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鲤·谎言

_2 张悦然 (当代)
竹林里的文人们吞着迷幻药企图长生不老,最终自我麻痹,桃花源不存在于现实生活力,只存在五石散所带来的想象力。像秦俑前世今生的传说也带给人安慰,或许灵魂真的不死,或许那些感情并不会像枯叶般腐烂。而在无数的好莱坞电影里,我们已经一次又一次地经历了地球毁灭或者世界末日,骗自己说,这就好像是无数次的死亡预演,当真的毁灭时刻到来时,便不再簌簌发抖。
很多很多年前,恐龙们在一个慢悠悠的下午一起消失,那么很多很多年以后,这个地球大概也会像电影里演的一样,无人生还。如果最后连那堵观音殿背后雕满神仙的墙壁都要倒塌,那么所有的迷幻药,所有的催眠术,所有的灾难电影就成为了一只只千疮百孔的谎言,只是现在,它们还抚慰着我们,找不到地方安放的,灵魂的21克。
所有关于世界末日的电影都是对死亡的提前预习,紧揪着人类那些卑微而迷惘的纤细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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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让地球死在我们手里(1)
文/豆豉
在电影《直到世界尽头》里,亨利的母亲在8岁的时候就瞎了,12岁时遇见了亨利的父亲,父亲此生的唯一心愿就是让母亲复明,于是他成为科学家,带着母亲到世界尽头般的荒芜之地开始治疗,后来母亲看见了,但是她没有告诉别人,这个世界比她想象得丑恶很多,于是在1999年的千禧夜她与这个世界告别。那个晚上预言被预言为是世界末日,但是街道上的人群里,女主角克莱尔哼唱着一首歌:我会记住和你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世界末日,Tom Waits在小酒馆里唱着歌,梦境转换成了视觉,所有人都陷入不可自拔的梦境追寻中,而一切都像尤利西斯的漫游追逐般需要答案和回应。在电影里,最后地球并没有被小行星撞毁,在现实生活中,世界末日也并没有如期到来,始终存在着的,只有我们对于世界尽头的一次次追问,以及对死亡的一次次预演,导演后来拍过一套照片,取名为《地球表面的图画》,一切图像就仿佛《直到世界尽头》的语言成真,早在1999年地球就已经毁灭,四周都是荒漠,高楼大厦上爬满了藤蔓植物,停车场里堆砌着生锈了的甲壳虫汽车,没有人,太阳赤裸裸地照在沥青公路上,寂静的,孤独的,澎湃的。
1999年曾经有一个很大的预言说,地球要被毁灭了,很多电影,很多小说,都在想象着世界末日的到来。而那天会怎样,洪水淹没城市,地面崩开巨大裂缝,天际的帷幕被撩开,病毒蔓延,吸血鬼僵尸们在空荡荡的楼房,街道边,游荡,天空永远呈现出一种被蒙蔽的灰色。小时候看一本叫《世界四十九大迷》的书里提到庞贝古城,想着那些姿态保持完整的尸体灰烬,就会开始幻想岩浆突然炸开玻璃,涌进屋子的情景,害怕到起鸡皮疙瘩,却又感到光芒万丈。童年时代站在自然博物馆里,对着那副完整的恐龙骨架,会浮想联翩,那时候海洋与陆地分开,地球变得温暖而干燥,开花植物出现,食草恐龙们像长颈鹿般,温柔地咀嚼着叶子,再后来它们就都被埋在了地球深处,经历了无数次日月更迭后,骨架被挖出来陈列在破旧的博物馆里。
我们对死亡,对毁灭,对末日,对时光的更迭,始终是存着一颗敬畏之心的,因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知道如果有一天,自由女神像的头落到了大街上,电力消失,僵尸横行,是否还有如电影般劫后余生的可能性。于是好莱坞导演们抓住了这根全人类的软肋,让楼房变成废墟,让病毒蔓延城市,让吸血鬼们爬出坟墓,在路人的脖子上留下一个个齿印,恐怖电脑游戏的噩梦全部成真,有一天打开房门的时候,外面的世界冰冷,布满灰烬,寂静到耳鸣。
所有关于世界末日的电影都是对死亡的提前预习,紧揪着人类那些卑微而迷惘的纤细神经,死亡是什么样子的,死去以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世界尽头是什么样子的,是荒漠么,有没有巨大的霓虹灯或者广告牌呢。这一遍遍的提前预习,带给我们心灵的抚慰,所有的信仰在科技和可口可乐罐头面前,都变得千疮百孔。库布里克的电影《2001:漫游太空》里面,那块矗立在月球上,漂浮在太空中的黑色巨石,代表着人类对死亡轮回和宇宙意义的终极探索,也代表着科学和理性,它使人类获得前所未有的物质繁荣,但同时却需要永远寻找生命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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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让地球死在我们手里(2)
我们得不到答案,便只能在轰轰烈烈的毁灭场景中寻找答案,给心灵一些虚假而不着边际的抚慰,走出电影院的时候,看到外面白花花的日光,或者湿漉漉的霓虹灯,刚才屏幕上的一切就好像一场被惊醒的噩梦,一段荒谬的谎言,我们不知道末日那天是否还会有诺亚方舟出现,到了无数个世纪以后,博物馆里将以什么样的方式,来摆放人类的骨架。
前阵子热播过的美剧《太空堡垒卡拉狄加》里的假设是,最后一批人类被困在飞船上,寻找那枚传说中人类最后的家园:地球。在飞船上依旧有总统,也有爱情,只是没有活生生的蔚蓝色天空,没有春天的柳絮,或者冬天,结冰的河面。与人类的对立面,拥有独立思想且可不断复制的机器人──塞隆人,对比起来,人类的生命如此有限,脆弱,多疑,且感情用事,他们在茫茫宇宙中跟无处不在的死敌周旋,还要面对物资的紧缺,敌人的渗透,派系纠纷,绝望,无力,孤独。印象最深的是,当出现派系纠纷时,有小组织私下处决他们判断下的罪人,而处决的方式是将舱门打开,人就消失在了茫茫宇宙中,被抛弃在绝望孤寂的星云间。迷惘,恐惧,之前所有的时间,所有的过往,爱或者恨,都是虚幻。
当然最后他们并没有找到传说中那个美丽的蓝色星球,在所有相类似的故事里面,未来的地球都一定已经面目全非,核爆,辐射,水污染,那颗星球一定就好像是粒蒙着灰尘的核桃,没有好的结局,对于死亡和毁灭的话题,人类总是悲观的,仿佛只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就会无敌,就不会从心灵上被摧毁。
另一部令我无法忘记的灾难电影叫《迷雾》,是斯蒂芬?金的小说改编的。一座安静秀美的小镇被一场浓雾在瞬间笼罩,最后男主人与他的儿子被困在了超市里,而浓雾里是未知的巨大生物,狠狠地撞在玻璃上,蒙蔽在雾气里吞噬脆弱的人类生命。当洪水猛兽扑面而来的时候,信仰危机就暴露无疑,每个人都要寻找那块库布里可的黑色巨石。那些信仰自己的人,比如说《迷雾》里的黑人邻居,带着一群人走出超市,结果身体被撕扯成两半抛回来。巨大的昆虫吐着粘稠的体液将人类的自信全部摧毁,于是疯婆子就胡言乱语地在超市里建立起了邪教崇拜,有句台词说:“你只要能把人吓到一定的程度,让他们干什么都行,他们会投靠任何能给出解决办法的人或者东西。”信仰他人软弱,信仰上帝歇斯底里,信仰自己带来灾难,最后人们坐在夜幕降临的超市里,用手电筒照着外面被浓雾笼罩的未知世界,一切都在渐渐消失,生命力,爱,勇气,他们所能够做的只是些微渺的事情。
后来男主角带着三个人坐吉普车开进迷雾,人们最后的信仰是,面对毁灭,无论怎样都要做些什么,而最后,吉普车的油用完了,看来并不只是他们的小镇,而是整个世界都被蒙在了迷雾里,他经过自己的家,看到苍白的妻子被蛛网束缚着,死了,巨大的外来生物穿梭于那些熟悉而灰黯掉的景色间,彻底地失去了被拯救的希望,孤独,此刻的孤独是人类弱小生命力的极致孤独,孤独到决绝,只能举枪自杀,最后还少一颗子弹,男主角自己无法去死,只能在迷雾间声嘶力竭地咆哮,哭泣,等死。
等到最后,却是迷雾突然散去,穿着防护服的军队开着卡车,将被围困的人救了出来,卡车上轰隆隆地开过这片灰色荒漠般的小镇,车上每个人的眼神都是漠然,隔绝。在世界末日到来前,希望,就已经被摧毁。
《寂静岭》的结尾处,母亲带着女儿,杀怪,逃亡,疲惫不堪地开出那片没有声息,灰白色的山谷,却再也无法回到自己的世界去,屋子还是那座屋子,景致依旧沉默,只是世界已经被隔绝,电话线的那头永远是电流的沙沙声,爱过的人已经消逝,美妙的生活都变成灰白色的场景。于是有的时候不免会想,作为一个卑微的人类女孩来说,到底是死在世界末日比较可怕,还是作为一个世界末日的幸存者更令人害怕。
1999年的最后一天,其实大部分在街上唱着歌,放着烟花的人都忘记了那个有关世界末日的预言,他们就跟《直到世界尽头》里的卡莱尔一样,在人群里唱着美好的歌,灾难电影里面,所有的欢腾都是假象和谎言,而在生活里,欢腾却依然像卡莱尔唱的歌儿一样:我会记住和你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那年我们尚在念高中,有人去外滩游街,有人在书桌前的小纸条上写下新年愿望,或许是考上重点大学以及谈一场恋爱。尽管在心里预演过无数次末日情景,可是没有人愿意相信,第二天一切就都不复存在。
第二天地球没有毁灭,直到现在。
当永生的幻觉破灭以后,但愿那些在夏日柳树下锻铁的美好时光能够悠长而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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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丸桃花源
文/ 李佳怿
如果像美国60年代的嬉皮时代般,有照片,录影带和音乐作证,那么中国魏晋时期的放纵一定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些隐居在竹林里面的文人,几乎就是一群浪漫而放浪的疯子,他们赤身裸体,狂饮烂醉,酗酒,嗑药,做爱,爱与绝望都是如此地剧烈。浪漫主义永远只会在黑暗的环境下发芽,抽枝,发疯般地蓬勃生长起来。尽管在两千多年前没有绘着花朵图案随便乱开的大巴士,流苏,摇滚乐,喇叭裤,漫山遍野的大麻地,避孕药,与60年代美国战后迷惘和幻灭的一代相比,魏晋时期则是灰蒙蒙的黑暗时期。战争始终没有停止过,瘟疫流行,西晋灭亡,东晋懦弱,八王之乱互相讨伐,世界已如一潭污浊死水,大约只有让自己终日处于迷幻状态,才能够虚度过这无以打发的人生。
其实生生死死在魏晋竹林名士们的眼里也算不了什么,在酒精的作用下他们几乎就已经触摸到了极乐。那个土木形骸的始祖刘伶,曾经坐在一辆马车上酣饮不止,并且在身边放了一把锄头,对那个战战兢兢的马夫说:“死则葬我。”但尽管如此,他们也嗑那些传说中的长生不老药,但并非像派了800个童男童女去蓬莱仙岛寻找灵药的秦始皇般,想要像个标本般永远地活下去,而只是想要躲避,躲避在自己的幻觉里。
长生不老药的故事从嫦娥起就有了,“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如果日后无尽黑夜里,只有一只捣药的兔子相陪伴,嫦娥大概是不会偷偷吃下那颗该死的灵药的。后来直到唐代,白居易和李白们都还对长生不死药抱着一丝的希望,晚年的白居易看到韩愈、元稹,杜牧等人都纷纷因为嗑药而死,才终于感到永生的破灭,还在《思归诗》里记了一笔。
尽管如此,长生不死这个幻想却永远美妙,那时候人们对长生不死的愿望不是仅仅苟延残喘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而是成为庙里面画在墙上,供应在莲花台上的神仙,能够在云朵间行走,从此脱离一切战争,疾病,没有悲伤和痛苦,没有死亡所带来的分离,没有欲望,到处都是静谧的光芒。
于是在魏晋时期,虽然人们不再向秦始皇那么疯狂地寻找仙岛和灵药,道士们却各自在家里生起了小炉子,那抹他们眼中的三味真火并没有能够练出一丸将人带去桃花仙境的灵药来,或许只是温暖了一番他们孤独哀伤的心灵,带给他们乱世里面的一丁点儿希望,没准吞了下一颗丸子之后,眼前的风光就变了。在科技还没有发展到能够探知生命期限的时候,人们对于生命总是怀着诗意而浪漫的好感。
冬天里,那些穿着宽松袍子的道士们打一把小扇子端坐在各自的炼丹炉前面,念念有词,时光流逝,毫无知觉。与清朝民国时代那些抽着水烟吐泡泡,面孔蜡黄,骨瘦如柴的猥琐鸦片鬼比起来,这幅场景肯定要更梦幻迷离。
在当时所有能够嗑的药里面,最有名的就是魏晋时期广为流行的五石散,这种药就是石钟乳、硫磺、白石英、紫石英、赤石脂这五种药石另外配些其他药做成的。从书上看这种药很好,药性猛烈,说不定能够成仙,但不是人人都可以吃的,吃了以后需要洗冷水澡,穿宽松的衣服,散步,来挥发药性。这就是为什么那时候的人们赤身裸体,寻欢作乐,并非完全是一场酒神的派对,还因为他们必须穿宽松的衣服来散热,并且五石散让他们的皮肤敏感,很容易磨破,就干脆连鞋子衣服都不穿了。鲁迅在文章里面说过:“我们看晋人画像和那时的文章,见他衣服宽大,不鞋而屐,以为他一定很舒服,很飘逸的了,其实他心里很苦。”《世说新语》记载过这样的场景,王恭批着宽大的鹤氅,在小雪时节披于肩膀,在街道上踱步,路人看见之后都觉得非常惊艳,说他是神仙。但其实想到鲁迅说的,他们嗑药后皮肤擦伤,不得不轻裘缓带,而且只能穿旧的衣服,导致他们常年不洗衣服,衣服上面生出很多虱子来,这鹤氅在魏晋时期非常流行,却简直就是张爱玲笔下那件华美的袍子,抖一抖就抖出很多无奈和哀伤来。
那时候嗑药的都是些时髦的名士,他们赤裸着行走在街道上,平民百姓便纷纷效仿,导致那时候整个世界看起来都是癫狂的。到后来在所谓药力的作用下,一切纲常伦理都被抛弃,审美压倒道德,西晋的时候,贵族们常常举办性爱派对,脱光衣服嗑药喝酒,交欢侍女,彼此观摩。
《太平广记》里记载了一只笑话说,有一个穷书生躺在闹市之中,转辗反侧,大叫热得受不了,围观的人问他怎么了,他说我石发。于是别人又问你什么时候服的石,现在石发,他说,我昨天从市上买米回家,米里有石子,我今天吃了就石发了。这么说来,当时嗑五石散也是在是一种时髦侈颓的标志,甚至就连吃石散的痛苦也成了很多穷苦之人的追求和体验。任何一种风流背后一定有痛苦,风流学不来,痛苦更无从体会,想来那些披着鹤氅在小雪时节行走的王恭,那些在竹林里饮酒作乐的文人,自诩着别人所感受不到的痛苦和快乐,从精神上一定是可以得到肥皂泡泡般的优越感,这远比嗑药饮酒本身令人感到陶醉吧。
嵇康锻铁据说就是出于嗑药后发热的需要,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晋书》中的那段描写就显得非常动人了,“宅中有一柳树甚茂,每夏月,居其下以锻”。想象那些漫长的夏天,嗑了药以后的人在茂盛的柳树底下打铁,纹丝不动的风,铿铿锵锵的打铁声,药物所带来的迷幻作用,是会带给受挫的内心以无穷的抚慰,仿佛可以远离纷争,远离梦想和包袱,就过一过采菊南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
后来有人说陶渊明的桃花源就是一颗被扩大了的吾石散,其实这话也可以反过来说。实际上古诗十九首就已经道出了古人服药的道理,“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万岁更相迭,圣贤莫能度。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不单单是魏晋名士,所有的人都逃不出生老病死的循环,于是所需要的或许并非是一丸仙药,而只是一丸桃花源。当永生的幻觉破灭以后,但愿那些在夏日柳树下锻铁的美好时光能够悠长而浪漫。
不用致幻的颠茄,不用水晶球,连接前世今生的密码和咒语,只需要苍老而令人心碎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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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粱一梦,绕梁三日(1)
文/鹿节日
在网上流传着一段催眠的mp3,据说已经有很多人因此看见了自己从前的经历。有男人说自己仿佛是来到了罗马,在街道、集市里徜徉,路边有土豆、西红柿以及放在木头笼子里的猫出售,最让他惊讶的是,他在人群中认出一个脸上长满络腮胡的罗马男人,那是他从前的养父。有女人说自己的前世是个吉普赛舞女,黑色如藻的长发里插着玫瑰花,作为城中最美的女人,每天都接受人们艳羡的目光,在达官贵人的厅堂里跳舞。还有人说自己的前世是一只小狗甚至一株宁静的植物或石头。
尽管有这些看似成功的先例,但更多人是不相信这种说法的。虽然他们也许相信催眠会唤醒你的创伤记忆和隐蔽情结,却忍不住怀疑那些前世图景是不是掺杂了个人想象与暗示。有的人就直接发问了,这一切难道不是梦吗?
对这部分人来说,前世今生、六道轮回就像飞碟、哥斯拉、上帝、神农架雪人、2012年地球末世论一样,是些让人感到模棱两可的东西。这也代表了众多观望派的想法。
《创世纪》第一章第三节,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我们相信光,是因为亲眼看见了白昼与黑暗。假如有被严密证实了的前生,或许能换取怀疑者的信任。
一个蛊惑人心的例子发生在英国。六岁的格拉斯哥小男孩卡梅伦?兰姆总是口口声声谈论着自己的另一个母亲和远在巴拉岛的旧家,在他一次死缠硬泡后,母亲终于带他去巴拉岛寻访,果然找到了孩子口中的海滨白房子,房子里也确实有三个洗手间,并能从房间里看到海景。这证明了孩子不是妄想症。后来,卡梅伦的母亲回忆说:“当他还是个婴儿时,就已经会叫爸爸妈妈,而且他嘴中冒出的第三个词,就是‘巴拉岛’。当他长大一点后,经常会说:‘我曾是一个巴拉岛男孩。’或‘妈妈,在我来这儿之前,我曾在巴拉岛住过。’”英国电视五台把卡梅伦的经历拍成了纪录片《这个男孩以前活过》,可以在Youtube上看到。
另一个故事来自前世今生学科的名著《二十案例示轮回》,作者是研究现代轮回理论的专家伊安?史蒂文森。印度女孩丝婉拉塔三岁时突然记起了自己前世的丈夫和儿子,并且回忆起很多细节,例如白色房子的家,屋后是个女子学校,屋前是铁路,从屋内能看到一个石灰的锅炉;例如家里有辆摩托车,自己叫做拜雅,死于喉咙痛;等等这些都被她当时的父亲记录下来。七年后,在一位热心教授的协助下,经过双方家庭的互访和相认,十岁的丝婉拉塔被证明确实是百多英里外那户人家的妻子和两个男孩的妈。
故事之外,史蒂文森有一个重要的观点是,他认为儿童在两到四岁之间能保存清晰的前世记忆,七八岁以后这种记忆就会衰退。这也许可以解释为什么两个例子中的主角都是小孩。史蒂文森还认为人身上的胎记就是前世伤痕,他讲人在轮回当中,如果前世是被刀刺杀的,或是被子弹打死的,或者被灼伤致死,伤口以及受伤那个部位,往往会在后世身上留下明显的印记,即一出生就会有胎记或带有先天缺陷。
尽管前世今生之说每每以一副神秘莫测的面孔示人,但其实我们从小就不陌生。翻过很多遍的《西游记》中,唐僧就是金蝉子的转世。贾宝玉和林黛玉也是一个由神英侍者、一个由绛珠仙草变来。甚至我们还在历史书里读过羊祜的故事,这也是枚催泪弹。长大之后,又多多少少会看李碧华,再不济也看过电影版的《胭脂扣》。虽说有时候看着看着也会觉得怪力乱神,毕竟身边没一个人亲身体验过,但架不住很美。故事很美,或者感情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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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粱一梦,绕梁三日(2)
大部分依托前世今生模式的这些虚构故事,使我相信,人们对转世的信仰与其说是对生的崇拜,不如说是贪恋生的附带品——多半是感情。撕心裂肺的隔着阴阳两界的情人,《星语心愿》如是,《人鬼情未了》如是,《时光倒流七十年》亦如是。
但有时候也会发现,相信人有前世,有轮回,灵魂不灭,生命信息永流转,其实还不如抱个长生不老的幻想。因为秦始皇、徐福炼仙丹,还能图个实在,最后哪怕毒死了也痛快。而妄图下辈子重新托生,或回到过去,从而纠正旧世界的人,只是把希望建立在海市蜃楼上,除了证明了人的虚弱、无力,前世今生也化作一场伤筋动骨的自欺欺人和自我抚慰。《大话西游》中的白晶晶一见至尊宝就来一句“臭猴子,你以为变成人样我就认不出你啦!”并没有唤醒失忆的对方,不过两人在正牌世界里倒过得甜蜜惬意,当时空弯曲发生错乱之后,纠葛情仇也陆续开场,几乎没有人不受重创,至尊宝没有从过去救回白晶晶,又看着紫霞眼睁睁死掉,到头来月光宝盒不是成全爱情的利器,却制造了一场猴子捞月。
前世今生之说也从来不单是东方的产物。基督教出现前,西方就一直有相信轮回的传统,像毕达哥拉斯和柏拉图都是转世论的信徒。甚至早期基督教中也曾有轮回之说,直到公元五五三年,《圣经》学者奥利金受到公开谴责,才开始了迄今近一千五百年的反轮回转世之火。但随着二十世纪宗教教条主义的衰落和多元文化的兴起,转世论已开始在西方回流。
一九九二年,科波拉在他那部充满鬼火与历史剪影的《惊情四百年》中,借华丽的吸血鬼伯爵一角,坚定不移地散播了一种对转世论的笃信意味。喧嚣与骚动的伦敦闹市街道,背井离乡的德古拉伯爵躲在一隅,小报童正在吆喝因他而起的头条新闻,前一晚随着他的降临,最强烈的风暴被唤至英国,狼人胆大出没,动物园的凶兽因着诱惑也都挣破围栏,但是他心底却肆虐着比那海浪还要强烈一万倍的波动。此刻他戴着高高的礼帽,古典的圆形墨镜,盯紧内心不安分的来源——他四百年未见的妻子,原来的伊丽莎白,现在的米娜,并悄悄向她低语,“看我,看我,现在。”
在电影院里,他颤抖的声音穿过翻滚的时间和蒸腾的历史烟雾向她表白,“我跨过时间的瀚海来寻你。”是世界上最坚贞的爱情誓言,与几个世纪前她为他殉情时留下的片语遥遥呼应,“我的王子死了,没有他生存毫无意义,但愿在天上能够相逢。”不同的是,她辗转流离,早已喝过百转回肠的忘川水,而他怀抱着对她的祭奠,成为不见天日的活死人,众人皆欲杀之的嗜血怪物,如果她见他爬在地上苟且偷生,想必会恸哭失魄。
不用致幻的颠茄,不用水晶球,连接前世今生的密码和咒语,只需要苍老而令人心碎的爱情。
这部电影无论看多少遍,却永远都记不得德古拉是怎么死的。也许是不想记住喷出来的血染红他的脖子直到人中,以及金色戏服,衰老和垂死令人飙泪。米娜伏在他的尸体旁,就像四百年前,他出征回来伏在她的尸旁,是种角色对换。令人一直耿耿于怀的是,薇诺娜?瑞得之于德古拉王妃过于小家碧玉。所幸,在这个故事里,前世今生到底没变成只中看不中用的精神糖果。
还有一种现象跟前世今生看起来关联挺紧密的,叫似曾相识,学名写作Déjà Vu。它应该在大多数人的生活里都曾发生过,比如,突然就觉得来过某地,突然就预知到对方将要说出口的话。《黑客帝国》中,尼奥也曾经接连两次看到同一只黑猫在同一地点经过,惊讶地喊了声,Déjà Vu。尽管爱败兴的科学主义者从生理学上找到的解释是,海马体不正常放电,导致大脑将正在发生的事件错误地判断为已经发生过的。但这仍然比被说滥了的缘分显得神气。
尽管Déjà Vu也没法证实前世的存在,但无法证实不代表不存在,就像人们曾无法接受地球是圆的、就像上帝总无所在又无所不在,如果你看了根据卡尔?萨根原著改编的《超时空接触》也许就会明白我的意思。
其实所有前世的画面都是出现在梦境里面的,而太多的转世传说也好像是一场用情太深的梦,一切都无法被证明。如若人生在世真的是往复循环用不停止,不免从心底里感到疲惫,原来死亡也并非是尽头,这一世遭遇的悲伤到了下一世也不一定能够了结,眼泪是掉不完的,情感会浓缩成一枚心脏里面的记号,醒来时或许会觉得只是黄粱一梦,而持续不断的压抑与悲哀则就这样,无法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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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眼丘比特
文/鲤编辑部
大概永远都没有人能够理直气壮地站出来解释爱情,就连丘比特或许也是盲目的,并不知道自己射出去的剑,是否真的洞穿了心脏,还是只是变成了一件挂在圣诞树上的装饰物。
我们从小被各种故事喂养,以为爱情就是王子战胜恶龙,烧死巫婆,吻醒公主,或者就是社交舞会和往来情书,就是眼泪,欢欣,心脏的缺血疼痛。后来才知道两个人从此幸福地永远生活在一起是一只多么大的谎话,只有被丑陋的现实恶狠狠地伤害过一次,才知道肥皂泡的破碎是如此轻易。就连过去拿来看作恋爱成长手册的奥斯丁小说,也在读懂的那天才突然发现,奥斯丁教会我们的不是精致的下午茶和绣花手帕上刺着的名字,而是一把握在自己手上的牌,不同的财富和地位就决定着不同的命运。如若在婚礼上发现所嫁之人并非少时梦想,会不会顿生噩梦惊醒时的悲痛感。
最后只能默默希望被丘比特扎穿心脏的爱情依然存在,这虽然像是弥天大谎,但还是慰籍心灵。关于《失乐园》里描述的那场凛子与久木的爱情,但愿直到中年时,疲惫的心灵还能够相信。
词条解释
王子与公主:
只有王子才能与公主在一起吗?小矮人们与白雪朝夕相处,用情之深全然不亚于王子,而最终白雪却选择了仅有一面之缘的王子。是因为他英俊,富有、有权有势?我们不得而知,也永远不想知道。
幸福:
在经典童话的世界里,没有疯癫骑士堂吉诃德,没有忧郁王子哈姆雷特,只有最最纯洁的少男少女,以及邪恶却单纯得傻气的反派角色。幸福的男人和女人从来不必为养家糊口而疲于奔命,也不会因性冷感而婚姻不和。
后来,他们永远地生活在一起:
“后来”以后是什么,后来有没有婚变、政变、暗杀、亡国,后来有没有变成皱巴巴的老头和老太……诸如此类不再美好的“后来”,就如同某种禁忌,会叫人下意识地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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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偷走的美人鱼(1)
文/幻
06年在报纸上看到过一则新闻,说是丹麦政府因不堪忍受游客与肇事者对小美人鱼雕塑的破坏,决定将其从哥本哈根的港口向深海迁移,以达到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效果。据不完全统计,小美人鱼雕塑在1913年完成后,曾数次遭遇肢解。1963年她首次被偷走了头部,人们不得不依照原型安上一个仿制品。1984年她的右臂消失了,事后也进行了替换。此后小美人鱼的脖子上又出现伤痕,险些再次被盗。1998年她的头部被第二次砍下,但后来被找到并重新焊上。此外小美人鱼还遭到各式各样的破坏,尤其是屡屡被泼油漆,有一次更是从头到脚被漆成了粉红色。
这样算下来,在港口晒着日光浴并暴露在危机之中的小美人鱼已经95岁了,而离安徒生发表《海的女儿》也已过去171年。
在西方古典题材的画作上,经常可以看到美人鱼原型的身影。她们成群结队从海浪中窜出,把赤裸光洁的身躯灵巧地搁在船舷上。画家并没有刻意表现肉欲,但塞壬们却依旧满盈诱惑。这些希腊神话中美艳的水妖只须轻启朱唇便能使水手们迷航。她们致命的歌声同海水一样,有着横扫一切的力量。安徒生对神话作了一次颠覆,为处在邪恶一方的水妖注入了善良又纯粹的灵魂,并夺去了她诱惑的武器,促使这则童话变作彻头彻尾的爱情悲剧。
然而小美人鱼的故事有一个要命的谎言:一见钟情。最美丽的人鱼轻易地爱上了王子,而王子又轻易地爱上了邻国那“曾经救了他”的公主。好像爱是一件如此容易的事,女孩子不需要刻意表现,男孩子不需要苦苦追求,只剩下小美人鱼的强颜欢笑和王子的念念不忘,以证明这是货真价实的爱情。
可是王子说,哦我的哑女,如果我再不能遇到那救了我的少女,我就同你结婚。
多么苍白与无耻的承诺。在爱情的博弈中,我们往往既舍不得现有的,又憧憬着更好的。在用谎言麻醉对方之前,谎言往往先被用来麻痹自己,以博取良知上的一丝安宁。尤其是在现今这利己主义横行的时代,小美人鱼的为爱牺牲多少显得有些傻气,这个理想化,极富人性色彩的角色只能成为某种卫道士的象征。
尽管大多数童话都讲得煞有其事,但小美人鱼的结局显然是文艺手法上的形而上。在高桥留美子的画笔下,人鱼拥有永恒的生命,她们饲养人类,分而食之夺其美貌。神话故事也告诉我们,这奇妙的生物远远比人类来得长寿,只有少数英雄才能逃过她们诱惑的圈套。人与人鱼,这两种异族之间根本不可能拥有真正持久的爱情:当一方老去或死亡,另一方依旧年轻;人类自私且贪婪,却柔弱又无能。寿命与力量的不对等太过于悬殊,它是一道罅隙,深埋在故事的浮冰下。
日后迪斯尼将小美人鱼搬上大萤幕时,把结尾改成了王子与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如果说安徒生的版本还带有爱情寓言的性质,迪斯尼算是把它改成了彻头彻尾的童话。
香港作家林超荣的《王子爱上美人鱼》,同样是王子被美人鱼救起,一旦将其放到现代背景下重新解构,立马就显现出别样的荒诞与真实。王子终于与人鱼相爱,却苦于无法顺利交合。无奈归无奈,法师还是给出了解决之道:两樽爱液。红色,美丽的人身和鱼之下体;蓝色,人之欢娱却丑陋的鱼之头颅。一道不可兼得的性爱与爱情之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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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偷走的美人鱼(2)
故事的结局是,王子将红色的爱液洒在了人鱼和自己身上,和美人鱼结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这个故事教训我们身边的情侣:既然不能改变对方,唯有改变自己,让下半生可以一起疯狂。”
岩井俊二的《华莱士人鱼》也写到人和人鱼的交合。他创造出“黏合”的交配方式:“躯干从肚脐往下的部分被吸收进人鱼少女的下腹。”还有,“满是血的床铺,散落的手和脚。”不能说是做爱,这等惨烈的方式,只能称作交配,如同螳螂,或者黑寡妇。
抽离了童话的设定,很多时候我们不得不直面现实的残酷。在经典童话的世界里,没有疯癫骑士堂吉诃德,没有忧郁王子哈姆雷特,它的舞台上只有最最纯洁的少男少女,以及邪恶却单纯得傻气的反派角色。幸福的男人和女人从来不必为养家糊口而疲于奔命,也不会因性冷感而婚姻不和。世俗的生活逐年蚕食掉年少的幻想。我们离天真越来越远,最终变成了一个被曾经的自己所不齿的人。我们以为爱可以持久可以永恒,最终却竟是渐行渐远。
还是庄子直击问题的核心: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我们太习惯于经典童话所灌输的王子与公主的模式。比如公主深情一吻,青蛙变作王子;王子深情一吻,公主死而复生。很多很多年后,《怪物史瑞克》终于完全颠覆了这一传统。为什么非要变得完美而高高在上,却不能变得粗俗却实实在在呢。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哪有什么高下之分,区别不过是各投所好。只要两人真心相爱,纵使变作怪物又能如何。现实中毕竟没有童话里那般精致的生活,像史瑞克和奥菲娅这样的绿色怪物,才真正贴近每天忙忙碌碌平平庸庸的你我。
又仿佛《黄真伊》中的片段。地位低贱的家奴爱慕着黄家小姐,却最终无可挽回地伤害了她。“如果不能越过身份的障碍去到小姐身边,只有让小姐降低身份来到我身边。”
爱是身不由己,自私又绝望。可是童话不能告诉你这些。它为孩子们造梦,并不会挑明梦境本身亦是冷酷仙境。我们不妨重新审视一下白雪公主。回想一下,当白雪走投无路逃出宫殿,是谁接纳了她,给她屋子住,使她不至于饿死在森林之中?是谁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她忠告,把她从危难中解救出来?又是谁那样深深爱着她,因她的死而悲痛欲绝,甚至打造出水晶棺材,只为保存她的容颜?小矮人们与白雪朝夕相处,用情之深全然不亚于王子,而最终白雪却选择了仅有一面之缘的王子。是因为他的英俊?富有?有权有势?我们不得而知,也永远不想知道。
童话一旦与现实接轨,它的魔力就消失了。
所有小女孩都羡慕过灰姑娘、白雪公主,梦想着王子的莅临,即使他不骑白马,也不踏五彩祥云;所有的小小男孩都希望自己就是坚定的小小锡兵,历经千辛万苦回到心爱的芭蕾少女身旁……后来我们知道童话不过是些美丽的骗局,但我们所有人,却又多么喜欢这些显而易见的谎。
“后来,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看着王子和公主一路过关斩将,战胜邪恶,修成正果,我们也为他们松一口气,欣慰地看到一个美满结局。“后来”以后是什么,当王子和公主变成了国王和王后,有没有婚变、政变、暗杀、亡国……或者“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抑或是王子和公主顺利终老,最终变成皱巴巴的老头和老太……诸如此类不再美好的“后来”,就如同某种禁忌,会叫人下意识地回避。我们都明白一个好结局是多么重要。这个世上好结局已经那么稀少,谁也不忍心再去破坏掉,哪怕它只是一个童话,一则谎言。
就如同袁枚的感叹,自古美人如名将,不得人间见白头。现实太冷酷,所以我们才需要童话来温暖人心。像是小女孩在冬日的划亮的火柴,你明知那是虚境,却还是渴望看一眼,再看一眼,直至融进它柔和的橘光。童话告诉我们的故事那么美,美到不忍怀疑,让人始终对真善美充满希望。如果说童话都是谎言,那我宁愿相信它是一种伟大的善行。
理智常常更优先于情感,这样情感才有起飞和降落的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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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斯丁的择偶教科书(1)
文/黄晖菁
无论从调查统计,还是从电影作品,或是从现实生活中看,奥斯丁的书迷大都是女性。只有女性才会对由舞会、下午茶、钢琴、花边、裙子、书信、流言蜚语、闲聊八卦堆积起来的一部小说痴迷,更重要的,正是女性,尤其对爱情痴迷。
奥斯丁笔下的女主人公们,穿梭在各式各样的客厅,跳跃着不同的舞步,漫步在英格兰各郡的草地上,展开不同落款的信纸,与闺蜜、姐姐或亲近长辈倾心长谈……她们的世界虽然也免不了世俗愁烦之事,但生活的一个最主要的内容,却总是和爱情有关,确切地说,是和嫁人有关。在她们出嫁之前,嫁人作为一个终极话题,有时静止得像空气,呼吸其中浑然不觉,有时刮起微风,让人心神激荡。
这样的生活内容,让女人爱不释手。更何况,历经百转千回之后,总有一个圆满的婚礼等在最后。不独如此,小说中随处可见的英式贵族生活细节,起居室、壁炉、藏书室、宫廷舞、屈膝礼、纱裙、绣有姓名首字母的帕子、马车、家庭教师、树林、草地……都散发着人与自然和谐时期美好物质的迷人魅力。
这么多年过去了,达西先生依然是无数女性的梦中情人,伊丽莎白依然是无数女性羡慕的对象。而奥斯丁的小说,依然是择偶社会学的教科书。
一旦家里有了成年的女儿,做父母的就要开始操心。有条件的就在自己家里举办各种聚会,没条件的也要送女儿出门远游一番:或去海滨度假胜地洗洗海水浴,或去城里的有钱亲友家玩住几天。只有这样,才有可能遇见合适的男人。所有的择偶过程,都从社交场合开始。社交场合便于以财富和地位定位一个人。
因此,每个男主人公出场,都要不厌其烦交代清楚他的身家背景:是否继承人,年入多少,有几辆马车。每个女主人公出场,她们父亲的收入和地位,也要进行一番说明。社交场合就像一个大牌桌,每个人进去时候都握着一手牌,不同的财富地位就是不同的牌,决定着不同的表现、遭遇和结局。
英国学者H?.沃尔波尔(Horace Walpole)说,这个世界,凭理智来领会是个喜剧,凭感情来领会是个悲剧。在一个以等级、财富为择偶标准的社会,可能会出现很多爱情悲剧。但是奥斯丁的笔下,等级和财富却并非就是爱情的对立面。等级能够保证趣味相投,财富能够保障生活无虞——这些都是健康爱情的土壤。
等级是个大背景。《爱玛》是奥斯丁小说里最特别的一部。男女主人公门当户对,两家人是世交,也都是乡里望族,爱玛的姐姐还嫁给了南特利先生的弟弟。小说里的戏剧冲突,全都来自与爱玛的乱点鸳鸯谱。爱玛一心撮合赫蕊埃特与牧师,这让牧师深感侮辱,因为赫蕊埃特不过是个身分不明的私生女。牧师追求爱玛,同样让爱玛感到恼羞成怒,不仅因为他鄙弃自己的好友,还因为他竟敢对自己起念。而赫蕊埃特在爱玛的开发之下,后来竟对南特利先生起了爱慕之意,这对爱玛不啻于一记惊雷。她发觉自己让赫蕊埃特走上了歧途,而且走得太远了,同时也才发现自己对南特利先生的真实情感。而赫蕊埃特最终也被证明更适合与她阶层接近的农场主罗伯特。
财富是硬道理。社会地位高低是相对的,远没有财富那么直接、一矢中的。奥斯丁笔下的圆满爱情,必然是理智与情感相结合的,必然是物质和精神双保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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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斯丁的择偶教科书(2)
单有理智,只考虑物质需求,不考虑感情,并不可取。《傲慢与偏见》里的夏洛特选择嫁给愚蠢刚愎的柯林斯先生,获得了她想要的小康之家,但她更愿意劝丈夫经常进行室外活动,由此可以避免经常见面。《理智与情感》里,负心汉威洛比为了富家千金抛弃了自己真正爱的玛丽安,一辈子都避免不了家庭的争吵和内心的追悔。
单有感情,没有可靠的物质基础,也不被看好。《劝导》的女主人公安妮虽然和温特沃思上校真心相爱,但在男主人公发迹之前,作者仍然安排了两个人的分手。假若温特沃思上校没有发迹,假若两人没有重逢,那么安妮可能会怀着逝去的爱情孤独终老。韶华渐逝的安妮曾后悔当年没有顶住家庭压力选择爱情,这也可能是奥斯丁基于自己人生经历的一个感慨,然而人生无法重来,无论是作者本人的还是安妮的。作者给了女主人公一个现实没有发生的结局:让男主人公拥有了财产,并且依然爱着她。最终,还是爱情和物质的圆满结合。
爱情和物质圆满结合的最佳典范,自然是达西和伊丽莎白。达西的魅力,不只在于他的正直善良、宽容深沉。他的英俊外表,他的巨额财富,他的门第权势,都使得他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黄金单身汉。妈妈们只要知道他年入一万英镑,就已经认定他是一个乘龙快婿。若不是因为他傲慢难处,会有更多的年轻小姐围绕在他身边。面对这样条件优越到强大的求婚者,伊丽莎白虽然听从自己的内心拒绝了,但是那些优越的条件却并非没有一点打动人的作用。当伊丽莎白亲眼看到宏伟壮丽的彭伯里庄园时,也难免虚荣地想,如果当时接受了达西的求婚,那么她现在就会以女主人的身份在这里接待舅父舅母了,而不是作为一个观光客,装作陌生人的样子,听管家太太夸耀自己的主人。甚至连狷介孤傲的班纳特先生,面对女儿的这样一位求婚者,都说出了“像他这样的贵人,只要蒙他不弃有所请求,我当然只有答应”。
那句著名的开篇语“一个有财产的单身汉,必然需要一个妻子”,其实也可以解读为:一个要娶妻的单身汉,必须拥有一份财产。并非每个人都像伊丽莎白那样好运,遇到一个富甲一方的对象,但至少也得有一份能够维持小康生活的产业。在拥有这样的产业之前,婚礼永远不会举行。《理智与情感》里,爱德华由于和贫寒女子露西订婚,被母亲取消了继承权。值得注意的是,两人订婚多年,一直隐瞒,除了男方日益发现择偶的草率之外,还因为男方尚未继承家产,无法成婚。在埃莉诺的引荐下,布兰登上校向爱德华提供了一份微薄的牧师产业。婚礼虽然能够举行了,但贪慕荣华富贵的露西却甩掉了失去继承权的爱德华。埃莉诺不但重获爱人,连几乎现成的婚礼都在等待她,就像从天而降的幸福。
通过继承、庇荫或自我奋斗,男方可以获得择偶的物质前提。而女方物质基础差一些,社会地位低一些,则不是那么不可接受。她们往往可以凭借美貌和美德,获得尊贵男士的垂青,从而补充财富和地位的不足。《诺桑觉寺》的凯瑟琳和《曼斯菲尔德庄园》的芬妮就是典型例子。除了男主人公,她们还吸引了其他有钱男人的倾慕。(当然,有时候也会反过来,男人拥有美貌,女人拥有财产。)
事实上,即便没有美德,仅凭美貌,也可能获得财富和地位。庸俗愚蠢的班纳特太太为其丈夫提供了一辈子讥讽取乐的材料,都源于班纳特先生年轻时头脑发热,被美貌迷昏了头。如果不必顾及班纳特先生的家庭福祉,那么班纳特太太可以说借助美貌完成了一次“重生”,从律师的女儿变成了贵族的妻子,乃至两位大贵人的岳母,以及可以想见的——世家彭伯里未来继承人的外祖母。
在奥斯丁的择偶规则里,女人必须拥有美貌,就像男人必须拥有财产。前者甚至比后者更理所当然。在奥斯丁的全部六部小说里,所有的女主人公都是美女。伊丽莎白、玛丽安、爱玛都是当地出名的美人儿。埃莉诺没有妹妹玛丽安娇艳,但也是清秀佳人。芬妮和凯瑟琳,一开始可能是不起眼的瘦弱丫头,但很快就出落成百合花般清幽雅致的淑女。安妮是年龄最大的女主人公,一开篇已经27岁,青春和美貌都已经逝去。但随着故事进行,安妮在逐渐展现美好内心、变得成熟有主见的同时,风采也逐渐展现,而且比年轻时更加出众。在一干少女中,她竟然更加吸引陌生人的注目和搭讪,自然,也激发了昔日情人的嫉妒和热情。
奥斯丁笔下的美满爱情,其实是在一个安全环境下发生的。所谓安全,包括等级、财富,也包括肉体的魅力。所谓安全,比如在父母的监护下,双方家庭知根知底,男方经常来女家吃饭,受到父母的热情接待。小伙子当然可以约女儿出去,听个音乐会,看个电影。上门接送是必须的,晚上10点之前回家的禁令是不可打破的,婚前同居是闻所未闻的……然后,在双方父母的祝福下,按部就班,花样年华,新娘嫁给新郎,又圣洁又幸福。而这种幸福的前提是:不要离开安全的环境去择偶。
奥斯丁一生都在写理智与情感的戏剧冲突,理智常常更优先于情感,这样情感才有起飞和降落的土壤。否则,仅凭情感的迷人外表,如伊丽莎白而言,“随便一首十四行诗,都能将它葬送。”
人类快乐世界竟潜藏如此奇妙的乐园,丑化作美,恶成为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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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爱之名,泅渡暗河(1)
文/不一定驴驴
妻子与人通奸,对丈夫而言最大的耻辱恐怕莫过于此。作为东方文化道德体系中的重要一环,东方比西方更禁止私通。且看《水浒传》中杨雄对潘巧云私通的虐刑:“将那妇人头面首饰衣服剥尽,割两条裙带绑在树上,一刀从心窝里直割到小肚子下,取出心肝五脏挂在树上。”这往往被认为是私通者罪有应得的下场吧。日本江户时代幕府则有明文规定的所谓“报妻仇”制度,即由遭到背叛的丈夫杀死自己的妻子和通奸的对方,斩取头颅,或者对通奸者实施将其绑在柱子上刺死的残酷处罚。
西方基于基督教义的骑士精神纵容了私通精神的存在,当对君主夫人的爱与对君主的忠诚产生矛盾之际,骑士们会义无反顾地选择前者。而日本武士道处于这种情况则往往要牺牲前者,而选择对君主的忠诚。当然,私通因为背德与风险性,无形中也具有了一种犯忌的快感,江户时代曾有这样的谚语:“偷人家妻子,惊心动魄又美味,有如尝河豚。”私通者终究可以理解,不可理喻的却是自发成为通奸受害人,主动蒙受耻辱的丈夫的存在。
谷崎润一郎晚年(1956年)的小说《钥匙》,描写身处上流社会的丈夫策划妻子与自己的学生通奸,发现人类快乐世界竟潜藏着如此奇妙的乐园。这在日本文学史上几乎是史无前例的,小说一经发表便引起了轩然大波,舆论的谴责声不断。当然,它也许同西方的虐恋小说暗暗有关,前提是丈夫处于心理或生理上的性无能状态。
小说的主人公,带有谷崎润一郎自身影子的暮年老者安西教授,罹患高血压,风韵犹存、精力过剩的妻郁子令他颇感房事力不从心,然而郁子伪善的寡欲、恪守妇道的所谓教养更让他耿耿于怀。作为“恶魔主义者”谷崎润一郎的化身,一个“异端者的晚年的悲哀”,安西老人妄图把爱妻改造成具有自我欲望的新时代女性。他故弄玄虚地偷偷记录房事日记,小心翼翼地藏匿起来,并故意给郁子一把钥匙作为线索,诱使她一探究竟。被好奇心唆使的郁子偷偷开启丈夫的“隐私”,受日记内容的撩拨和引导,从而开启了欲望之门。与此同时,郁子以同样的方式反馈给丈夫:背着丈夫写下日记,装模作样地藏给他看。日记成为夫妇两人人格面具之下内心交流的平台,往日里避而不谈、羞于启齿的性话题跃然纸上,郁子开始一步步契合丈夫日记中的理想女性形象。
通过日记的循序渐进,安西把学生木村委婉地介绍给郁子,从醋意和嫉妒的兴奋剂中激发自己的性潜能。郁子接受丈夫善意的指示,为迎合丈夫而与木村私通,并把不贞行为写给丈夫偷看。事实上,郁子是否与木村真实发生了通奸值得商榷,似乎也可以把木村看做夫妇二人日记里的性幻想对象。安西怂恿妻子出轨,抑或妻子欣然接受,无不含有欺骗的成分,而这一切实际上终归建立在彼此深厚的感情和信任之上。特别是郁子的将计就计,让人感受到夫妻爱的强烈存在。另一方面,郁子在日记的舞台上与人私通,也得到自己潜意识愿望的虚拟满足。
谷崎润一郎《钥匙》对日后的官能文学、情欲影视作品具有一种示范的拓本意义。像团鬼六的官能小说《花与蛇》《幻想夫人绘图》《不贞的季节》、松下顺一《月下美人》等等,基本上都延承《钥匙》的情节架构。甚至意大利情色皇帝丁度?巴拉斯还拍摄过一个异国情调版的电影《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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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爱之名,泅渡暗河(2)
石井隆的电影《花与蛇2 静子》取材于团鬼六的小说《花与社》,其实就相当于《钥匙》的改头换面。片中日记的道具被画像取而代之,年老的画商远山先生从他所敬重的画家的遗作,一幅以远山夫人静子为模特的紧缚画中获得启发,谋划了一场致使娇妻私通的阴谋。远山对静子的“不贞改造”,以及“陷害”她蒙受凌辱并偷偷看在眼里,俨然服用了壮阳物一般获得雄起,得以完成“腹上死”的夙愿。同时亦将爱妻潜意识深处深受抑制的真我一面系数解放出来。
团鬼六把《钥匙》的经验付诸实践写作《花与蛇》,人生忠于艺术,则酿造了现实的悲剧。在团鬼六的半自传小说《不贞的季节》中,官能小说家黑崎耽于写作而冷落了妻子静子,夫妻之间日益疏远,妻子与丈夫的弟子川田私通,黑崎得知后怒不可遏,却唆使川田进一步勾引静子,从而激发灵感,以此为素材写成小说。最后黑崎的作品付梓,妻子也离他而去,黑崎感到格外悲哀。事实上,静子对丈夫最初的不忠并非真正的不忠,出于对旧情的留恋,静子为拯救婚姻而甘愿成为丈夫小说中的不忠女人,然而不管是何初衷,肉体的背叛终究加剧了精神的背叛。私通的欺骗游戏反而使她对丈夫的感情彻底泯灭了,这是她始料不及的。
人类快乐世界竟潜藏如此奇妙的乐园,丑化作美,恶成为善,否定既定价值观,谷崎润一郎的世界被一种倒错的主观情感所支配。这种不乏伤感的、掩耳盗铃式的自欺哲学进一步反映在作品中,则有男方不忍目睹自己爱慕的女性骤然变丑,毅然决然刺瞎自己双眼的爱情绝唱《春琴抄》。
增村保造的《盲兽》虽脱胎自江户川乱步的犯罪小说,但与《春琴抄》也不无关系,其爱情的残酷与壮烈比《春琴抄》有过之而无不及。
《盲兽》顾名思义,它和《春琴抄》一样描写了盲者的黑暗与触觉世界,以及明眼人在盲人牵引下进入触觉世界的体验。《盲兽》原作付梓于1931年,可以说是日本文学史上最早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案例:盲按摩师绑架女模特将其禁锢,女方却不知不觉对犯人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好感。
一直与母亲相依为命,像个孩子一般单纯而疯狂的盲人,出于对于美和艺术的崇拜而禁锢了一名年轻女子,女人起初不从,逃跑未遂后则转而佯装顺从,虚与委蛇诓骗盲人。盲眼人难以明辨真伪,以及女人与生俱来的狡黠,使女人的诡计轻易得逞。然而颇具意味的是,女人勾引盲人,破坏盲人俄狄浦斯下意识精神状态的挑拨离间即将得逞,不自不觉自己竟开始假戏真做起来。如同《春琴抄》自毁光明的主人公,女人逐渐被引诱到盲人的黑暗世界、触觉世界、官能世界而无法自拔。欺骗自己——视觉器官处于“退化”状态而开启了触觉的眼睛。盲人与“盲女”在黑暗无助的世界里展开官能的斗牛,最终的结局比《水浒传》杨雄虐杀潘巧云的场面更惨烈,男人截断女人四肢并随后自戕,也算是一场泣鬼神的殉情。
这就是爱情隐密的后花园,在那儿或许荒草丛生,污水横流,男人从妻子不贞的行为中获得快感,或者陶醉于舔舐妹妹擦过鼻涕的赃手绢的自我折磨(《恶魔》),视美人的污物为香气扑鼻的美味佳肴(《少将滋干的母亲》)。谁也不知道在曼妙的面纱下面,那座人心底的后花园破败成了什么模样,是否已将被黑暗的河流吞噬,如若竭尽全力跋涉至彼岸,是否爱情才会得到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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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万个谎话
文/鲤编辑部
侦探小说大概是谎言的集中营。
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东方快车和孤伶伶小岛,岛田庄司的雪中小屋, 绫辻行人的黑暗馆,每个地方,只要发生谋杀,就必定伴随着谎言。凶手们为了逃脱而说谎,而那只与谋杀有关的巨大秘密又迫使他们去倾诉,用谎言来瓦解内心的极端恐惧,牵扯其中的人们而为了忠诚而说谎,或许是为了保护一个朋友,或许是为了呵护一段自以为是的正义。有的证人说的全部都是实话,却看起来像是在说谎一样,因为他们想要尽可能得三缄其口。
布洛克写办理妓女谋杀案的《八百万种死法》,而侦探小说中的谎话一定远远超过这个数字。
于是这时候,每个侦探都是戳穿谎言的高手,阿加莎笔下的马普尔小姐坐在院子里织织毛衣,就能够拆开一个谎言,人被逼迫到极端的境遇,说出来的谎话都极其具有代表性。而露出的马脚并非是因为谎言不够完美,不在场证据不够充分,只是因为每个人的性格都已成定局,没有人能够越过自己的人性来说谎。
在阿加莎的谋杀案中,人们总是接二连三地死去,弥补,永远是不够的,那只被撕开的洞,望不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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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多利亚老小姐,或者谎言女王(1)
文/爱扣
我们都做过一道这样的智力题:一个岔路口分别通向诚实国和说谎国,来了两个人,一个是诚实国的,一个是说谎国的,诚实国的人永远真话,说谎国的人永远说谎话,现在你要去说谎国,但是不知道应该走哪条路,需要问两个人,请问应该怎么问?侦探女王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故事里,不管是衣着整洁过人的大侦探波洛,还是那个住在乡下,一年到头针线活儿不离手的马普尔小姐,他们所擅长的与日系侦探不同,不是从现场的蛛丝马迹里去破解密室的秘密,也不是硬汉派侦探小说里面的赤手相见,而是慢悠悠地询问,聊天,从言语间摸索人性。
一切就好像是马普尔小姐在《怪屋》里面说的那样,要知道凶手是谁的话,就要多与每个人说话,因为凶手总是有倾诉欲的,他需要与人分享自己的秘密,那个说话说得最多的人往往就是凶手,而在他的那些急于分享的谎言中,一定存在着破绽,就要得要去抓住那些破绽,真想便会呈现。
比起波洛来,马普尔小姐更加作为那些硬汉侦探小说中侦探形象的反面而存在着,她就是一个直接从维多利亚时代中走出来的老小姐,从小生活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面,社交圈就是些邻里坊间的人家,终生未嫁,脖子里裹条温暖的羊毛围巾,搭个小篮子,把毛线活儿在膝盖上摆开了,就开始观察周围那个充满了人性的世界。“一年到头住在乡下,人能看到各种各样的人性。”马普尔小姐在《平静小镇的罪恶》里说,人们或许穿得不一样了,声音与以前不同了,但是人们还是与他们以前一样,尽管用词有些变化,话题却是永远不变的。
于是阿加莎的故事里永远不会有血腥敢的描写,谋杀往往在平静闭塞的小镇,舒适温暖的火车,或者乡绅的藏书室这样静谧的地方发生着,随后也不会有惊心动魄的逃亡,一切的罪恶只是伴随着细枝末节的谎言,渐渐地浮现出来,人们永远无法摆脱的就是自己的性格,谎言在人性面前,便显得千疮百孔起来。波洛先生在侦破东方快车谋杀案的时候说:“我对所有案子最感兴趣的只有一点,就是性格。”
这或许就是为什么,日后的众多技巧派作家们都热爱阿加莎?克里斯蒂,因为她所描摹的并非激发人肾上腺素的谋杀场面,而是每个人的性格,说话语气,行为举止,口头禅,习惯动作,都是独一无二的。比较喜欢王安忆说过的一段话:阿加莎?克里斯蒂令人目眩的谋杀案,其实都是由一些简朴的理由生发的,她就像编制毛线活的女工,凭着简单的工具,材料,加上基本针法──于是,杂树生花,万树千树。
《东方快车谋杀案》中的谎言最为经典,因为这是一件发生在火车头等车厢里面的集体说谎事件,某天12个人为了杀死一个十恶不赦的谋杀犯而集中在从伊斯坦布尔开往伦敦的火车头等车厢里。一切皆因很多年前,这个谋杀犯绑架并且杀死了阿姆斯特朗家的小女儿,导致了整整一家人的惨剧,却逍遥法外,于是若干年后,阿姆斯特朗家的未亡后代,亲密朋友,律师,保姆,家庭教师等聚集在一起,决定私刑了断凶手,结果每人都在黑暗中扎了凶手一刀,然后互相用谎言来掩盖,制造出所有的不在场证明。所有的证词以及每个细节都是事先设计好的,整个设计就好像是一个安排得非常巧妙的拼花玩具,每加一片新的,就对破案增添了一份困难,这个案子就好像是一个幻想曲,完全变得没有合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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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多利亚老小姐,或者谎言女王(2)
碰巧在这辆列车上的波洛先生所做的事情,无非就是拆穿那些最细微的谎言,便能慢慢地顺藤摸瓜,探寻到所有的真相。比如说他碰巧听到上校叫德贝汉小姐为玛丽,他了解上校这种类型的人,典型的英国人,即使遇见了一见钟情的女人,他还是会慢慢地,有礼节地向她求爱,而不会在短短几天的相处时间内就那么亲昵地呼唤她,因此他们一定是早就熟识彼此的,只是为了某个不可言说的原因而假装成陌生人而已。最会说谎的是哈伯雷太太,因为她住在死去的人的隔壁,她为了排除自己的嫌疑,发挥了自己演员的天分,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完全逼真,又略带可笑的,神经质的美国慈母形象,最后当谎言被戳穿时她用完全与之前尖利的声音不同的语调说:我总是设想,我扮演的是喜剧角色。
而这些谎言不会让人觉得反感,并非因为这些都是善意的谎言,而是因为这些谋杀者,他们属于社会的各个阶层,在悲惨记忆过去若干年后,他们都已经有了各自的生活,却还是会为了共同的悲伤走到一起,这些悲伤所激发出来的情感力量如此巨大,如此热情,把所有的阴影都一扫而空,没有人能不为之动容。
谎言所携带的成分并非只是阴暗元素,马普尔小姐在《谋杀启事》里说:请别因为那可怜的人儿是个骗子就对她太持偏见,我的确相信在她的谎言背后,正如许多骗子一样,也有一部分真话。在《谋杀启事》的故事里撒谎者是平静小镇里的老太太布莱克洛克,一个谎言总是需要另一个谎言去填充和弥补,为了这种填充和弥补,她不得不杀死了自己最贴身的朋友,陪伴她度过很多年岁月的多拉,可怜糊涂的多拉潦倒,却对朋友异常忠诚,而脑子有点儿糊涂的多拉却在谋杀案发生后,不断地说漏嘴,对往事的追忆让说谎者布莱克洛克心惊胆战,极度惊慌中她又用毒药毒死了多拉。可是不知为何,读到此段时,所感受到的并非是对凶手的憎恶,却是悲哀。
当最后一位记得往事的人离去以后,人确实变得孤独,或许布莱克洛克太太还有侄儿侄女和好心的朋友,可没有人了解她小姑娘时候的事情,没有一个人属于过去的岁月,在剩下的岁月里,她将为之感到哀伤的并不是杀人凶手的身份,而是再没有一个人能够分享她的岁月。
每个人都为谎言付出代价,有的时候是等待谎言被戳穿时的惊慌,有的时候是弥补谎言时的手足无措,谎言本身是无害的,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抹躲不开的乌云,让我们在夜晚躺下的时候,如此忐忑,害怕明天的到来,害怕明天不自觉的一个词语就暴露了所有的真相,害怕惩罚的最终到来,可是其实惩罚在谎言说出口的那天,便已经到来,那朵乌云如影相随,于是在阿加莎的谋杀案中,人们总是接二连三地死去,弥补,永远是不够的,那只被撕开的洞,望不到底。
有的时候说谎变成了一种戒不掉的癖好,在《万圣节前的谋杀案》里,少女乔伊斯被发现溺死在水桶里,这是一个万圣节的游戏,孩子们把头伸进水桶里咬出一只苹果,结果她被人摁死在里面。这不是一个惹人喜欢的女孩,在青春期时那种终日撒谎的小孩总是让人讨厌,就好像一个活生生的狼来了的故事。在节日聚会的时候,乔伊斯像个大人般地说,在很多很多年前,她曾经目睹过一场谋杀案,在那个时候她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一场谋杀,没有人相信她说的话,于是她委屈,狡辩,她是那种孩子,跟密友吹嘘夏天的时候跟着爸爸妈妈去往非洲,与大象一起玩耍,可是其实却只是在家里的游泳池边无聊地晒太阳。在我们小的时候,身边大概也总有这样一个撒谎精,或者我们自己就是那个撒谎精。
撒谎精听了密友的秘密,忍不住当作自己的秘密来炫耀,希望自己特别,希望自己引人瞩目,希望得到更多的爱,结果却被溺死在了万圣节的水桶里。
好像麦兜的妈妈对麦兜说的说:从前有个小朋友,他撒谎,后来,他死了。这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训话,配合着慢悠悠而不经意的语气,但事实上没有人能够预料到一个微小而无害的谎言而带来的后果,或许是暴力血腥,或者是忧伤难过,或许带来巨大的毁灭,然而人们依旧在说谎,无论是平静小镇,闭塞荒岛,或焦灼都市,这就是人性,从儿童时代就保留完整。
于是阿加莎在她的生命中写出了80多部小说,全部与谎言有关。
那么阿加莎自己本身就是最完美的谎言制造者,有的时候她默默地观察一个人,酒吧女招待,坐在公园长凳上看书的母亲,出租车司机,她就会给他们按一个故事,让他们说话,让他们聊天,让他们说谎,但是她从不走近他们,从不去真正了解他们的生活。她在《万圣节前的谋杀案》里说:故事必须属于你自己,角色也是你自己的,她就像是你的孩子,你创造了她,开始懂得她,知道她的感觉,知道她住在何处,在干什么……可是若是换成一个真实的,活生生的人的话,你要是知道了这个人的本来面目,那么,故事就不存在了,不是么?
阿加莎对谎言是纵容的,她从不指责说谎者,因为每个人都是说谎者,而所有的谎言其实都与感情有关,那些曾经热切的,迷惘的,焦灼的,畏惧的感情,这些对于阿加莎来说都是值得原谅和同情的,这才是人性本身。因为谎言本身,就是一个密室。里面的尸体,是我们害怕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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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间的扑朔大戏(1)
文/于是
《密室的魔咒》是一本被很多人唾骂的书。但我喜欢。死在这里的人都被砍下头颅,背上有死者应属的号码,不管身在何处,都无人见得凶手,就像是神鬼在作案。
我不是推理狂人,这种愚钝也恰是一种偏执。对于密室,苦恼地去琢磨机关设置,用不在场证明推理凶手,恐怕真的很理科。而这本书里,对“密室”的定义做出了极大的挑战,是很文科、甚至很理想主义的,恰好吻合了我对密室最大程度的哲理般的幻想。
空中客机是密室,独自对着电话筒构成密室,大庭广众之下被杀就像在人群中的密室凶杀,高速公路的车里是密室,新干线的车厢是地面上最快的密室,走廊也可以是密室,家更是密室。
它被人骂的原因在于:作者没有像普通侦探一样推来推去,也没有嫌疑人供他们玩转逻辑,而是直接命中一种最不可想象、但也最简单的答案:没有人看到凶手,是因为所有人都在撒谎。所谓大庭广众、空中客机……都可以是谎言场。俳句大师松尾芭蕉显身为“密室卿”,但密室卿本人也可以被杀掉,因为真正的凶手不是个体,而是异教团体。
那些骂它的人,认为这个构思庞大到了根本不切实际。但推理小说的实际性从来都是欠缺的,在逻辑上可行的事,在现实中会被各种各样的细节横生干扰。对于这一点,绫辻行人在自嘲气息浓重的《推理大师的恶梦》中就有提及——大作家被神秘人挑战,在极其简单的场景、案件中,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所谓的可行性,最后的答案却让人啼笑皆非:在断桥另一边的悬崖密室中,将被害人推下山涧的凶手是只猴子。把出场人物、地图、不在场证据一一罗列之后,推理大师的思维空间本身就是一个密室,容不得别的因素,放在现实中,只能像绫辻行人写的那样,“猜错了也很正常”。
侦探小说中的证词,是最容易藏纳谎言的地方。但高明的谎言不是指鹿为马,而是话说一半,或是完全编造、并全体奉行。在《密室的魔咒》中,恰恰是千篇一律的千百人证词让案情昭然若揭:除了集体撒谎,别无其他可能;但人们往往不愿意相信千百人、陌生人可以同时撒一个谎,宁愿去相信幽冥神鬼的无形之手。其实那只手,就在每个人心里,操纵着我们对谎言和真话的微弱的判断力。
小说家都是在谎言和现实中游走的。本格推理的格局也就注定了小说家本人固步自封在无形密室中的命运。每一次创作,都是本末倒置:先设想作案手法,再推出迷障案情,将人物错综复杂的纳入同一个空间——这通常是为了增加动机和不在场的复杂性,最后,侦探恍然大悟,剥茧抽丝,指认凶手。作家的任务首先是假想犯罪,再是塑造侦探和凶手的形象。换言之,有没有谎言,并不是推理小说要留神的地方。侦探要看破的,是谎言的高级形式:骗局。
譬如说:在绫辻行人的《黑暗馆不死传说》中,玄儿的证词是完全无误的,他回忆中的杀人现场出现了鬼魅般的一闪而过的陌生人。直到多年后,推理作家鹿谷门实从玄儿被禁锢塔内直到少年的事实推断,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看到的人影只是镜中的自己,从未见过镜面反射、从未见过自己、也不知道镜子可以翻转的玄儿,再信誓旦旦实话也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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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间的扑朔大戏(2)
又譬如说,同样是绫辻行人的《钟表馆幽灵》,案情诡谲之处在于案发时间。关于时间,人类的唯一标准就是钟表,所以,骗局便只能围绕钟表展开。结局和《密室的魔咒》有类似之处:在钟表馆中的钟表改写了日月、分秒,正因为存在“密室”的格局,当事人根本不觉得自己在错乱的时间中。因而没有人撒谎,因为所有人都被骗了。
新本格派的推理小说常常是在密室的基础上抛弃机关,放眼到最为被人忽略的本质元素:时间、空间、经度、纬度……再加以庞大的杀人系列、华丽的形式感,搅乱读者的耳目。证人和凶手都在说实话的时候,不可能发生的案情就发生了。
《姑获鸟之夏》里的密室也很出名。但这并不能算是严格意义上的侦探小说,尽管丈夫失踪于密室是众所周知的引子,私家侦探却一眼便知,失踪者根本就是死在了密室里,毫无可侦可探之处。诡异之处是无人敢说,加上怀胎二十个月的产妇、蛙脸婴儿的传说、乃至侦探的阴阳眼、京极堂的阴阳术、姑获鸟的古说……叠加迷离,布置出神鬼舞台。真相并不只是“凶手是谁”这么简单,而是“为什么这些事会发生”。
这本书就是好看在颠覆思维根基的同时,长达几代人的杀婴事件、美貌少女的人格分裂、三流作家的回忆黑洞……撞成一出骇人听闻的大戏,而推理也仿佛站在华丽的舞台上,势必让人惊艳。京极堂可以用阴阳师的咒语推断院长夫人的往事、用死者日记推断婚姻内幕、从而联想到两个少女的名字互换,从侦探的角度说,这些并不高明,只是久远寺家族的古迷、凉子的凄美冰凉……为推理的外壳增添了颜色。
京极堂滔滔不绝的洗脑论辩,其实是不断批判凡人脑海中陈腐而长久、根深蒂固的谎言,譬如妖怪传说、譬如灵媒通灵。京极堂侦破的假象中有院长夫妻的谎言,也有无意识的谎言——他将心理学也放置到故事的密室里,就等于在密室里缔造了几重空间,相关人物的回忆也在分裂中多重化,内心里,我们都会因受到刺激而改变事实和幻境,人的脑和心所编织的谎言是多么斩钉截铁、多么瞒天过海,京极堂的任务是要指明这一点。
所以,京极夏彦是新纪元。是的新推理。在他笔下,密室不堪一击,根本撑不起大场面。而谎言的背后,杂糅着视听、古今和思辨,纠缠着心和脑的神秘动作。与其辨明谁在说谎,更要布置出人类谎言和骗局的多重舞台,有换场,有景深,有特色,有后台。
因为谎言本身,就是一个密室。里面的尸体,是我们害怕的真相。
汉斯?克里斯蒂安?安徒生(Hans Christian Andersen),生于1805年4月2日,卒于1875年8月4日。太阳白羊,月亮金牛,水星白羊,金星双鱼,火星狮子,木星射手,土星天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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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手淫者,死于一场迟来的爱情(1)
文/女祭司
汉斯?克里斯蒂安?安徒生,这位举世闻名的童话作家诞生于丹麦奥登塞,一个偏僻闭塞的小镇。他有着复杂混乱的家族血缘、一位疯疯癫癫的祖父,父亲是鞋匠,母亲则是洗衣妇,自幼家境贫寒,而且在11岁时即经历了丧父的哀恸。他的卑微困厄的身世和身后所获得的巨大声名形成了强烈反差。而在他的星盘上,落在白羊座的太阳和土天合相呈现180度对冲,似乎一早预示了宇宙神秘的因果律。
太阳落白羊的旺相,表示太阳的热力和光辉能够在这一位置展现它最为纯净的能量。太白羊的人往往很早就开始过独立的生活,因为象征“自我”的白羊座不容他去依靠外境。而一旦太阳受到其他星体的冲克,尤其是凶险的土星和代表突变的天王星,太白羊的独立性就很容易通过世俗物质世界的原则示现出来——家境的困顿和父亲的早逝,无疑正是土星给安徒生带来的艰难考验,也是古怪的天王星为他所开辟的,不同寻常的人生开端。
在破旧阁楼上成长的少年安徒生,尽管有一副天生美妙的嗓音,但却其貌不扬、性格孤僻。他不喜欢跟同龄的孩子玩耍,而是喜欢把自己关在家里,听父亲给他读丹麦诗人霍尔堡的作品和《一千零一夜》的神话故事,给布娃娃做衣服。这种自我幽闭的经验,以及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特质,赋予了这个孩子与众不同的早熟意志——他渴望离开令人窒息的小城,渴望到更大的舞台上去,向世界展现他那白羊座太阳火焰般的光芒。
14岁那年,怀揣着10枚银币的安徒生只身来到哥本哈根,从此开始了他跌宕坎坷的文艺生涯。起初他的目标是成为一名歌唱家、舞蹈家或是演员。然而,他学习舞蹈和演戏的意愿却一再遭到冷遇,尽管后来被一位音乐教授收留学习唱歌,但最终青春期的变声还是终结了他的歌唱家梦想。为了间接地实现舞台之梦,他开始练习写作以尝试戏剧创作,同时也开始大量的文学阅读,并尝试写作诗歌和幻想游记。这一从表演向写作的转型,逐渐将他引向了一条真正的自我实现之路。
观察安徒生的星盘,最令人感到惊异的是,他的全部才华几乎都淋漓尽致地体现在其星体的坐落和互动关系中,同时,竟也被这位敏感的天才少年自我觉察到,并且一一做出了尝试和实践。月亮落金牛座的人,天生拥有敏锐的感官能力,对于视觉和听觉艺术都有潜在的天赋;而且由于金牛掌管颈部和喉咙,他们还往往拥有动人的嗓音。火星落狮子,拥有戏剧才能和表演天赋;金星落双鱼,拥有毋庸置疑的审美想象力和写作才华;木星落射手,和火星120度,拥有旅行家的潜能和旅行文学的创造驱力。而金星、火星和海王星三者分别成120度和谐相位,构成一个稳定完美的大三角,更是将他各方面的艺术创造潜能推向了极致。可以说,在安徒生的星盘中,正是这个美丽的大三角为他此生斩获辉煌的声名奠定了基础,同时,也为他梦幻般悖离世俗的童话人生写下了不为人知的注脚。
很少有人知道,除了168则童话外,安徒生还写过六部长篇小说、七部长篇游记、五十部戏剧和上千首诗歌。我们并不熟悉作为小说家、戏剧家、诗人、剪纸艺术家,以及旅行文学作家的安徒生。不过,这对安徒生而言倒并不是一个遗憾。各种类型的文学创作使他得以进入19世纪上半叶的丹麦文坛,并且最终将他引向了白羊座太阳的终极价值所在——成为一位童话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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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手淫者,死于一场迟来的爱情(2)
在十二星座中,若论哪一个拥有初生赤子般的纯真情怀,以及足以照亮世界的灵感,当推白羊座为首。如此,太水合相在白羊座的安徒生,凭借着太白羊的赤子之心和水星白羊澄澈而热烈的表达,几乎注定了要进入童话写作的领域去摘取那顶王冠。他的童话所具有的诗意之美和喜剧性的幽默,无疑是金星双鱼和火星狮子的特质带来的。尽管在他中后期的作品中,现实悲苦的渗入带来了阴冷而忧郁的调子,越来越多地流露出太土对冲这一压抑相位的影响力,但这并无损于他作为一位具有独特风格的童话作家。事实上,他恰恰是在通过童话这一体裁,自己最恰当的表达形式和最基本的才华所在,去对抗世俗现实的丑恶与黑暗,并在幻想的国度中将它们一一瓦解。如他自己所言,“我的名字必须闪闪发光,这是我活着的唯一理由”,在他的有生之年,安徒生看到了他的家乡奥登赛因他的荣耀而名扬四海。
然而,光芒四射的太阳中也仍然有黑子的涌动。由于安徒生终生未娶,并且曾与许多年轻的男人过从甚密,在他成名后的几十年中,说他是同性恋及性变态的流言也伴随他的童话作品传到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在他死后,传记作家和好事的研究者根据他的日记书信等材料,就此问题展开了冗长的辩论。如今,仔细凝视这位伟大的创造者的星盘,我们会发现,关于同性恋及性变态的传说,并非是他生命中最大的谎言。
在安徒生同时代人的回忆中,“难看、别扭、冷漠和忧伤”,诸如此类的形容词是最接近他真实状态的写照。可以说,安徒生从来没能摆脱过土天合相对冲太阳带来的压抑、忧郁和神经质,也常常陷入海王星所带来的超现实幻觉中,这令他持续经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折磨。严重的旷野恐惧症令他穿过城市广场时会紧张得发抖;因为恐惧被火烧死,他随身总带着一条绳子,以保证起火时可以将绳子系在窗台上逃生;他有时还会陷入被活埋的幻觉,因此不得不写字条放在身边:“我没有真死”。由于海王星的消融意识和天王星的瓦解倾向,他深信任何东西都是过眼云烟。哪怕是在正当盛名之时,他也在日记中描述着一种无因的恐慌:
一个肮脏的盲流站在泉边。我有种感觉,他可能认识我,并且可能会告诉我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好像我是个得到高升才进了上流阶级的贱民。
这样一个才华横溢而又敏感多疑的人,在他的有生之年没有对自己的性倾向作出任何的辩解。但在他死后,人们却从他的日记中发掘了这样一个事实:他的一生没有和任何女人有过肌肤之亲,取而代之的,是对意淫和手淫的疯狂沉溺。尽管他曾经确实地爱过几个女人,包括初恋的里伯格?沃伊格特、路易丝?科林,以及瑞典歌唱家詹妮?林德,但都只是停留于软弱无力的暗恋。任何事情只要和性一沾上边,他便惊惶失措、勇气全失。29岁的安徒生曾在日记中写到在参观一位画家的画室时,见到一位年轻女模特儿的感受:
她站在那儿,半裸着,皮肤很黑,胳膊也有些细弱,但那乳房美丽,圆润……我感到自己在震颤,无法呼吸,我很快走出了画室。
他在日记中描写的手淫频率令人吃惊,“阴茎疼”或类似的记录比比皆是。快30岁时,他去意大利旅行,期间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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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手淫者,死于一场迟来的爱情(3)
我热血沸腾。头痛。血涌进我的眼睛,一种从未有过的激情驱使我走出门外——我不知自己要去哪儿,但是我……坐在海边的一块石头上,涨潮了。红色的火焰沿维苏威奔流而下。我往回走时,两个男人跟了上来,问我要不要女人。不,不要!我大喊,然而回家一头扎进了水里。
可以确认的是,安徒生对于女人不但有着正常的情欲冲动,而且那颗燃烧着的火星使他较常人更有着难以遏制的激情。尽管如此,由于土星带来的深深自卑和怯懦,加上与金火皆成相位的海王星所导致的幻灭感,终究使他在现实的情欲世界中止步不前,而宁愿在负罪自责的阴影中独自慰藉自己孤独的灵魂。
在安徒生一生和各种女人的交往关系中,可以看到,他给自己设立了一个牢固而清晰的界限,将这些女人成功地转化为自己“母亲”或“姐妹”的形象,甚至是他爱过的那两个年轻女人,里伯格?沃伊格特和路易丝?科林,也最终被他在书信往来中巧妙地转化为“妹妹”,从而彻底回避了性的危险。她们的女性身躯被稀里糊涂地淹没在安徒生为她们勾勒的心灵迷雾当中。
与此同时,安徒生终其一生都在企图和一些男性建立为世人所诟病的亲密友谊,其数量远远超过了他所交往的女性。这其中包括奥托?穆勒、克里斯蒂安?沃伊格特、爱德华?科林、亨里克?斯丹普、芭蕾舞演员哈罗德?沙夫和画家卡尔?布罗赫,等等。安徒生的确在日记及书信中热烈地表达了他对这些男性的爱慕,并且试图以他海王星的自欺和幻想的魔力,“诱使”他们与他建立一种牢不可破的、永恒的精神之爱。然而,这些友谊最终无一例外地遭到土崩瓦解的结局,因为年轻的男子很容易就因为出现在他们生命中的女人而抛弃他。他们只能和安徒生维持短暂的敏感关系,然后便因为订婚和结婚而消失在这段友谊之外,留下的是这个单身汉的嫉妒、痛苦和永恒的孤独。
相较于女性,难道安徒生更加偏爱男性的灵魂吗?或者,倒不如说这种选择只是为了逃避他本能的性欲冲动,从而将他的幻想之爱永远维系在精神的钢索上?
时至今日,安徒生是否同性恋这个问题的答案,已变得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终生保持童贞的人,在他的私生活中始终狂热地追寻着一种柏拉图式的精神之爱,并且把他的种种情感都煞费苦心地编织在文学作品中。1836年之后,他的作品开始触及心灵深处那个与性别有关的的世界。通过《即兴诗人》《奥?特》及《只是一个提琴手》这三部小说,安徒生探询着“男人”和“女人”这种概念到底意味着什么。在《只是一个提琴手》中,安徒生更是把一个雌雄同体的人物推到读者的面前,试图表达出一种存在于男女之间的互补状态,而歌舞剧《相遇和分离》也描写了他对于爱情和性别在深层次存在的分离感。
金星、火星和海王星所构筑的大三角,传递出的不仅是安徒生心灵深处的脆弱和谵妄,同时还有一种奇异的强大、稳定与和谐,如同硬币的两面。或许,唯有他的后辈、哲学家索伦?克尔恺郭尔对他的描述是恰当的,他将安徒生定义为“奇异的泽蛙”,一种稀有而矛盾、荒谬而令人不可思议的生物,其含义就如同雌雄同体的花。以今天的眼光来看,这位19世纪的漫游者,对于人类精神意识边界的摸索,已远远超过了他的同时代人的理解力和接纳程度。
反讽的是,安徒生在最后的自传中却如此自陈:“我整个一生中,无论是光明的日子,还是黑暗的日子,其结果都是美好的……我觉得我是个走运的孩子,几乎人人都对我充满了爱并且以赤诚相待,使我很少丧失对人性的信心。”这,大概是这位海王星人对自己所诉说的最后一个美丽的“谎言”,尽管并不是唯一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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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believe当中也有一个lie
文/鲤编辑部
我们都说过很多很多的谎言,多到说谎大概也已经成为自己所不知晓的习惯。有时候我们说谎是在自欺,拖延时间或者躲避责任,获取安慰,最后忘记自己的面目。有时候我们说谎是在欺人,不让他人看到自己的悲恸,快乐,暗角,死穴,把真实的成份藏起来,并非都出于一颗阴暗晦涩的心,或许是出于爱和浪漫,也可以是痛和忍耐。这么说来,欺人大概要比自欺更多些人情冷暖,也更多些残酷。
而这个世界因为承载了太多的谎话,或许也终究会变成一场比《楚门的世界》更庞大的真人秀,工作,梦想,宠物,图书馆里暗送秋波的女孩,流浪汉,新闻,股票都是假的,都是一场布景而已。有一天当楚门想要离开这个世界,他所坐的船就突然撞破了背景,撞在了假的蓝天白云上,于是导演说:外面的世界和这里一样有谎言有欺诈,不同的是,这里是为你而设的世界。
那么你真的想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么?
这话多么怵目惊心,这让我们在自己说着谎话的同时,也想摸摸身边的蓝天白云,是否都是真实。可是我们难道就真的有勇气回到一个正直的,没有谎言的世界里面去,最后的结果也无非是被真相磕破头后,又逃回到谎言的庇护里,至少谎言描述出来的世界更美好些,更简单些,有时候我们可以躲避与此,有时候我们则可以虚构出另一个人生。
其实一切都不那么重要,因为那个没有谎言的世界,对于我们来说,大概只是一个美妙的猜想。
但是我又觉得那些谎话总有一天会成真的,只要我再忍一忍,或许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但是还有那一丁儿年轻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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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缝天衣
文/蜜蜂
有时候我也会想,或许不该念那所设计师学校的,那儿的人都是跟我不一样的人。我前面坐着的一个小男孩是在美国长大的,他戴的项链是维维安?维斯特伍德,他的偶像是一个我不知道名字的人,据说在美国很红,而且他是个同性恋,他的一切都符合一个时髦的服装设计师所需要的。那儿的人都是他的同类,他们穿得稀奇古怪,家境颇好,完全不需要为了昂贵的学费而操心,下课后各自开着奥迪车们回家去。如果不是因为我想去英国读服装设计,我不会死撑在他们里面,无非是为了心中的一抹小小梦想,潮湿的伦敦,维斯特伍德老太太的故乡,我给自己一个借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梦想,所以一切都值得。
老师有一次点名批评我说,穿得太差。大概就是浑身上下没有一件名牌货吧,她不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我的妈妈帮我经营着一个卖袜子的小店,每个月我都会从北京这儿的批发市场批货寄回去,有时候也去上海,但是从来都是坐火车去的,住在最便宜的小旅社里,我从来没有告诉那些同学,我没有坐过飞机,倒是从网上搜索了些法兰克福机场或者戴高乐机场的贴士,在他们讨论度假的时候,也插上一脚。我有个姨夫在英国,是个关系非常远的远亲,我几乎都记不得他的样子了,也从来跟我们家没有任何联系,而现在我常常把他挂在嘴边,就好像明天他就会打一笔钱到我的银行卡里面,替我付了所有的学费。那个小男孩有次问我,你姨夫是干嘛的,我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就蹦出一个“卖汽车的”,他又问说,雷诺?我支吾着胡乱点头,他却说,奥,不对,雷诺是法国车。说完他就毫不在意地飘走了,留下我在原地发愣,我不知道什么英国车,法国车,我只有一辆自行车,每天当他们开着各自的车回家去的时候,我就慢慢地去找我的自行车,在车棚里,栓着根粗粗的链条,我骑着自行车去菜场买菜,自己回家做饭,我跟他们过着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于是只有在那些旧时的朋友们面前,我才能够找回一点快乐,因为他们不了解现在的我,我便可以信口开河,虚构一个人生给他们看。
我陪着女孩去逛街的时候,喜欢指着橱窗里面那些其实我并不讨厌的衣服说,这都是日本设计师做的,瞧那些剪裁,太不地道了,我们老师说了,日本设计师根本就做不好东西。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干嘛要这样说,大概是一种炫耀,或者自我保护,我也喜欢橱窗里面的那些衣服,不管是哪儿的设计师,日本的,英国的,香港的,只是它们都很昂贵,这点钱我可以在批发市场买很多衣服,偶尔也能淘到一些带牌子的剪标货。这就是老师为什么会在上课的时候批评我穿得不好,我曾经恶狠狠地想过,如果以后有钱了,我要买遍所有的名牌货。
后来我的好朋友在地段好的地方买了房子,她带我去看装修到一半的毛胚房,我便神使鬼差地跟她说,我也要在这儿买房子,向她打听房子的价格,还煞有介事地叫她陪我去中介咨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好像这样虚构自己的生活已经变成了习惯,不愿意自己过得比别人差,不愿意被别人比下来,时间久了,说过的那些谎话自己竟然都觉得是真的,就好像我真的有一个要帮我买手提电脑,帮我付学费的姨夫在英国做汽车生意,我也真的有足够的钱在这样的大城市买下一座房子,我能够考过英语的语言考试,并且去伦敦念最好的设计学校。这一切我已经分不太清楚了,大概只有在需要付学费的时候我才会突然梦醒,因为在家乡看着店的妈妈屡次三番地跟我说,家里店面的经营状况不好,这样下次大概是要倒闭了,她希望我回家看店,书就不要再念下去了,我只是有点儿不甘心,仿佛离梦境里的距离已经是那么近了,只要在往前迈一点儿,我就是能够去伦敦念书了,却因为没有钱交学费而放弃,真是有点儿可笑。
一段日子后,好朋友问起我房子的情况,我说已经买了,只是为了省钱,买的是期房,交房得要一年以后呢。这以后我就开始躲避她,怕她总是问起房子的事情,我就总得编造些谎话,这些谎话说多了,就好像一颗给自己吃下的迷幻药,开始分不清方向。有一天我在商场里远远看见正在试用化妆品的好朋友,我立刻就掉头逃走,我不想让她看到我,那些谎话抹杀了我与她之间美好的记忆,时光,破坏了一切,我不再跟她吃饭,喝咖啡,不再跟她煲电话粥,后来慢慢的,她就不在我的生活里面了,我少了一个亲密的朋友,多了一套正在建设中的空中楼阁。
在我生日的时候,我花了所有的积蓄去买了一只名牌包,这点钱本来可以用来存着交学费的,可是就算交了学费,如果没有一只真正的名牌包,我也不会觉得开心。那时候我背着从批发市场里淘来的假名牌去上课,就立刻被嘴巴刻薄的同学指认出来,我本来想要死撑,但是假名牌确实就是假名牌,与真的放在一起,劣质的部分就暴露无遗,拉链,踏线,所有细节完全不对。可是那只真正的名牌包也让我伤心,大概是因为它摸起来那么软,拉链金光闪闪,我从专卖店里走出来,手里拎着只巨大的纸袋袋,就像拎着一个梦,明明这么沉,勒着我的手指,却好像轻到失去重量。
有时候我也想过要放弃的,傍晚骑自行车回家的时候,经过国贸那边巨大的灯箱广告,或者上英文课打瞌睡的时候,与同学们去那些莫名其妙派对的时候,跟妈妈打长途电话争吵的时候,但是我又觉得那些谎话总有一天会成真的,只要我再忍一忍,或许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但是还有那一丁儿年轻的时光。
那些灯箱上的广告,那么耀眼,在傍晚如织的人流里,又显得那么寂寞,在骑车经过它们的那些瞬间,它们看起来就像是我的背景,我的幕布,我看着车兜里面两棵奄奄一息的青菜,我想,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不想再要逃避更多,而我想也许我可以爱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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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谎移情
文/徐周周
记得在《老友记》里有一集,讲菲比的妈妈在菲比小时候总是陪她一起看动画片,而当那些残忍的镜头就快要出现的时候,妈妈总是及时地把电视机关掉,于是菲比从来不知道那些狗或者那只兔子,最后其实是死了,她总是以为那是个欢乐的故事,直到彻底成年以后才发现一切的真相,很多故事都没有happy ending,很多欢乐到了最后其实都是残酷,只是她被隐瞒在了那个欢乐的谎言里,很多年来,都以为这个世界如此美好。于是若干年后,知道了真想的菲比在陪伴朋友的儿子看动画片的时候,也在最后的关头把电视机给关掉了,告诉懵懂的小孩,电视机里面的小人儿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我相信这些谎言是出于爱的,而且当很多很多年后,当谎言被戳穿的时候,心里感受到的还是爱,淡悠悠的爱,持续不断的爱,温暖的爱,无以伦比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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