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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精灵(希瓦娜

_26 希瓦娜.达玛利(现代)
萝碧闭上了眼睛,一切都变成了蓝色,他们站
在那里,背后是闪亮的大海。
她以前怎么没有注意到呢?梦境的大海边从来
没有一丁点绿色
!
龙从来就不在她预见的影像里,他们之所以能
得救,是因为龙得为他们牺牲性命。
她和那条龙只相识半天的时间,还拌了几次嘴,
可是如果没有他的话,他们重获自由的梦就永远只
是妄想而已。
两年来,那对巨大的绿色翅膀的影像,给绝望
中的她带来了许多安慰。
萝碧哭了起来,和约许的悲鸣交织在一起。
第三十五章
整个世界充满了光,一阵凉风吹来使他神清气
爽。
他的头痛消失了,艾尔伯洛又能飞了。
他终于能飞了,直直地飞上去,背对着弓箭手。
再等下去也没用,迟早这群难民都会遭到砍杀,
不如早死早超生吧,再等下去也很烦,延迟的处决
则更残忍。
他是一条龙,可以回图书馆去,因为他是一条
龙,所以可以在那里活上几百年。他可以在天上翱
翔,还可以飞下去抓海豚和海鸥来吃。到了要孵蛋
的时候,就退居在那个很棒的图书馆里,那里有金
豆子、粉红色的葡萄柚,还有看不完的故事书,能
让他开心地等到他的下一代诞生。因为他是一条龙,
也就会抓海豚和海鸥来吃、活上几百年,诸如此类。
因为他是一条龙,而他们不过是一群臭难民。
可是背对着弓箭手飞走,他得飞过精灵约许、
萝碧和其他人,在抛弃他们之前,还得再看他们最
后一眼。反正孤独是龙的宿命,而背叛永远是龙族
可以忍受的。他是一条龙,不必对任何人忠贞不贰。
艾尔伯洛突然想到将来不会有人照顾他的孩子。
没有人教他飞行。
他的孩子会很绝望孤单,也许会死在一次喷嚏
或哭号引起的火灾里,或是被自己的尾巴绊倒。
他回想起约许教他飞行的往事。
他不能这样,他决不能一走了之,把他们丢下
来面对屠杀。在他的脑海里,在那么多世代的记忆
里,祖先的反对声浪一一响起,他是一条龙耶
!居然
想为了这些卑微平凡的生物、一群臭难民而冒生命
危险。
他是一条龙,最后的龙,创造之王,龙应该只
为自己战斗,因为再也没有别的生物可以和龙相比
拟。他必须走,他必须丢下他们来救自己。
要是他现在就走了的话,他可以活下去,孤单
地活上好久好久,然后会生一条小龙,那条小龙如
果侥幸度过孤单、空虚的童年,也会在孤单寂寞之
中活上好久,甚至于比凤凰还悲惨。
他想到世界上再不会有龙了,因为孤独将他们
杀光了。他想到谁都不可能自己一个活上几百年,
喂养着自己的壮丽和自己的孤寂。
他想到重要的不是生命本身的长短,而是生命
的意义!每个人迟早都会死,比延迟死亡更重要的,
是如何让死亡有意义。
在黑暗中,在月光下,约许的宝剑和萝碧的皇
冠闪着银光,艾尔伯洛知道他的传奇故事会传颂下
去,几百年又几百年,关于最后一条龙的歌谣会一
直传唱下去,吟诵一条龙如何把一个伟大的精灵战
士和一个小难民女王带到他们的宿命——建立起一
个自由人的国度。
这条大龙飞上天空,他的飞行带来救赎,土石
流构成一股巨大而无法越过的高墙,封闭了峡谷,
但是做这件事的时候,龙露出了肚子——他最脆弱
的部分,箭射到那里不会像豆子似的弹开,而是深
刺进内里,大量的血流出来,玷污了绿色的鳞片。
在月光中,龙展开巨大的翅膀飞着,但箭太多了,
再也没有血流出来了。
艾尔伯洛,最后的龙,跌落在地上,在泥泞的
草丛里度过了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一直到最后他都还梦想着不死,能再多活一阵
子,即使胸口有万箭穿透,周围的烂泥里满是他的
鲜血。
然后他的心里有了一个梦,是有生以来做的第
一个梦,他看到自己是只小龙,刚生不久的小兽,
头枕在他那精灵兄弟的怀里,四周是一望无际开满
雏菊的草原。
他最后一次睁开眼睛,奇迹发生了——周围是
成千上万朵小黄花在月光下闪亮。艾尔伯洛望着那
些花瓣,心里充满了快乐,然后再次闭上眼睛,这
回是永远永远地闭上了。
第三十六章
黎明时分,清冷,起了雾,天色苍白,约许打
了个寒战,不单因为受伤、疲倦,还有已经无法承
受的彻底寒冷。
失去艾尔伯洛的事实有如一块巨石压在心上。
那条龙一直是他的家人、他的兄弟。所有爱他
的人或他爱的人似乎都注定要死。
只剩下萝碧。

萝碧还活着,他必须让自己的思绪集中在萝碧
身上,在她的呼吸和微笑上,然后那份沉重的压力
才会稍减,他才能够呼吸。
在山坡坍塌之后,难民们在阿士垂德的广场废
墟中倒成一团,挤在一起彼此取暖,也生了火来驱
寒。
对约许来说,这一夜是无穷无尽的失望,他一
直希望能再听见翅膀挥动的声音,看到喷出的火焰。
那一定是假的,是个花招,是在开玩笑,当然是假
的,只是个诡计,小龙一定是假装的。也许他们伤
了艾尔伯洛,把他抓了起来,他们会用链子将他锁
住,送到大利加城去关起来,而约许会带着宝剑将
他救出,他们可以击退整个守卫队,然后一起逃脱,
艾尔伯洛伸开那对大翅膀,约许就坐在他背上。
可是,约许同时也知道那是真的,一部分的他
不断骗自己,但另一部分的自己却知道真相。约许
和艾尔伯洛心意相通,就像他的眼睛能看到、鼻子
能闻到一样,约许很清楚艾尔伯洛已经死了。原先
对龙所有的感知,现在只剩一个什么也没有的黑洞。
约许知道世界上再也没有龙了,因为艾尔伯洛已经
死了。
然后一个突然的醒悟使他像浇了一桶冷水似的
僵住了。他一向习惯把那条龙当成大哥哥,因为复
杂的多重记忆使他能以第一人称的口吻来叙述几年
前或几百年前的事,这种习惯让他忘记艾尔伯洛其
实只活了不到两个月,就像一颗流星。约许突然记
起在古精灵文里,艾尔伯洛的意思就是“彗星”。
萝碧哭了好久,她就像她妈妈一样,伤心的时
候水会从眼睛里流下来,鼻子也有水流出来,两眼
通红,眼皮浮肿,就像两天没睡觉似的。约许一方
面仍然觉得这样很奇怪,很不卫生,又很不舒服,
另一方面却也全心希望自己也能像那样大哭一场。
好像这样还不够似的,他又再次感受到杀戮的
恐怖。
曙光照亮世界的时候,食物的问题又出现了。
每个人都很饿,他们带来的孤儿之家空地上大宴的
残羹剩肴早已吃光,阿士垂德的果园不是被砍倒就
是烧毁了,除了鳟鱼之外,什么也没有。这时候,
杜冈河里游满了鱼,银色的鱼鳞在水里闪动,而约
许有一张弓和一把精灵宝剑,可是没人敢去求他。
但他还是察觉了,尤其是孩子们,已经没有办法再
忍受饥饿了,艾尔伯洛说过了,生和死是连在一起
的。
某些事物的死亡能给予其他事物生命。约许再
也听不到他说这些了,再也听不到了,再也听不见
他的鼾声,再也感觉不到他的呼吸,再也没有了,
无论他做什么,脑子里只回响着这句话:再也没有
龙了。
约许把箭搭在弓上瞄准: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了。他是个精灵,瞄准绝不会有偏差,因为他是用
心眼来看的,但每次他都希望射不中,怕他会感受
到鱼临死的痛苦:再也看不到艾尔伯洛展翅飞翔了。
约许看到箭射中了鳟鱼,在心里感到鳟鱼面对死亡
时所有的不安,在那天结束之前,这样的事还得重
复五十次,他要让九十九个人吃饱肚子,一条鳟鱼
只够一个大人或两个孩子或三个幼儿吃。那个伐木
工人跳进河里去把鱼捞上来,只有他和另一个农夫
会游泳,他们得轮流跳进那冰冷的河水里去捞射中
的鱼,还要取回那支唯一能用的箭。
再也没有龙了,再也没有龙了,再也没有龙了。
约许重新张弓射箭,又打到几条鱼,在所有的
人吃饱之后,大家重新起程,走路、打鱼、休息,
三者轮流,最后总会到达瀑布那边。约许记起曾坐
在艾尔伯洛背上飞过那里:再也没有龙了。再一次,
他希望自己能够哭出眼泪来。
他们向前走,他们捕鱼,有人采到一些浆果。
日落之前他们扎营,伐木工人砍下棕树和松树的枝
芽,搭成简陋的小屋,四堆火上烤着鳟鱼,他们走
了一天又一天,很奇怪地,时间和他们的生命似乎
都停顿了,都在等着。
精灵又想起第一次走过这里的往事。他当时躺
在船上,和两个尽量不当他的面吃熏鳟鱼的好人在
一起..这一次的行程要长得多,辛苦得多,也更
累人。
但是他们一定得走下去,秋天就要过去了,随
时可能下雪,那就更麻烦了。
有些路很好走,他们可以沿着小河滩走,有时
却必须爬过很陡又很泥泞的岩石,在青苔上滑倒,
碰到过不去的时候,还得往树林里绕远路,而且还
要小心不能离水太远,以免迷失方向。
突然之间,瀑布出现在他们面前:其实也不那
么突然,因为大水倾注的声音老远就可以听见,但
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令人头晕目眩。水轰然从极高
的地方流下,在有光的地方形成彩虹。大海就在下
面,水天相连的地平线在远方,只有一个小岛,上
面长了一棵野樱桃树,叶子都快掉光了。他们右边
的岩石上,有一处必须跨越湍急的河水才能到达的
河滩,有一条窄窄的阶梯通往很高的岩石,上面刻
着“此处有龙”,部分阶梯已经坍塌,无法修复,而
所刻的字再也不对了..与所有事物、所有人隔绝,
位于无法到达的峰顶图书馆,守着一无用处的宝藏。
再也没有龙了..
约许勉强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萝碧身上,强忍
住悲痛。
此处有龙
再也没有了,永远不再有了。
可是萝碧还在,约许提醒自己,萝碧还在这个
世界上,还有其他人也是,现在他认得所有的人,
一个一个地认识了所有的人,在长期的孤独生活之
后,这是种很奇陉的感觉。
萝碧还在,和他在一起,他一定要一直想着这
一点。
“我们怎么过去呢
?”法可问道,这道壮丽而陡
直的瀑布把他吓坏了。
“我不知道。”约许回答道。
“我们永远也过不了的。”佛佩斯不安地说。
“我们当然可以过得去,
”萝碧很认真地向他保
证,“不可能过不去的,阿士垂德的居民已经从这里
走过了,所以一定走得通。

约许觉得勇气大增,艾尔伯洛不会白白送死,
他们一定能做到,只要他再用心想一想。他四下看
了看,海是蓝的,在他们四周,几近光秃的树枝上
剩下几片艳红色和金黄色的叶子,黑山的峰顶积着
白雪。一定有什么办法。
他却什么也想不到。
“啊,其实并不难啊,只要挖就行了。
”有一个
声音、两个声音喃喃地说。
那两个从大利加城来的矿工,在听过约许所说
的那个奇怪的英雄故事之后,就自称是有礼貌的挖
土人。他们大半辈子只觉得自己不过比野兽好一点,
现在却感到拥有尊严和重要性,有生以来第一次当
众开口说话,还不敢大声说出来。这两个有礼貌的
挖土人爬上峡谷的南边,发现那里不光是有岩石也
有泥土,用树枝当支撑的话,他们可以挖出一条路,
靠着岩石由瀑布下面通过。他们需要一组人把挖出
来的土运出去,还要有几个人在他们手酸的时候替
换一下,另外还要一些木头撑住挖开的地方。
只要每个人都来帮忙,他们就能成功。
第三十七章
半天的时间并不够,整整花了三天,最后每个
人看起来都像泥塑雕像。他们先挖通了泥土,再挖
通了岩石,用磨尖的石头当十字镐,他们的手臂酸
痛,但是看来不可能不成功。
那是一条缓慢、累人,但很了不起的向下通道。
大海就在他们面前展开,瀑布在他们身旁轰然作响,
喷出水雾,空气中充满了盐和桃金娘的气味,还有
固执地长在岩石缝间不怕风吹的野茴香,以及小小
野兰花的芬芳。在他们爬下去的时候,先看到瀑布
下形成的小淡水湖。在海边的松树林之间,是一片
长长的白色沙滩,一边是海湾伸展成平坦的海岸线,
另一边则是屏障般耸立的绿色海岬,不久之后上面
将有小小的灯光在夜间闪烁,布满阿士垂德村的新
房子。
精灵约许没有力气了,也没有新的故事题材了,
于是巡回戏班子拿出了乐器,音乐让正在工作的人
重新有了力量,他们咬紧了牙继续挖下去,一小时
又一小时,一段又一段地挖出路来。
他们一边挖路,一边注意到有一节节烧断的绳
索挂在岩石上,还有朝地平线伸出来的大栗子树下
方也有。想必是阿士垂德以前的居民制造的绳梯,
在他们安全抵达下面后就把绳梯烧毁。
约许的伤口开始愈合,但还没有全好,所以无
法攀在山边参加开路,他留在山上和一些老妇人、
小一点的孩子,还有那些工作完毕休息的人在一起。
有礼貌的挖土人发现有块大岩石太硬,既挖不烂也
移不开,就叫卡拉来找约许下去想办法。约许想起
在一本谈机械的书上看过可以使用杠杆,可是这里
没有支点可以用来移动岩石。本来可以打楔子进去,
将石头裂成两半,可惜也没有缝隙可以插楔子,其
实也没有东西可以当楔子。一阵微风吹起,传来现
在听得更清楚的海鸥叫声,约许不禁为自己的无能
感到生气,于是拔出宝剑用尽全力砍在岩石上,将
石头打得粉碎,剑锋非但丝毫没有损伤,反而比以
前更加明亮,好像因为这一击更强化了。萝碧安详
地看着约许,笑容更加灿烂了,每个人都鼓掌叫好。
往下走的速度很慢,一次一步地,宛如一条长
长的巨蛇,大家都牵着手,以免有人不小心掉下去。
终于抵达下面的时候,大家都既疲累又激动,
静默了好长一段时间,看着那柔和的海浪扑上沙滩。
有的人跪了下来亲吻沙地,有的人则跑过去摸着海
水。
约许第一次闻到海的气息,是在艾尔伯洛背上
飞的时候。就是当时,他意识到触摸海水将使过去
与未来截然划分开来。当你接受海的洗礼后,一切
都将与以往改观。寂静延续了好久,首先动起来的
是孩子们,他们蜂拥到海滩上,为海水的波动而深
深着迷。约许读过六本关于贝壳的论述,就教他们
如何在沙子底下找吃的,于是大家开始边吵闹边开
心地挖掘。
萝碧也蹲在岸边,将手插进柔软而潮湿的沙子
里,沙子哗哗落下,露出手指间握住的一个浅粉红
色大双壳贝。
“我父亲以前常说,贝壳里的东西很好吃,就
算它会思想,甚至可能会写诗。
”她说着就笑了起来,
大眼睛闪亮得像星星一样,约许说迟早会告诉她这
个笑话是怎么开始的。
他们在靠近瀑布下小淡水湖的松林里建设营地,
那是个很好的地点,有很多的水可以饮用,瀑布的
声音和海浪的声音混在一起宛如催眠曲。
有面像墙壁的白色岩石竖立在一块空地上。
约许用宝剑在岩石上刻出“艾尔伯洛”的名字,
先用精灵文,再用现在通行的文字。一小群人着迷
地望着,有些人走得近些,就用手指去摸那些字,
他们问那是什么意思,约许向他们解释了一番。
“很好,”伐木工人说,“这是那条龙的名字,
对吧?那也将是我们国家的名字,我们就叫它艾尔伯
洛国吧!”
然后一个前“大利加”的海关官员说:“再写下
‘任何人在土地上努力耕种的收获都应归他所有,
没有人能夺走’。”
约许小心而清楚地写了下来,一字一句也没改。
如果你为了发言而奋斗过,就有权利让你说的话照
实写下。
在他写完之后,又加上其他人说的话:
不喜欢这里的人可以离开,
如果将来要再回来也没关系。
任何人都不能打人。
你所用的工具以前属于你父亲的,现在就属于
你。
不能把人吊死。
你可以读书。
可以写字。
由海里打捞到的都是你的,不必为此付钱给任
何人。
父母死后,他们最要好的朋友就做他们子女的
父母。
小孩子不必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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