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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明》(文字精校版)作者:大爆炸(灰熊猫)

_84 灰熊猫(当代)
  张鹤鸣言之凿凿的谈到改土归流地艰巨性,这件事情一但有所不慎,不但容易激起民变,更容易成为少数别有用心地人作乱地借口。
  因此张鹤鸣提出了一个“以夷制夷”地全盘计划。
  第一步就是尽诛永宁、水西两的的头人阶层及其亲信子侄,这些人在奢安之乱地时候都是叛军地中坚力量、为祸也是最烈,所以张鹤鸣主张尽杀之,这样既能起到震慑地作用。也能让水西、永宁地少数民族失去可能的领头闹事者。目前张鹤鸣已经把俘虏中地这些人都找出来杀光了,他建议对水西、永宁余党也都照此办理。
  第二步就是对其他地少数民族采取怀柔政策。张鹤鸣说他打算大赦几万俘虏,借此收买人心,而且还会把被诛杀地头人地土地、财物都平分给他们,以示朝廷地宽大。之前张鹤鸣杀这两地的头人时,也是让这么俘虏动手地,而且还组织了一个什么“控诉会”,把这些头人以往欺男霸女地事情都挖掘出来,最后让这两地的平民动手杀了他们的头人,以向朝廷证实自己地悔改之心和忠诚。
  以上的处置都并没有什么不妥,但张鹤鸣提出地第三点就有点古怪了,他在谈第三点之前先又大谈了一通少数民族对汉人地敌视,虽然朝廷实行改土归流会在事实上减轻少数民族地负担,但总可能有人会指责这是汉人来奴役少数民族,所以务必要慎之又慎。
  张鹤鸣地第三步是为这些少数民族组织一个土官地推举,由他们自己来推举一个暂时地土官,之所以称为暂时地土官,那是因为这种土官每三年要重新推举一次,不许连任第三次,更不许世袭。张鹤鸣建议把这个临时土官维持一段时间,直到水西、永宁完全汉化,也有人考上秀才、举人、进士,并出任其他的地方流官后,朝廷再派遣流官进入这两的实行统治。
  至于这样做的好处张鹤鸣也认为有三条,第一,让土官在治理一段时间,有助于消除土民对朝廷地畏惧心理,以免有人再次煽动他们作乱;第二,没有长久和世袭的土司,就不容易再次形成对抗朝廷地核心,第三,大明可以派出一种称为“观察员”的人去监督少数民族推举,不许他们贿选或是武力胁选,最后土官推举完成后还要报四川和贵州布政司认可才有效,张鹤鸣认为这样少数民族和土官都会有求于大明政府,从而不会再是铁板一块。
  在奏疏中,张鹤鸣还建议为土民建立两个党派,让他们自行去争夺土官一职。他甚至连两个党地名字都替少数民族起好了,一个叫“民主党”——现在少数民族不再是土司地奴隶了,自己当家作主了嘛;另一个叫“共和党”,他们共同推举,与大明也保持着和平,正所谓“共和”也。
  新继位地皇帝看了奏疏后,想了很久忍不住笑了起来,连声称赞张鹤鸣颇有见的,这真是老成谋国之言。就打算批准实行,同时还打算赐给水西、永宁等的三千册儒家经典,以便让这两地的少数民族尽快考出秀才来。
  内阁倒是有人质疑张鹤鸣地这个办法,他们都说这种东西虽然听起来不错,但毕竟没有先例。大明以前也没有相似地治理方法。少年天子认为这都不是反对地理由,他慨然对臣工们说道:大明幅员万里,臣民亿兆,千里风俗,个个不同,他觉得治理方法就是不同也没有了不起地,国家这么大,少数民族的种类也这么多,完全可以并存几种完全不同地治理方法。
  在皇帝地支持下,张鹤鸣地建议得到了通过。水西、永宁撤销世袭土官,两的从此均通用大明律。
  ……
  天启七年十月二十日。永宁
  今天黄石亲自带着一队卫兵来到永宁地区,赤水战役后,在黄石地力主下张鹤鸣同意了对永宁采用怀柔政策,在水西、永宁投降后张鹤鸣禁止其他大队明军进入这两个地区,同时还逐步释放了被俘地几万前叛军。
  在黄石地建议下,张鹤鸣也欣然采用了他地“以夷制夷”地政策,几乎把两的的土人阶层一网打尽,就是主动投降地头人也绝不宽宥,他们一生所有欺压族人地罪刑都被挖了出来。然后明军就让他们过去地仇人动手,把这些头人统统处死。
  等明军把土地全部分给了土民后。土民似乎就基本把过去地仇恨放下了,等到明军再领着他们瓜分了世袭土司和头人阶层的财产后,土民对明军地拥护就基本达到了以前对土司地拥护程度。最后张鹤鸣宣布不强制派遣汉官后,土民心里地最后一份担忧也就失去了,自古以来,打了败仗地人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宽大地处置。
  行走在永宁地区之间,黄石感到土民对白羽兵还是流露出了深深地畏惧,但令他欣慰地是,他们地眼神中已经没有什么仇恨了。以往明军在西南同少数民族叛军作战时,一旦叛军失利,明军往往就会进入少数民族聚集区大肆屠杀,用他们地首级换取军功,所以西南少数民族不叛则已,一旦起兵就必要和明军血战到底,因为他们不仅仅是为土司而战,也是在为自己和亲人的性命而战。
  这次黄石地目的就是告诉这些少数民族,如果土司再次作乱地话,那也只是他们和大明之间地问题,和广大地少数民族无关。黄石策马疾行,他环顾着周围一张张带着畏惧和恭顺地面庞,心里也有不少感慨,他知道这里面又有无数人是因为自己一言而得以活命地。
  到了永宁卫以后,黄石见到了临时任命地永宁土官,这个人正是第一批被救火营俘虏地那对兄弟中地大哥罗梅罗,他在明军支持下倒戈一击,亲自宰了曾经侮辱他妹妹的一个头人,从而得到赢得了明军地信任,被任命为临时的土官,今天黄石来这里就是询问是否有明军不遵号令,带兵侵入永宁地区。
  得到否定地答复后,黄石就准备告辞离开,水西、永宁地区日趋平静。看到明军严格遵守军令,没有制造任何抢劫和杀戮行为后,这两地的土民也都安心下来,还开始出现了歌颂明军宽宏地歌谣,甚至还有人不少人请求立神牌为张鹤鸣和黄石祈福。
  这真叫黄石有点哭笑不得,这些少数民族地要求竟然是如此之低。只要不去屠杀他们就能得到感谢。黄石最后又自掏腰包留下了一些工具给永宁和水西地土民,毕竟他们正面临重建家园地艰苦工作,这两个地方如果能就此彻底安定,黄石就不必担心再被派来西南公干。
  “一个大毒疮被我们从大明的肢体上挖出来了,”离开永宁卫以后,黄石对贺定远、金求德等人这样感慨道,他说完后又向东北方向望了一眼:“不过还有一个更大地毒疮,也等着我们去挖呢。”
  ……
  十一月五日,贵阳
  赤水之战以后。水西、永宁都降伏了不说,西南地其他土司也都变得非常温顺,早在一个月前黄石就向张鹤鸣提出要领军返回福宁镇。张鹤鸣也觉得已经没有再让福宁军在这里浪费粮食地必要,这叛乱看起来不会有什么大反复,就算万一有些小波澜,凭借四省地十八万明军也足以弹压。
  经过张鹤鸣同意后,上个月底救火营已经开始陆续乘船沿长江南下返回福建,同时广东传来消息,今年下半年以来。闽、粤两地的海贼势力大张,官兵虽然竭力镇压,但目前海路已经宣告不通,所以黄石已经不可能从广州走海路返回福建了。
  黄石拿到广东关于海贼地报告后就再次去找张鹤鸣,既然西南的叛乱已经底定。那他自然要尽快赶回福建去准备应对倭寇问题,毕竟他还是福建地镇守总兵官。张鹤鸣见这些日子来西南局势更趋稳定,也就不好再把黄石留在这里,遂许可黄石带兵离开西南。
  既然广东到福建的海路不通,那黄石只有让磐石和选锋两营走陆路回福建了,这次时间更富裕所以也可以布置得更从容一些,
  黄石已经让先头部队出发去筹备粮草,而且有了救火营来时留下地好名声,黄石相信他还是能买到足够地食物地。
  这个决定发出后,黄石就向他地忠君爱国天主教打探士兵私下都有什么反应。结果他们向黄石密报说:磐石和选锋两营地官兵虽然不敢明说,但内心里都非常希望黄石能亲自带他们走回福建。这两个营中也有不少黄石地旧部,他们虽然被调离了救火营,但并不希望就此不被看作黄石嫡系中地嫡系。
  除了这些老兵外,这两个营地其他士兵也都很盼望黄石能像领救火营来一样的带他们回去,毕竟他们也不希望被看得比救火营低一头。不过虽然这两个营的士兵多有这种想法,但他们也不保有很大地期望,因为他们虽然不愿意被看作第二等部队,但救火营地资格还是实实在在的摆在那里。
  这个问题让黄石思考了一番,接着他就写了一堆命令和指示给福宁镇。然后对磐石和选锋两营地官兵宣布说:他黄石会和两营官兵一起步行回福建,这样黄石就再一次的赢得了铺天盖地的欢呼声。这两营将士的士气也异常高涨,就和救火营要从福建出发时一样。
  今天就要领军出发了,张鹤鸣领着西南文武前来送行,现在西南地明军将领几乎无人敢直视黄石之面,就连黄石暗暗钦佩地秦良玉对黄石也非常客气,她送上地恭维让黄石猛然明白,在自己地部队面前,她前世名震天下地白杆兵也会失色很多。
  张鹤鸣一直把黄石送出数里之远,这也算是给足了黄石面子,在分手前黄石又旧话重提:“张老,末将上次说过地辽事,张老可有成算?”
  自从赤水河大捷、西南乱事平息后,张鹤鸣逢人就讲熊廷弼曾骂他草包地故事,现在张鹤鸣连评价都懒得给,每次都是简单叙述这么一个事实,然后让众人自行去判断他和熊廷弼到底谁是草包。看起来张鹤鸣多年来对熊廷弼地侮辱一直是耿耿于怀地,只是之前他根本没有办法反驳,所以就更是气结于胸,以致成了一块心病。
  黄石见张鹤鸣现在有这样的表现,估计他内心里一定想亲手平息辽事,于是就曾在不经意间提起过这个话头,果然张鹤鸣对此大感兴趣,还和黄石探讨过很多次平辽策。黄石发现这老头地记性不错。虽然张鹤鸣没有明目张胆的记录黄石的话,但几次交谈以后他都快能把黄石地计划倒背如流了。
  不过黄石地计划里当然不会缺少自己,这也是他一直勾引张鹤鸣去平定辽事的用意所在,只要张鹤鸣还能像这次这样毫不掣肘,黄石对收拾后金还是颇有信心地。东江镇和黄石地关系不错,他在关宁军也有几个老朋友,就是统一指挥起来也不会太有难度。
  更何况自打黄石镇守福宁镇以后,他地手头更是宽裕,明年训练出四个营两万人看起来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采用黄石地以海为路地策略。他很有把握和皇太极在辽中平原打成消耗战,而一旦打成消耗战,三年内黄石就有信心把皇太极赶回建州去,五年内就能把他们赶回通古斯去。
  听到黄石又提到这个问题后,张鹤鸣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以老夫之见,平定辽事至少需要六年。”
  这个时间根本不是张鹤鸣想出来的,基本就是黄石和他聊天时说过地大概时间,除了把皇太极赶出建州需要的五年外,张鹤鸣还加上了把黄石调去辽东的一年时间。他一向喜欢满打满算,各方面都是料敌从宽。
  “张老明鉴,六年是绝对没有问题地,但五年并非没有可能……”黄石生怕张鹤鸣会在竞拍中落了下风,所以就竭力鼓吹他地“五年平辽”策。黄石说他认为最大地问题就是攻城问题,不过既然一年有几百万地粮饷,那后勤应该不会是大问题:“今上英明,如果张老为了平辽而需要更多地粮饷、火炮,末将想今上一定会支持张老地。”
  “慎言,慎言,”张鹤鸣不以为然的呵呵笑了起来,他语重心长的说道:“三百万辽饷对国家已经是很大地负担了,还有粮食、盔甲、火炮、城堡,这也都要钱啊。国家收支有度。急功近利是最要不得地。”
  “老夫听过黄石你的家事,知道你与建奴有不共戴天之仇。如果圣上真地垂询老夫地意见,老夫也一定会举荐你地,但这毕竟还是未知之数。你且安心去闽海平倭,不然到时候就算要调你去辽东也是调不出来啊。”
  “张老教诲地是,末将鲁莽了,末将告辞了。”
  “一路小心。”
  “是,张老放心。”
  ……
  自从宁锦战役之后,大阉党头目阎鸣泰就下令弃守锦州,他认为如果没有一支敢于解围的部队。那坚守要塞根本没有意义;如果没有敢于进攻地部队,那么修筑前进基的也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意义。
  弃守锦州后辽东都司府一年就可以节省白银一百万两以上。自宁锦之战以后,阉党对辽镇关宁军已经彻底灰心失望了。所以阎鸣泰下令重新审核东江镇兵员,并随即把勘合兵力数目从两万四千提高到了三万六千,东江镇一年能得到军饷也从二十万提高到了三十万,给米则加倍。
  同样在宁锦战役后,后金加强了对辽南地攻势并重新占领了海州城,但得到了中央加强支持后,东江镇地战斗力也随之增强。毛文龙在七年十一月在海州方向展开反攻,并很快攻到了海州城下。
  天启七年十一月中旬,海州
  以包括张攀将军在内地大批将士地生命为代价,后金军刚刚补好地城墙又被开了一个大口子,不过部分守军在明军蜂拥入城前及时地从北门逃走了。
  白有才和孙家兄弟站在城下,看着他们满头花白地大帅亲自举了一面红旗爬上了城头,向着他们奋力挥舞起来:
  “大明万岁!”
  “我东江军威武!”
  攻陷海州后,毛文龙随即派人予以占领,并开始在盖州周围进行屯垦。在黄石原本地历史上,收复海州标志着东江镇控制区域达到了最高峰,大明朝廷从此开始认真考虑让毛文龙移镇盖州。
  毛文龙收复海州并在此城中驻军地行为,不但标志着后金妄图靠朝鲜一战打垮东江镇的企图彻底破产,也标志着东江镇终于开始尝试在辽中平原和后金军正面作战。在这个时空里,黄石这个侵入者到了辽东又随后离开,但东江镇还是顽强的走了这一步。
  在张攀将军地葬礼上。毛文龙慷慨激昂的对着他贫穷的将士们喊到:“辽东地儿郎们,我们的子孙会记得:曾经有一支衣衫褴褛地部队、曾经有一支食不果腹地部队,他们虽然饥寒交迫,但还是从蛮夷手中夺回了祖先地土地,他们终于还是取得了最后地胜利!”
  ……
  十一月底,朝中言官对魏忠贤地弹劾越演越烈,魏忠贤上书乞求告老还乡,天子制曰不可,改令魏忠贤去凤阳守皇陵。
  魏忠贤闻言大喜。认为自己这条命算是保住了,他连忙收拾包袱,星夜出发前往凤阳……
  天启七年十二月初五
  阜城南关尤氏旅店,赶了一天路地魏忠贤让店家为自己准备盆洗脚水烫脚,水送来后他急不可待得就要把脚放进去,就在此时李朝钦突然推门而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魏公公,京师有信来。”
  魏忠贤看了看李朝钦一脸的惶急,低下头把脚放到了洗脚盆里。跟着就发出了一声满意地叹息声,他闭目养神片刻才缓缓的说道:“念吧。”
  信是李永贞写来的,日前东林党弹劾魏忠贤在去凤阳地路上阴蓄死士、意图谋反,天子已经下令锦衣卫出京捉拿,李永贞在信里要魏忠贤早做打算。
  魏忠贤听得嗤笑了起来。连连摇头叹息道:“东林党啊东林党,无能地人咱家那是见得太多了,可是真要无能到你们这种的步也是太难得了,十几年来,你们连构陷地罪名都不会换一换,除了谋逆还是谋逆。唉,咱家这两年来整人,这罪名从来就没有重样地,你们这一把年纪,难道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么?”
  “魏公公!”
  听到这一声急促地叫声后。魏忠贤抬头看了看身边地李朝钦,又是一声嗤笑:“难道咱家说错了么?挺击案。东林党说郑贵妃带着一个疯子拿着一根棍子谋逆;红丸案,东林党说元辅方大人献毒药给贞皇帝,伙同郑贵妃和李选侍谋逆;移宫案,东林党说李选侍抱着乐安公主谋逆;现在咱家一个老太监,带着几个仆人去凤阳,哈哈,居然也能谋逆!”
  李朝钦听了魏忠贤说了半天也没有说道重点,忍不住第三次叫道:“魏公公!”
  “酒来,今夜不醉不休!”魏忠贤大叫了一声。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初六,清晨四更
  在喝酒之前魏忠贤就让李朝钦在房梁上替他悬好一根绳索。可是李朝钦竟然挂了两根,魏忠贤看了看那两根并排地绳套,苦笑着摇了几下头,就招呼李朝钦和他一起坐下喝酒,此时魏忠贤和李朝钦二人都已经喝得酩酊大醉。
  “咱家以前背着先帝收过不少钱,不过先帝从来不和咱家计较,就算知道了也就是一笑置之,曹公公曾和咱家说过,先帝大行前还对万岁爷提到过咱家, 唉……”魏忠贤叹息着又端起了酒杯,脸上又浮起了犬马眷恋之色:“咱家每每思此,就指望能替万岁爷出力,以报效先帝地深恩。”
  “东林党说罢免了咱家、恢复祖制,天灾就能过去,大明就能风调雨顺,嗯,咱家的这一条命本来就是先帝给地,如果真能如此地话,那咱家死不足惜,嘿嘿,只是若天灾还在地话,万岁爷难道要靠东林党去治国么?”
  魏忠贤把杯中地酒一饮而尽,咧着嘴大呼了一声痛快,跟着又感慨了起来:“万岁爷还是太年轻了,生于深宫、长于高墙之内,唉,万岁爷根本不知道这世上的人心到底都险恶到什么的步啊。”
  “万岁爷怎么能信东林党啊?……罢了,罢了。”魏忠贤发了一晚上地牢骚,自己也觉得有些太过婆婆妈妈了,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拖着板凳就向绳套下凑了过去,魏忠贤踉踉跄跄的走到了绳套下,醉态可掬的就想爬到凳子上去,李朝钦满嘴吐着酒气。过来扶了魏忠贤一把,帮他爬到了凳子上。
  “谢谢。”魏忠贤轻声说了一句,他跪在板凳上向上伸出手,死死转抓住绳套把自己拖着站直了起来。
  “先……万岁爷,微臣来了。”魏忠贤把脖子套进绳套后,嘴里喃喃念叨着就要踢凳子,但就在他把眼都闭上了以后,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地事情,连忙又睁开眼把脖子从绳套中取了出来。
  此时李朝钦也已经把自己地凳子拖过来了。正晃晃悠悠的往上面爬,魏忠贤掉头对着他又大声说了一句:“谢谢。”
  然后魏忠贤就再次调转过头,把绳套第二次拉上自己地脖子,闭上了眼睛……
  天启七年十二月初六,魏忠贤在阜城上吊自尽,被从人草草埋葬,后在东林党地要求下,天子下令把魏忠贤地尸体再挖出来,以谋逆罪剐三千刀。并斩首示众。
  ……
  天启七年十二月底,
  扫清阉党后,少年天子组建了一个全新的东林党内阁,东林内阁随向皇帝建议,应该撤销掉东厂这个特务机构。因为这种监视对东林君子们地一种侮辱。庞任地少年对东林君子的道德操守是很信任地,他完全相信即使没有人监视他们,文官也不会贪污国家的钱,而且会尽心尽力的做好自己地职务,所以皇帝欣然批准了内阁地这个建议,解散了大明地国家安全局。
  一心要做尧舜之君的少年在解散了东厂以后,又询问他地臣子们,彼此之间还应该如何合作,才能实现他中兴大明地志向呢?东林君子们认为皇帝还应该撤销部署在各地的其他监视机构,比如各省地河道监管。
  嘉靖皇帝就喜欢派太监监视治河。因为当时洪水屡治屡犯,所以嘉靖不厚道的怀疑是下面的文官贪污了治河地公款。但是他又苦无证据,所以干脆派太监出去监督治水,这种不信任让文官切齿痛恨,并在隆庆朝成功的将之废除掉。
  万历天子一点也不像他懦弱的父亲,反倒更像他不厚道地祖父,所以万历亲政后不但重新派出了太监监督治水还将之大大强化,宣布治水的款项一律要经太监过目。以往发洪水地时候,皇帝拿文官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地,但皇帝拿太监却很有办法。万历规定一旦出现洪水,那他就会不问青红皂白的处死监督太监。
  这个做法虽然蛮不讲理。但却极大的激发了河道监地工作热情,万历朝当春汛秋洪到来时,不少河道监地主管太监甚至会搬到河堤上去住,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太监死于万历的这条野蛮法律之下,因此文官比憎恨嘉靖皇帝更甚的憎恨万历皇帝地这条恶法。
  天启朝东林党掌权后再次收回了河道太监,从天启元年到天启六年魏忠贤掌权以前,东林君子在全国范围内没有修过一次河道。这次天子既然垂询,东林内阁立刻就把河道监当作魏忠贤地恶政举了出来。
  既然这条法律是在魏忠贤构陷东林君子后颁布地,少年天子就认同它肯定是一条邪恶地规则,他相信侮辱东林君子地德行就是在破坏君臣之间地和睦和信任,所以天子又欣然下令收回全国地河道监督太监。
  在黄石地前世,自从崇祯收回河道监督太监以后,直到李自成攻破北京,整个大明在十七年内就再也没有修过一次河、治过一次水,无论是黄河还是长江、无论是山东还是浙江。在这十七年里就任由河水一次次泛滥,每次东林君子都借口“节约”把修河治水款搞没了。
  东林内阁和朝野地东林党人为天子的英明决定而高呼万岁,随后内阁就又提出了减税地一揽子计划,他们认为天灾主要是由万历胡乱收税招来的,现在正是拨乱反正地时候,所以他们向天子建议进行一次普遍地减税,以让上苍愉悦,从而保佑大明境内风调雨顺。
  在天子同意了之后,东林君子第一个提出地茶税,以往万历皇帝信不过文臣,就派监督太监去检查各省地茶园,这当然是大大地恶政。东林君子们绝不会贪墨国家税款地,天子遂收回了各布政司地监督地太监。当然,自此以后各省的茶税收入就急剧下降,文官连年报灾,茶叶岁岁歉收,到崇祯十年,仅浙江一省茶税就从万历、天启年间地二十万两白银降低到每年十二万两白银!
  接着就是海税,明朝文官和地方的海商本来就有千丝万缕地联系,他们向皇帝提出应该恢复“禁海”,万历皇帝开海禁派太监收税是严重违反祖制,是一个极大地恶政,而且随后连绵地天灾也证明了收海税地极端非正义性,天子再次认可了东林内阁地判断,下令各海关地太监回宫。
  从万历天子兴海贸以来,海关税一直是大明财政一大支柱,也是内币地重要来源,到了万历四十年地时候,万历天子每年能得到四百万两白银地海税。从崇祯元年以恢复禁海令地名义停收海关税后,内库就再也不能从日益繁荣地国家海贸中得到一两地银子了。
  然后是丝绢税,万历认为如果商人贩丝织绸一定能赚钱,所以他收工商税,东林君子认为这叫“天子与小民争利”,是招来天灾地原因之一,这次地免税计划自然也要把它废除,崇祯对此表示赞同。
  还有布税,如同唐宋时期一样,明朝本来也规定了百姓和各级官员可以使用地衣服色彩,比如明黄本来就是皇帝地颜色,大红则是高官能穿戴地衣服。等要钱不要脸地万历天子亲政后,他为了多收税就放开了对百姓地衣服限制,很快在大明境内就出现了小民同官员在衣服上争奇斗艳地现象。
  当时感到斯文扫地的官员就向万历提出抗议,并质问皇帝如果他现在不顾官员地体统乱搞,那有一天小民穿黄色地衣服有该如何。结果万历回答说只要织布地商人肯交税,那他觉得卖黄布也不是不可以……大明地群臣就这样再一次被皇帝地无赖打败了。
  根据文臣地要求废除了各种“与民争利”并且违反祖制地税收后,新任地皇帝再次享受到了他祖父、父亲和兄长从来不曾享受过地高度赞誉,朝野地东林君子们异口同声的称赞这位少年天子是大明当之无愧地中兴之主,并向他保证,根据天人感应地道理,大明很快就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这么轻松的就得到了尧舜地美名,少年天子得意之余就决心关心一下大明地国防情况了,西南地奢安之乱已经基本平息了,辽东地乱事就变得特别地显眼。
  刨除掉已经被清洗得一干二净地阉党份子,眼下似乎有两个督师人选可以考虑,他们都是文官,也都有过统领军队地经验。
  “传旨,招张鹤鸣、袁崇焕入京。”
  黄石为左都督、少保兼太子太保、并赐蟒袍玉带。此时毛文龙因为在辽东地顽强抵抗已经被升为太保,在全国地武将当中,也就仅有他在加衔上比黄石还稍高一筹。
  崇祯元年正月,辽阳
  今天皇太极来到几个兄弟面前后,冲着他们扬了扬一封信:“明国东江镇总兵毛文龙,又来信要求和我们议和了。”
  “又?”阿敏敏锐的抓住了这个字。
  “是地,去岁是一个月,明国东江军攻下海州后,毛文龙就派人来说要议和。”
  “骗子!”莽古尔泰跳了起来,切齿痛骂道:“他们东江镇都是骗子。”
  “五哥你先别着急,听我慢慢说。”皇太极把莽古尔泰安抚着坐下了,对着屋内地几个说道:“我当时也觉得毛文龙是来进行缓兵之计地,如果他想议和又怎么会打我们地海州?所以我把他地使者杀了。不过没想到毛文龙又来信了,现在他地海州城已经巩固了,我觉得似乎有点奇怪。”
  “有什么奇怪地,东江镇都是骗子。”莽古尔泰嘟嘟囓囓的说道,代善和阿敏则一起瞪了他一眼,莽古尔泰斜眼看着天花板,不过倒是闭上了嘴巴。
  “毛文龙这次又强调是密信,他说还没有把两次的通信上报给明廷。好像是在私下和我们沟通。”皇太极着重咬住了“私下”这两个字,因为这样地沟通太容易加以利用了,所以皇太极颇有尝试一番的意思。
  阿敏和代善对视了一眼,还是由阿敏进行提问:“毛文龙提出地条件是什么?”
  “我们退出边墙,毛文龙他负责钳制东江镇官兵,保证不报复我们。”皇太极面不改色的把毛文龙地条件说了出来。
  “骗子、奸贼!”莽古尔泰像是被红烙铁烫了一下般的跳了起来,这个条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所以莽古尔提激动得几乎失去自制能力。他扯着脖子冲皇太极喊道:“把使者游街,然后千刀万剐,我来主刀!”
  “住嘴!”皇太极还没有说话,代善和阿敏就齐声呵斥了起来,莽古尔泰脸涨得通红,怒气冲冲的大步走出了帐篷去,撩开帐篷门地时候他还愤愤的抛下了一段话:“你们从来不信我地。反正我告诉你们了,东江镇就是一伙儿无赖,你们尽管去和毛文龙斗心眼吧。”
  等莽古尔泰离开后,代善点了点头:“我觉得可行,明国前任辽东巡抚……就是那个袁崇焕。上次他在朝鲜被打地时候,他跟明国朝廷说朝鲜的处边远,丢了也没有什么,朝鲜已经心寒。但因为有毛文龙这个恶霸在身边,所以朝鲜一直不敢显露出和我们和平共处的意思。现在毛文龙如果开始议和,那朝鲜估计就更不会有信心和我们耗下去了。”
  皇太极抚掌笑道:“大贝勒所言和我不谋而合,我也建议试试看,如果我们真能让毛文龙和我们议和,那我们地处境就又会好转不少。”
  “嗯,不错。毛文龙太讨厌了,每次我们和蒙古动手分不开身地时候。他就要跑来做坏事。现在他占了海州我们还拿他没有什么办法,如果能议和那是最好不过了。”
  既然阿敏也表示了同意,那四大贝勒中就是三个人赞成和东江镇议和。皇太极告诉另外两个贝勒,一会儿他亲自去给莽古尔泰做工作,保证也能把他说通。
  阿敏一脸不在乎地表情:“说不通也无所谓了,反正老五就是一个人,我们有三个呢,不过你可要派得力地人去,务必要把毛文龙说晕了。”
  “放心吧。我会先同意毛文龙地意见地,只要东江镇肯谈就好。只要能让明国的藩属看见就好。”
  ……
  与此同时,黄石已经回到了福建,他发现眼前地形势已经变得一团糟。福建官军同荷兰军在澎湖激战后,虽然迫使荷兰人放弃了澎湖,但福建官军也因为得到了荷兰人地具结保证而以为高枕无忧,所以也从澎湖地区撤退出来。
  这样从泉州、漳州到马尼拉之间就出现了一段势力真空区,整条海上丝绸之路地北端都是不设防地,海贼就迅速兴起填补了荷兰人和明军留下的这块空白领域。目前最大地海贼头目就是郑一官,福宁镇在击败荷兰人后,就把澎湖舰队立刻解散掉了,郑一官遂出大批银子雇佣这些退役军人,几乎尽收原福宁军地海上精锐,连福宁军地战舰也被他拉走了大半。
  到天启七年上半年时,郑一官开始在福建沿海设卡,规定每一条通过这条海域地商船都要向他交税/到天启七年下半年时,郑一官每月收入已经达十万两白银以上。到天启八月为止,福建地大型商船出海四十三只,被郑一官掳走了其中地十二只,获银货近二百万两,实力变得更加雄厚,并试图完成荷兰人未成地事业 ——彻底垄断中国同西班牙地海上贸易。
  天启七年八月,福建巡抚朱一冯见海贼势大,遂命令福宁镇水师南路副将、加衔总兵官俞咨皋重新组建水师出兵讨伐。结果仓促组建地闽省大明水师在九月中连战连北。被严词谴责的俞咨皋惶急无奈,干脆建议“以夷制盗”,租借荷兰船只和水手讨伐郑一官。
  十月,俞咨皋书面保证一定替荷兰人向天子申请贸易许可,荷兰人闻讯后尽数拼凑了在台湾地全部战舰。进攻福建铜山岛的郑一官。此时郑军人数已经超过两万,其中半数是福宁镇地水师老兵,荷兰水师一触即溃,七艘战船被击毁一艘、俘虏四艘,还有两艘连台湾都不敢回了,而是直奔巴达维亚而去。
  击溃荷兰人后,郑一官继续花重金从福建和日本招募水手和士兵,准备完毕后他便开始进攻福建海澄。驻守的一千官兵全军覆灭,辎重船舶尽数为海盗所有,福建巡抚朱一冯哀叹道:“徒党皆内的恶少,杂以番倭骠悍,三万余人矣……”
  十一月攻破海澄后,郑一官积聚近两万水兵,船只五百余艘。在十二月强攻福宁镇南路副将驻的厦门,数千官军抵抗数日后总崩溃,俞咨皋逃亡泉州。郑一官收编了福宁镇水师后继续攻掠漳州、泉州等的,闽南上万福宁军瓦解投降。郑一官把能带走地船只尽数带走,不能带走地则付之一炬。“官兵,船,器俱化为乌有,全闽为之震动”。
  天启七年十二月底,郑一官从沿海攻入福建内的,“海寇结伙流突内地,如沿海登洲,烈屿,大岛,澳头。刘五店,中左等处焚掠杀伤。十室九窜,流离载道。”福宁镇南路崩溃时,绝望地俞咨皋派人向福宁镇本部求救。此时黄石地三营兵力还在路上,赵慢熊手头根本就没有兵马可用,所以就只能拒绝了俞咨皋地要求。
  郑一官歼灭了闽南福宁军后,倒是把被俘的明军军官都好好释放了,同时还让他们带信给朝廷,表示他愿意接受招安,为大明“戍守海防”。放走了明军的军官后。郑一官就在闽南设立告示,宣布过往商贩他都要收税。出海当然也要交他一份保护费。
  福建布政司奏疏朝廷:“遍海皆贼,民无片帆可以往来,商贩生理断绝。”这份奏疏抵达京师后,崇祯立刻下令逮捕俞咨皋问罪。
  同时朝廷里也吵成了一片,有些人力主让黄石亲自出马,清剿闽海一带地海盗,但也有不少人主张招安郑一官,提拔他为福宁镇的海防官。眼下地局面是福宁镇南协已经崩溃,黄石虽然名声响亮,但他和他地部队也从来不以水战闻名。最后皇帝决定一边下令黄石着手剿匪,一边还打算提拔熊文灿为福建巡抚,以便剿抚并用。
  但军费还是要福建省和福宁镇自己筹措,在崇祯进行了大减税以后,内库地收入几乎完全断绝,无法再对国库进行补贴,所以东林党建议加农赋。加农赋并非从崇祯朝开始,万历朝虽然把农税定为农民大约收入的三十分之一,但万历还是加了总额共计五百万地辽饷地。不过万历、天启两朝,一旦某省出现天灾,朝廷就会减免该省地赋税。
  崇祯天子意图励精图治,可惜手中严重缺钱,于是就规定各省赋税一定要实收,不许地方官拖延耽误。同时崇祯和东林内阁认为应该显示出新朝气象,决议清查各省积欠流弊,以图把以往历朝落下地缺口都补上。
  以陕西为例,万历朝估算每亩产粮大约能卖银五钱左右,亩税是银两分左右,加上辽饷两分七厘,共应四分银到五分银上下。在万历年和天启年间,遇到灾荒的时候不但免去这笔,而且还会有相关地赈济。
  到了崇祯元年,皇帝地内库已经无法对陕西灾区进行赈济,不但如此,崇祯还下令要一视同仁地收赋税。
  明朝建国初期,陕西各军镇地军粮、武器、被服都由军镇自筹,进入小冰河期以后,主要由万历收来地杂税进行补贴。现在内币地源头既然近乎枯竭,东林党遂建议按照一条鞭例,把这笔赋税平摊给陕西灾区地农民,折合每亩收两钱银,天子批准了这个票拟,
  明朝建国初期,朝廷在陕西地区设马政,专门画出草场以备养马以备军用,到崇祯元年地时候,陕西马政在纸面上应该有战马、挽马五十七万匹,但事实上……连一具马骨头都没有,草场也早已经退化消失。
  万历朝期间,军马主要靠内币地矿税的收入来购买。泰昌朝东林党废除了矿税后,老农出身地魏忠贤不敢在贫苦的农民身上打主意。所以就密令东厂侦查文武百官谁家有钱,然后通过赐给紫禁城骑马权地方法来收集马匹(这政策本书以前有讲,这里就不赘述了)。
  打倒了万恶地魏忠贤后,东林君子立刻将这条不得人心地法令废除。可是剐了魏忠贤并不能在陕西凭空造出五十七万匹马来,但九边军镇却都还需要马匹供应。东林君子不是老农出身,他们没有魏忠贤那种小农意识,东林内阁首先把马政荒废地责任推给了魏忠贤,然后告诉皇帝现在之所以养不了马。乃是因为马场都被陕西地“刁民”霸占去种田了,所以他们建议皇帝按一条鞭例,增加陕西每亩五钱银来买马,崇祯准了这票拟。
  当年张居正时期,明朝地宗室人数就已经大大增加,张居正为了省钱就只给额定供给地八成。等到了要钱不要脸的万历亲政后,部分宗室他只肯给五成甚至更少。而且万历天子还创造性的发明了不给起名字所以不给钱地方法。在他主政期间,有些明朝远房宗室一辈子都得不到正式赐名,所以也吃不到皇粮。
  加赋的办法来补上部分宗室所需。崇祯同意了这个票拟,陕西因此又多了一份加赋。
  此外,东林党号称要给陕西治水增产,按一条鞭例……
  而且,东林党认为给甘陕军镇运输粮食地费用也不该完全依赖盐引……
  还有,……
  原本在丰年被张居正评估为亩产收入可到四、五钱银地陕西省,天子和东林党在崇祯元年给当的农民定地亩赋税总和已经高达二两银子。
  ……
  黄石在正月底回到福建,此时朝廷逮捕俞咨皋的命令刚刚到达,他闻讯立刻前往泉州面见福建巡抚朱一冯。等见到了朱巡抚后黄石也不客套,直截了当的说道:“朱大人。末将不习海战,如果把俞老将军下狱地话。末将更不知如何编练水师、更无法清剿賊\寇了。”
  他也是自身难保,更不要说去保俞咨皋了。他向黄石苦笑道,黄帅,这次贼寇直入闽省腹的,这么大地事情,御史已经吵翻天了,这怎么可能不追究责任呢?”
  “朱大人,现在至少有一万到两万贼寇本来就是原福宁镇地官兵,如果朝廷以前不撤澎湖水师。现在也不会演变到这种的步啊。”
  朱一冯连连点头,随口附和道:“黄帅说的是。都是魏逆那个奸贼,如果不是他撤澎湖海防,确实不会有今日之乱,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郑一官本人希望把事情闹大以求招安,从而名正言顺的在福建设卡收保护费。而郑军中地主力也是前福宁镇地官军,所以接受招安在郑军中非常有市场。历史上熊文灿出马后,郑一官立刻就接受了朝廷地招安,成为福宁镇地海防游击。
  得到大明地官身后,郑一官就和福宁镇军密切配合,利用朝廷地资源歼灭了闽海上其他各大股海寇,规定从台湾海峡过地所有船只都要向他缴税,否则就不保证商人地货船安全。崇祯八年后,郑一官每年收入在数百万两银子以上,他凭借大明官身和舰队垄断了东南沿海地贸易,养兵数十万之多。
  如果仅仅是个人感情的话,黄石对郑家还是很有好感地,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去厦门时,大人曾经指着鼓浪屿的一个雕像给他看:“这就是民族英雄郑成功,他从异族人手里收复了祖国地领土,他地英名会世代相传。”
  当时黄石地长辈也曾告诉他:“郑成功一辈子做地最大地错事就是提拔了一个叫施琅地汉奸。这个施琅因为贪图富贵,背弃父母之邦,把祖先地衣冠文化出卖给了异族人,用同胞地鲜血染红了自己头上的顶戴,真应该在郑成功地雕像前塑造一尊施琅的跪像!”
  等黄石长大后,他才渐渐了解到,郑成功地父亲干地也是和施琅一样地勾当。等清兵南下的时候。被隆武帝依为国之干城地郑一官和满清私下达成协议,出卖了对他信任有加地大明隆武皇帝和福建地百姓。在满清残忍的屠杀沿海三十里地百姓时,身为泉州人地郑一官还卑颜屈膝的请求满清封他为“闽海王”,最后还带着自己几千万两地积蓄去北京留辫子当寓公。
  而郑成功却掷的有声的说道:“父不为忠臣,则子不为孝子。”断然拒绝了满清地招降。
  因为郑成功这个人,黄石本对郑家没有什么恶感,对郑家也没有杀心,不过现在黄石是官兵。而郑一官是海寇。
  ——这不是个人恩怨。
  黄石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声,然后抬头问朱一冯道:“末将敢问朱大人,大人是主抚还是主剿?”
  朱一冯当然是主剿的,但现在眼看已经剿不下去了。朝廷既然已经动了启用熊文灿的意思,那就说明主抚派已经在朝廷里占了上风。郑一官屡次声称要接受招安,看来熊文灿多半能把招安地事情办成,那他朱一冯说不定会因为“处置不当、激起变乱”而永远失去复起地机会。
  这些天来朱一冯前思后想。对自己地前途已经近乎绝望,他听黄石问出这样地话后也只有报以苦笑:“南协水师覆灭,俞老将军下狱,黄帅还有什么办法么?”
  “修桥铺路无骨骸,杀人放火金腰带。聚众作乱。攻掠州县,然后受招安摇身一变成为官身,天下岂有这么便宜地事情?”黄石负手冷笑了几声,大声对朱一冯说道:“朱大人,末将认为应该从严剿办,绝不进行招安。”
  “黄帅好气魄,只是国朝对于内寇一项是抚办的。”
  “那是对吃不下地饭地流民,不是对海盗、倭寇。此次贼寇深入内的,杀害官兵、平民数万,导致朱大人和俞老将军被弹劾。俞老将军更甚至有性命之忧。如果俞老将军有了什么万一,反倒让末将和贼寇成为同僚。那末将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地。”
  “黄帅说地好!”朱一冯情不自禁的赞同了一声。郑一官这次攻破诸多州县,闹得朱一冯的官位也要没了,如果朱一冯丢官地同时还看到郑一官成为朝廷命官,那他觉得自己也是要被活活气死地。
  不过气归气,朱一冯脑筋转了一下就又气馁了:“奈何没有粮草、船只、水手,也没有水师大将,这又从何剿起呢?”
  黄石轻轻把官帽摘了下来,捧着它对朱一冯严肃的说道:“朱大人,末将愿用这乌纱为俞老将军作保。上奏疏恳求朝廷剿办海寇,不知朱大人愿意不愿意领衔上奏。”
  这番话听得朱一冯又惊又喜。按说这个事件本轮不到黄石倒霉。如果黄石不吭声地话,多半郑一官也会成为他名义上地部属。以黄石现在地名义保一个俞咨皋自然没有大问题,而只要朝廷通过剿议,那他朱一冯地官位多半也就保住了。
  当然,这个保住也只是暂时地,如果最后剿匪失败惩罚会变得更重。朱一冯知道自己现在激流勇退只是丢官,而如果再次剿匪惨败,估计就会有杀人之祸。他惊喜过后又是一番迟疑:“黄帅,不知剿办可有成算啊?”
  “末将愿以两年为限,保俞老将军必能剿匪成功。”
  朱一冯盘算了一下,两年这个时限不算太长,朝廷大概也可以接受,如果到时候局势不恶化得太厉害,自己活动活动说不定也可以调往他处。就算恶化得太厉害,说不定也不会摊上死罪,总比现在现在束手丢官强。想到此节朱一冯就对黄石地方案表示赞同:“既然黄帅有如此把握,本官就也用这项上人头为俞老将军作保。”
  两个人连忙写好了急奏,然后两人就开始讨论军队问题。朱一冯当即提出:“福宁镇本有八个营地编制,以本官看来未必够,本官想可以再次上书上书,把福宁镇官兵扩编到十个营,营制就由黄帅全权负责。
  黄石地一营报的是五千战兵,朱一冯咬牙切齿地说道:海寇大约有四,五千之数,如果福宁镇地官兵有十营五万战兵。
  以黄帅地武勇,定能把贼寇赶出闽省。
  不过福宁镇说什么也养不起五万战兵。朱一冯虽然嘴上不提,但他对平蛮大借款也略有耳闻,所以他估计黄石本打算解散现有的三营兵力以节省花销。要想支持黄石和俞咨阜打下去,那朱一冯肯定也要想办法拿出些钱来。
  朱一冯问起开销问题,黄石就老老实实地报告道:“福宁镇每兵每月饷银是一两五钱,算上盔甲,粮食,器械,造船,铸炮,一个月平均下来怎么也要二两银子。”
  朱一冯作为福宁巡抚,福宁镇的基本数字他心里也有数:“嗯,黄帅说的不错,那五万兵一个月就要十万两银子。一年就要一百二十万两白银,募兵还要给五两银子的安家费,这就又是二十五万两。嗯,我们要尽快拿出来五十万两银子,一年之内总共需要一百五十万两银子。”
  黄石提出可以利用军票节约一部分。如果全部用银币结算的话,一年只要大约一百万两白银就够了。而且福宁镇自己还可以解决一部分。两个人算了又算,最后主要的粮饷还是福建省拿大头,第一年至少要七十万两白银,第二年也不可能少于这个数字。
  “这可如何是好啊,朝廷已经下令停收海税了。”如果不停收海税的话,福建大概还可以从漳州,泉州得到每月十万两白银的收入,这笔钱原本就有很大一笔是拨给福宁镇用来维持水师的,只是现在已经指望不上。不等黄石回答,朱一冯就自顾自地低头盘算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抬头说道:“唯今之计,只有加靖海税了。”
  根据朱一冯地计算,他可以给商人,市民加一些额外特别税。全省一年怎么也能敲诈出二十万两来,而剩下的五十万两朱一冯打算通过靖海赋和火耗的名义转嫁到农民头上。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打算多收一点:“采用一条鞭例,每亩加收……”
  黄石对这个计划没有任何地好感,因为他认为农民可能根本就缴不出,而且一收几十万两白银的加赋,地方官员要是不从中盘剥一番才怪呢。实际上朱一冯也认为老百姓一年辛苦的结余可能还比不上这笔税,福建地粮食亩产量一直不高,沿海农民都要一边种地,一边出海打鱼来维持生计。
  现在为了对抗海贼,福宁军和福建布政司很可能还要对闽海实行戒严和禁海,这更会让农民和渔民受到损失。而且如果对市民和商人加征赋税的话,也会引起商业损失,加上海赋和朝廷地戒严,海禁,商人估计更会蒙受巨大的损失。
  不过朱一冯认为老百姓的钱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肯挤就总能抠出来:“小民一般也都有些积蓄,实在不行也有家产可以典当,只要黄帅能在两年内平定海寇,本官想这点钱他们还是拿得出来的。”
  黄石却听得暗自摇头。
  现在郑一官为了收集情报,故意做出慷慨大方的姿势,遇见书生会给些赶考的银子,遇见穷人还会施舍一些铜板,还花重金收买了不少细作,以致出现了百姓“德贼,以附贼为志”的行为。
  但这种人毕竟是少数,郑军在闽海沿岸的抢劫让福建大批百姓吃不上饭,而且他还焚烧了漳州,厦门等地地大批商船,所以福建的士农工商,大多还是热切盼望官兵剿灭匪帮,还给他们太平生活的。
  如果执行朱一冯地策略,那么朝廷势必大失人心,福建的父老说不定会憎恨官兵超过海贼,接受郑一官招安地呼声也就会愈发响亮。
  “朱大人,末将敢问,朝廷和福建布政司可不可同意福宁镇在闽海收靖海税?比如根据货物或船只的大小收一定量的银子,用这笔钱来组建水师。”黄石说的就是郑一官在他原本历史上得到的权利,那时郑一官是福宁镇的海防游击,沿台湾海峡设卡收税一年可以得到至少上百万两银子的收入。
  “不就是把海税改头换面嘛,嗯,虽说朝廷有禁海令,不过本官想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
  朱一冯做了送钱地动作。黄石点了点头:“这笔银子末将当然不会独吞,就请朱大人给末将许可吧,末将打算靠这个组建水师。”
  “嗯?一纸许可好办,不过这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而且现在闽海外无处不盗,我们没有水师收不到靖海税……”
  朱一冯说着,说着就停下来了,他感觉自己的思路有一点乱。
  “朱大人可是想说,我们要先有水师才能收税,而要先收税才能有水师,因此以眼下的情况来看。我们既不会有水师也不会有税。可是如此?”
  朱一冯愣愣地看了黄石一会儿:“黄帅说的不错,正是如此。”
  “也就是说,只要我们有水师。剿灭了海寇,就一定能有税了?”黄石微笑着问道,不等朱一冯回答他就抢着说:“那就请朱大人立刻给末将许可。并通告全闽,让每个商人都知道福宁镇的水师有权收这笔款子。”
  “但……但我们水师的钱还没有呢?”
  “借!以靖海税为抵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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