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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谋出轨 》林笛儿

_3 林笛儿(现代)
  “见与不见有什么区别?”他转过头冷漠地看着她,手攥起、伸直,伸直、攥起。
  许淋歌苦涩地一笑,“烨,怎么会没有区别呢?你这样站在我面前,是真实的。而在梦里见到你,你的脸永远都很模糊。”
  “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他闭了闭眼,“既然见到了,那就回去吧,我还有别的事。”
  “烨,你仍不肯原谅我?”
  “你做错了什么需要我来原谅?”
  “烨。。。。。。我不奢求你原谅我,我只是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她悲哀地低下眼帘。
  “你可以打电话问经艺,我们还和以前一样经常聚会,她很清楚我过得好不好,你不必亲自来见证。”他猛地仰起脸,声音在一瞬间变得很高。
  “我听她说过了,你太太很可爱。”
  “对,说起来还真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当初松手,我怎么有机会遇到她呢?”他没有多想,嘲讽的话就从嘴巴里脱口而出。虽然不符合自己的风格,但他控制不住了。
  “烨。。。。。。”她身子哆嗦了下,脸上露出受伤的神情。“不要对我这么刻薄,我离开不是因为不爱你,而是。。。。。。”
  “我们都已成家,不太合适再说这些了。”他打断了她,掏出手机,“我让经艺来接你。”
  “你。。。。。。不问我为什么会回国?”
  “那不是我关心的事。”
  她动了动嘴唇,似乎还想说什么,最后摆了摆手,“经艺喝多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她转过身向路的另一头走过去。
  他愣在黑暗里,怔怔地看着,远远近近的日子从他的脑海里浮起来,全是她的身影,全是不能诉说的伤。
  他很怕再回到那段日子,象个机器人一样忙着工作,然后去酒吧买醉,眼一睁,就是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心碎。
  在她走后,他去过她读书的教室,走过她回家的那条路,她练琴的琴房,第一次登台演出的剧场,旅行时两个人第一次亲密的宾馆。依稀那些地方都还留有她的痕迹,他屏住呼吸,希望当他抬起头时,她背着大提琴,笑着向他走过来。
  他没有看到这幅画面,听到的却是她与一位法国指挥家一见钟情并闪电结婚的故事。
  仿佛为了讽刺他的颓废,她过得很好,拿到音乐学院最高的奖学金、与著名的交响乐团合作过,顺利拥有了法国的绿卡,在巴黎郊外有了自己的别墅。
  他嘲笑自己,原来自以为神圣的感情,对于她来讲,早已什么也不是了。
  他到底在执著什么呢?
  他也转过身,向电梯走去,有点魂不守舍。都过去了这么久,她又何必再说这些?宽慰?赎罪?
  真好笑。
  她以为他还会象二年前一样,对她很在意?
  他讥诮地回头,她也正回头看他。隔了很远,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感到她的肩一颤一颤。
  他脑中一片混乱,还没整理清楚,他的脚已经朝她奔去了。
  她在哭。
  许沐歌是坚强的,在打掉他们的孩子时,她也没掉一滴泪。在和他说分手时,眼睛也没红。
  “烨。。。。。。我不会破坏你的家庭,也不会伤害你的太太,你怎么恨我都可以,但是不要质疑、破坏我们共有的回忆,那已是我拥有的唯一的东西。烨。。。。。。让我成为你的象张弘那样的朋友,好不好?”她颤微微地看着他。
  “有必要吗?”他痛楚地问她。
  “有的。”她伸出手握住了他的。
  他凝视着她,“不要再说了,我送你回去吧!你住哪家酒店?”
  “暂时住海晶。过几天我去租公寓。”
  “你要在青台呆很久?”
  “烨,我不会再离开青台了。”她拭去泪水,笑得象朵莲花绽放。
  
第十章,孩子
  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等绿灯时,许沐歌看着窗外一片灿烂的灯海,嘴角牵出浅浅笑意:“那里现在建音乐广场啦!”
  华烨瞟了一眼,没有出声。
  他将她送到海晶酒店前,没有下车,等她上了台阶,车刷地一个回旋,掉头往外开去。
  许沐歌站在台阶上,眨眨酸痛的眼睛,幽幽叹了口气。
  华烨没有立即回家,而是把车开向了那片灿烂的灯海。夏天是青台的旅游旺季,游人如炽。音乐广场正对着帆船中心,白天可以看到点点白帆飘荡在海面,如果天气晴朗,还可以看到海里的岛屿。一到晚上,音乐广场上上千盏向日葵灯一一点亮,聚满了游客,这里会有地方戏的表演,也会有各种各样的音乐会。
  在音乐广场建成之前,这里是他和她约会的秘密基地。第一次表白,第一次牵手、亲吻都是在这里。每当特别一点的节日,他们都会开车来这里。在她去巴黎之后,他也无数次来过,不过,这里已成为青台的重要景观,游人云集。
  他将车停好,从包里拿了根烟,点燃,推开车门。
  清冷的清风扑面而来,他不禁打了个冷战。
  广场上有三三两两的情侣面海拥抱,头挨着头,窃窃私语,有几个老人站在灯下闲谈,手舞足蹈,他们应该都是青台本地人。国庆节之后,游人见稀,再有几天,音乐广场的灯景会全部关闭,重新开放,要到明年的五月。
  他信步走向最里侧的一个角落,海浪拍打堤岸的声响差不多盖住了路上的车声。他默默地凝视着不安份的海面,又仰头看了看天,云层很厚,看不到一颗星星,月亮时不时出来露下脸,又羞答答钻进了云层中。
  当初,许沐歌坚定地对他说她不会回来时,他并没有当真,他知道有一天她还会回到青台。是回来做客还是定居,他不知道。这一天有多长,他也不知道。他们俩有许多共同的朋友,只要她回来,碰面是难免的。
  他想过,如要再见面,他该怎样面对她呢?
  落落大方地点下头,礼貌地寒喧,相互说点彼此的近况。最好是他能怀里抱着自己的孩子,身边站着娇妻,他为她一一介绍,让她看到没有她,他过得非常非常幸福。
  没想到,她回来得太早。
  没想到,她一出现,还是照样左右了他的心情。
  不得不去承认,她在他的心里,还拥有一席之位。
  华烨狠命地吸着烟,当烟燃到尽头,烫着了手指,他抽痛了下,把烟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筒。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
  “华烨,沐歌和你在一起吗?”经艺口气急促地问,好象喝得真不少,有点大舌头。开酒吧的女人应该是妩媚而多风情,最好是散发出若隐若现的风尘味,才配得上夜店的环境。经艺却反其道而行,剪个寸头,耳朵上吊着两个偌大的金属耳环,穿缀满饰品的牛仔装,象个街头坏小子,喝起酒来比男人还猛。
  “她已经回酒店了。”他揉揉额头,抬手看了下表,十一点多了。
  经艺哦了一声,停滞了会,继续说道:“华烨,你经常接触地产商人,问问他们有没不错的单身公寓,租给沐歌。我让她住我这里,她不肯。”
  “好的,我明天问问看。”
  “华烨,你是不想见沐歌,才不来酒吧的吗?唉,不要恨沐歌,孤单一人在外求学,她也很不容易。”
  他淡淡地笑。
  “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你,沐歌与那个指挥家的婚姻并没有任何意义。他是个同性恋,法国虽然允许同性恋结婚,可他家是个大家族,家人无法接受,以死相逼,他为了让家人安心,与沐歌协议结婚,只要沐歌帮他掩饰,他给沐歌登台演出的机会,沐歌也能顺利获得绿卡。现在,他们已经离婚了。沐歌完全可以留在法国,可她回来了。唉,如果你多等半年。。。。。。”
  “经艺,太晚了,有事明天再说吧!”他突然感到非常非常的烦躁,不等经艺回应,急促地挂上了电话。
  瞒与不瞒有什么不同吗?这些都是她走后发生的事了,他们已经不是男女朋友,她做什么都和他没有关系了。
  如果他多等半年。。。。。。一切就会停止在原点?
  过去的那一个个疼得心如刀割般的夜晚、悄悄滑下的眼泪,象个疯子般满街寻着她的身影,那个匆匆来到世间又匆匆离开的孩子,都没有任何意义吗?
  即使她从始到终,只爱他一个人,那又如何?
  一切再也回不去了。
  有些事一旦发生,总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从音乐广场到听海阁,华烨的车速一直飚到一百码,估计明天会收到许多罚单,他不管。只觉着后面象有个面目狰狞的厉鬼在紧追,他要赶快回家,那里才是他安全的港湾。
  车停好,仰起头一看,餐厅里那盏桔黄色的灯亮着,他拉拉领带,定定神,这才走进电梯。
  家里似乎所有的灯都亮着,陶涛穿了件家居服,头发裹在干发帽里,盘腿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放着笔记本,佝着个腰,双目如炬,屏幕上一架高射炮,对着几幢雕楼和象蚂蚁一样的士兵,轰轰轰。。。。。。战争打得正是激烈。
  “陶涛,怎么还不睡?”他脱去外衣,换了拖鞋,走到她身边坐下。
  陶涛皮肤极好,又刚洗过澡,小脸雪白而光洁,几丝碎发落在曲线优美的脖颈间。到底是没吃过什么苦,她看上去就象个纯真的小姑娘,沐歌只比她大了几岁,刚刚在车上,他侧过脸看到沐歌的眼角已有细细的纹路。
  陶涛象没听见,自顾打得正欢。
  “陶涛,经艺是不是给家里打过电话了?”她拉着个脸,不接他电话,有事不告诉他,是因为她知道沐歌回来的缘故吗?
  “怎么了,我忘了告诉你不犯法吧?”她像被踩痛了尾巴,猛地仰起脸,狠狠地把本本一合,声音在一瞬间变得很高很脆。“你如果那么想去,现在还来得及,那家酒吧不是营业到凌晨吗?”
  华烨无言地看着她。
  此刻的她就像一只充满攻击力的小动物,那双乌黑漂亮的眼睛里仿佛盈满着巨大的怒意,只要一不小心便会被点燃,甚至爆炸。
  一个可以把心思写在脸上的人,说明她还拥有几份单纯。
  让一个孩子操心大人间复杂的事,是一种残忍。
  他心中突地一软,挪了个身子挨着她,她瞪大眼,“请保持距离。”
  他没听她的,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小涛,沐歌从巴黎回来了。”
  她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坦承。
  “你是我的妻子,也忘了?”讲这话时,他心里有点隐隐作痛,唇间荡漾着丝丝苦涩。
  “我不需要特别记得,结婚证上有记载,民政局也有档案。”她仍旧梗着脖子,背绷得直直的。
  他低下头,“一切都不会改变的。我已经不是从前的华烨,现在我是你的丈夫,我们才是一家人。”虽然他是个遗腹子,没有父亲陪伴长大,但季萌茵教育很严,又呆在部队军营中,他知道男人要么不承诺,一旦承诺,就是一辈子。
  从他牵起陶涛的手时,他的生命就已与她密不可分。
  男人如果只为爱情而存在,疏忽了责任和义务,那样的生活,如同苟且偷安,他很鄙视。
  如果再等半年。。。。。。
  没有如果,他的人生已经重新为陶涛而定义。
  “你讲得好勉强。”她撇了下嘴,音量没刚才那么刺耳了。
  他认真地看着她,“我很讨厌这样讲话,但为了让你安心,我会说,你要好好听着。沐歌是我从前的女友,但只是从前,我们现在最多做个普通朋友,我与她之间什么都不会发生。你要信任我,我也会信任你。”
  “我又没有过去。”说到这一点,真不公平。她从高中到大学,情书收到不少,也有男生壮着胆去她家楼下站岗,可是一个个都在象黑社会老大的陶江海前吓得落荒而逃。
  他是她爱情启萌者,也是终结者。
  两个人第一次上床,是在她的卧室。爸爸妈妈回老家看外婆,外面下着暴雨,他过来陪她,先是好好地坐着看电视,看着看着,她就到了他怀里。他黑眸一沉抱着她走向卧室。
  同宿舍的女生有几个与男友偷吃过禁果,夜深人静时,悄悄讨论彼此第一次的经验,传说很痛,但痛并快乐着。她在黑暗里抿着嘴偷笑。她还和同学偷偷上过国外的色情网站,目睹过震撼耳目的厮缠。
  她是第一次,诚然没有经验,确实也很痛,可她却知道他是温柔的,技术也是娴熟的,这一定是和某个女子共度过许许多多的夜晚才能达到的高度。
  有小小的酸溜溜,但很快在他细细密密的亲吻中荡然无存。
  他是有过去的男人,她不去在意,因为陪着他到老的人是她,那时她认为。
  “所以我是个幸运的男人。”他抬起她受伤的手腕,“出车祸为什么不通知我?你以为我不会紧张你?”
  “正常人的思维不是发生了车祸,先打给交警,然后再去医院吗?打给你,你的手机会时时开着?”她冷冷地瞪他一眼。
  他想起昨天从机场回来,跑去和张弘喝酒,不想和任何人讲话,就把手机给关了。
  “对不起。”他叹了一声,“下次不会了。现在心情有没好点,早些上床睡吧!不要乱想。我冲个澡,就去睡。”
  她把笔记本挪到茶几上,伸了伸腿,“你今晚睡客房。”
  他讶然地看着她。
  “你表现不好。”她低下眼帘,不看他。她不是傻子,看得出他眼中的纠结和压抑,让一个心里想着别的女人的男人、一个刚和前女友见过面的男人睡在自己的枕边,那是对自己的耻辱。
  他是行为端正的君子,她一直都知道,所以不去怀疑他会与许沐歌会旧情复燃。也许不是旧情,而是从未消褪的挚情。许沐歌的突然归来,让他乱了心湖,这很正常。
  但他是理智的,那么她就给他一个小小的空间,等他梳理好了思绪,再回到她身边吧!
  “唉!”他重重地叹气,无奈地摊了摊手。
  “还有,为了证明你的诚意,你,在这上面,用楷字,写满一千遍我的名字。”她转过身,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叠田字簿,还有一枝水笔,“记住,我的名字叫陶涛。”
  说完,纤细的腰肢一转,踮起脚,攀上他的肩,啄吻了下他微凉的唇,“老公,晚安,做个美梦,梦里有我。”
  走到卧室前回过头冲一脸呆愕的他扮了个鬼脸,缓缓关上了房门。
  这。。。。。。这都什么事呀!华烨哭笑不得瞪着手中的田字簿,心想不知什么时候陶涛才能真正长大。
  
第十一章,结缘
  关门的一瞬间,陶涛没有漏掉华烨脸上飞速掠过的一丝轻松。
  心一下被什么窒住,难受得她都喘不过气来。
  婚床很大,是她特意选的。人的一生有一大部分时间是在床上度过,怎么能亏待自己呢?习惯地躺在右侧,抬手一摸摸个空,手戛然停在空中,许久才缓缓落下。
  她听到他在外面的浴间放水冲澡、拖鞋的声音在走廊上回响着,他轻声地咳嗽、浅浅的叹息,然后一切恢复安静。
  今晚,他会睡得安稳吗?
  她坐在车里,看着他牵着许沐歌的手躲开车,那种呵护是一种自然的本能。车窗关着,她听不见他们在讲什么。他的神情看示冷漠,可是看着许沐歌哭花的脸,他眼中却不经意流露出了疼惜。
  那不是一种模糊的暧昧,而是清晰的爱意,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她没有看错。
  身子象坠在冬天的海水里,周体冰凉,腿控制不住地哆嗦。她不知别的女人目睹这种情况时,会怎么去做。只是好象没有撒泼的理由,他们没有拥抱,没有亲昵,甚至在刻意疏意,各守着彼此的分寸。
  可是空气中却飘荡着一种令她心碎、妒忌的东西。华烨不是对她不好,在两个人相处时,他永远都是镇定自若的,很淡,很浅,理智,包容、周到,永远不会失控。
  他还是不放心许沐歌,追上去,两个人并肩向车走去。
  等到华烨的车开走了,她几乎是从车上爬了下来,一直抖到家。把整个身子泡在热水里,看着手腕红肿处发皱、发红,身子暖了,心还是冰凉的。
  老公专情是个优良的品德,如果对象是自己的话。
  如果不是,那则是一种悲哀。
  她不担心他们婚姻的保垒会被侵攻,华烨会咬紧牙关死死守着的。
  他守着道德,守着理智,守着责任,守着义务,但他的心呢?
  刚刚他带着一身的落莫和凄楚,坐在她身边,向她保证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她想问他:你爱我吗?
  这句话最终没有勇气问出口。
  他对她第一个印象很“惊艳”,可就象小女生迷偶像一样,最多是带有一种远观角度的迷恋,并不会大做与他怎样怎样的痴梦,而且这样的迷恋通常不长久,没几天就忘得精光了,因为他出场率太低了。那之后,他们有很长时间没有再遇到。
  她顺利从大学毕业,陶江海要她到家俱城帮忙,她想都不想,一口回绝。她学的专业是汽车制造。同学里毕业后有两大流向,一是东北几个老工业城市,再是江浙沪几个发达省市,她也打包打包行李,跃跃欲试跟着去大展一番宏图。别人就业都挺顺利,也不知是不是她不够优秀,她进了一家上海汽车公司,在后勤部做了三个月的倒茶小妹,连车间都没瞄到一眼,薪水低得可怜,花去房租就没几个钱了,吃饭、交通、穿衣还得向陶江海伸手要。想过跳槽,投出N份简历,得到回应的几家公司还不如现在呆的这家,她灰溜溜拎着行李又回到了青台。至少在青台,住宿、吃饭不用花钱。
  最后,是陶江海通过生意上的朋友,给她在腾跃公司技术部找了份工作。
  她把这一喜讯群发给在青台的同学,有个叫叶少宁的男生给她打电话,要为她庆祝。叶少宁的妈妈正好是她妈妈的麻友,两家之间经常窜门,她和他很熟,于是就开心地答应了。
  叶少宁进的是青台有名的泰华地产公司,虽然专业不对门,可他适应得不错。他很慎重,约了陶涛在一家印度餐厅。
  那天是青台的帆船节,大街上车挤得是水泄不通。她随意穿了件白T恤,在外面加了条墨绿的背带裤,闷在出租车里,盯着外面一辆接一辆的车,郁闷得都想下来走过去了。
  叶少宁打电话给她,说他也堵在半路上,让她不要着急,如果先到,饿了就先点些东西吃。
  结果,真的是她先到了。
  蒙着面纱一身印度纱裙的服务员迎上来问:“小姐,请问您订位了吗?”
  她探头朝里一看,天,除了靠窗的一张桌空着,其他的桌子是座无虚席,生意真好。
  “五号桌。”她指了指靠窗的空桌,心想一定是叶少宁预订的,不然不会空到现在。
  “小姐是和华先生一同的吗?”服务员领着她向里走去,回过头笑问了一句。
  餐厅里很喧闹,她没听清楚,胡乱点了下头。
  坐下,看着菜单上一堆色泽明艳的食物正选择着,对面椅子一拉,坐了个男人。
  她抬起头,对面的男人带着点儿清冷的气息,神情冷漠,嘴角严肃地抿着。突地,她秀丽的面孔上荡开一朵喜出望外的笑容。
  是华烨,好象比一年前看着清瘦许多,也多了点沧桑,不过,男人味更浓了。
  她正要招呼,华烨摆了下手,“舒小姐,对不起,有件事我必须向你说清楚。你知道我以前谈过一个女朋友吗?”
  她没有急于纠正他错误的称呼,笑咪咪地点点头,“知道呀!”
  质疑的神情在他英俊的眉眼间一闪而过。
  “她很漂亮,气质又好,高子很高,是拉大提琴的,和你很配。”
  华烨愣住了,“张弘都和你说了?”
  “张弘是谁?我见过你女朋友呀!”
  他甩了下头,没有再问下去,继续说,“虽然我们已经分手一年三个月了,但我还不能忘记以前的一切,我认为现在的我不太适合开始一份新的感情,请你谅解。张弘那边我会去解释。”
  “你们之间有误会了?我都没看过象你们那么般配的人,既然你这么爱她,你为什么就不能低下头呢?面子有那么重要吗?”她很惋惜地咂了下嘴。
  他看着眼前歪着头、眼睛亮闪闪的陶涛,都不知怎么形容自己的震惊。难道她不是来与他相亲的?
  “我说错什么了吗?”她脸一红,不太自然地低下眼帘。他发现她的睫毛很长、很密,有一对小巧秀气的耳朵。
  “她去了巴黎,已经结婚了。”职业习惯,他一向是个谨言的人,却不自觉向她吐露了实情。
  她捂住嘴,不安地眨着眼,“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那。。。。。。你节哀顺便,不,不,你多多保重,不,不。。。。。。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要乐观向上。。。。。。”
  她可怜巴巴地耷拉着头,长睫扑闪扑闪,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他挑了下眉,淡淡笑了笑,“谢谢,其实我现在挺好,只是忘记一个人需要时间。”
  “嗯嗯。”她忙不迭地点头,“明天是美好的,阳光是灿烂的。”唉,怎么越说越象这么苍白无趣呢!
  她呵呵地冲他抱歉地笑笑。
  他刚刚紧绷着的心情不知觉放松了下来,话也说到位了,按礼貌应该请人家女孩子吃个晚饭,“你点菜了吗?”
  “正在进行中。”
  “那你慢慢点。你。。。。。。是不是读书很早?”张弘说舒小姐已经工作三年,他扫了眼她墨绿色的背带裤,现在白领们流行穿学生装?
  “不早也不晚,严格遵守教育部的入学规定,七岁上一年级。这个咖哩蟹看上去不错,可是现在的蟹还不肥,要点吗?”
  “点吧!”他招手示意服务员过来。
  跟着服务员后面一同过来的是满头大汗的叶少宁和一个打扮得很淑女的靓丽女子。
  “小涛,等急了吧!幸好你早点过来,不然就没桌子了。”叶少宁拭着汗,拉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看了看对面的华烨,“遇到认识的人?”
  “你不是舒小姐?”华烨沉着脸腾地站起来。
  “我在这里。对不起,车太堵了。”身后传来淑女弱弱的喘气声。
  “你是谁?”他极力控制住自己的诧异,镇静地注视着她。
  “我是陶涛呀,一醉一陶然的陶,波涛汹涌的涛。”她羞愧地红了脸,看看他,又看看舒小姐,“我以为这是我们定的位。不好意思,我们这就让,你们请坐。”偷偷掐了叶少宁一下,害她丢了这么大个脸。
  陶涛?这个名字似曾从耳边飘过。华烨脑子飞快地转动,却怎么也找不出关于她的点滴记忆。不过,从她的话里,他差不多肯定她真的是认识他的。
  叶少宁脸也涨红了,凑到她耳边,“我以为青台人不爱吃印度菜的,所以没预定。”
  她翻了个白眼,“你没诚意,出去再和你计较。”
  叶少宁挠挠头,伸手欲拉她。
  “不,一起吃!”没等她站起来,华烨很快阻止了他们,转过脸看舒小姐,“你不介意吧?”
  舒小姐当然介意眼前亮着两个大灯泡,可是怎么能说出口呢,温婉地笑了笑,“人多热闹。”
  “那我们AA制好了。”她轻推了下叶少宁,在帆船节期间,象这个时候,想在青台找家象样的餐厅吃饭,非常有难度。
  “当然。我们就算拼桌吧!”叶少宁自然不愿沾陌生人的光。
  “不用,你是陶涛的朋友,陶涛与我认识,我们也就算是朋友,朋友们聚在一起吃个晚餐,你不会不给我这个机会吧?”他极有风度地向叶少宁伸出手,“我是华烨!”
  叶少宁接住他的手,瞪大眼,“泰华地产公司的法律顾问,也叫华烨。”
  “世界真小,请坐。陶涛点的是咖哩蟹,你们呢?”他欠身把菜单递给两人。
  “确实是小。”叶少宁扭过头看陶涛,陶涛咧了下嘴,“不准赖账,这顿我会可记着了。”
  “一定,一定,周六我去接你,我们去岛上野炊,再喊几个同学。”
  这顿饭,华烨吃得沉默,舒小姐吃得失落,陶涛与叶少宁却吃得尽兴,话也说个不停。
  华烨不知是不是被她无忧的笑声所感染,心象干裂太久的土地,突地注入了一洼细流,每个细胞都舒展开来了。
  结账出来,他礼貌地送舒小姐回去,她与叶少宁还要去逛游市。
  告别时,叶少宁不想欠他的人情,想了想,说道:“华律师周六休息的话,和舒小姐随我们一同去岛上玩玩吧!那里挺有意思,风景也好,还可以喝到山泉,我烤肉的手艺很不错。”
  华烨短暂地怔了下,“我。。。。。。去合适吗?”他离开校门都很久了。
  “你可以穿件颜色活跃的衣服,装嫩。”她玩着背带裤上的钮扣,又笑了,眉眼弯如新月。
  他也跟着笑,是真正的从心底流溢出来的轻快。
  周六,他真的来了,却不是带着舒小姐,而是和一个叫张弘的男人。张弘,个子不高,圆嘟嘟的,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
  
第十二章,底线
  青台附近的海域有几座小岛屿,排列象北斗星似的。最大的一座岛建成了船舶基地,地形平展的一座建了几家旅客、餐厅,种了些花和树,供游客们海钓、吃海鲜,其他几座就任草木自然生长、顽石任海浪冲刷,成了大学生们野炊和探险的去处。
  叶少宁还真有办法,找了条汽艇船,带了一堆的食物。那天,阳光特别的灿烂,海面上风很大。华烨和张弘到的时候,四个男生坐在船舱里打牌,陶涛和一个个头小小的女生坐在船尾说话。六个人都是T恤、中裤,个个朝气蓬勃。
  “我们没上错船吧?”张弘在海军某部任干事,比华烨小一岁,官不算很大,但挺有实权。他吃惊地瞪大眼,无数次,他开着军用快艇,与华烨驰骋在碧蓝的大海上,其实想搭军舰也不是件很难的事,军舱上的司务长的厨艺那可是相当地高。今天,几个人挤这一条破船去个荒岛啃面包、喝泉水有什么乐趣吗?
  华烨还是衬衫、西裤,正式得象准备出庭,不过没打领带。
  “没错。”他推了张弘一把,先跳上了船。船晃荡了下,船上的六个人都抬起头,除了叶少宁和陶涛,其他几个人都惊愕了一下。
  “是小涛的朋友。”叶少宁爽朗地一笑,招呼两人坐下,奔到船头,发动马达。汽艇在海面上击出一串浪花,向太阳升起的东方驶去。
  陶涛俏皮地冲华烨摆了摆手,转过身又和朋友继续讲话。
  华烨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才扭过头,看到张弘玩味地弯起嘴角。
  “老兄,是小萝莉哦!”张弘拍拍他的肩,口气揶谕。“如果有一天,你想让我叫她大嫂,我表示抗议。”
  “你想太多了。”他眯起眼,看着在阳光下跳跃的海水,明亮得有点刺眼。
  “怎么会认识那种老男人?”坐在陶涛身边的是陶涛最好的朋友杜晶,那时还没出国,正在大学里读研。象牙塔里呆久了,眼里落下的都是青涩的小男生,象华烨这种不苟言笑、眼里已流露出沧桑、世故的成熟男性,就已归为不是一类人了。
  陶涛斜了她一眼,“你不觉得他很有型吗?”
  杜晶撇撇嘴,飞快地瞟了华烨一眼,“有型的老男人故事很多,别好奇,好奇会让你受伤的。”
  陶涛捂着嘴吃吃地笑,感觉杜晶说了个很好笑的笑话。
  她以为她和华烨不会有任何交集的,他虽然和许沐歌分手了,但他下一个交往的对象至少不会差于许沐歌,从那天在印度餐厅与他相亲的舒小姐就看得出来。
  码头离小岛路程不近,阳光直射到船上,晒得头晕晕的,陶涛有点渴,起身拿水喝,顺手也给其他几人一人拿了一瓶。
  递给华烨时,汽艇刚好转弯,她没站稳,一下向前栽去,手中的瓶子哗地一下甩到了海里,水花溅起很高,她吓得失声惊叫,手胡乱地想抓住某样东西来稳住身形。
  “小心!”一双指甲修剪得光洁整齐的修长的手揽住了她的腰,她抬起头,华烨一脸紧张地看着她。
  “哇,吓死我了。”她心有余悸地拍拍心口,然后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喝点水。”他把自己手中的水瓶拧开,凑到她唇边,另一只手不经意地搁在她腰间。
  张弘盯着那只手,喃喃道:“疯了,疯了。。。。。。”
  华烨第一次带陶涛去彩虹酒吧,几个朋友围坐一桌,她坐了一会,就被吧台上调酒师眩目的调酒手法吸引住了,跑过去趴在那边看,两只眼睛追着调酒师的手,兴奋得灼灼生辉。
  经艺也是这样瞪着他,毫不留情地说道:“你疯了,简直是病急乱投医,那就是一小破孩,你这样子作贱自己,是为了让沐歌一辈子都对你愧疚吗?”
  “我与她之间还存在愧疚这种情绪?”他端起酒杯,慢慢地喝着。
  “别说气话,沐歌不是不爱你,她是为了学业不得已。。。。。。”
  “不要再把和我和她扯在一起。”他冷冷地打断经艺的话,站起身,向陶涛走去。
  经艺和张弘面面相觑,交换了个无语的眼神。
  遗腹子的缘故,华烨懂事早,比同龄人都成熟、内敛,情绪极少外露。和许沐歌分手之后,他把手烫伤,是他唯一一次的失控。朋友们都清楚他有多爱许沐歌,以至于一年了,他眼中偶尔还会流露出一丝忧伤。
  张弘壮着胆托人给他介绍女友,没想到没相中千挑万选的名门闺秀,到看上了一个暴发户家的小丫头。
  经艺他们不能解释这种口味悬殊的现象,只能想到华烨是在和许沐歌赌气。
  陶涛刚得知了几种鸡尾酒名,见他过来,激动地向他显摆。
  “想不想喝?”鸡尾酒名字听着诱人,有些是烈性酒调制的,不太适合女人喝。他在岛上见过她和同学喝啤酒,她的酒量很不错,几个男生都在她面前败下阵来。
  她真的点了点头。
  他酒保给她调了一杯,坐到她身边的高脚凳上。她的注意力又转到酒保的手上,当酒推到她面前时,她端起,侧过脸,冲着他吐了吐舌,甜甜地一笑。
  他看着她小口小口地抿着,连零食都没沾,眉头蹙都没蹙,唇角弯弯,不一会,就把酒喝尽了。
  “很特别吗?”温暖湿润的唇咂了咂,舌头在嘴角慢慢地转了一圈,眨巴眨巴眼,“和普通的酒没什么区别,干吗要叫这么好听的名字?”
  他的头“嗡”地一下,心没有规则地狂跳着。
  他很无力地承认,除了沐歌,她是另一个能让他心颤动的女人,也是能让他放松下来不会再陷进对沐歌痛苦思念中的人。
  是的,她和他是完全两个世界的人,年龄、认知、喜好、环境都有很大的差距。但他不行了,他的心因为沐歌的离去,已被窒息到不能好好喘息。他就如同一个落在海水里的人,飘浮了很久,又饿又乏,双目无光,突然在他前面出现了一座小小的岛屿。他看到了冒着炊烟的房子,闻到了食物的香气,看见了铺得松软的床铺。。。。。。这一切离他是那么的近,而且是那么的真实,再游个几米,就能到达。
  他会因为岛屿的窄小而放弃吗?
  有可能不久会有远洋的豪华游轮经过这里,他还能支撑几天去等候,可是他真的很累很累,他想要的不过就是一座尽在他掌控之中的小小岛屿。
  “鸡尾酒不是这样喝的,要慢慢地品。”他招手让酒保再来一杯同样的,“象这样。。。。。。”他端起酒杯缓缓地摇晃了几下,给她示范怎样品酒。
  “真麻烦!”她手托着下巴,挤了挤眼,“还不如喝饮料呢!”她酒量大,却不好酒。
  他笑笑,“有一件事很简单。”
  “是什么?”她兴趣盎然地问道。
  “嫁给我吧,陶涛!”在酒吧摇滚歌手沙哑的嘶吼声中,他一脸严肃,眼神幽深。
  说这话之前,算上那次野炊,他们一共才见了六次面。
  她呆呆地看了他半天,噗地笑出声来,探过身嗅了嗅鼻子,“这酒度数很高吗?”
  “我说的是真的,我想结婚,你能考虑下吗?”他扳过她的肩膀,不让她转身。
  “不能。”她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心,弱弱地被刺了一下,他以为她是喜欢她的。
  野炊时,她对他特别照顾,烤好的肉总是第一个端给他,给他削水果、及时地把他的水杯倒满,带他在岛上散步,给他捡岩石上的小贝壳。分别时,他要了她的手机号,约她出去吃饭。她从不迟到,有时还会早早地去等他。她有讲不完的趣事,逗得他一直抿嘴笑。什么食物对她来讲都是美味的,看她吃得香,他的胃口也好了。送她回家,她分别时,总要一再告诉他她今天很快乐。
  “餐厅好,服务小姐的态度好,天气也好,你看,天上有月亮哎!”有次,他忍不住问她为什么感到快乐,她理直气壮地回答。
  他看了看隐在云层里的月亮,笑了笑。
  “嫌我年纪太大?”他有些自嘲地找了个台阶往下走。
  “你心里面仍爱着你的女友,却要和我结婚,不觉得对不起我吗?”
  他很震惊,失口否认,“我没有,我和她是完全没有可能了。”她也许并不是他想像中的那么幼稚。
  “没有可能是对命运的妥协,并不代表你已经完全释怀。”
  “陶涛,我会是一个永远不会背叛妻子的丈夫。”他不知该怎么表达心里的感受,只得这样向她承诺。
  “恭喜你太太喽!”她捉挟地向他耸了下肩,转过身去。
  “陶涛。。。。。。”他拉住她的手,发现自己紧张得一掌的冷汗。
  她任他抓着,却不肯转过脸。
  他不得不再次扳过她的肩,他想看到她脸上的表情。
  她眼里溢满了无助和矛盾,还有一些脆弱,毫无刚才的潇洒。
  “你真的能把她给忘了,专注地爱我吗??”她怯怯地问。
  能吗?
  喉结急促地蠕动了几下,好渴,华烨缓缓睁开眼,盯着客房的天花板,好一会分不清还是在梦里还是在梦外。没有喝酒,头却象宿醉后胀痛。他撑坐起,拿过床头柜上的手表看看,又过了晨练的时间,他索性在床上又坐了一会。
  外面静悄悄的。
  他下床拉开门,斜对面的卧室门已经开了,晨光洒满一室,床罩铺得整整齐齐,好象昨晚没人睡过。
  浴室外面的衣架上挂着他今天要穿的衬衣,擦身子的毛巾干干净净叠着,一切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他没有急于洗澡,先去了厨房。厨房里没有她的身影,餐桌上却摆放着一个保温盒,里面装着一杯豆浆、一个煮鸡蛋,还有两只包子。
  “在哪呢?”他拿起座机,拨她的号码。
  背景是喧闹的车流声,“在路上,我要去酒店接总公司的工程师。看到早饭了吗?”
  “看到了。”
  “要全部吃完,不然你的胃会和你对着干的。”声音清脆,听着好象很愉快。
  “你吃过了吗?”
  “我到酒店吃!”
  “开车小心。”
  “老公?”
  “嗯?”
  “昨晚做作业了吗?”
  他深呼吸。
  她呵呵地笑,“不准偷懒,我会抽查的哦!老公,我爱你!”
  他握着话筒,有许久回不了神。
  胡乱冲了下澡,换好衣服坐下来吃早饭,搁在桌上的手机“叮咚”响了一下,有短信进来。
  “烨,早晨睁开眼睛,看到了海,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我真的回来了吗?我们真的见面了吗?就这样吧,不苛求,不奢望,能经常看到烨,偶尔一起吃个饭,足已。我会守好自己的底线,做烨的朋友。”
第十三章,情敌
  起大风了。
  这是青台秋天的第一场大风,比往常年份要早来半个月。一碧如洗的天空成了一团浑浊,街道上尤如飞沙走石般。漫天飞场的灰尘不一会就把车前方的玻璃模糊了,不断地冲洗才能看得见前方。
  陶涛好不容易才到达海晶酒店,车一停,她解开脖子上的纱巾裹住面部,象个阿拉伯人一样冲进了大堂,俊美的门僮给她开门时,嘴巴歪了下。
  酒店电梯也是观景的半弧形电梯,一边是浪翻涛滚的大海,一边是川流不息的城市主干道。
  左修然住在二十四楼,后勤部定的房间,是海晶酒店里数一数二的。飞飞告诉陶涛,左老师素质很高,只同意住两晚酒店,后面让公司替他租一套单身公寓,多好的人啊,替公司着想。
  陶涛听了,却不以为然。
  电梯越升越高,底下车水马龙全都汇成细细的黑线,在拥挤的道路上缓缓流动。空腹呆在高空中,不知怎么,头有点发晕。她贴到最里端,依着玻璃墙,眼睛闭上。
  “当”地一下,电梯停下了,门无声无息地开了,她睁开眼,入目是蒙古式的团花地毯,鼻息间嗅到畅流不通的空气。
  她挑了下眉,走出电梯,记得昨晚送某头猪回来时,是出了电梯向左拐。
  “哼,你这是什么意思?给我一个惊喜?”陶涛愣住,她听到一个女子娇俏的冷笑声。“在机场装得那么清高,现在费这么大力气,何必呢?你如果开口向我要手机号,我考虑下会给你的。”
  “哈,你。。。。。。以为我是为了你才住到这家酒店?”这个声音很熟悉,听着很恼火。
  她慢慢地探出头,哎,赏心悦目呀,又一对璧人。
  女子完全是都市女郎的装扮,一身薄高领咖啡色毛衣,一条苏格兰短裙,黑色的高帮靴子紧紧包裹着一双细长的穿了黑色丝袜的长腿,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精致如模特的瘦削身材,唯一和模特不同的是,她有傲人的上围。
  左修然的装备也不差,登喜路的皮衣,里面是格子衬衣,名牌免熨黑长裤,走到哪,都象一株正在盛开的桃花。
  两人身高匹配,挨得很近。
  这个男人,在哪都会招蜂引蝶。
  她考虑着,是不是该避一下?
  “不然呢?你会说这只是巧合或是天意?你正好住在我隔壁,正好在我开门时与我打了个照面?”女子捂着嘴娇娇地笑,眼带嘲讽。
  左修然脸色一沉,“住进这家酒店到不是因为你,不过我要尽快退房,一定是因为你。”怎么会这样倒霉,居然和在机场一起喝了杯咖啡和曾琪住在同一家酒店,还同一个楼层。
  本来可以微笑地点个头就过去了,没想到碰上一只自恋的孔雀。
  “你不会是在生气吧?”曾琪笑得更欢,“这里又没外人,被我戳穿心思不算丢脸。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说真话,你都有点让我感动了,这儿的房价可不低。是想和我一块吃早饭,还是想晚上一同去海边看星星?”
  左修然面无表情地瞪着她,眼珠一转,眼角的余光看到地毯上多了道黑影。
  他冲曾琪邪气地倾了下嘴角,“这下误会大了,你可得向我家亲爱的解释了。”
  曾琪神情一僵,顺着他的视线转过身去。
  左修然已越过她,步态从容优雅地走过来,两人搁在她肩上,俊目温柔地凝视着她。
  “亲爱的,你听我说,一切并不象你想像得那样,我真的不认识这位小姐。”
  疯了,这个男人竟然用香水,妖孽呀!
  “她。。。。。。她。。。。。。”曾琪慢慢眯起了眼,丽容胀得通红。
  在这种场合,在这个敏感的时刻,看到这幅场景,陶涛不知道故事是怎么开头的,但她似乎好象没义务友情出演啥角色。
  “干吗不说话?不相信我?”左修然看着她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脸皱成一团,不禁有些想笑。
  “这位先生。。。。。。你是在和我讲话吗?”她东张西望,还转过头看了看后面。
  左修然微微扬起眉,英俊的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真在和我生气喽!”
  “呵呵,不好意思。。。。。。我们以前见过?我这人胆小,向来不爱见义勇为。啊,这里是二十四层呀,我要去二十五层,走错了,打扰两位了。”她轻笑着欲拍掉肩上的一双长臂。
  左修然纹丝不动,脸上的笑容更盛,只是眼底太幽深,“亲爱的,你耍小性子都是这么的美。知道了,昨晚我不该喝那么多酒,错过了属于我们的一个美妙的夜晚,今天我会好好弥补你的。”
  他状似无意地拉近两人的距离,俯低脸庞,将唇温柔地贴她的发端。
  “不要,不要。。。。。。”浓郁的香水味熏得她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曾小姐,让你见笑了。我家亲爱的有点孩子气。”他任她拳脚相加,却不松手,总算报了昨天办公室一撞之仇。
  曾琪冷冷地哼了声,“哦,这样最好,不然我还会有心理负担呢!”
  腰肢扭得象麻花,风情万种地越过两人,有些郁闷地走了。
  这好象是第一次,她不是男人眼中唯一的重点。
  左修然无声地吹了声口哨,曾琪确是个尤物,在烦闷的出差时光,发生一段韵事也不错,可惜她抽烟。
  “放开我,放开我啦。。。。。。”陶涛再次用头撞向他,不过,这次撞的是结实的胸肌,头皮麻麻的,但总算嗅到清新的空气了。
  “你有毛病呀,动手动脚!”她瞪着他,火冒三丈。
  左修然只是稍微退后了小半步,手还放在她的肩上,一双漆黑狭长的眼睛显得深邃异常,嘴角微挑,“我们到底认不认识,说?”
  “我宁愿不认识。”她把手中的车钥匙扔向他,扭过头去。
  左修然一把拽回了她,“干吗要掩饰自己的真心,昨晚送我回来,那么温柔地替我擦脸、松领带的人是谁?”
  陶涛眨眨眼睛,突然重重叹了口气,“你快点追下去,给刚刚那位小姐赔礼道歉,不然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快乐了。”
  “呃?”话题偏太多了吧!
  “你没意识到她是你的真命天女吗?你们俩简直就是绝配,无论外型还是自作多情的德性。昨晚那能是什么?是宽广的人道主义发作。”
  “陶涛。。。。。。”
  左修然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在走廊淡黄的灯光下线条僵硬,声音低凉。
  “陶涛?”不远处,刚走出客房的两个女子听到声音突地回过头,看清了两人,中性打扮的女子讶异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陶涛脸色突变,身体僵直,挥舞的双手戛然停在半空中。
  耶?这是什么状况。左修然敏锐地感觉到陶涛的异常,他仔细地打量着对面的两个女子。
  “你再不放手。。。。。。我就报警了。”没等他看清,陶涛突地抬起脚,狠狠地踩了他一下,他吃痛地叫出声来。
  陶涛狠狠地闭了下眼,咬了咬唇,慢慢转过身。
  “这么巧,经艺。。。。。。我走错楼层,碰到一个醉鬼。。。。。。。嘿。。。。。。你。。。。。。”上帝,为什么要在这样的状况下和许沐歌见面呢?她恨不得自己人间蒸发好了。
  许沐歌微愣,状容精致的面容象羊脂一样的白皙,美眸询问地转向永远冷冰冰的经艺,“她是?”
  经艺凑近她的耳朵,她讶然地眨了下眼,随即笑了。那笑意象平静的湖面吹进一缕风,水波微澜、轻轻荡漾。
  “你好,我是许沐歌,你没走错,我就住在这层。好快,我刚和他通过电话,昨晚把手机落他车上,你替他送过来的吗?”
  陶涛嘴巴半张,呼吸轻浅,脑中完完全全一片空白。
  “你不会也忘了带过来?”许沐歌秀气地蹙起眉,“我今天要和季阿姨见面呢,地点没定,要是她打电话来,就不好了。”
  季阿姨?是婆婆季萌茵?
  “干脆到外面去吃早饭吧,然后我送你去华烨的事务所。”经艺收回目光,倨傲的神态,已然把陶涛视若空气。
  “只能这样了。陶涛,那我们先走了,我们以后再聊,我们应该。。。。。。见面的机会很多的。”许沐歌优雅地冲陶涛笑了笑,与经艺转过身去。
  听到电梯“当”地响了一下,走廊上瞬间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象个傻子样慢慢蹲了下来,心为什么突然很乱很麻。。。。。。很疼。。。。。。
  “喂。。。。。。”左修然愤愤地走过来,这个女人真的有让人抓狂的本事,连撒个谎都这么笨,有谁见过象他这么俊朗高雅的酒鬼?
  “对不起,我也让你踩一下。”她扶着墙壁站起头,伸出一只脚,抬头看着他,缓缓说道。
  左修然立刻闭上嘴巴,一半是因为她的话,一半是被她苍白的脸色吓到。
  “刚刚那两个人。。。。。。”他听她们没说啥呀,她干吗怕成那样?
  “你担心她们误会你?”他有点郁闷,他没那么丢人吧!
  “不是。你有没好,我们该去公司了。今天早晨要开会。”她低下眼帘,机械地说着。
  他知道要开会,他是主讲人。“你能去开会吗?”她和刚才那个剑拔弩张的陶涛象不是同一个人,现在的她好象很无助、很胆怯。
  “可以。我挺好。”她喃喃地说着,音量很低,象是说给自己听的。
  左修然不吱声了。
  进电梯的时候,他站在最外侧,透过光洁的电梯门看到她依着墙,目光平直,两只手很正统自然地交叉在身前。
  电梯缓缓下行,直到停车场,两人一同上了车。
  他再次扭头看了看她,“真没事?”
  她勉强对他一笑,点点头。
  “你还欠我一脚呢!后悔了吧,如果早点说我们认识,你被别人欺负时,我就可以光明正大保护你了。对不对?”
  她很捧场地笑了笑,“对!”经艺那张利嘴一定不会忘记向华烨汇报的,这些到没什么。
  只是想不出是什么让许沐歌会笑得那么自信?
  其实都没什么,做不成恋人,也可以做好朋友。朋友间熟稔是自然的,她多想了。
  她烦躁地摇摇头,但愿吧!
  
第十四章,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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