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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新郎 by林笛儿

_7 林笛儿(现代)
  “不会,梦姗非常乖巧、体贴。”
  “冷王爷俊美、冷静,气宇不凡,不象是个游戏人生的贵公子,你是怎么喜欢上我那个冲动、任性有点顽皮的姗儿的?”老妇人直截了当地问道。
  冷炎脸不自然地浮出一丝赫色,“这个说来话长。当情缘来时,挡也挡不住的。”
  老妇人沉呛了半晌,把目光从冷炎的身上移开,怔怔地看着门外的山景,“老身似乎听说冷王爷是独子?”
  “冷炎上有位姐姐,下有一位妹妹,没有其他兄弟。”
  老妇人又转眼看着她,“冷王爷,你可知姗儿终生不能生育吗?”
  “。。。。。。”冷炎双手不禁曲起,握成了拳头,猛烈地哆嗦了下。
  “姗儿也不知这事,我们之所以把她带到道观,就是想让她远离尘世,不沾染任何情感。姗儿。。。。。。从娘胎里带来的心病,注定她无法象正常女子般生儿育女,因为她的身子太弱。生育是件太辛苦的事,怀孕可以彻底要了她的命。”
  老妇人说得很轻,也很平静。
  冷炎有一刻不能自如地思考,他愣愣地看着老妇人。梦姗现在十六,如果老了后,就会和这位老妇人一模一样的婉丽、高雅。
  “你不知情,老身不怪你。你若有几位兄弟,老身也会劝慰你,毕竟人这一生能够遇到喜欢的人是件不容易的事。但冷王爷是独子.要肩负让血脉延续的重任,何况你还是王孙公子。冷王爷,你不必担心姗儿,老身会把她照顾好,你们才刚认识,一切都还来得及。男人要重情感,但不是要丧失理智。她现在厨房,一时半会不会回来。冷王爷,老身送你下山吧!”
  老妇人站起身,如闲话家常一般,一脸亲切,一点点的责备之色都没有露出。
  “袓母!”冷炎突然施了一个九十度的重礼,双目灼灼、坚定,“我有理智,也重情感。若想生儿育女,我不会等到二十六岁了还孤身一人。遇到梦姗,是我今生今世最庆幸的一件事,我对她的感情不能按常理来论。我爱梦姗,非她不娶。只要袓母同意,我可以立刻迎娶梦姗。没有遇到也罢了,但遇到,我已经。。。。。。无法再失去她了,她能不生能生孩子不重要,只是稍微有些遗憾。梦姗小我十岁,我。。。。。。把她当孩子好了。”
  老妇人有点出乎意料,她可能没想到冷炎会用情这样的深。“你怎么向你爹娘交待呢?如让你再娶几房妾室呢?”
  “袓母,我是二十六岁的男人,不是六岁的娃娃,我的命运早就握在自已的手中,不会受任何人的摆布了。”冷炎理正词严的回道。
  老夫人慢慢坐回椅中,“我希望你是真的考虑过这事。”
  “袓母,让一个十六岁的姑娘接受我,已经不容易了。冷炎恳请祖母成全我与梦姗。”他又深深施了个大礼。
  老妇人淡淡一笑,“自夫君过世后,老身活着唯一的寄托,就是想看到姗儿嫁给一个疼惜她、懂她、珍爱她的男子。炎儿,你肯定你能做到吗?”
  冷炎非常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
  “以后,姗儿拜托你了。”老妇人和声笑道。
  冷炎轻吁一口气,缓缓张开手掌,悄然在身后拭去满掌的冷汗。
  午膳后,冷炎与蓝梦姗告辞下山。
  老妇人和蓝丹枫一直把两人送到山下,看着上了马车,远远地成了一个小白点,两人还在张望着。
  姗妹要去的地方,子樵也在那,他会问起她吗?蓝丹枫幽幽地叹息。
  “那孩子是个人才,就是性情太冷,与姗儿不太般配。”老妇人说道。
  “袓母?”蓝丹枫不解地看着老妇人。
  “你奇怪我为什么还放心让姗儿随他去西京?”老妇人拍拍蓝丹枫的手,“我若拦阻,他会想尽其他办法把姗儿带走的,那时,就怕不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了。那孩子对姗儿太上心了。”
  “那不是好事吗?”蓝丹枫讶异地问。
  老妇人忧虑地一笑,“所谓姻缘都是一次赌博,不到二十年,你都无法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是有些人值得你赌,有些人不一定值得。”
  蓝丹枫眨眨眼,没有听懂。
  因为走的是官道,马车行得极快,三日后,冷炎说距离西京城已不到五十里了。
  “冷大哥,那么是不是快要到观云亭了?”蓝梦姗兴奋地看着车外。西京城建在一块盆地之中,不象龙江镇山峦起伏,到处都是丘陵。
  “你怎么知道观云亭?”冷炎瞧瞧日头西斜,赶得快的话,天黑前,应该能进城。白天阳光不错,到了下午时分,气温有些回落。他忙给梦姗披上斗篷,顺手塞给一个手炉。这丫头,一双手,从早到晚,很少暖的。
  “我六岁的时候来过西京城,在观云亭歇了下脚。”
  “哦,”冷炎突然一笑,“文轩自小近不得女子,我唯一记得他抱过一个女孩,好象就在观云亭。那是春天,桃红柳绿的,他和一帮文人在亭子里吟诗作画,我在亭外骑马驰骋。一拉马缰,回过头,就看到他抱着个小女孩,我惊得差点从马上栽下来。”
  “是。。。。。。吗?那可真是怪了,他那种人还会有这种善举?”蓝梦姗干干地笑着,小脸有些发白。
  “我也觉着奇怪,不过那小女孩一双大眼如湖水一般清澈,长相很脱俗,有点象。。。。。。”
  “冷大哥,西京城那有座夫子庙吗?”蓝梦姗出声打断了冷炎。
  “有呀!那里有西京城最热闹的集市,人很多的。”
  蓝梦姗犯难地皱起眉,人很多呀,那么不是更难找二姐了吗?
  “我想去那里看看。”
  希望二姐还好好的等着她,蓝梦姗心不在焉地想道。
  第三十五章,无言谁会凭栏意(五)
  蓝双荷的日子过得不算好,但也不算坏,确切地讲,有点糊里糊徐的。
  她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阳光已经很灿烂了。拿起搭在床边的碎花夹袄,俐落地穿好,然后在镜子前坐下,熟稔地梳了个妇人髻。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她都觉着那里面的人儿是陌生的,不叫蓝双荷,而叫徐娘子。
  她早已无法把自已与几个前一身中性装扮,跑起来都带风的蓝双荷相联系起来了。
  徐娘子这名是徐慕风叫出来的。
  两人刚来西京城那会,在西郊租了个小院。西郊这块地是西京城最繁华的,这一带住的都是外地做生意的小商小贩。口音南腔北调,谁也说不清谁叫什么,但见了面,个个都是一团和气。
  徐慕风粘了一脸的洛腮胡须,找不到眉和眼,原先那张俊伟的面容也藏得严严实实的。
  刚搬进来那一晚,隔壁邻居们来招呼,他乐呵呵地笑着说是从西北那地来的,会点杂耍,靠卖武为生。然后,他很幸福地把从身后拉过蓝双荷,介绍说这是他刚过门的小娘子,初来乍到,以后请大伙多多关照。
  说这话时,他轻轻揽着她的腰,非常珍惜的样子。
  邻居们点点头,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徐兄弟、徐娘子以后就与咱们是一家人了。
  徐娘子就这样被叫开了。
  早晨,卖菜的大嫂会来喊她一同上街买菜,午膳后,对面的大妈过来找她聊天、做女红。没几天,这附近一带,都知道新来了一对小夫妻。
  她在蓝荫园,那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二小姐,至于女红,那也不是她做的事。
  她会的是别的女人不会做的,别的女人会做的,她当然也全都不会。
  而她那位“夫君”,则是一大早就出门,对外说是去卖武,实际上是为她去找那三十二件瓷器。
  可怜的她为了不让别人看出破绽,只好一点一滴从头学起。
  第一天,她做了一锅面疙瘩,不需要太多的技艺,和好面,然后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扔进开水里,最后加上炒好的菜,便又当饭又当菜了。
  晚上,“夫君”很疲惫地回到家,她给他盛了一碗,他喝了一大口汤,放下了碗,“隔壁卖盐的大哥给你打死了吗?”
  “呃?”她眨巴眨巴眼,“我没有呀!”
  “那怎么他家的盐全给你抢回来了。”他端起碗,凑到她嘴边。她犹豫了一下,文文地抿了一口。
  她痛苦地皱起眉,端起旁边的水杯狠狠地灌了几口,才让嘴中的咸意稍去了些。
  徐慕风哈哈大笑,捧起碗,自如地吃了起来。
  “别吃了,我出去给你重买。”她脸红红地欲抢他的碗。
  他闪开,“盐很贵的,许多人家还吃不起呢,别浪费。水不要钱,我最多吃完了,一会多喝点水。”
  “我有钱。”她身上带有几千两纹银和上万两的银票呢!
  徐慕风瞟了她一眼,“那银子是蓝家的,你现在是我娘子,自然得用我的钱。”
  她想说我们不是真的夫妻,但看他吃得很自在的样,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那一锅的面疙瘩,最后全进了他的肚。
  一晚上,她听到睡在另一个房间的他,一直起身倒水喝。她因为愧疚睡不着,点了灯起来做女红。
  结果,他一件只破了一个小洞的长衫,给她一不小心,连袖子都剪掉了,最后只得做了抹布。
  “这抹布可真奢侈。”徐慕风捏着那件绸缎长衫,直咧嘴。
  她象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眉敛目,羞愧得大气都不敢出。
  他微笑着把她拉进怀里,“没事,没事,虽然你不会缝长衫,但你会做抹布,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她窘得恨不得地上裂点缝,让她钻进去好了。
  这样的日子,是她不曾过过的,有好奇,也有无助,可是却满心的甜蜜。有时,她私心地想永远不要找到那瓷器了,就这样过下去也挺好。
  不知不觉,她对徐慕风的眷恋越来越深了。
  徐慕风是山贼,却是一个读了许多书的山贼。下雨天,他不出去,会留在屋里陪着她。他给她讲塞外的趣事,说些南朝大的河流、山川,西京城里有什么传说。听着,听着,她就会入了迷,直直地看着他,目光越来越温柔。至于他在说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眼里面只有他这么个人儿。
  这时,他就会停下来,拉过她的手,轻轻地吻着。胡子碰到手背,痒痒的,她突地回神,慌忙挪开视线。
  徐慕风笑,说她好可爱。
  然后,两人都不说话,十指交缠,四目交织,一起听着门外的滴答的雨声,似乎可以这样直到天老地荒。
  晚上睡觉前,他都会前前后后地巡查一番,再替她关好窗、掩上门,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双荷,你睡了吗?”睡前,他都会隔着墙壁问几次。
  她的心跳得象擂鼓,小脸在烛光下红如酡霞。她不敢应声,仿佛一应声,就泄露了自己的小小心思。
  再过一会,她听到他浅浅的鼾声传了过来。她听着那鼾声,浅浅入眠。
  这些日子,他出去得更勤了,而且装扮越来越怪异。有天晚上,她看到一个拄着拐棍的佝偻老头走进院子,她正要发问,老头突然朝她摇摇手,她这才认出原来是徐慕风。
  “是不是那人不肯转让瓷器?”她问他。
  “不是,是我最近找不着他了。他好象搬家了,现在官府对我盯得好象又很紧。”他安慰地对她笑笑,接过她递来的布巾,“如果我被抓进牢里,你自己悄悄地去租辆马车,回龙江镇去吧!”
  “不准胡说,我。。。。。。才不回去呢!”她眼一红,抢过布巾,气得扭过身去。
  “那你要干吗?”他凑到她面前,逗她。
  她勇敢地抬起眼,很认真地回道:“我。。。。。。给你送牢饭。”
  “双荷。”徐慕风一怔,笑意从脸上褪去,转变成一种神圣的动容,他温柔地抱住她,低下头,颤抖的唇瓣覆上她的。
  四周都安静了下来,他们不需要用言语表达彼此的爱意,那温热的唇的接触,他强而有力的臂膀,她笨拙却不留余地的回应,一切都已做了最动人的诠释。
  在山林中,当他戴着面具出现在她的面前,赠她宝剑时,她与他的命运就扯到了起。
  她不想违背上天的好意,山贼又如何,她爱上他了。
  “等把瓷器的事解决,我们回龙江镇,向你父亲求亲。”他轻轻地在她耳边说道。
  “慕风,我们已经成亲了。”一个山贼有没有明天,她不太敢想,只想紧紧地抓住眼前的一切。
  她不是深居闺阁的乖巧女子,她是蓝双荷,替父亲在外面与各种人打交道做生意的蓝双荷,一切俗规早就不能束缚住她了。
  “双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徐慕风轻吼,秋夜薄寒,繁星无光,这样抱着她,他必须要用常人无法想像的意志才能推开她。她却在他怀里鼓动他、诱感他。
  青涩的诱感,比任何女子都来得别有风情。
  “我不是徐娘子吗?”她羞赧却无比坚定地抬起头,宣告自己的权利。
  “疯了!”徐慕风低喃了一声,腾地抱起她,吹灭了房中的烛火。
  这一夜,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
  她在他的怀里,让“徐娘子”这个称呼,实至名归。
  但事后,她还是有一点心悸的,不敢想像自己未有媒灼之言,就与一个男人做出了那种令人羞涩得无法启口的事。
  只能说,那是夜晚的错。
  “徐娘子,你今儿要去买菜吗?”隔壁的大嫂站在院墙外问道。今天天气不错,蓝双荷把家里的被子拆洗了,忙得一头的汗。
  “要的,我今天要割点菜,回来包饺子。”蓝双荷甩甩手,回去换了件衣裳,拿了钱袋和篮子,跑了出来。
  “要慰劳徐兄弟?”大嫂打趣地问。
  “包饺子就不要做菜了,我。。。。。。我不会烧菜。”双荷不好意思地解释。
  “以前在娘家被宠着,什么都没做过吧!没事,熟能生巧,做多了就会了。”
  蓝双荷笑笑,瞧见院子外面几株白菊开得分外娇艳,细白的花骨朵深情地探向她。
  她低头折了一朵,掩在袖间,一路都闻到那种隐隐的药香。
  今天逢十,集市特别的热闹,但大家好象都没心思做生意,口沫横飞、手舞足蹈的不知在议论什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大嫂探过身,挤进人群,问道。
  有个好心的人指指前面,“朝廷有个大将军叛逃邻国,现在正全国抓捕呢!谁要是看到他,给官府报个信,可以拿到一千两的赏银呢!呶,人像贴在前面的墙上。”
  大嫂拉过蓝双荷,“走,瞧瞧去。”
  两人顺着人流往前面走去,前面聚集的人更多了。“徐。。。。。。慕。。。。。。风。。。。。。这逃犯是朝廷驻定边镜的大将军。。。。。。”有识字的卖弄地看过告示后,对身后的人说道。
  “徐慕风,徐娘子,那人和你家相公一个姓呢!”大嫂扭过头。
  蓝双荷头“嗡”地一声,她识字,越过人群,把告示已经默读了几遍,那名字,那人像,确定无疑了,正是她的相公。只不过那人像是她初次见到他摘下面具时的样子。
  阳光很艳丽,她却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
  他。。。。。。。不是山贼,他原来是南朝的大将军。他一直一直都在骗她。。。。。。
  她有些站立不住,眼前的人和墙都在摇晃着。“徐娘子,你怎么了?”妇嫂惊吓地看着她小脸越来越白。
  “没。。。。。。没什么,这天下姓徐的多了去,还真碰巧了。”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佯装无事地摇摇头,知道如果她现在有一点异样,大嫂就会起疑的。“别看这些了,朝延的事有官府在管。我们快去割肉吧!”
  大嫂点点头,“这些事每天不知多少起呢,不看了。不过,这位大将军也真够犯傻的,好好的将军不做,叛逃干吗呢,落了一世骂名。”
  蓝双荷没有吱声,木然地走着,木然地割了肉,木然地买了菜和面,木然地向大嫂道别。
  一回到院中,她“砰”地关上院门,冲进徐慕风住的房间,想寻找出一丝蛛丝马迹,来证明刚才她是看错了,听错了,要不然,那人只是与她的相公同名同姓而已。
  这屋子都是徐慕风自己亲自整理,她很少进来。屋子很干净,一目了然,看不到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她在屋子里团团打转,不住地搓着手。她突地想起来什么,在床边蹲下身子,她的手在哆嗦,眼睛惊恐地闭上,然后复又睁开。
  她颤微微地伸出手,从床下面拿出一个包裹。
  在看到包裹的那个花色时,她的心蓦地停止了跳动。
  不会的,不会的。。。。。。。她喃喃自语,哆嗦地解开包裹,然后再是一层包装,当解开最里面一层绸布时,三十二件流光隘彩的高脚杯出现在她的眼前。
  第三十六章,无言谁会凭栏意(六)
  傍晚时分,几朵云彩飘来,天阴阴的、暗暗的,过了一会,下起了蒙蒙细雨。
  徐慕风披着蓑衣,推开院门,看到屋子里黑黑的,没有象往前一般,一室的烛光,一室的饭香,总惹得心里面柔软得织成一张情网,无边无际。。。。。。
  一惊,他慌地穿过院子,走进厢房,犀利的眸光捕捉到桌边坐了一人,“双荷?”他摸到火镰子,擦亮了。
  蓝双荷象具木雕般一动不动地坐着,身上披着披风,是出门的装扮,在她的身边放着一个包裹。
  他的手一震,心象撕裂了一般,整个世界突然象颠了个个。
  他张了张嘴,似乎要唤她的名字,却发现自己完全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一种从未有过的惶恐象块巨石从天而降,直直地砸向他的额头。
  双荷?双荷。。。。。。她要离开他了吗?
  他就这样痴痴地站着,望着,仿佛是一座无助失控的雕像。
  火镰子上的光亮缓缓消失,室内重归黑暗、缄默,唯有雨声在院中落得欢快。
  “徐将军,这些日子承蒙你的照顾,多谢了。瓷器我已找到,就不必再打扰,告辞。”蓝双荷站起身,冷漠地扫了一眼,拎起包裹,直直地往外面走去。
  他抓住了她,很紧很紧,腾手夺过她手中的瓷器,“双荷,听我解释,然后你再决定怎么做!”
  蓝双荷突然手一扬,他没有让开,手指虽没有力度,但拂到脸上还是感到一丝灼痛。
  双荷吃了一惊,慌乱地缩回手,但她很快又气愤得扬起头。
  “你想好怎么编了吗?你这个大骗子,你并不是什么山贼,你实际上是朝廷的将军,瓷器明明在你手中,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我骗得团团的转。徐慕风,看着我向你投怀送抱,你是不是非常得意?”双荷哭了,咬着唇,把痛楚的神情藏在黑暗之中,不让落入他的眼帘。
  “双荷,不是这样的。有些地方,我是骗了你,但是我爱你、喜欢你,这些都是真的。”
  “不要再说了,你说什么我也不会再相信你的。我也不怨你,只能恨自己笨,自己傻,自己识人不淑,好了,徐将军,你不要担心,我没有出卖你,但是你再逼我,我不保证我以后不会出卖你。现在,放开你的手,我与你分道扬镳,从今往后,井水不犯河水。”
  “不放,不放,双荷。”徐慕风悲痛地摇头,把她抓得更紧了。“如果你执意要走,我明天送你走。但现在,听我把话说完。就算我在你心中已是个死刑犯,那么给我一次申辩的机会,好吗?”
  “你对我浪费这些口舌,有意义吗?在你眼中,我只是你玩弄的一个对象,何必呢,让我走吧!”蓝双荷抽泣着,拼命挣扎,用脚踢着他,小手拍打着他的胸膛。
  他只是抱着她,毫不躲让。“双荷,如果骂我、打我,能让你出气,那么你用力地打吧、骂吧!”
  她突地用头狠狠地撞了他头一下,刚好撞上了眼睛。徐慕风眼前立时金星直冒,眼珠酸疼,一股腥腻的液体从眼角缓缓流下,滴到了蓝双荷的手上。
  “是血,是血。。。。。。”蓝双荷惊声叫道。
  “不要理它。”徐慕风硬是没动,只是把她紧紧揽在怀中,恨不能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徐慕风,到了这时候,你还会想我为你感动吗?不会了,不会了。。。。。。”蓝双荷停止了踢打,无助地仰起脸,泪如雨下。
  “双荷,”徐慕风心疼地替她拭着泪珠,“我不想让你感动,这点血比起失去你又算什么呢?”
  “失去我,就象风过无痕一般。”
  “不是的,双荷,你是徐慕风的娘子,是我这辈子最亲的人。”徐慕风郑重地说道,感到怀中的身子放软了下来,他搂住她来到桌边,“乖,你先坐下,我给你拧条布巾拭下脸。”
  “你。。。。。。还是先处理下自己的伤口。”蓝双荷从怀里掏出帕子塞到他手中,很气自己无用,可是真的。。。。。。。真的有点舍不下他,即使他是那么的讨厌。
  “我先拧布巾,然后点灯,你给我处理好吗?”
  “得寸进尺。”双荷嘀咕了一句。
  徐慕风呵呵地笑,一颗心才悄悄地落了下来。
  室内重归光明。
  烛光下,两个人静静地对坐,她轻柔地用帕子拭净了他眉心的血,然后上了药。
  “双荷,是的,我以前是朝廷的大将军,一直驻守在边关。三个月前,我接到冷王爷的密函,让我带几位士兵改装成平民,去龙江镇监视一位瓷商,看他有没有与邻国黑市交易,具体原因他说见面详谈。然后,我便去了。其实劫你这几件瓷器时,并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在那之前我,已经认识了你快一个月了。你每天起得很早,监督着伙计把瓷器搬运到镇上的店铺,然后就会去对面的豆浆店喝豆浆、吃米糕,有外地的商人来时,你会陪他们逛逛龙江镇、招待他们吃饭。什么时候,你总是一脸的微笑,小脸红扑扑的,浑身象有使不完的劲,风风火火的样子很可爱。偶尔,你和你大姐一同出来逛街,你会不自觉地露出少女的娇柔。双荷,就在那时,我发现我好象是喜欢上你了。”
  蓝双荷捏着帕子的手一抖,“你说。。。。。。你很久前就喜欢我了?”
  徐慕风难堪地点点头,“我特意派了阿中混进蓝荫园,一是为了瓷器,二是为了能够多打听到你的消息。得知你还未许配人家时,你不知我有多欢喜。我是个骑马打仗的人,千金小姐太纤柔,我看上她们,我一直觉着我应该娶一位浑身充满生气、性子直率不扭捏的女子,而你仿佛为我而量身定做的。当然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时,我就决定我不能让你们蓝家落入朝廷之手,但我也要想尽办法接近于你。”
  “于是你在我送瓷器时,抢劫了我?”
  “嗯,我把瓷器悄然调了包,另外放了几件市面上很普通的瓷器进去,这样就可以让冷炎认为你们蓝家并没有黑市交易。”
  “找这些瓷器只为我们有黑市交易?”蓝双荷知道,龙江镇上私下与邻国有交易的瓷商很多,商会对这些大部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仅如此,可能还涉及到一些事情,冷炎没有告诉我,只让我务必要完成这事。”
  “慕风,”蓝双荷突然打了个冷战,“。。。。。。你所谓的叛逃,是不是因为你帮助了我们蓝家,惹恼了冷王爷,你才被栽上这样的罪名?”
  徐慕风淡淡地一笑,“也许有一点吧!我本来想把你安全地移到西京城,让你不要成为他们的目标,我也存了私心,想和你多相处,希望你能。。。。。。象我一样喜欢你上喜欢我。冷炎可能知道了瓷器落在我手中,我正好又没打招呼就离开了龙江镇,他这样子,无非是逼我出来。”他只能说这些了,说太多,怕他的小娘子乱担心。
  “都是为我吗?”蓝双荷抚摸着他粗糙的双颊,怪不得这些日子一直易容,但还是祸从天降了。
  “是为我,我想得到你,双荷。”徐慕风吻吻她湿湿的眼眸,“我不后悔这样子做的,不做大将军,我就去龙江镇做个猎户,要不然和你一起制作瓷器。”
  蓝双荷嘟起嘴,“可你现在哪回得去呢?外面到处都是告示。”
  徐慕风笑笑,“是呀,我现在不能出西京城了,但是我可以把你先送回龙江镇,可你提着这一包瓷器回龙江镇,那就是等于自投罗网。”
  “你把瓷器带到这里,是想让朝廷的人再也找不着我们蓝家的把柄吗?”
  徐慕风没有说话,只是摸了摸她的头。
  “慕风,我要和你在一起。”蓝双荷扑进他的怀中,“生也在,死也在。”
  这世上哪有这样傻的人啊,为了一个女子,和朝廷作对,让自己从高高在上的大将军沦落成了逃犯。
  她幸福得都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笨笨地许下深重的誓言。
  “嗯,执子之手,生死契阔。”
  她抓住他的手依恋地贴在脸颊上,慢慢闭上眼,“慕风,那。。。。。。我们在这里安全吗?”
  “小隐隐于山,小隐隐于林。西京城这么大,藏个个把人,犹如大海捞针一般,何况外面我还有兄弟在替我把着风,我不会有事的。等风声稍微松了,我们再回龙江镇。”
  “那这瓷器?”蓝双荷低头看着包裹。
  “毁了。”两口子不约而同地说道。
  “双荷,以后你也不能随便出去了。”徐慕风说道。
  “为什么?我又没上告示。”
  徐慕风托起她的下巴,“冷王爷把你的三妹带到西京城了,我怕你被他们认出来。”
  “三妹怎么会和冷王爷扯到一起?”
  徐慕风沉吟了下,说道:“你的三妹,现在是冷炎的未婚妻。”
  “天,这怎么可能?”蓝双荷失声惊呼。
  第三十七章,罗帏暗淡灯花结(一)
  东厢月,一天风露,杏花如雪。
  罗帏暗淡灯花结。
  灯花结,片时春梦,江南天阔。
  蓝梦姗被安置在冷王府的一间闲阁里。闲阁离大门有点远,座落在后花园中,假山、湖石、绿树环绕,很是幽雅娴静。
  冷炎自从被皇上赐封为亲王之后,便有了自已的府邸,但是离长公主府不远,两座大宅院中间只隔着几排大树。
  王府中佣仆成群,一个个和冷炎差不多,严峻有余,不芶言笑,走路都是一板一眼、目不斜视,很少听到有人高声叫嚷。到了晚上,王府里更是静得出奇,蓝梦姗轻咳一下,都觉着象天上打了个惊雷。
  只过了一晚,虽然佣仆们对她都极其恭敬,照应得面面俱到。她却感到吃不消。嗓子犹如被谁掐着,窒息得她快呼吸不过来。
  冷炎不知怎的,一改在龙江镇上的体贴、温柔,变得特别疏离、古板。当着佣仆的面,他对她非常客气,但至少两人之间要保持两臂的距离。他们从不私下相处,不管何时,总有一位丫环在场。蓝梦姗想和他开口说二姐的事,几次都无法启口。
  她叹息,只能这样理解,他是为了维持自己的形像,或者是为了她的闺誉着想。毕竟两个人之间也没有个正式的订婚仪式。
  太过亲昵的举止,不太合适吧!
  想起冷炎当时在龙江镇上急切地想成亲的话语,她怀疑她是不是听错了。
  无由地,她有点窝火,感觉这一切很莫名其妙。再想想,反正她来西京,也不是冲着这个冷王妃之位,她是为了二姐。
  想那么多干吗呢?
  第二天的下午,她正沿着假山散着步,寻思明天一定找个机会去夫子庙转转。急听到府门外传来一阵喧嚣。
  “公主殿下,请留步。”王府总管恭敬中带着一丝惊慌,“蓝小姐是。。。。。王爷请来的贵客。。。。。。”
  一声娇横的冷笑随之响起,“王爷的贵客,本宫不能见吗?王爷真是越大越糊涂了,随随便便地带个野丫头回府,这成何体统,难道西京城的千金小姐全死光了吗?王爷就是病急乱投医,也不能饥不择食呀!”
  蓝梦姗停下了脚步,园中几大棵树遮住了她的身子,府门前的人看不到她,她却可以把外面的人看得很清楚。
  她俏皮地弯起嘴角,那个嚷得脸红脖子粗、一身珠光宝气的中年女子怕是冷炎的娘亲……让全世界都围着她打转的南朝长公主喽!
  那幅尊容和气势,蓝梦姗感觉她不象是冷炎的娘亲,而象是贺文轩的亲妈。
  咦,怎么想起那个自大狂呢?蓝梦姗不禁有点恼恨自己。
  长公主说完,急匆匆地往里冲。总管壮着脸跟上,“公主殿下,王爷吩咐过了,不可以怠慢了蓝小姐。。。。。。”
  “大胆的奴才。”长公主抬手,猛地掴了总管一个巴掌,气急败坏地瞪着总管。
  总管的腰仍躬着,一动不动。
  “左一个王爷,右一个王爷。你们家王爷是本宫的儿子,本宫想做个什么,是不是要得到他的恩准?”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是说。。。。。。。”
  “娘亲。”冷炎面无表情地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何必和奴才们计较呢!都下去吧!”
  总管和佣仆如蒙大赧,一个个忙退下。
  “你回来得正好,告诉娘亲,那个野丫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长公主气息稍微好转了一些,但一张脸还是铁青着。
  “哦,儿子今天正准备带她去拜见你呢!梦姗是儿子。。。。。。心仪的女子。”
  “心仪?”长公主一挑眉,“炎儿,你眼睛没问题吧!”
  冷炎抿着唇,眼神固执地迎视着长公主的斥责。“儿子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
  “哈哈,”长公主干笑几声,“那么你是要娶她做王妃了?”
  “儿子是有这个想法,希望娘亲成全。”
  “告诉你,没门。你趁早把她送出西京城,不然本宫就亲自动手了。你想想,你一个王爷,想娶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为什么单单恋上山里面的一个野丫头呢?你想让你爹爹与娘亲以后与一帮俗气的商人坐在同一张桌上吃饭,与他们做亲家吗?你丢得起这个脸,本宫丢不起。王府里的佣仆都比她家尊贵,她连做你的妾室都不配。最多给她几两银子,打发走人。”
  “娘亲,儿子不是一个未断奶的娃娃了。”冷炎抬起眼,语气有点严厉,“婚姻大事,还是让儿子自己作主就好。”
  长公主血往上涌,尖锐地叫道:“你被那个野丫头迷住了心窍了吗?你要知道,你以后是要。。。。。。”
  “娘亲,儿子很清醒很醒以后的事,也很清醒很清醒眼前的事。”冷炎咄咄地盯着长公主,“这二十六年来,儿子让你失望了吗?”
  长公主目瞪口呆地看着儿子,仿佛不认识一般。
  “没有。。。。。。所以娘亲就是想不通你怎么会做出这种背于常理之事。”
  “娘亲,儿子永远都会让你引以为傲的,你记着这点就好。”冷炎伸手拨回落下的头发。
  “炎儿,你。。。。。。”长公主有点懵了。
  冷炎扶住她的肩,“爹爹已经散朝,你该回去陪陪他了。我的事,我自有分寸。”
  “本宫有点转不过弯来。。。。。。”长公主揉着额头,在冷炎的半推半送下,恍恍惚惚地出了王府。
  王府内复归平静。
  蓝梦姗从树荫后走出来,很奇怪,她一点也不觉着委屈和郁闷。十指有长短,人同样也分三六九等,不必在意别人讲什么,只要自己别看轻自己就行。
  嘴巴长在人家脸上。总不能限制别人发言吧!换句恶俗的,狗咬了你,你若再咬回去,那你不也成了狗吗?
  天,这什么比喻。
  她才不要和长公主一般见识呢,她是包容、大度、温婉的蓝梦姗。
  呃,她有这么好吗?蓝梦姗质疑地自言自语。
  因为心病,她很少和人生气,心态总能保持平静如水。
  其实,长这么大。也只有贺文轩才让她生气,自己不由地变得刻薄、小心眼、斤斤计较。
  生他的气,是因为他太可悲了,还是因为别的?蓝梦姗坚定地摇摇头,当然是他太可恶了。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就是圣人在他面前,也会跳脚的,并不是他对于自己是特别的。
  “梦姗,你在这里呀!”冷炎绕过假山,来到她面前,俊眉拧了几拧,嘴角不太自然地抽搐了几下。
  他瞟瞟府门,刚才娘亲那一通吼,梦姗一定会听得很分清了。
  “嗯,”蓝梦姗微笑地点点头,“我在屋子里有点闷,便出来走走。今天忙吗?”
  “娘亲刚才的话,你。。。。。。不必放心上。”今天没有第三人在场,冷炎似乎很不自在,眉宇间难得露出一丝局促。
  “我到觉着她说得有几份道理。我们若成亲,他们不适应,我爹娘也很有压力的。两个不在同一个挡次的人家硬凑到一起,没有共同语言,很难堪、别扭。冷大哥我们就别折磨他们好了。”
  冷炎震愕地看着她,俊容紧绷着,“梦姗,不准耍孩子气。什么叫有压力、不适应,他们一年内能见几次,克服一下不就好了,关键是我们两个人。你。。。。。。讨厌和我在一起吗?”
  关键她也挺有压力的。蓝梦姗咽了咽口水,悻悻一笑,“我收回我刚才的话。。。。。。冷大哥。。。。。。”
  冷炎突然一把拉过她,拥在怀里。她感到他胸膛的振动,俏脸一红。
  “不要因为他人的几句话,就轻易放弃。一切都由我来,我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的。”冷炎深究地凝视着她,缓缓松开她,然后又站到了两臂距离之外。“王府不是龙江镇,规矩很多。。。。。。”
  “我知道,我知道,”她怕他解释这一阵子为何对她没有亲昵的举止,好象自己很恬不知耻般,“我会尽量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不让冷大哥为难。”
  冷炎浅浅地笑了,“明天让项荣带你去街上逛逛。”
  “我想去夫子庙,可以吗?”
  “行。”
  “让丫环陪我就行。”她知道项荣是冷炎最贴身最忠心也是武艺最高的侍卫,单身女子由个男侍卫陪着,好象不太好。
  “没有谁比项荣更合适了。”冷炎回答得很快,然后就走了。
  “你是项侍卫?”蓝梦姗瞠目结舌地看着丫环领进来的一个人,终于明白冷炎临走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尽管她很高,很壮。神情很肃穆,就连人中上还长出了一层密密的绒毛,穿男衫,佩长剑,蓝梦姗还是一眼看出来项荣原来是一位女子。
  这太让她吃惊了,冷炎的贴身侍卫竟然是女子?
  “正是!”项荣的声音也是带有一点雄厚的中性,她投向蓝梦姗的眼神很冷,很不屑,毫不掩饰的。
  “你。。。。。。也是女扮男装吗?”
  “不要对我用‘也’这个词,这世上没有人和项某是相似的。蓝小姐,你准备好了吗?”项荣是个行动派,也不亲和,“王爷说你要去夫子庙?”
  蓝梦姗眨眨眼,受不了项荣那歧视的眼神,口气也冷了下来,“如果项侍卫有别的事,就先去忙吧!”
  “我最讨厌女人婆婆妈妈的。女人,我一点也不闲,但今天我是奉了王爷之命,保护你的安全,你就别给我装矫情了。你走不走?”项荣口气很重,很不耐烦,仿佛陪着蓝梦姗是件很羞辱的事。
  蓝梦姗微微闭了闭眼,“走。”她从齿缝里挤出了一个字。“但麻烦项侍卫讲话礼貌一点,不要女人,女人的,请唤我蓝小姐。”她扬起俏丽的下巴。
  “你不是女人,难道是男人吗?”项荣冷哼一声,瞪着蓝梦姗的背影。
  蓝梦姗无来由地有点讨厌项荣,但她顾不上计较,去夫子庙要紧。
  今天不逢集,夫子庙一样是摊贩林立、人流如潮,各式口音的吆喝声不断。
  蓝梦姗四目巡睃着,傻眼了。夫子庙好大,这茫茫人流,二姐到底在哪里呀?那个讨厌的山贼也没写个确切的地点,急死她了。
  “女人,你到底要不要买?”项荣见蓝梦姗站在一家卖文房四宝的店铺前,象钉住了。
  蓝梦姗斜睨了她一眼,“买!”她信步走进店铺,抓着一把笔,心不在焉地看着,一边扭头看着外面。
  “你要哪支?”项荣从怀里掏出银子,指着笔催促道。
  “我还没挑好呢。”蓝梦姗故意慢腾腾地举起一支支笔,从笔管到毛发,细细地看着。“夫子庙,这么热闹,项侍卫,我们逛到晚再回王府,然后明天、后天再来?”
  项荣气哼哼地直喘粗气。“你不如把夫子庙给抬回王府好了,女人!”
  “不错的建议,那本小姐命令项侍卫现在就把夫子庙给我搬回王府。”蓝梦姗看着项荣,不禁玩心大起。
  “这世上除了冷王爷能够对项荣用命令这个词,其他任何人都不允许。记住了吗,女人?”项荣怒吼道。
  “如果我做了冷王妃,那也不可以吗?”
  “当然。”
  蓝梦姗大眼滴溜溜转了几转,“那我到要回府问问冷大哥,要这么一个我用不动的侍卫有何用?”
  “我劝你别做这傻事。”蓝梦姗的身后突然有人讥诮地一笑,“对于冷炎来讲,没有谁能比得上项侍卫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那熟悉的傲慢腔调。讲话的口气,蓝梦姗蓦地一僵,身子突地站直。
  第38章
  似乎是一种本能,蓝梦姗每个头发艮直直地竖起,浑身的毛孔张开,十指曲起,握成拳,神经高度紧绷,立刻进入一级迎战状态,可怜的心却又不知怎的,急促地跳个不停。
  她知道贺文轩也在西京城,有可能两人会相遇,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她都没准备好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他。
  一切太突然了。
  她缓缓转过身,大门处,贺文轩俊眸眯起,倨傲地看着她。
  两人之间不到一臂的距离,蓝梦姗根本无法躲开他的视线,两人目光相遇,脸刷地一下都红透了。
  “你确实是一个为了目的不折手段的人。”贺文轩为了掩饰内心沽沽上升的失意,故作嘲讽地瞟了一眼项荣,“现在看来,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站在街头,转过身,蓦的看到一抹以为不可能出现在西京城的倩影,心顿如鹿撞。他本想走上前去,礼貌地和她招呼,不想,他看到项荣,听到了她的笑语。
  心刷的凉了。
  冷炎最看重的侍卫做了她的跟班,可见在冷炎的心里,有多在意她。冷炎是一个不输给自己的男子,她现在该更加得意了吧!
  贺文轩嘴巴里直觉吞了口黄连,苦涩无比,却又不能显露半分,心里面突然多了把刀,一点一点地绞着,疼得他有点窒息。
  平生第一次,他感到挫败、心灰。
  蓝梦姗,蓝梦姗,怕是这辈子他都会记着这个名字了,她带给他的屈辱和打击,是平生未有过的,还有一些他不太熟悉的情感,足以让他对她“恨”之入骨。
  “你是要恭喜我吗?”蓝梦姗真是不懂这个贺文轩,不挖苦一下她,好像会死。她感到她两腿有点发软。
  “你需要我的恭喜吗?”他反问道,心疼得更厉害了。
  蓝梦姗心一震,窘迫地转开视线,“没有你的……恭喜,我也会过得很好。”她结结巴巴地回道。
  贺文轩破例没有接话,近似失神地盯着她布满红晕的柔细脸颊,目光里含着指责、埋怨。
  两人之间的气氛立时变得沉闷、僵硬,如一根拉得紧紧的绳索,你不肯让一步,我不愿松一下,就这样僵持着。
  项荣站在一边,深究地打量一会蓝梦姗,又打量一会贺文轩,眉头拧成了一个结。
  “文轩,干嘛挡在门口?”贺文轩肩上被人拍了一下,宋瑾从外面探过身,“呃,萧公子,不,蓝小姐,何时来西京的?”
  蓝梦姗几乎是感恩的对着宋瑾一笑,“我前天下午到的,太子,一向可好。”这贺文轩与太子还真是好哥俩,孟不离焦,焦不离孟。
  “炎儿也是前天回京的,你们俩是同行的吗?”宋瑾是第一次看到蓝梦姗穿女装,发丝如墨,丽容胜雪,真是人比花娇,一双邪目不禁都发直了。
  “皇兄,口水快掉了。”店铺外又进来一人,蓝梦姗轻叹一声,这娇嗔的语气不要抬头,都知道是谁。
  “口水不掉,难道咽回去?那多脏!”宋瑾咧嘴一笑,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蓝小姐来西京,怎么也不通知小王,让小王也尽点地主之谊呀!”
  紫璇一撇嘴,“人家才不要你献什么殷勤呢!”
  宋瑾眨眨眼.摇了摇折扇,“谁又抢了小王的风头。”
  “你的炎儿呀!”
  “不是吧!”宋瑾瞪得两个眼珠都快脱眶了,“那冷面冷心的人来真格了,不可以,绝对不可啦!炎儿太自私了,蓝小姐是我们大家共同的朋友,天下第一才女,怎么能让他一个独享,按辈份讲,小王是他舅舅,怎么也得先轮到小王。蓝小姐,你……随小王住到皇宫里去。”他作势伸手要拉蓝梦姗。
  两只手齐齐地挡在他面前。
  “项荣,你要冒犯小王吗?”宋瑾声音一低,多了几份威严。
  项荣漠然地拱于,“请太子不要为难属下,蓝小姐现在是冷王爷的未婚妻,太子请注意分寸。”
  “舅舅疼外甥媳妇错了吗?”宋瑾怒道。
  “太子……”另一只手缓缓地缩回,背到身后。贺文轩瞟了眼没事人似的蓝梦姗,又不动声色移开。“玩笑开过了就是一种低级的趣味,有损你的身份。!”
  宋瑾无奈地咂咂嘴,“知道了,文轩!”
  贺文轩挑挑眉,“下不为例。”
  “知道了,太博!”真是窝火,父皇就是觉得隔夜饭香,总觉得人家孩子比自家的好。平时宠贺文轩也就罢了,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硬是让比他小了二岁的贺文轩做了他的老师,每天耳提命面地给他讲做人、治国的大道理,真是受不了。
  紫璇白了蓝梦姗一眼,别过头去。她让贺哥哥那么难堪,贺哥哥为什么还要护着她?
  这个粗鲁的丫头一出现,全世界的光线仿佛全射到她身上去了。
  紫璇妒忌地噘起嘴,难得微服出宫游玩,却这么的扫兴。“贺哥哥、皇兄,我们快去夫子庙里敬香,别妨着人家蓝小姐了。”她不敢拉贺文轩,只得尖着嗓子催促。
  “蓝小姐,一块去吗?”宋瑾可不愿意放弃与蓝梦姗相处的好时光呢。
  蓝梦姗心咯了一下,点点头,“我没事.就一同去吧!”
  项荣瞪了她一眼,扫了下贺文轩和宋瑾,欲言又止。
  紫璇听到蓝梦姗要同行,暗气地一跺脚.率先就跑了。
  宋瑾还记得做大哥的本份,这人山人海的,要是跑丢了,他回宫,不得给父皇打死呀。他又不敢使唤贺文轩,只得亲自拔脚追了过去。
  蓝梦姗苦笑地耸下肩,不得不与贺文轩并肩同行。项荣顾着身份.跟随在后。
  幸好一路上商贩林立,行人也多,两人也不觉太难堪。不过,贺文轩置身这脏乱喧哗的街头.蓝梦姗感到有些吃惊。
  贺文轩其实很想离开的,但是冥冥中就象有一股奇异的力量,硬扯住了他.让他动弹不了。
  他斜睨了眼身边好奇地看着街景的蓝梦姗.目光碰触到那双纤细的小手,轻声一叹。在龙江镇时,他曾与她手幸着手的去文人街买画材,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他们之间分得可以再站一个人。
  她真是他命定的真命天女?不是的,相士的话果真不能听.不然她喜欢的人为什么是冷炎而不是他呢?
  贺文轩深吸口气,感到心口处,生生的疼。
  夫子庙位于闹市口,香火鼎盛.不过好像女客居多。蓝梦姗找了个借口,一个人晃进了寺中,目不转睛地看着四周,在庙里前前后后走了一遍。
  立在寺庙外的贺文轩.目光姿势始终尾随着她。
  没有形似二姐的女子.神似的就更不谈了。
  大雄宝殿内好象人不少.她瞄瞄另一侧寺屋里挤满了女客,沉吟一会儿,跨了进去。她学着其他人双手合十拜一拜,眼睛谪溜溜转个不停,一张张的面孔扫过去。
  呃,为什么每个人都在看着她,眼睛里还噙着笑意呢!
  一边的小和尚不忍心地走过来,硬着头皮提醒道:“这位施主,你拜的这位菩萨是送子娘娘。隔壁那位才是负责姻缘的月老神像。”
  蓝梦姗脸一红,这才发觉身边的女子都是梳着妇人发髻,“我……没注意。”她只顾寻人,哪里注意到寺庙里菩萨分工这样明细,羞窘得忙转过身,一头撞上站在门外的贺文轩身上。
  “贺公子,这里面菩萨不灵的,你到哪屋去。”她指指大雄宝殿。
  贺文轩没有动弹.也没有看她.漆黑的眼瞳深邃如海。
  “我……不是来拜这屋的菩萨,我是走错了。”她无奈地老实交待。
  贺文轩慢吞吞地扭过头.抬目与她对视,“你要拜谁,与我无关。”说完,僵直地转身而去。
  “我……”蓝梦姗站在身后.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宋瑾与紫璇己敬好了香,站在外面等了。蓝梦姗板着个小脸过来,没心思再逛下去了。心想那山贼会不会瞧着人多,没有显身,明天她争取一个人来一下。今天转了一圈,她对夫于庙这儿也有几份熟悉了。
  “时候不早,我先回王府了。”她向众人告辞,眼睛只看着宋瑾。
  “别忙呀,一会我们去戏院看戏,江家班又排新戏了。”宋瑾热情地挽留。
  蓝梦姗眼神一冷,“我最讨厌看戏了。”尤其是那江家班的戏。
  “你不是才女吗?才女应该爱好广泛。”
  “很抱歉,我的爱好非常专一。”蓝梦姗淡漠地说道,“项侍卫.我们回府。”
  “那……那小王送你。”
  “不麻烦太子殿下了。”
  “呵,不麻烦.我们顺路。”宋瑾对着贺文轩挤挤眼,“是不是,太傅?”
  蓝梦姗不理他们,直冲冲地理头往前走着。
  “明明不顺路,干嘛要送她,不是有项侍卫吗?”紫璇不依了。
  “皇妹,做人有讲风度,要懂礼貌。她是炎儿的未婚妻,这西京城地大人多,要是走丢了,我们这两个做长辈的,怎么向炎儿交待呢?”
  “皇兄是只黄鼠狼。”紫璇嘀咕了一句,“不安好心才这样说的。”
  “小王才不是呢!”宋瑾狡辩。
  贺文轩冷然地看着他们兄妹口角.瞧着蓝梦姗离得有些远了,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这座庭院好雅致哦,白墙、青砖、绿树、小亭……”蓝梦姗走到一个路角,视线突然被一处绿树遮掩的园林吸引住了。
  她放慢脚步,愉悦地欣赏着。她以为这样的庭院应该位于深山幽谷之中,而不是在这繁华的都城。“这院子的主人一定是位雅士。”她自主自语地低喃。
  宋瑾突然放声大笑.贺文轩俊容不自然地抽搐了几下。
  “蓝小姐,你不知道这是贺哥哥的书阁.是西京城里最令文人仰慕的地方吗?”紫璇冷哼了一声。
  蓝梦姗一下僵立不动.笑意冻结在脸上。完了,脸全丢光光了。
  “哦,我以为……这是一座道观呢。”她忙替自己找台阶下,不对,道观是自己的地方,“很像是一座寺庙。”
  “哈哈,这里就是一座寺庙.至今还没有女子踏足。”宋瑾象捡到了什么宝,乐不
  可支地哈哈大笑。
  “贺哥哥的《书阁漫话》就是在这里写的,那本书,南朝的文人们趋之若鹜,几乎人人拥有一本。”紫璇得意地昂起下巴。
  蓝梦姗的小脸白了又紫,紫了又青,青了又发白。“那本书呀……”
  这下,脸连个皮子都没了,她懊恼地闭上眼。
  “那本书怎么了?”“贺文轩太阳穴旁的青筋开始一根根暴立,闪窜怒火的双眼逼近地锁住她的视线。
  “我觉着言过……其实,很一般……般。”蓝梦姗佯装勇敢地回道。
  贺文轩爆出一声怒吼,长手一伸,把她捉到胸前,“一般般的书?那你当初为什么还要我买给你呢?”
  “我……还给你好了。”她冲动地说道。
  “好,那你现在就还我。”积压了一肚子的郁闷,现在终于有了一个突破口。
  蓝梦姗咬了咬唇,清眸中突然浮出一丝湿雾,一股战栗窜过她的背脊,她低下头,从袖子里缓缓抽出一本书.塞到贺文轩的掌心里。
  “给你。”她低哑苦涩地说道,然后一扭头,走远了,小脸上泪如雨下。
  那书还带着她的体温,还有一丝她独有的体香,象烤好的烙铁一般烫着贺文轩的手掌。
  宋瑾与紫璇面面相觑,傻了。
  第39章
  东宫书房,两排宫灯,照得房中亮如白昼一般。
  宋瑾第一百一次从恍若天书般的《史册》中的抬起头,贺文轩仍然象具木偶般呆坐着,目光发痴,手里紧紧地握着那本《书阁漫话》。
  “太博,你没事吧?”宋瑾轻咳一声,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伸手想拿开他手中的书。
  “你今天的《秦史》温好了吗?”贺文轩突然出声。
  宋瑾吓得缩回手臂,“温好了。”
  “那说说秦朝灭亡的原因?”
  “这个,这个……”宋瑾敲打着脑袋,“主要是秦始皇祖上没积德,没有生到好儿于,被奸臣惑弄,然后……然后就………江山没了!”
  他摊开双手。
  贺文轩白了他一眼,“那你说当今皇上祖上积德了吗?”
  宋瑾嘻嘻地一笑,“当然啦,不然哪生到小王这气宇轩昂、玉树临风、才华盖世、雄才大略的储君呢?哦哦,太傅,你别拉脸.这几个词是形容你的,小王拜你为师之后,多少也沾了点边。”
  “大言不惭。”贺文轩哼了一声,“你沾不沾我的边不重要,你要知道你是南朝的储君,皇上对你的期望大着呢。你再这样胡说,南朝的江山怕是也要毁在你手中。”
  “这话,小王的耳朵都快磨出茧了。文轩,你就不能说点别的吗,比如你手中这本书……”宋瑾弯弯曲曲,终于赚到正题上了。
  “这书没什么好说的。”贺支轩细心地把书塞进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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