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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曾奋不顾身爱上一个人

_2 苏小懒(当代)
  and the moon is the rise
  i have left stars behind me
  they were disamondsin your skies
  you would be a sweet surrender
  i must go the other way
  and my train will carry me onward
  though my heart would surely stay
  wo my heart would surely stay
  ……
  这曲子空灵、缥缈,有着抚慰人心的力量,演唱者略带沧桑的男声, 让人几乎错觉自己正躺在风吹稻花香的村庄里。
  头顶上方,星空正闪烁。
  汽车平缓地全速前进。
  别琼问:“过得好么?”
  “还好。”他将音乐声调小,“如你所见。”
  “阿姨好吗?”
  “基本上好了,但想让她在纽约静养。”
  她笑,“真好。阿姨是个好人,到现在我还记得小学时她看见我就笑,偷偷往我裤兜塞青枣吃。”
  “还有这样的事?”他似笑非笑,“这我可不清楚。”
  “否则你觉得我当时拼了命拿刀去吓唬别的小孩,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你妈妈花钱雇的我。”
  若不是念着当年这份“恩情”,他才不会容忍自己那般粗暴无礼地对待他吧?
  他仿佛还没适应她突然将当年的那些事拿出来随意调侃的节奏,等明白过来,回头看着她,眉毛扬得高高,“看来我不在的这些年,你变了很多。”
  “如果你是说我今天穿的小礼服,我也只好承认。如果你说的是我对你现在的态度,好吧,我都承认。”
  汽车停在别琼家楼下,有陌生来电,她边说着说“那我们改天见吧,我先接电话”边下车。
  哪怕是保险公司打来的推销电话呢,她都想拉着对方聊上一小会,只怕乔磊要说“我能上去聊会吗”或者“不然找个地方坐坐”。
  在车上的二十多分钟,已经用光了所有她的勇气和魄力。
  朋友说,在行驶的公路上,如果你刚出发没开多久就撞上红灯,那么接下来的路程,你将处处遇红灯。
  不论前车如何万马奔腾般呼啸而过,到你这里时就别指望后面的路程绿灯闪烁,一路畅通,更别妄想也许加大油门能够强冲过去。
  到你这里是红灯,就得认命。
  别琼站在楼道前的窗户旁,看着乔磊的车在她家楼下停着,似乎并没有开走的迹象。
  五分钟,十分钟,终于,他离开了。
  别琼舒口气。
  管他前面是红灯,还是绿灯。
  只要忍耐片刻,你要去的方向许可通知,总会等来。
  3
  邵小尉从东南亚躲避逃婚风头,回国是在一个半月后,刚踏上祖国大地的她回了一趟家,就急急约她出来。
  在别琼办公楼旁边的茶餐厅吃饭,她很风骚地穿了件东南亚风情的沙滩长裙,蓝色小花辫挂脖露出大半光洁的后背,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从国外回来,嘴里一劲儿往外拽英语单词。
  “还是祖国的饭好吃!我跟你讲,泰国菜就是甜辣为主,你看看你看看,”她把舌头整个吐出来,说话含糊不清开始大舌头,“舌头颜色都变了,简直都想抛弃我自个回来。”
  她对于街坊们传至街头巷尾的风言风语、故事传奇里,自己居然不是主人公,感到非常的失望。
  “你听听去,他们在说什么?某某官员贪污几千万被判无期徒刑了,某某女汉纸遭遇色狼主动配合终于在保安的配合下扭送色狼去派出所啊,什么美娇妻裸游吸引他人视线,丈夫趁机行窃啊……他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您的感受?”
  “对啊,见到我,没有一个人问,小尉啊,你去哪里了?”
  “你爸妈呢?”
  “气得俩人出国旅游去了。我都回来了,人家老两口还没回来,说没我这个不孝的女儿,跟我闹绝交,到现在打电话都不接。”
  “……你们全家在躲避风头这件事上,真是出奇得一致啊。你总不能期待着他们敲锣打鼓庆祝你逃婚?”
  “……滚!我是说周围邻居,看见我就点个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别琼忍住笑,“是不是应该请各大媒体的记者过来,给您开一个新闻发布会?顺便在第一时间连线戴川,问他的感受?”
  穿着工作服戴着黑色领结的服务生端来两杯丝袜奶茶,一凉一热分别放在邵小尉、别琼面前。
  邵小尉是真的渴了,喝下去多半杯才反击道:“那倒不用。我又不是抓住一切机会炒作的三流明星,想红想得快疯了。”
  “那你图什么?当事第一女主角的瘾没做够?”
  “我可听出来了,这么半天,你可一直揶揄我。人家戴川都没你这么意不平。”
  “那你到底想怎样啊,姐姐,我一会还得去上班呢,不像您,逃婚逃的,工作都辞掉了。”
  逃婚的代价当然不止于此。
  “我就是觉得,”邵小尉的声音突然低下来,“不论多么严重的事情,天要塌下来,窒息快要死去,泰山压顶般深陷僵局……只要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没有人真会在意。”
  “老祖宗早就总结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呢,逃婚后才有了这么痛的感悟?”那天的烂摊子究竟烂成什么样,别琼已经不想向她一一复述,“能下那么大的决心逃婚,倒在意这些小破事。”
  不止她一个人避风头。
  戴家老头气得住院,以为再过几个月可以抱上孙子,不想鸡飞蛋打,出门被人指指点点,还上了电视台的社会新闻。
  连十几年不联系的老战友都打来电话亲切慰问。
  老太太一怒之下,跟人换了房子,全家搬到龙华区,新邻居新菜市场新居委会新老年蹈队……成功打入群众内部,跟着众人指手划脚怒斥那传说中不负责的小媳妇,以及同情如此家门不幸的老头老太太。
  唯有戴川,每天无事人般嘻嘻哈哈上班去,高高兴兴下班来。
  周末与同事把酒言欢,隔三差五有女同事打电话,声音嗲得直叫老太太无法忍受,直接挂电话。
  老太太小心试探,“要不要我们给你介绍个女孩,你三姨的邻居女儿,刚从德国回来……”
  他斜斜眼睛,“妈,我们公司的我还应付不过来呢,您消停会儿吧。”
  “你可别因为受了刺激,祸害别人家闺女去。她们再主动送上门,你也不能占便宜。”
  “妈——瞧您,都说到哪儿去了,”这下急了,“我还是不是您亲儿子了,再说,现在的女孩,一个个都精着呢,大家不过是一块吃吃饭唱唱歌,谁肯随便叫别人占便宜。”
  听着这话在理,老太太放心了,又问:“你这几天到底是装出来的潇洒无所谓呢,故意演给我们看,还是真的这么快活,把之前的事都放下了?”
  老太太还挺会用词。
  “说心里话?”
  “嗯。”
  “老实说,就是开始有点吓一跳,没想到会这样。可我俩从高中谈恋爱,到大学,这么多年,小尉看得那叫一个紧,我压根就没怎么接触过其他女孩子。现在完全是自由人了,妈,你不知道我多快活。”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戴川双手插裤兜唱得好快乐,“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老太太觉得自己的儿子不像是装出来的,不知从哪里要来别琼的方式,一句一句复述给她听。
  别琼想,老太太真老谋深算,这是要她有机会讲给邵小尉听。
  像是受了领导委屈负气辞职的上班族,被恋人误会受尽屈辱,不论对方如何解释都要坚决分手的小青年,年轻气盛、如此尽心、决绝,不过是为了有一天时间如梭,用铁一般的实施反击全都是对方的错。
  带着恨意和即将就可以报仇雪恨后的快意,一一讲述给她听。
  可惜老太太不了解别琼。
  她从不是喜欢传闲话的多事女生,更何况事情已然如此,多说无益。
  “小尉,说点正经的。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她问。
  “能怎么办?”邵小尉喝光了奶茶,吸管发出兹兹的响声,“做个美貌无敌的交际花,找工作找男人,电视剧里怎么说的,把幸福过得像花儿一样。”
  别琼琢磨了一会儿,老老实实回答:“这的确是你唯一的长处。”
  她吃吃笑,突然想起什么收敛住笑容,“你猜我在泰国接到谁的电话?”
  “听这意思,不像是戴川的电话。”
  “以后这个人呢,就是我彻底的前任了。我希望你不要动不动就把他挂在你的嘴边,除非你想收了他,好么?不过,真不好意思,我也提提你的前任,打电话的正是温沈锐。”
  她看着邵小尉,摸不清到底是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眼下,她可没有好心情同邵小尉玩哑谜。
  上次亚盛集团没去成,她回到园区,听说蒋晓光紧急出差,要陪同张董去新西兰的几家幼儿园交流学习。
  临走时给她发了微信,位置了一堆业务。
  重中之重是要求她与亚盛集团的CEO见面,最次也是秘书建立好关系,全力推进“向阳花”幼儿教育机构同亚盛集团的合作。
  之前“向阳花”已经同亚盛集团的金总谈好一切条件,上周本来是要去签订合同,不料对方突然调了新的接班人,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公司所有项目一切停止,从上到下,除了保洁员,全部大换血。
  她一个小小的运营园长助理,哪里来的门路跟人家刚刚上任的CEO见面,至于秘书,她每天除了休息时间,几乎全天都在给她打电话好么?人家压根不接。
  直接去公司找她,不知道吃了多少个闭门羹。警卫像是怕她偷东西似的,眼睛几乎长在她身上,好话说尽,也只是木着一张脸说“对不起小姐,您没有预约,这是我们的规定”。
  一周过去,一点进展也无。
  昨天晚上10点多收到蒋晓光微信,说今天下午1点飞机落地,两点与她开会谈谈亚盛集团的合作。
  谈什么。
  一周的时间里,她推掉了所有的聚会,乔磊约了她四五次,连“你连单独见我的勇气也没有吗”都说出来,她仍没能赴约。
  烦得很。
  除了实在无法跟蒋晓光交代,更因为她爱极了这份工作。
  两年前大学毕业,找工作时本来想同自己的专业“新媒体艺术系”挂钩,随便找个设计公司做美编,简历不知道投出去多少份,石沉大海。倒是“向阳花”伸出橄榄枝,也许是看中了她简历中的外联能力,或者是她自考了学前教育专业?
  读大一时,还没同温沈锐分手,她花痴地非要报考自考的学前教育专业。
  邵小尉听说的时候抓她过来扒着她的头皮看。
  “看看你脑子里是不是被哪家无良医院不小心把大脑换了块海绵进去。”
  “哪有。”她一点也不知道害臊,“我是想,毕业后我肯定是要和温沈锐结婚的。到时候生了宝宝,好带嘛。”
  邵小尉撇撇嘴,不住蹉叹,“天啊,你被温沈锐吃定成这样,将来哪里还有什么地位,哪里有什么话语权。”
  当时的她只顾幻想着两人生出的宝宝必是天使般模样,脸色红红嘿嘿傻笑,哪里听得进去邵小尉在说些什么。
  结果不幸被邵小尉言中,大二时温沈锐单方面强行同别琼分手,小丫头想尽办法复合,终是未果。
  可这一年只能考两次的全国自考,她已经过了八科,不忍放弃,只好继续考下去。
  原以为这会是温沈锐留给自己最痛苦的回忆,现在想来,倒是成全了自己现在的工作。
  大学入学时他们这一届扩招最厉害,当年毕业生数量超出往年21%,就业压力尤其大,听同学讲招聘会上人山人海的盛况,她连去的胆子都没有,索性有一搭没一搭在网上发简历。但凡觉得有些可能性的,就鼠标一点丢出去。
  最后发了多少份,给谁家发,丁点儿印象都没。
  想必企业方也收到了海量的简历,零零星星肯打电话过来约面试的,不是保险公司就是骗人的黑中介。
  除了“向阳花”教育机构。
  当然做个幼儿园老师也不错,可“园长助理”算是怎么一回事,她并没想过要做行政工作啊。
  面试的那天在走廊里等叫号。
  乌泱泱的人群从三楼排到一楼,就这样刚刚初具规模的幼儿园已经夸张成这样,她哪里还敢像其他同学那样幻想什么世界500强。
  从下午两点等到四点半,依然没有轮到她,不耐烦跑去隔壁教学区透气。刚好看到幼儿园大门前围满了接孩子们的家长。
  在大门的最右方,隔着高高的大铁门,某位家长似乎正在和幼儿园老师沟通家中小朋友的情况。
  “杨老师我家小奔睡午觉了吗?”
  铁门内的年轻女老师柔声说,“小奔中午没睡。他还在吃饭,一会下来。请您等一会儿。”
  铁门外的妈妈似乎有些不太满意,深深叹口气说,“杨老师,小奔中午不睡午觉的话,太累,小孩子精力跟不上,很烦的。这几天他一直不在幼儿园睡午觉,回家就开始闹,哭了足足半小时闹觉,我说什么他都反着来,做什么都不干,直到哭了半小时慢慢哭着睡着了。”
  “今天我们两个老师轮流陪他睡觉,可是他说不困呢。”
  “那这样吧,再进了睡眠室,您把睡觉的指令由‘请你躺下来’改为‘请你闭上眼睛’,这样反复重复,只要坚持10秒以上,他就能睡着了。”
  别琼在旁边看着,不禁微笑。
  知子莫若母,还是妈妈有办法。
  别琼以为接下来这位杨老师的回答,一定是“好的,谢谢,下次我们试试”之类,但并没有。
  脸上显出十分为难的样子,“很抱歉呢,小奔妈妈,小朋友自己有权决定是否睡觉,我们要尊重他的选择。只要他进了睡眠室,不影响其他小朋友,不大声喧哗,就没有关系。如果我们强制他睡觉的话,他会对睡眠室产生恐惧,以后再也不肯进睡眠室了。”
  看来这位妈妈和别琼一样受到了震动。
  “是这样啊,好的,我明白了,非常抱歉,我不该提出这样的要求。”
  “没关系的,请您不要担心,小奔新入园,会慢慢适应的。我们不要给他压力,您更不要太焦虑,慢一点,慢有慢的好处呢。”
  ……
  小时候因为在幼儿园不睡觉曾经被数次被罚站,不知道有多大心理阴影的别琼从教学区回到面试楼层,多日来只有这一个面试电话的沮丧和悲观,全部烟消云散。
  身体里的血液开始咆哮如万马奔腾,像是刚刚被骗加入传销组织的年轻人,坚定地学着同伴举起宣誓的右手,对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千万富翁没有一丝怀疑。
  燃烧吧!
  沸腾吧!
  响彻在她脑海里的,声声灌耳的只有一句话:
  不论如何,我要在这里工作。
  【如果你曾奋不顾身爱上一个人】
  这感觉就好像,攀越顶峰的大部队,出现了两个掉队的人。其中一个时而分心,攀登一会儿便想要下山转转,骨子里又不甘就此脱离,时时悬在心头的危机,督促着他不得不赶回来继续攀爬。累了渴了饿了无聊烦闷了,再下山去转,周而复始。
  而另外一个觉得这个人有趣,有时候也跟上来凑凑热闹。
  他一直以为他们是一伙的,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对方已经攀越过顶峰无数次。
  人家是……用飞的。
  只要他愿意,他随时在顶峰。
第三章 带我走
  1
  蒋晓光从新西兰考察刚回来,直接召开中高层会议。
  别琼坐在他的斜后方,看到穿着黑色西装的他满脸疲态,正一手松领带,另一手端起茶杯慢慢喝着,好脾气地听着公关部的同事——绰号为大喇叭的周游胡说八道。
  “众所周知,亚盛投资集团从2010年成立伊始,每年以投资总额超30亿以上呈井喷式的规模增长,不到一年时间,迅速蹿升至为国内风投前二十,该集团掌门人在业界一直是个谜。”
  “这些我们都知道,你能说点大家不知道的吗?”拓展部的玛丽一向快言快语。
  早在亚盛初步敲定同“向阳花”合作之初,大家动用了各种资源、人脉,可亚盛一向低调,只得到这些少得不能再少的资料。
  大喇叭故作神秘状,“你们知道吗,有人说亚盛掌门人是美国地产大亨的私生子,也有人说发迹于中东,更有传与俄罗斯石油大亨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大家哄的笑出声。
  “真的假的?”
  “别逗了。”
  “你们别不信,听我说呀。我找我一个富二代朋友问过了,人家说这次新上任的亚盛集团老大,”大喇叭把手蜷成半弧状,似在跟大家说悄悄话不能声扬,又似高音喇叭,恨不得满世界嚷嚷,“是某全球排行前三十的富豪最近刚刚新认的干儿子。他老妈,啧啧,刚刚做了人的小,为了讨好这小老婆,随便把自己旗下一个小集团的CEO换了。”
  “小集团?每年那么大手笔,亚盛什么时候成了小集团了。”
  “所以说啊,根本没人知道亚盛的真正后台是谁。”
  “才不是,之前的CEO罗伯特根本不是什么好鸟,咱们见过几次。看看他那样儿,听说就是一个二世祖,吃喝嫖赌什么都干,投资出去的资金多一半打了水漂。上头早就有换他的意思。要不是他的副手扶持,亚盛的风投哪能轮到我们。”
  大孙看不下去了,“拜托你们专业一点,你们又不是狗仔队,闻着哪里有八卦的味道就往哪里奔。”
  “狗仔队也是很专业的好不好,那些明星嘴里急着否认的,没过多久真相浮出睡眠,80%以上都是真的。”
  ——聊得越来越没边了。
  所以说,开会这项在中国十分普遍频率又格外高的群体活动,不过是为了证明“人多意见杂,人多效率低,人多”这个真理。
  当初亚盛集团这个项目是蒋晓光的前任直接谈的。
  蒋晓光接手没多久。
  两年前,在国外生活多年的张董与两个兄弟共同出资,在麦城成立“向阳花”教育机构,之后迅速在广东、北京、浙江、江苏、上海等省份、直辖市陆续开分园,仅仅是麦城这样一个省会城市,已经建了五所幼儿园分园,一所小学。
  大量的资料证明,“3-7岁是孩子习惯、性格、品行培养与定型的关键期,是儿童身心发展的关键阶段,这个时期幼儿所处的家庭环境、生活环境、学习环境如何,将会给一个人带来终生影响。一个人成年以后的价值观、性格气质、行为取向等,背后的动机往往跟童年的经历有关。”幼儿教育逐渐引起中国年轻一代父母高度重视,老一辈“吃饱了不饿不哭不闹”的几乎为零的教养模式已被慢慢抛弃。
  近几年,尤其是日本作家黑柳彻子《窗边的小豆豆》风靡中国后,越来越多的家长选择把金钱和精力投在幼儿教育上,大批类似“夏山学校”“巴学园”以人为本、充分尊重幼儿,提倡建设最富人性化的快乐幼儿园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
  加上虐童事件频繁发生,让家长对幼儿教育忧心忡忡,想要选择良好的师资水平、教育理念、环境规划与安全都非常完备的学校,让小朋友接受安全而良好的早期教育,成为每位家长心中的头等大事。
  “向阳花”创始人张董正是瞄准了这一点,在国外定居二十多年后毅然决定回国开了这家教育机构。机构引进西方国家蒙特梭利、华德福教育理念,结合中国特色,以人为本,以培养儿童人格建构、心理保护与成长的独为主要目标,开创了一套真正适应中国小朋友心理和生理成长特点的独特教育理念。将其在全国推广发扬光大,招聘更多优秀的幼儿教师,是张董毕生的心愿,更是他在看到越来越多的孩子由此收益后,觉得刻不容缓的事情。
  一年前张董亲自跟进亚盛集团的风投项目,材料不知道写了多少份,亚盛本身就有意投资大陆的教育机构,约了几次面谈,对“向阳花”的经营情况进行了多次实地考察,经历了非常苛刻的审查阶段,拿到对方给出的条款清单后,更是进行了长达一年多的估价谈判,好不容易进入签订合同环节,没想到情况突变。
  眼见话题越扯越远,蒋晓光微皱眉头,伸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压低声音说:“收!”
  会议室安静下来。
  别琼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怕蒋晓光点她的名字,偏偏他四下巡视了一圈,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并未点名,却期待地看着她,说道:“谁来说点儿靠谱的?”
  关键时刻关嘉嘉突然站起身——
  “我来!”
  她显然早有准备,从手中的文件夹中抽出一打打印好的A4纸, 挨个分发给众同事。
  “亚盛集团信任CEO威尔斯,其继父是加拿大当地鲜为人知的富豪之一。据传此人深居简出,无人知其详细底细。只知其家族靠矿业发家,产业横跨教育、地产、矿产、传媒、新能源、金融能源投资、汽车制造……几大领域,但记在名下的却极少。更因为其谨言慎行为人极为低调,因此业界少有人知晓。”
  大喇叭不服,“那么多人都不知道,你从哪里打探来的消息?该不是从哪个总裁体的小说里意淫来的吧?”
  关嘉嘉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此人原本有一儿一女,但在一次车祸中连同妻子意外丧生,遭此大挫,越发深居简出。四年前结识从国内赴纽约投亲的威尔森母子,对威尔森有精神病的母亲一见钟情,广寻名医终于彻底治愈,并于去年完婚。这个被威尔森称为Uncle An的人,与威尔森格外投缘,走到哪里都带上。几个月前不知道什么原因,威尔森执意要回国,据说Uncle An列了一份长名单让他选,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只要亚盛集团。除了高层,亚盛集团的内部员工,也是本周才知道的。刚才大喇叭说的有一点是没错,原来的CEO罗伯特是Uncle An表亲的后代,得知自己位置被夺,异常愤怒,甚至没有办交接,还在内部毁了不少文件,愤而出走。”
  她重新坐到位置上,“听说现在亚盛集团内部一团混乱,所有的项目都已经暂停,之前已经投资的项目也正在清理、整合和退出。所以,这也是我们很多人想去见面而被拒绝的原因。”
  大家交头接耳的样子极大满足了关嘉嘉,她顿了顿,继续说:“不过,我还听说,威尔森原本是A大本科生,大三时从A大退学,中文名字是……乔磊。”
  别琼听到这里身体一僵。
  “咱们园区A大毕业的,”张董问,“是不是只有别琼?”
  正心惊肉跳,关嘉嘉给了猛烈一击,“我算了下,好像,他俩是同一届毕业生,说不定还认识。”
  大喇叭救了她贱命,他非要关嘉嘉说出资料来源不可,“你哪儿听来的?”
  关嘉嘉笑嘻嘻,“有心人天不负,正是凭借对蒋园长热情的爱,才让我从亚盛内部打探到这些消息。”
  “喂喂喂,女生外向!”
  “哈哈哈哈,”张董大笑,“看来今后得多招几个貌美的帅小伙,不错不错,跟我了解的出入不多。”
  蒋晓光已经习惯了张董在这种场合下开他的玩笑,捂着额头继续主持会议:“别琼说说吧。”
  “呃,是这样,”别琼红着脸,简直羞于张嘴,“亚盛我跑了一周多,秘书面都见不到。名片留了一张又一张,没任何回应。”
  “乔磊认识吗?”
  “呃,认识倒是认识的,不过……没说过几句话。他后来退学后,更是没什么联系。”
  事情发展到这里未免有些好笑。
  她想尽办法想要见亚盛集团的新CEO。
  却拒绝了无数次乔磊要见面的提议。
  “既然认识那就好说,我们的项目经得起推敲,对方有如此大的变动,也不能急于求进。先缓一缓。关嘉嘉,你这边继续细化之前的资料。别琼,你找个机会,争取和乔磊搭上线,大家分头行动吧。”
  众人陆续走出会议室。
  别琼怕其他人再细问,有意慢吞吞地装模作样收拾东西。
  直到关嘉嘉频频冲她使眼色,示意她快点走。
  只差翻白眼了,她还没弄明白。
  关嘉嘉只好发短信。
  “喂喂喂,我要跟你上司表白,快闪啦。”
  ……好快的节奏。
  她匆匆拿起文件往外走。
  听得背后关嘉嘉已经大喝一声,单刀直入——
  “蒋晓光!”
  她不由得虎躯一震,我勒个去。
  蒋晓光当时的反应具体如何,谁都不知。
  五分钟后蒋晓光从办公室仓皇逃出来,神色狼狈。
  稍后关嘉嘉拍着手掌走出来,对站在外面议论纷纷好奇打量她的众人说道:“兄弟姐妹们,不好意思了,我从今天开始,正式、光明正大地追求咱们蒋晓光园长了。你们曾经对他有心的,请即刻起死心;压根没有任何想法的,请继续坚定你们的立场。至于其他人,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不追到他,我誓不罢休。”
  当时在场的单身男教师们站起来,纷纷拍着胸口说,“太好了,关嘉嘉总算有目标了。”
  “真是吓死我们了。”
  “以后终于不怕她来追求我们啦。”
  “好希望她能成功哦。”
  ……
  2
  戴川是在同阿冰吃烧烤的时候,看到包间里的别琼的。
  夜色已深,大厅里的十几张烧烤桌,吃客们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不知道换了几波。烧烤桌上满是残羹冷炙,铁签串上剩着些被客人弃吃的肥肉、肉筋散在铁盘里,穿着制服的服务生推着垃圾车沿桌收拾。
  同阿冰坐了两个多小时,她的嘴巴压根就没停下过。
  闺蜜买了最新款某国际品牌的限量版包包却天天挤地铁,前台同事居然开了一辆跑车上下班肯定不是什么好鸟,前男友的现女友刚刚发了微博照片显然鼻子隆过……他听得烦了困了,忍不住连打几个哈欠,看看时间差不多也该收了,摆手招呼服务生买单。
  服务员出小票拿给他看明细,接着转身敲了对面包间的门,“小姐,我们马上就要打烊了。”
  门打开,他看到包间里,一个人默默坐着的别琼。
  以及,她面前空置的烧烤桌。
  如果刚好在她进了包间后,戴川和阿冰马上进这家店,那么别琼至少等了两个半小时。
  但她等的人,并没有来。
  戴川从包里掏出所有的现金塞给阿冰,“宝贝你想买什么就买点什么哈,我有点事你先走。”
  阿冰虽然不情不愿,但手指碰到钱的真实触感让她眨着眼睛站起来,甚至对着别琼暧昧地笑笑。
  “那改天你再约我哦。”她头也不回离开。
  别琼还是上学时的老样子。
  像是回到高中校园。
  学校规定所有学生一年四季穿着那两套丑得不能再丑的土黄色校服,男生平头,女生统一的齐耳短发,不准化妆,不准佩戴任何首饰,放眼整个校园,长得好看些难看些哪有什么两样。可是那些精明爱美的小女生啊,总能找到一切机会,将各种颜色和各种可爱形状的发卡插在黑发中,精心修饰的眉形,能够让眼睛变得美而大又改变瞳孔颜色的美瞳,校服领子夹个粉色带钻的心形胸针上,拉链上挂个可爱的手机吊饰上,裤脚向上翻折别上好看的彩色曲别针……
  别琼是最老实的一个。
  清爽的短发几乎可以是学校女生发型最标准长度,肥肥大大的校服几乎能塞进去两个她。化妆品?用的郁美净婴儿霜吧,淡淡婴儿般奶香味道,安安静静那么一个人,说话都很少大声。
  相比之下,她同桌邵小尉就是妖孽了。
  头发乍看与黑发并无二致,可唯有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在某个特定的视觉角度才能显现的紫发,让她连转头的时候都带着一股狐媚劲儿。戴着琥珀色的美瞳,看人的时候眼睛水汪汪楚楚可怜,刷着长长的睫毛,根根纤长卷翘,眼线画得隐藏而巧妙,脸上涂着精致的粉。到底是年轻,那样好的皮肤就算不擦任何化妆品,也是让人过目不忘的。
  说话尖细娇滴滴,动辄大呼小叫,可是男生们喜欢。
  荷尔蒙在体内蠢蠢欲动,正是青春懵懂,对异性心动的年纪,再加上邵小尉是真的美啊。
  那一届的男生们私下里选出年级十大美女,邵小尉当之无愧高居榜首。玩篮球的时候只要有她在场,个个像是打了鸡血,谁肯团队合作,都搞个人英雄主义,单枪匹马过人勇猛上篮。
  她是物理课代表,催交作业的时候男生一个拖一个,没人主动交,必要她挨个主动关心问询才能收齐。值日打扫卫生,黑板哪里轮得到她擦,早有勤快的男生每节课下课铃响后抢着擦干净。
  进了教室就叽叽喳喳,跟女生们聚在一起,议论着谁的演唱会多么隆重,刚上市的化妆品哪个物美价廉,年级的谁谁谁主动追求谁被老师叫了家长……
  现在想来,彼时的邵小尉当然同所有他后来遇到的女生一样肤浅而无聊,可当时大家均处在三点一线的单纯校园环境中,人也是单纯,那时他只觉得邵小尉可爱极了。
  要是能做我的女朋友就好了。
  于是有天趁着邵小尉生病没来,他问前桌默默写作业的别琼。
  “嗨,帮我给邵小尉写封情书怎样?”
  她像只收到惊吓的兔子,缩手缩脚,紧张地看着他,怀疑自己听错。
  他笑,“放心,不是给你写的。是让你帮我写,”他指指邵小尉的座位,“呐,写给你同桌的。”
  直到现在,他依然记得别琼如释重负的表情,“哦,好。”
  她竟然同意了。
  “什么时候要?”
  “嗯?”
  “第四节课有节体育课,我听说老师没来,上自修。那我中学放学之前给你吧?”
  “……好的。”他稀里糊涂地答应,甚至忘记问为什么她答应的如此痛快,本来只是想逗逗她的,也排解下爱慕邵小尉而不知道如何追求如何表达的郁闷。
  第四节课果然自修。老师们在年级组开会,对于他们这帮高一新生来说,正是聊天的好机会。
  只可惜——
  别人跟同桌前后桌聊得风生水起,戴川和同桌坐在角落最后一桌。
  右边是南墙。左边是同桌学霸温沈锐同学。
  前桌的别琼正专注地写着什么,头都很少抬。她的同桌邵小尉没来。,而学霸同学正戴着耳机听新概念英语。他烦极了,拿着笔勾勾画画,戴望舒、艾青、鲁迅、苏轼、王安石……没胡子的加胡子,涂上飘飘长发,连拖地连衣裙都美美地加上去。
  正无聊间,听到“扑哧”的笑声。
  只见别琼转过来,正盯着他笔下的鲁迅看,手里捏着一枚封好的有着精致蕾丝花边信封——
  “写好了。”
  “咦?”有那么一刹那,他忘记了自己曾经开玩笑叫别琼写情书。等明白过来,伸手去拿,她却撤回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交……交什么钱?”他诧异地看着她。
  没想到她也很吃惊,“难道你不知道我写情书的行情?”
  “还有行情?”他呆住,“多……多少?”
  她显然有些犹豫,但还是试探着问:“难道不是赵宝权告诉你的?”
  “赵宝权?三班篮球队的?”
  他因为惊讶而提高的音量惹得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转过来,别琼急了,压低音量,“赵宝权和我是发小,我从初中起就被他缠着他写情书,因为……质量比较好,咳咳,极大程度帮助他追到了心仪的女生。后来他索性就帮我代理写情书业务,他帮我接活儿,但除了他,没人知道是我写的。早上你问我的时候……我还以为被你发现了,又因为常见你赵宝权打球,所以还以为是他跟你说的……”
  戴川想,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他问:“多少钱一封?”
  “千字100。”
  他终于忍住没问她 “你就那么缺钱”,歪着头想了一会,问:“要是质量不好怎么办?”
  “不会的。不要侮辱我的写作水平。不过,目前还真没有碰到过不满意的。你要实在不满意,那就改,改到满意为止。”
  戴川哭笑不得,掏出书包在里面翻了好一会儿,毛票加上钢镚,九十七块三毛,“我就这么多了,都是前后桌,打个折吧。”
  没想到别琼把信抽回去放到书包里。
  “对不起,不还价,概不赊欠。”
  ——这么大牌。
  不过说真的,太吊人胃口了。
  他一把拽下温沈锐的耳机,“借我10块钱。”
  被突然打扰的温沈锐只是斜眼看看他,慢慢拿过耳塞重新戴上,连说话都不屑于。
  他也不恼,直接拽过温沈锐的书包,伸进去摸索着,竟真的被他翻出10块钱来,温沈锐看看他,仍是没有讲话,像是默许了他的行为。他一股脑把钱推到课桌的前沿,“喂喂喂,够了。”
  别琼数了数钱,把多余的毛票钢镚扔出来,信封也一起扔给他。
  戴川打开信封,拽出来四页煞是好看的信纸,两张写满了字,两张空着。均是复古牛皮带着淡淡的玫瑰香,质感好得很,果然是女生喜欢的玩意儿。
  “你看完了没问题,就抄在那两张空白信纸上,然后偷偷放进去。”
  “够专业!”他翘起大拇指,拆开信封凝神看起来。
  五分钟后他双手合十对着别琼无比虔诚地拜了三拜,“大姐头,请受小弟一拜。”
  那封情书着实专业,语言文字朴实无华,简洁诚恳,比喻新颖、轻灵,全文引经据典又不失轻松幽默,尤其让他叹服的是,在情书正文结束后,别琼在后面加了个备注,详细注明了以她对邵小尉的了解,各种喜欢的食物和出行路线。
  这100块钱花得超值。
  他是在追求邵小尉半年多后,才确定了两人的恋爱关系的,这封情书并未起到关键性的作用,但至少在当时起了个好头……俩人心知肚明对这件事瞒得天衣无缝,是在高二升高三时那年的暑假,大家出来喝酒。戴川不小心说漏了嘴,邵小尉才知道的。
  自己的爱情,不不不,不仅仅是爱情,甚至是人生,竟然被别琼这个闷声不响的丫头片子驾驭了一次,邵小尉十分火大。
  她喝光了那天晚上最后一杯扎啤,摇摇晃晃站起来对天发誓:别琼你个王八蛋,我也要驾驭你的人生。
  说完光荣倒下。
  那时候大家都年轻,张口闭口动辄人生,未来,前途,理想……时而雄心壮志在我心像个豪迈的英雄即将奔赴沙场,时而多愁善感为了芝麻绿豆般的小事黯然落泪耿耿于怀。
  现在想来不免觉得可笑。
  可再想想,又笑不出来。
  那样灿烂单纯的校园生活,在工作多年后已是成人的我们,就算心理上再不愿承认,终究是早就丢失了曾经的热情和心境,还有什么样的事情,能够让我们抱头痛哭或者开怀大笑?
  哪里又还能够找到与我们抱头痛哭或者开怀大笑的人?
  他以为邵小尉不过是说说,也许酒醒过后彻底忘记了这件事。
  但他显然低估了女生的复仇之心。
  3
  整个暑假邵小尉对此事只字未提。
  直到开学的第一天,他在楼道里看年级的分班座位表,赫然看到自己依然和学霸温沈锐同桌,他俩的前面,仿若复制的高一、高二的座次表,正是邵小尉、别琼。
  ——邵小尉的舅舅是年级组长,估计是她央求他这么排座的吧。
  温沈锐正在位子上看书。
  “喂喂喂,聊会儿。”
  温沈锐与他两年同桌,被同化不少,沾染了很多坏习性,说脏话啦,逃课啦,上课吃零食啦,晚自修偷跑出去跟他看球赛啊……可始终不变的,是各大小考始终稳坐年级第一名交椅的座位。
  人家上课睡觉被叫起来回答问题都是正确的。
  只差如网上段子所说来一句“老师你要是还有什么不会的,再叫我。我先睡一会”。他当然没有张狂到这种程度,但人是真的聪明,大家传说他早在初中就读完了高中所有课程,完全可以直接考大学,不过是不想与同龄人生活脱节,才一直按部就班老实就读。
  同学都说他是神童,因见着他上课时常睡觉,却永远第一。戴川曾经几次问过温沈锐这个问题,他只是笑笑,从未正面回应。
  他是不是神童戴川不知道,他只知道,温沈锐是个聪明人。学生时代我们夸一个人聪明,举证时会说,学习好啊,每次都能拿高分,就算不复习,也照样拿第一……但戴川觉得,温沈锐的聪明,体现在他的记忆力、思维能力、想象力,甚至是操作能力上。高一时他顾忌着温沈锐是学霸,不敢造次,慢慢熟了摸透脾气,没少拉着他一起逃课胡闹,每每这样,他都要在回去后看书熬到凌晨天色发白,补上白天落下的课程,才勉强进入全班前十五,年级前100名。
  可温沈锐似乎不是这样的。
  戴川清楚自己荒废了时光,所以后面努力找补,为的是不让自己真的落下。而温沈锐,似乎只是……只是高兴。
  这感觉就好像,攀越顶峰的大部队,出现了两个掉队的人。其中一个时而分心,攀登一会儿便想要下山转转,骨子里又不甘就此脱离,时时悬在心头的危机,督促着他不得不赶回来继续攀爬。累了渴了饿了无聊烦闷了,再下山去转,周而复始。
  而另外一个觉得这个人有趣,有时候也跟上来凑凑热闹。
  他一直以为他们是一伙的,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对方已经攀越过顶峰无数次。
  人家是……用飞的。
  只要他愿意,他随时在顶峰。
  “聊会就聊会。”一个暑假没看到戴川,温沈锐放下手中的书,难得这么主动,“你家那位呢?”
  “说一会就来,到现在没见到人。”
  正说着,邵小尉突然急冲冲跑过来,不由分手拉住温沈锐的胳膊文:“你还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
  “我听说……”她故弄玄虚,欲言又止,“算了,我还是不讲了。”
  “好。”温沈锐从来不吃这一套,见她故意卖关子,塞上耳塞听歌。
  “喂!”她急了,跟她男朋友一样的坏习惯,动不动就扯人耳塞,“你能不能按常理出牌。平常人听到我这么说,都会紧紧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对啊。”
  温沈锐瞥了她一眼,“可你说还是不讲了。”
  “我说是那么说,实际上我心里的想的是我先不讲,直到你步步紧逼,追着我反复问了,我才告诉你。要吊你的胃口嘛。”
  戴川看着俩人斗嘴直乐。
  “哦,这样啊。”温沈锐慢吞吞重新戴上耳机,“我没胃口。”
  “……”
  邵小尉对着戴川一顿猛捶,“女朋友被人欺负成这样,你还乐。”
  “你伶牙俐齿的,谁能欺负你。”
  看这俩人掐架,简直人生一大享受,他才不帮忙呢。
  果然,邵小尉才不是省油的灯,她再次拽下温沈锐的耳机,这次选择开门见山,怕其他同学听到,俯下身轻轻地说:“别琼喜欢你。”
  她期待着他吃惊的样子,比如,瞪大眼睛看她。
  确实有人这样,但并不是温沈锐,她男朋友满足了她。
  戴川傻眼,不知道女朋友演的是哪一出。
  “哦,知道了。”当事人只是这样淡淡回答。
  她不甘心,又说:“她跟我说会在这几天向你表白。”
  “是么?”
  戴川吓个够呛,如果是因为自己说漏嘴当初情书是别琼所写,所以邵小尉在进行报复的话,那未免有些玩大了。
  他拉她出教室外,问:“你胡编的吧?”
  邵小尉笑,“嗯哪。”
  “……”
  “别胡闹,就算我错了,好不好?人家别琼有什么错?”
  “怎么没错,天天闺蜜地喊着,背地里干过这事,怎么说都不敢说?”
  “你太小题大做了。幸亏我俩不是偷情,否则,你都能抱着炸弹跟我们同归于尽。”
  “算你识相。”她恨不得天下大乱,狠狠瞪着他,“你不许插手。否则就分手!”
  戴川吐吐舌头。
  邵小尉是在很久之后才明白,那些动辄把分手挂在嘴边看上去十分强势的一方,反而是在恋爱关系里最弱势的那个。说分手不过是威胁,因为无法控制而摆出决绝姿态,想吓唬、制衡对方,当然不是真的想分手。
  恰恰是从来不说分手的那一个,某天真的说分手,才是真正彻底想要结束关系——分手权,是牢牢掌握在人家手里的。
  可惜她知道的,太晚了。
  所有人都觉得她强势。
  “……”戴川本就理亏,不敢再多说话,灰溜溜回到教室。
  不一会别琼来了。
  她神秘兮兮拉着别琼的手,“哎,耳朵凑过来,跟你说个秘密。”
  别琼刚进教室,不知道发生什么,疑惑地凑过去。
  戴川竖起耳朵。
  邵小尉用戴川和别琼都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
  “哎,我告诉你个秘密,你千万别告诉别人。”
  别琼说:“我谁也不说。”
  邵小尉说:“行。我告诉你哦,”声音越来越低,“刚才,你没来之前,温沈锐跟我说,他喜欢你,决定这几天跟你告白。”
  真的不能得罪女人啊,尤其是像邵小尉这样的女人……
  戴川泪流满面。
  毕竟是女孩子,哪有温沈锐那样的气场和处变不惊的本事,别琼当即红了脸,同时本能得转头看向坐在自己斜后方的温沈锐同学。
  她往后一退,“别逗了您哪。”
  偏偏此时邵小尉做出一副格外认真的样子,不发一言。
  见别琼看得愣住,这才无比认真、无比正式地郑重点了下头。
  ——郭芙蓉怎么说来着,“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其实早在高一下半学期,邵小尉和戴川热恋时,俩人出去玩常叫上别琼和温沈锐,也曾经无数次想要撮合这俩。
  戴川一直觉得不可能。
  温沈锐这个神人,大学毕业都不见得产生性启蒙,他看女生跟看操场啊,树啊,花花草草什么的,没什么区别,高中两年多,压根就没见过他正眼看过哪个女生。
  别琼呢,也够神的,开始刚知道她给人写情书收费时,骨子里还非常鄙视里一把,除非她家境困难靠此为生。
  最后是赵宝权那混小子告诉他,别琼家境倒是中等水平,只因为视书如命,看得又杂,二十四史、四书五经、王小波、希区柯克、弗洛伊德、荣格、亦舒……可惜家教甚严,零花钱少得可怜。架不住他几次反复游说,加上书的诱惑,才勉为其难地应下来。她也不是所有人都答应写的,会事先问问是什么样的人,人品不错五官端正者才接,且每月写情书的总量,不超过10封。
  若该月名额已满,则下月您请早。
  戴川很是得意了一下下,原来自己在别琼心目中,算是五官端正人品不错耶。
  情书写得久了,别琼基本看透了身边这些乳臭未生的毛头小子,他们?追我?还嫩了点。
  每月购入的图书真叫人爱不释手呀,真真徜徉在图书的海洋里,她无暇估计其他。
  邵小尉有意撮合了几次,俩人都置若罔闻。慢慢觉得无趣,也就再不多提。
  在邵小尉分别告诉两人对方将要主动告白之后……戴川曾找到机会,小心陪着笑脸对女朋友说,“你看你,多此一举嘛,高一的时候说过多少次俩人都没成,怎么可能在高三的时候被你这么一忽悠,俩人就能成?”
  已经过去七年。
  他和邵小尉之间经历了无数次分分合合,逃婚,流言非遗、新的生活……时至今日,他依然记得邵小尉当时说话的样子。
  “以前呢,咱俩撮合没头没脑,去问人家俩,要不然你俩在一起吧,这简直就是拿根绳子穿蚂蚱,逮着哪个是哪个……不行的。这次,我心里有底。”
  “有底?”
  邵小尉十分得意,“我呀,给他俩唱双簧。这么说吧,”她拿根铅笔,在戴川的本子上画了一条直线,两头各点了一个小点,“刚才我那么一说,基本上把他俩确定黏在一条线上了。以后,我就这边踹一脚,那边踹一脚,每踹一次,他俩都会往中间挪一点。慢慢靠得越来越近了,不用我踹了,日久生情,他俩也就胜利会师了。”
  戴川听了邵小尉的话,倒抽一口冷气。
  早知道她不是省油的灯,没想到会这么费油。
  嗯,他当即决定,不论将来发生了什么事,自己一定不要留任何把柄在邵小尉手里。
  你永远不知道这个女人要出什么牌。
  可现在明白,会不会有点晚?
  4
  “小姐,我们要打烊了。”
  烧烤店里,服务生已经催了两次,别琼似乎并没有听到,显然在愣神。
  戴川看着依然清清瘦瘦像个学生样呆坐的她,心生不忍。
  冲服务生挥挥手,他在别琼旁边坐下,“在等人?”
  她如梦初醒,抬眼见他时眼神中的期待瞬间转为失望。
  “去喝点东西吧。”他提议。
  “好。”她站起来,踉跄着脚步差点摔倒,“等我一下,呃,”她十分为难的样子,“坐得太久,脚麻。”
  “早知道让你出来一起吃,这事儿闹的。”
  她没说话,咧着嘴缓了一会,“走吧。”
  隔壁就是一家24小时营业的咖啡厅,这个时间段,客人寥寥。
  上一次见到戴川,还是两人的大喜……不不不,还是邵小尉逃婚那天。
  有一阵没见到他了。
  别琼看着戴川不住打量,“怎么样?看上去,你精神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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