涛不知听谁说他生病了,拎着一盆开着小白花的兰草来看他。他一天的盐水已吊完,正准备下楼去买晚餐。
  她自告奋勇地替他去买,端上来时,他发现是一碗黏稠的南瓜粥,还有一碟金黄的肉松。
  他抬眼看她。
  她耸耸肩,“不要太感谢我,也是在下面买的,不过要多加几块钱,嘿嘿,你笨哦,不知多问一句,人家餐厅都会供应特别的营养餐。”
  他笑笑,低头吃粥。他知道她在说谎,餐厅里的粥他都买遍了,这种粥只有在外面的粥店加工才会有。但他不想说破。
  她后来每天都会来,不定时,早晨来会给他带一杯豆奶,中午会带一杯果汁牛奶和易消化的点心,晚上则是煲的汤。
  他有时以为她早晨会来,天一亮就盼着,结果她要到晚上才会来。有时以为她晚上会来,在餐厅定好晚餐,想和她一起吃,她结果早晨来打个照面,就跑了。
  一周后,他出院,到家时通知她,她的电话一直是嘟嘟的忙音,连拨了三次,都一样。
  张弘送了他两张《建国大业》的电影票,情节一般,但明星云集,就被炒成了大片。张弘让他约相亲的舒小姐一同去。舒小姐对他印象很好,不止一次通过张弘想和他继续。
  他给陶涛发了条短信,斟酌了很久,就发了一行字,说他有〈建国大业〉的电影票,问她想不想看?
  她到是回得很快。“我看过两遍了,很一般。”
  他捏着电影票,笑了。招呼也没打,下班时分直接开车去了腾跃公司。她下班很准时,没让他久等,就看到了她。
  他倚着车门边吸烟,白色衬衣的袖子半卷到手臂上,从淡白色的烟雾后面微眯了眼睛看她,唇边含着一丝笑意。
  和她一块走的同事看见他,冲她暧昧地挤挤眼,她脸一红,推搡着同事,“别胡说,不是啦!”
  她大方地上了他的车,和他去看了第三遍〈建国大业〉,一块吃了夜宵。
  “周六早晨我来接你。”他拉开车门,陪她一直走到院门处。
  “有什么事吗?”
  “约会!”语调非常认真。
  她愣了下,动了动泛白的眼睛,声音有点飘,又仿佛干涩低哑,“华烨,不要再近了。我不想喜欢上你,不是你不好,而是。。。。。。我很害怕。”
  他抬手摸了下她的头,“九点可以吗?”
  “我。。。。。。”
  他用手指阻住她欲出口的话,“快进去吧,别站在阳台上,露水重,会冻着的。”
  她呆愕地看着他,突然尖叫一声,扭头就往回跑。
  周六早晨八点四十分,他开车到了桂林路,她穿一身粉蓝色的衣裙,安安静静站在树下。清晨的阳光从树缝间漏在她的身上,她看上去象站在五彩的光线里。
  “我刚起床,我们去肯德基吃早餐吧!”她上车说。
  他们坐在海簇馆对面的肯德基店里,周休,带孩子出来玩的家长很多,他们挤在一张小桌边,一起用吸管喝可乐,上午的阳光慷慨地透过玻璃窗倾斜下来,她在对面一直笑,不停地说话,眼睛明亮,笑靥如花。
  他眼眨都不眨地凝视着她,她的衣裙好像镶了一层淡淡的金边塞,睫毛也带着一层金,脸颊上浅浅的茸毛迎着光洁净剔透。
  他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暖流,好象看到很多很多年以后,他拉着她的手,她拉着孩子的手,坐在喧闹的肯德基餐厅里,孩子要吃脆薯饼、汉煲、鸡腿,他板着脸说没营养,她瞪了他一眼,说又不是经常吃,就同意吧!
  他宠溺地看着她,无奈地掏出钱夹买单。
  
第十七章,暖阳(下)
  那一天的天气真的太好了,华烨自觉象初春的土地冒出一层嫩嫩的小草,青翠欲滴。陶涛向他说起上学时和同学来水簇馆的趣事,他没听进去多少,只是看着她。
  他本来想和她一块去逛逛街,然后一起吃个午饭,饭后喝咖啡听听音乐,晚上再开车到海边坐会。
  “都到这儿了,我们进去玩玩吧!”她指着水簇馆的大门说。
  他去买门票,一扭头看到她挤在一群孩子中间,围着一个做棉花糖的老头。那种雪白的、蓬蓬的象棉絮一样的物体,她吃得津津有味,他摇手不敢接受。
  “我是无甜不欢。”
  “不怕胖吗?”
  “我到是怕瘦,稍微有点心思,我就立刻清减几斤,以前一到考试的时候,我妈妈再给我大补,我都能瘦得脱一层壳。”
  水簇馆里阴阴的、暗暗的,地面还有点滑。两人一路肩并肩走着,先去看热带鱼。花哨而又俏丽的热带鱼在水草间欢快地游着,她趴在玻璃墙上,眼瞪得大大的。然后两人又去看了海龟海星鲨鱼水母。走进南极馆时,两人不禁打了个冷战。海簇馆为了吸引游客,特意从南极弄了两只企鹅过来,看的人很多。胖胖的企鹅好象不太适应这种舒适的环境,无精打采地挤在一座假山前,一动都不动。
  “怪可怜的。”她看了他一眼。
  他都N年没进过水簇馆了,总觉得这是孩子才做的事。她想看他就陪着,什么动物都不及她的笑容。
  “那边有中华鲟,要不要去看?”他走得有点累,看到中华鲟展示厅里有长椅供游人休息。
  “好吧!中华鲟好大哦,随着季节的变化,从江入海,从海入江,搬迁个不停,真的好勤快。”两人一同坐下,她揉揉小腿,含笑对他说。
  “它如果听得懂你的话,心里面一定很开心。”他看着前方巨大无比的墙面玻璃鱼缸。中华鲟们正悠闲无比地游来游去,硕大的身躯如龙一般威严地不断扫荡整个水域。
  “它们不需要我的肯定,也很快乐。”
  “我需要你。”
  他话音刚落她便沉默下来。某种气息在两人之间氤氲发酵,微妙而不真实地存在着,不可说,一说就是错。
  他悄悄地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很凉,手掌单薄却绵软。
  她轻轻地挣扎,他抓得紧紧的,侧过身子看她。她直视着前方,嘴唇在微微发抖,一缕黑发落下来遮住她的右脸。暗暗的灯光下,她的轮廓显得纤弱,几乎可以说是细巧精致的。
  隔着几公分的距离,隔着衣物和空气,他都能够感觉到来自那边柔软身体的温热和战栗,好象整个长椅都跟着一起颤抖了。
  他一阵心乱,侧过脸,吻住了她的唇。
  她瞪大眼,两只手臂僵直地举在空中。嘴唇一开始有点僵,有点发干发涩。随即就变得湿润起来,并且无限柔软。他一再尝试进入内里,并且以舌尖感知到了她洁净光滑的细瓷一般的牙。她是那么的羞涩,那么的甜美,那么的清新。
  他用手捧定她的脸庞,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哑声说:“陶涛,我不想过得很痛苦,也不能很快就把从前抹得一干二净。我也不知道这叫什么,只是和你在一起时,就好象能自如地呼吸了,你能喜欢我吗?”
  “只是我吗?”她很矛盾地问他。
  “是的。”
  “你呢,喜欢我吗?”
  “我会珍惜,用一辈子。”他郑重地回答。
  她轻轻叹了口气,“我怕我会让你失望,你以前的朋友很优秀,你对她感情又那么深,也许你应该找一个更好的、出众的,也象你们那个环境里的人做朋友,你的伤愈合得会更快。”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傻瓜。”他放开她,坐直身子。“我的伤,只有你这味药能治。”
  “不是在哄我吗?”
  他点头,嘴边挂着一个微笑。
  他看到她大大的眼里慢慢泛红,一团湿雾弥漫在其中,他伸手将她拉进了怀里,亲吻着她的发心,闭上眼,喃喃地说:“这才是真实的。”
  “我喜欢你。”她把头埋在他怀里,羞涩地说道,“在去野餐的船上,你看着我时,我就喜欢上你了,可是我怕你对我没有这种感觉,我就掩饰着,不要让你知道。现在我明白你的心意,我会的,我会认真地喜欢你、爱你,不会再让你想起以前的人、以前的事,你的心里以后只会有一个我。”
  “我等着。”他将头搁在她柔弱的肩上。
  一个月后,她带他回家见陶江海夫妇。
  两个月后,季萌茵淡淡地对他们说,去买套房子,准备结婚吧!
  她是三月的新娘。都说三月里桃花开放,不宜结婚。他和她都不唯心,宴请了所有的亲朋好友,她风风光光地嫁给了他。
  他事实也没什么机会去想以前的事、以前的人,事务所的事多,现在又多了个孩子要照顾,忙忙碌碌的,半年就过去了。
  他以为日子会这样平静无波地向前流淌着,没想到沐歌突然回来了。
  他以为有许多东西已被岁月掩埋了,没想到一阵风刮来,一切都还清晰如昨。
  但再清晰,还是昨天了,他现在是别人的丈夫,什么都已不同。
  心躲藏在身体内,别人无法窥视,可理智还在。
  华烨,你要清醒点。他对自己说。
  他要用一辈子去珍惜陶涛,说到就要做到。他知道被喜欢的人抛弃是什么滋味,他不能让这种滋味让陶涛再尝一次。
  陶涛爱他,如他爱许沐歌,他很清楚。
  身后座椅劈劈啪啪地响起,他抬起头,法官已经宣布休庭,下周四再审。小邹把资料装好,两人一同往外走去。
  他下台阶时,从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开了机。有两条垃圾短信,还有两个来电未接提示。
  正翻看着,手机突然地掌心内响了起来,吓了他一跳,号码是陌生的。
  开始以为是骚扰电话,没有接,铃声响了好一会,他这才接了。
  “烨,是我。”许沐歌重重地叹了口气,“你的电话真难打!”
  他沉默了一会,才问道:“有事吗?”
  “向你道声谢呀,经艺带我看了公寓,真的很漂亮,一点都不用动手,我只要把衣服带进来就可以居住了。”
  “你喜欢就好。”他呆了呆。
  “经艺他们几个嚷着要来向我贺乔迁之喜,周六这天过来吃饭,你也来吧,和你太太一块来。”
  “我。。。。。。我不知那天有没有空,到时再说吧!”
  “烨,”许沐歌苦涩地一笑,“至少也给我一个向你表示感谢的机会,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容身之处!你如果这般疏离,我哪敢接受你的帮忙?”
  他用力吸了口气,抬头看着天空明晃晃的太阳,咪了咪眼,轻轻嗯了声。
  “那你忙,我要去和物业签个合同,周六见。”
  他把手机捏在手中,直到出汗才缓缓松开手。小邹看他脸色疲惫的样子,主动接过他手中的车钥匙,上了驾驶座。
  车窗关得很严,气氛很静谧,窗外的风景匀速地向后倒退,高楼大厦,过往行人,以及路边仿佛连成了一条光线。
  他陡地有一种错觉,好象坐在时光机器上,岁月在哗哗地往后倒流,他想看到的不想看到的,都象万花筒一样在他眼前闪现。
  他狠命摇了摇头,打开手机,拨了一号键。
  等了一会,另一端传来一声悠长幽远的叹息,“不理你了,臭老公。”
  他拧拧眉,“怎么了?”
  “都是你啦,早晨起床也不喊我,还把闹钟按掉,害我睡过头,我迟到啦,这个月的全勤奖泡汤了,你赔给我。”陶涛怨嗔着。
  他闭上眼,揉着额头,“好,好,我赔。”
  “还有。。。。。。。”陶涛的音量突然低了下头,他要贴着话筒才听到,“昨晚我没穿睡衣睡觉,今天肚子。。。。。。好疼,坏老公。。。。。。。”
  他捂着话筒,悄悄地瞟了眼小邹,俊脸悄然红了,“知道了,不要紧吧?”
  “要紧怎么办,我都跑了两趟洗手间了。那个车间的洗手间好远,我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去,你不知有多羞人。车间里的工人都是男人哎,那个。。。。。。那个老师也是男的,一个劲问我是不是想参加冬季运动会。”
  “好了,你多喝点热开水,我下班去接你。”
  “真的?那你给我带好吃的,然后陪我去买内衣,我要买情趣内衣。。。。。。”
  “咳。。。。。。咳。。。。。。咳。。。。。。”他不自在地猛烈咳嗽,看到小邹抿着嘴轻笑。
  “老公,你也没穿衣服睡,一定冻感冒了?你也要多喝水。。。。。。喂,你别碰我电脑。。。。。。。”
  陶涛突然高声叫了起来,他听到一个男人凉凉地不紧不慢地问道:“干吗这么紧张,你是不是在看什么儿童不宜的东西?”
  “不是,不是,不是。。。。。。。你给我站住。。。。。。”
  “嘟嘟嘟。。。。。。。”陶涛那边把手机给挂了。
  他看着闪烁个不停的屏幕,愣愣的。
  
第十八章,脆弱
  电脑显示屏是二十二英寸的,再宽的两只手张得大大的,也遮不了一半,何况陶涛是站在电脑的背面,左修然站在电脑的正面,稍微一瞄,就看到地址栏上显示的几个网页名称。
  “伟哥服用须知。。。。。。”
  “阳萎有哪些症状。。。。。。”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