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窃明》(文字精校版)作者:大爆炸(灰熊猫)

_80 灰熊猫(当代)
  天启请满桂喝了贡茶,然后临时派人取来尚方宝剑,再把天子剑赐给满桂。同时。天启还决定不再授予满桂右都督的职务了,这次满桂将直接从都督同知升任左都督。
  送满桂离开的时候,皇帝面带微笑,但他身后的魏忠贤早已经是面无人色。满桂的身影还没有完全从兰台消失。不等天启转过身来,魏忠贤就已经软倒在地,把头磕得咚咚直响:“微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天启转身走回御案旁时,脸上不但再也没有一丝笑容,就连血色也消失得干干净净了。苍白得几乎和死人无异。他仿佛没有看见身边拼命磕头的魏忠贤,只是默默地坐了下来,头向胸前深深俯下,双手十根手指都叉入了头发中。
  过了很久,天启艰难的低声吐出了几个音节:“钳制将士、坐视淫掠,这就是吾的封疆大臣么?吾就德薄如此么?”
  这声音对魏忠贤来说无疑于皇恩大赦,他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嘶声喊道:“袁崇焕!欺君罔上、擅主议和、顿兵不战、纵敌长驱。罪当——斩首,兄弟妻子流放三千里。”
  天启把脑袋从双手中抬了起来。掉头看着面前的魏忠贤。后者见状赶紧跪着膝行了几步,叫道:“万岁爷,当速发锦衣卫,立刻把袁崇焕下诏狱,穷治其罪!”
  不料天启竟然摇了摇头,这些天来皇帝原本一直很开心,但现在话语里又再一次充满了无尽地疲倦:“这不是辽东巡抚一个人的问题。宁远之战,袁崇焕擅自拿满帅三分之二的首级去给关宁众将请功,这次袁崇焕又私分满帅的首级……而且他做了这么大的事情,吾竟然会一点也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啊。哈,吾竟然还下令诏告天下庆祝“宁锦大捷”,哈,天下万邦,到底会怎么看朕,他们会视朕为何物啊?”
  说着天启又掉头看着魏忠贤,轻轻地问道:“除了一个忠心耿耿的满帅,朕养了这么多御史,辽东都司府这么多官员,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告诉朕真话?为什么朕会什么也不知道?”
  大汗从魏忠贤额头滚滚而下,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万岁爷,微臣敢请万岁爷把此案交给微臣,微臣一定穷治此案,定不让一个奸人漏网!”
  “也包括你么?”天启突然愤怒地吼了一声,站起来戟指朝着维忠贤正要呵斥,却猛地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这次地咳嗽来得如此猛烈,听起来就像是要把肺都喷出来一样。
  周围的太监们连忙过来扶着皇帝坐下。等天启缓过这口气之后,魏忠贤又跪在地上磕头,同时还在哭喊着:“微臣罪该万死啊。”
  现在天启眼前直感到天旋地转,他用力吸了几口气后感觉脑袋稍微清醒了一些,但腿脚仍是发软。他喘着气无力地说道:“吾就知道,那些外臣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一百个里面也没有一个可靠的,所以才重用你们这些中官,希望你们能为朕分忧,想不到啊想不到……你们竟然中外勾结!”
  天启的声音虽轻,但对魏忠贤来说却像是天打雷劈一样。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万岁爷。微臣一片赤胆忠心,绝无此事啊。”
  “那东厂都干什么去了?北镇抚司又在干什么?”天启眼前开始一阵阵地发黑,说话地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的,但他却感到思路比往日灵敏许多:“啊,对了,前几天袁崇焕上奏疏说要给你立祠,估计也塞了你不少银子吧?”
  “可是微臣没有答应他啊,万岁爷,微臣真的冤枉啊。”魏忠贤趴在地上不停地哭着。他拼命为自己辩白道:“微臣恳求万岁爷穷治此案,还微臣一个清白。”
  “穷治此案?哈,朕刚刚诏告天下宁锦大捷,跟着就穷治此案?”天启嘲讽地笑了两声,突然发出了一声厉喝:“李进忠,你不要脸,朕还要脸哪!”
  李进忠是魏忠贤飞黄腾达以前的名字。听天启这么称呼他,魏忠贤知道皇帝已是勃然大怒,他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头上鲜血和汗水混在混在一起。魏忠祥知道天启心肠很软。只要自己拼命认错,就这样混过这一关的。
  “这袁崇焕是不能用了,但这不全是他地错,如果不是你们中外勾结,他断断然没有这个胆子!所以欺君罔上这个罪,朕不能让他一个人担。这不公平。”
  天启突然又来了精神,他站起来急速地转了几个圈子,昂着头对身后地魏忠贤吩咐道:“朕御宇七载,以仁心治天下,天下有罪、罪在朕躬。袁崇焕既有宁远之功,那朕这次就不追究他擅住议和、顿兵不战之罪了,按照侍郎的定制,赐他红布、白绸。让他回乡去做个安乐翁吧。”
  “遵旨。”
  “还有,那赵率教是条硬汉。靠着一批军屯的军户,就能守住锦州,外无援军也不气馁,当赐尚方宝剑,以为鼓励。”
  “遵旨。”
  天启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缓缓地转身面向西南的方向:“黄帅什么时候走的?”
  “回万岁爷话,黄帅是五月初八离开的霞浦。”
  在心里算了算路程和速度后,天启叹了口气:“这一去恐怕要到十二月才能到贵阳了,就是不知道黄帅几时能把西南叛乱平定啊。”
  “万岁爷不必担心,黄帅勇猛无敌,用不了一年半载,奢崇明、安邦彦二贼必定束手就擒。”
  “嗯。”天启点了点头,冷冷地说道:“到时候,不管内阁怎么说,我都要立刻把黄帅调回来。朕要他把那个反复无常的皇太极亲手擒拿来京,再千刀万剐。”
  魏忠贤的声音变得有些迟疑,不过眼下这个关头他话不敢说得太多:“万、万岁爷……”
  “天下只有黄帅最让朕放心了,也只有黄帅不会负朕。”天启一动不动地看着西南,就好似他地视线能跨越这千万里地空间,直达他心腹爱将地身边一样。天启又叹了口气:“东厂倒是整天盯着黄帅不放,哼,等黄帅平定了西南叛乱之后,朕偏要给他撑腰,那个黄帅用来充军饷的平蛮大借款,朕也会替他还了的。”
  ……
  七月二十九日,贵州,贵阳府,贵阳奢安之乱波及云南、四川、贵州、广西四省,其中以贵州为最,贵阳就曾遭到水西安家的多次进攻。天启二年叛军曾包围贵阳长达十个月之久,城中军民乏食,以致以人为食,贵州官员多有自杀及杀妻女以饲兵者,贵阳城中殉难者以十万计。
  几年以来,贵州军民和水西安氏已经结下了血海深仇。安邦彦还在贵阳旁边虎视眈眈,去年叛军还曾攻到距离贵阳近五十里的威清,如果不是官军抵御得力,几乎就酿成了第二次贵阳之围。
  明军刚把叛军驱逐出了云南全境,现在奢安之乱的斗争焦点就又回到了安邦彦地根据地——水西。眼下黄石的嫡系三营正向贵阳集中过来,从这里向西北一百里,就是贵州水西地区了,水西城就在距离贵阳一百七十里外。
  “没想到我们救火营还是第一个。”
  欧阳欣向黄石报告道:贺定远的磐石营正全速赶来,但他们还要三天才能抵达贵阳。顺江而上的选锋营一时也到不了,不过他们也会在八月五日前后抵达。张鹤鸣已经下令给福宁军在城内修了一个兵营,他认为这样地精锐部队,不放入贵阳城实在是太浪费了。
  农历七月,这几天贵阳的天气令人感到很愉快。黄石订购的青篙等药材早都运到了,胡青白也早就赶到了贵阳,那些为福宁军修筑的军营都经过了胡军医的检查。
  昨天在贵阳城郊休息了一天后,黄石带领部下穿上了整齐的戎装。这些衣服和铠甲都是通过长江水道运来地,一直和福宁军的先头部队一起呆在贵阳城内的军营里。昨天张鹤鸣派人帮黄石又从城里运送了出来,张鹤鸣一心要让黄石的部队全身披挂地进入贵阳城,以震慑叛军和贵州土司,这倒是和黄石的心思一拍即合。
  救火营已经无声地排列好了纵队,近三个月的奔波终于到了终点。黄石一身鲜亮的盔甲,头盔上更是亮得都能映出人影来了。他看着一个个精神抖擞的部下,这支军队一点儿不像是几个月徒步走了近三千里地人:“真不愧我黄石的儿郎,让贵阳百姓像京师百姓一样为我军而欢呼吧。”
  欧阳欣就站在黄石地身边,他闻言笑道:“大帅两个月带兵横跨三千里山河,张大人和贵阳百姓都称大帅为飞将军,我福宁军为神行军。”
  略微一停顿后,欧阳欣又补充道:“大帅,前些时候听说我福宁军要在这几日进城后,附近的百姓这些日子纷纷向贵阳涌来,为的就是一睹大帅您和我福宁军的风采。”
  黄石哈哈一笑。西南四省的军民深受安邦彦之苦,很多百姓都有亲人死于其乱,早就恨奢崇明、安邦彦二人直入骨髓。听说威震天下的黄石要来平叛后,他们奔走相告,日日盼望黄石的到来。进入贵州后,每天自发来犒军的商民络绎不绝,一路上救火营还看到许多孩子把白羽毛插在头上,玩着黄石平叛的打仗游戏。
  四省十八万平叛军听说黄石率领嫡系赶来后也军心大振,几天前张鹤鸣听说黄石立刻就要到达后,他不但亲自敢来贵阳迎接黄石,还下令发邸报给四省明军,据说邸报发出后,贵阳守军就是一片沸腾。
  “既然大帅来了,那奢崇明和安邦彦二贼的末日也就到了!”
  欧阳欣信心十足的腔调让黄石听得连连点头。他看着眼前钢铁一般的雄师,官兵们都一脸肃穆,一动不动地握着武器和旗帜,黄石转过身面向贵阳的方向,意气风发地大喝道:“前进,重重地敲起我们的鼓来!”
第十一章 万仞指峰能担否 第五十节 侦查
  天启七年七月二十九日,黄石带领救火营进入贵阳城,这次入城仪式比在北京那次显得更加隆重。救火营目前开发出来的军乐器除了鼓以外,还有长笛和铜号,现在就在黄石的身后,救火营还有专门的指挥官,按照一定的节奏,把手中的仪仗棒上下挥舞,指挥着紧随其后的乐手。
  全营官兵在军乐声中浩浩荡荡地走入贵阳城门时,他们的两侧尽是欢呼雀跃的西南百姓。现在黄石领军用不到三个月就从福建赶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全城。历史上浙兵从南方调去辽东,有大运河支持也走了半年多,而西南强兵白杆兵更是走了快三年才到达北方。救火营此次的行军,给官员和百姓的感觉真的有如插翅而来一般,当然,他们不知道仅仅是救火营这一营兵,黄石就花了好几万两的银子。
  有识之士知道,过去这种距离的军事调动,就算是精锐部队也要一年左右;而对于那些小民来说,几千里外就已经是另一个世界了。这个时代大多数的人根本无法想象这样的路程,所以众人口口相传,更是把黄石的部队传得神乎其神。
  但无论对于有概念还是没有概念的人来说,他们都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军队的行军速度是和部队的精锐程度有很大关系的。从古至今,似乎很少有乌合之众能保持建制展开急行军的,反过来说,能维持高速行军的部队,也从未听说过有不能打仗的。
  黄石进贵阳前还记得自己上次在北京时遇到的情况,在面对整队而来的救火营时,围观的百姓也都显得非常紧张和不习惯,当时随着东江军的开进,北京城中地百姓也渐渐失去了喧嚣。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支前所未见地铁军。还有不少人谨慎地和他们拉开了距离。
  所以这次黄石就事先对此作出了安排,他一直大步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走进城门后不久,黄石就缓缓把右臂抬起与上身平行,跟着就深吸了一口气,一边挥舞着拳头,一边领着全军齐声高喊:
  “讨匪安民!”
  “讨匪安民!”
  “讨匪安民!”
  全营官兵按照事先演练过的那样,齐步向前迈进的时候也在一直用官话朗声喊着号子……
  早在走到贵阳官署前,救火营和黄石就又一次被热情的百姓包围了。他们的遭遇与上一次在北京时相比,实在是有之过而无不及,比如倒霉的李根把总。现在他是把总了。就又被砸破了鼻子,这次扔过来的是一串铜钱。
  总算挤开人群回到军营后,王启年一边脱盔甲一面发牢骚道:“真受不了这些百姓了,看把我挤得这一身大汗,还把我的头盔上地虎皮都撕去了一片。”
  “这是义民。义民啊。”站在旁边的张承业笑道:你这个加衔千总是不是也不想干了?”
  “当然是义民了,我一直就是这么说的。”王启年以最快速度换好了戎装,他们几个人一早就约定要去城里喝酒。出门前王启年先是把整整齐齐的军服又拍打了一遍,跟着又把头盔的带子解开重新系了一遍。把它在下巴上勒得紧紧的:“我是说,我上半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义民啊。”
  张承业一边和王启年肩并肩地走了出去,同时还大发感慨道:“其实我们大明到处都是义民,只是他们不常遇到我们救火营罢了。”
  救火营官兵们纷纷去贵阳城中吃酒时,黄石正带着两个内卫走入贵阳府官署。现在洪安通已经不能时刻护卫在他身边了,因为现在洪安通地工作已经变得很繁重。尤其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为了维持军纪,内卫已经被统统散到了城里,宪兵队的总头子自然也要去忙他自己的事情去了。
  黄石对今天这样地情况倒是已经习惯了,在他前世这种狂热的场面已经见过不少了——谁说我们的民族是麻木的?他们只是没有遇到足以让人感动的真情而已。
  官署内,张鹤鸣和吴穆正在等待黄石。
  黄石首先问候了张鹤鸣老大人,张鹤鸣也回礼并且问候了一番。黄石然后又和几个月不见的吴穆寒暄道:“吴公公,一路来贵阳。可真是辛苦了。”
  吴穆抚胸微笑道:“黄帅说笑了,咱家哪里辛苦?从南昌就开始坐船。黄帅才是真辛苦。”
  等黄石坐定后,张鹤鸣咳嗽了一声,就直接切入主题:“万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在黄帅抵达贵阳之前,老夫和吴公公已经讨论过平定西南之乱地问题了。老夫是圣上钦点的西南督师,不敢不为国分忧,这二十万官兵就由老夫来统一调遣;吴公公是朝廷派来的监军大使,因此这四省的粮草辎重就由吴公公调拨、分配。”
  张鹤鸣说着就向吴穆那边看了过去,吴穆自然早已和张鹤鸣商量妥当,他立刻微笑着点头道:“好,咱家一定尽心尽力,绝不让前线将士遭受饥寒。”
  张鹤鸣和吴穆瓜分了战略决策和后勤补给这两项权利后,跟着就又向黄石看了过来:“黄帅提督四省军务,这克敌制胜、平叛安民就全靠黄帅的虎威了。”
  说完之后张鹤鸣还向黄石拱手一礼,黄石连忙避席站起来逊谢道:“不敢,张大人言重了,这全是末将本分。”
  黄石早就知道张鹤鸣和吴穆会商量出来这样的一套指挥体制。自从大都督府被关闭后,大明的军事指挥基本就是这个框架的。监军文官负责大地总体战略,兵力部署、还有在什么时刻、什么地点和什么敌人打仗,也都是文臣决定的;监军太监负责全军地粮草供应、军饷的发放、以及各种辎重和武器的运输和分配;而具体的攻城、防守、排兵布阵、野战克敌这些工作都是武官地。
  文官想出来地这套体制黄石一直觉得很妙,如果能打胜仗的话,首功自然是负责战略的文臣,中国自古就高度强调战略的决定性作用,尤其以文官为甚;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胜利后监军太监的功劳自然也少不了;而武将的功劳只根据人头来算。
  而如果打败了的话。那这个时候文臣就不承认战略的巨大指导意义了,战败的罪责肯定要由武将来背,因为武将是具体指挥战斗过程地,肯定是这帮丘八把好好的计划搞砸了;如果武将战死了,那文官一般也能把责任推给监军太监,肯定是这帮阉竖贪污了盔甲、军饷,要不就是他们出于本能的害人习性而没有发给军队足够的粮草,才导致了失败。
  不过让黄石感到很高兴的是,负责后勤补给的是吴穆。这样福宁军的补给必然能得到充分保证。让吴穆完全不贪污是不可能地,因为这完全不符合大明的潜规则,不但太监系统要,而且文官系统也等着吴穆来分配。但只要吴穆坐在这个位置上,那黄石就无需担心他会缺了自己的补给,吴穆就是贪污也只会去贪其他将领的。
  虽说吴穆地工作负担不如黄石这么重,但其实他的这摊子活也并不轻松。四省二十万明军的大笔粮草、协饷、物资,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分这块蛋糕呢。负责分配蛋糕的吴穆不但要保证大部分文官、武将都吃得满意,而且还要控制着不要让他们吃得太多,以致把大军完全吃垮了。
  最轻松的工作当然非张鹤鸣莫属。打仗自然是黄石去拼命,吴穆贪污的时候也肯定不敢少了张鹤鸣地那一大份蛋糕。张鹤鸣的唯一工作就是安全地坐在贵阳城内,看着地图……或者根本不看地图地设计出各种战略计划,然后交给黄石去执行。
  现在张鹤鸣、吴穆和黄石三人,就是按照大明军队的传统,组建起平定奢安之乱的新三驾马车。嗯。更贴切的比喻或许不该说是三驾马车,而是一匹马、一个车夫和一个指路人。就算指路人指的是悬崖,第一个掉下去的也是马,而后两者也都还有机会跳车。
  指路人张鹤鸣分配好工作后,就开始询问马匹的意见了:“黄帅,以你之见,这奢安之乱该如何平定呢?”
  事关马匹自己地生死大事,黄石当然抖擞精神。把一路上早已经反复思量过的想法和盘托出:“张老大人,末将以为。奢崇明、安邦彦二贼互为犄角,以往官军攻永宁贼,则安邦彦不是尽起其众出水西来助,就是骚扰官军之后;若官军围攻水西贼,则奢崇明必定四面出击,力图为水西贼牵制王师、并向水西运进粮秣,故此王师虽然居此数年,徒劳无功。”
  黄石停顿了一下,看着张鹤鸣地脸色,只见张老大人随即陷入了沉思,大概是正在回忆过往的战争经过。良久张鹤鸣神目一张,颌首道:“黄帅记得不错,与老夫之见暗合。”
  和张鹤鸣取得对战略上的共识是讨论战略问题的第一步,眼见头一关通过了,黄石吸了口气,就开始第二轮闯关活动:“张老大人谬赞了,末将愚钝,有些胡思乱想,敢请张老大人指点。”
  张鹤鸣捻着胡须笑了一下,似乎对黄石的表现还算满意:“今日本就是开诚布公的商讨军务,黄帅但讲无妨。”
  “张老大人明鉴,官军只要能先剪灭水西、永宁两贼中的一路,则余下的另一路也就不必为虑了,此乃分而治之之策。因为末将以为,我大明王师可取道播州(遵义),然后强渡赤水,光复赤水卫,隔绝南北,然后张老大人要想先打水西、就打水西,要想先灭永宁,就灭永宁。不知张老大人意下如何?”
  张鹤鸣瞪了瞪眼,转身叫道:“取地图来。”
  随从把地图送上后,黄石就给张鹤鸣还有吴穆仔细讲解起他的看法来:“西南用兵,全看粮草,若粮道不畅,纵有雄兵百万亦无能为也。故末将意图以播州为存粮大营,此地我军可以依托湘江水运粮食、兵员,甚是便捷。”
  从遵义向西。沿着赤水就可以水陆并进直抵赤水卫。此地位于赤水河北岸,就好象是天然的护城河一般,形状类似一把插入叛军接合部的尖刀,正好把水西地区和永宁地区一分为二。
  “张老大人、吴公公,我大明对水西、永宁两贼四面合围,此乃王师堂堂之势也,贼不动则已,动则必被四面环攻;而两贼居内,无论王师从几路攻之。其都能凭借地利拖延时日,而先集兵于一路逆袭,使单路王师寡不敌众……”
  黄石说的实际就是战略包围和内线作战的各自优势罢了。和大明对后金的战争很像,奢崇明、安邦彦联盟也是利用战斗力的优势,进行着连续地内线作战,一次次化解大明地四面绞杀。而在这个时代,因为通讯手段的关系。战略包围网上的协同一直很成问题,如果战斗力具有劣势的话,很容易被内线敌人不停地打成各个击破的战果。
  “若我大明王师能据有赤水卫,则我大明在内。奢崇明、安邦彦两贼反倒在外,无论他们如何窜动,都会被赤水卫看得一清二楚。张老大人也就可以先选一而消灭之,剩下的一贼也就孤掌难鸣了。”
  黄石说完后就满怀希望地看着张鹤鸣,等着他的最终决断。
  从武官的角度来说,黄石必然会把他心目中最好的计划奉献出来。因为这事关他地生死。但张鹤鸣的选择就比较多了,文官接受武将的看法叫从谏如流,自然是他有度量,胜利了自然也是头功;但就算不接受,那也是高瞻远瞩、睿智地发现了武将计划中的鲁莽之处。
  张鹤鸣经过长期的思考后,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黄帅之言有些操切,鲁莽了。这赤水卫深入永宁、水西腹地,距贼近而距吾边,若事先兴大军直抵播州。两贼必能后发先至,一旦叛军设防郝水。兴兵播州不过是徒劳吾师罢了;若派一股精兵直趋赤水,就算一时得手,也会被两贼南北夹击,等吾大军至播州时,先锋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黄石早就想好了腹稿,所以张鹤鸣话音才落他就补充道:“张老大人,末将手下有三营精兵,其中尽是豪杰之士,末将以为,可派一营直趋赤水,然后通过赤水河为他们囤积粮草,他们必能抵挡大队贼军,直到王师主力到达。”
  听完黄石的话以后张鹤鸣又思考了半天,还是再次摇了摇头:“兵法有云,先为不可胜在我,后为可胜在敌,现在我大明四省协力,二十万王师把水西、永宁二贼围困得水泄不通,此正所谓不可胜之势,眼下只要安心等待两贼露出破绽,便是可胜敌之时了。”
  “张老大人,奢崇明、安邦彦二贼都是土官,和四省的土司们多有姻亲关系,私下售给他们粮秣地的叛贼不知凡几,这旷日持久地围下去,何时才是个头啊。”黄石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他觉得这个包围网根本就是四面漏风,这么一大片叛军活动区,二十万明军根本就照顾不过来,更不要说这些明军中还有不少立场都很可疑。
  至于张鹤鸣的不可胜在我、可胜在敌,黄石就更不同意了,二十万明军一线展开,这条环形包围网上就处处都是破绽。这里和后金面对的形势也是一样,奢崇明、安邦彦因为四面受敌所以没有时间向任何一个方向发展,但两军长期对峙下去,随时都有被敌人窜出来抄掠一番地可能。
  最根本的是,张鹤鸣的通盘战略就是什么都不做,一心坐等对方犯下致命错误。在黄石看来,这根本就是观望养敌,还不要说对方养精蓄锐后杀出来时你能不能顶住,只说这么松松垮垮地坐在贵阳城里,一点军事压力都不保持那对手又怎么可能会出现破绽呢?
  此时张鹤鸣仍在低头看着地图,人都快趴到桌子上了。吴穆有心帮黄石说两句话,就在一边咕哝道:“不知道湘江水量如何,也不知道赤水河水量如何,到底能支持多少兵马作战?”
  黄石感激地看了吴穆一眼,冲着仍在观察地图的张鹤鸣说道:“好教吴公公得知,这湘江水量甚大,足以在一个月内囤积起数万大军所需。而赤水河水量亦不小。至少能支持三千人作战。”
  吴穆大声地说道:“如此咱家就放心了。”
  张鹤鸣此时还皱着眉头凝视着地图上的赤水卫,雪白的长胡子也拖到了桌面上,过了很久、很久,张鹤鸣抬起头来正色说道:“终是行险,不妥,不妥。”
  见黄石又要争辩,张鹤鸣摆手道:“黄帅报国之心老夫很了解,但以老夫之见,若定要攻打赤水卫地话。最好还是先云集大军于播州,调集好粮草再一举克服之。”
  “张老大人,积聚四省官军于播州势必旷日持久,怎么也要三个月以上,而永宁、水西距离赤水卫都只有几天之遥,等官军云集于播州后,赤水叛军的防御已固。攻下赤水恐非易事啊。”
  “那就要看黄帅的武勇了,如果黄帅都攻不下赤水卫,那恐怕世上就再也没有人能攻下了。”
  “张老大人,兵法有避实击虚之说。现在我大明官军云集贵阳、威清等地,安邦彦的主力都被吸引在这里,而奢崇明也都被川军、军牵制在西北方。末将认为还是现在以奇兵直下赤水必能成功。贼兵惊觉赶回赤水怎么也要十日以上,此时我军城池已固,粮秣充足,可有必胜之期。”
  “世上哪里有必胜之说。黄帅大言了。”
  “张老大人责备地是,末将狂妄了,但十者而有九胜。”
  “终非万全之策!”张鹤鸣缓缓地坐回到了自己地椅子上,大摇了一通脑袋:“为不可胜在我,以待可胜之在敌,方为堂堂正道。”
  “张老大人……”
  “好了。”张鹤鸣不急不躁地打断了黄石急迫的辩解,语重心长地教诲道:“黄帅,不是本兵倚老卖老。实在是黄帅你还太年轻了,年轻人就是有些轻浮。唉。黄帅你就是怨恨老夫也好,这兵凶战危,实在是操切不得。”
  黄石鼓了鼓嘴,终于一躬到地:“多谢张老大人指点,令末将茅塞顿开。”
  ……
  天启七年七月,明廷一个御史弹劾袁崇焕“前不救朝鲜、后不救锦州,顿兵不战、暮气难鼓”,内阁亦认为袁崇焕“不救锦州为暮气”,袁崇焕因此请辞去辽东巡抚一职。天启下令停止继续追究袁崇焕任上的责任,按告老还乡例,赏给袁崇焕作为兵部侍郎地那份退休费,宁锦战役的余波就这样不引人注目地平息了。
  随后大明兵部尚书阎鸣泰开始亲自过问辽事,阎鸣泰立刻分遣使者安抚蒙古各部,向他们保证大明绝不会与后金议和。
  得到大明再三保证后,蒙古各部终于还是选择相信大明地一贯国策,喀喇沁蒙古本已经与后金公然结盟,并交换了誓书。但得到阎鸣泰的保证后,遣使向皇太极宣布盟约作废,并随即和巴彦蒙古一起出兵攻打辽北和科尔沁蒙古,后金平静了仅仅六个月的北线终于再次掀起战火。
  ……
  八月五日,磐石营和选锋营都抵达贵阳,同时长江航运还把福宁镇一个多月前生产出来的军器运送来一些。
  黄石从箱子里捡起了一个金属筒,刷地一下把它拉长,然后闭上一只眼,把金属筒放在另一只眼前,双手扶着它轻轻地调节着金属筒地长短,同时缓缓转动身体,把周围的景物尽数收入眼中。
  “很好。”黄石把金属筒从眼前拿了下来,把它交给了一边的贺定远,同时让贾明河等人也都从箱子中拿起一个:“这个东西叫望远镜。
  黄石一个个手把手地教他们使用望远镜,让手下们试着用它看周围的景物:“如果感觉看不清,就轻轻地把它拉长或是缩短一点,直到看清你要看清的东西为止。”
  贺定远微微张着嘴,把左眼闭得紧紧地,一声不出地看着望远镜。看了一会儿,贺定远突然伸出右手往前面的空中猛地抓了一把……毫无疑问,贺定远这一把抓了个空。贺定远另一只手放下望远镜之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抓空的那只手,那只手此时仍握紧成拳悬在半空中:“真地就像是在眼前一样啊。那群山、树木还有小鸟。仿佛触手可及啊。”
  其他几个人也都先后放下了望远镜,他们的脸上也都满是惊奇之色。选锋营的营副蒲观水率先开口道:“大帅,此物真乃军国利器啊,足可抵探马数百!”
  “就是,末将也这么看。”贾明河说着又举起望远镜看了看,一边看一边啧啧称赞道:“往日要是这么远的距离,树林、草丛里有没有人根本看不见,而探马走近了,贼兵可能又会缩到草丛中去。一个不小心就发现不了,现在有了此物,敌兵根本就无所遁形嘛。”
  “嗯,除非他们一直在草里躲着,不过那样他们就什么也看不到了。”贺定远听贾明河这么一说也把望远镜又举了起来,他看了看树林后又调头去看自己地军旗:“大帅,有了这个望远镜后。我军地旗语也可及数里之外了,确实是好东西啊。”
  “好了,把望远镜先都放回到箱子里面去。”黄石一声令下,他的部下们就把手中的装备都放了回去。这次福宁镇一共给黄石运来了十具望远镜。黄石一时还没有想好怎么分配这些珍贵的物资,但有一具的用途是毫无疑问地。
  这次后方除了送来望远镜外,黄石还收到了其他一批箱子,不过现在他急着去办事,所以只有等回来以后再打开了。
  前天选锋营到达后张鹤鸣又召开过一次三驾马车会议,但他还是想把黄石的三个营集中在贵阳以策万全。据张鹤鸣所说。随着黄石的到来,威清前方的叛军又增加了,因此贵阳地压力又变大了,黄石这样的猛将自然还是要留在贵阳以备敌袭。
  可是在黄石看来,这根本就是对手因为自己大军到来,受到刺激而做出的应激行为。所以他再次提出要奇袭赤水卫,趁叛军的注意力被吸引在南北两翼时把他们从中一举切开。
  上次会议时由于黄石地再三要求,张鹤鸣似乎也稍微有些心动。就建议召集明军主要将领对此进行讨论,但黄石坚决反对这个主意。云集于西南的明军中有太多地土司将领了。黄石对他们地忠诚一直持怀疑态度,过去作战中屡次出现土司军临阵倒戈现象,暗地里给安邦彦通风报信的人黄石相信也不在少数。
  黄石把公务忙完后又来拜访张鹤鸣尚书,手里还拎着一支质量最好的望远镜。这个礼物看起来很不错,张鹤鸣对望远镜这个东西也是爱不释手,站在院子里兴致勃勃地看了又看,把黄石晾在了一边好久。
  张鹤鸣放下了望远镜后发出了一声真诚的感叹:“红夷还是有不少好东西地,很值得我们大明学习。”
  接着张老头低头把手里的望远镜摆弄了一番,突然抬头急切地问道:“这是黄帅从红夷那里买来的,还是我们自产的?”
  “回张老大人话,是末将……”黄石简要介绍了一下德斯蒙这个人,告诉张鹤鸣这个荷兰人已经加入了大明军籍,而且他在福宁镇也就是一个技术指导,这望远镜从镜片到外壳都是富宁镇的工匠制造出来的。
  “很好,此等军国利器,终归不能控于红夷之手。以老夫之见,这望远镜应该在大明各个军镇推广,等两京工部和各个军镇都能制造它以后,这望远镜才真正是我们大明地军器。”
  张鹤鸣沉吟了一下,又补充道:“黄帅,老夫见过红夷大炮,那个东西也是威力惊人。你身为闽帅,平时要多派人去刺探红夷,看看他们还有什么好东西,我们或买或学,总之都要变成我大明的才好。”
  “回张老大人话,末将的军镇中已经招募了好几个泰西人了,除了这望远镜,还有铸炮师傅,制造红夷大炮的技巧,福宁镇也知道了一些……”一旦开战迟早会被张鹤鸣发觉,所以黄石也没有必要避讳,就把邓肯等人的情况也说了说。
  张鹤鸣捻须而笑:“取长补短,自古就是上上之策。蛮夷于我华夏。也多有攻玉之效。黄帅毕生与蛮夷作战,能有如此胸襟实在了不起,老夫深感欣慰。”
  “张老大人谬赞了。”
  黄石谦虚过后,两个人之间一时出现了段冷场,张鹤鸣又上下打量了黄石几眼,然后自顾自地走向后院的凉亭:“黄帅请跟老夫来,老夫有些心里话想和黄帅一叙。”
  等四周无人后,张鹤鸣就淡淡地问道:“黄帅以为王化贞如何?”
  黄石一愣,跟着就俯首道:“张老大人。末将是国家大臣,如果这问题是张老大人以兵部尚书的身份相询,末将自当直言;但若张老大人是私下问话,末将曾身受王公之恩,不愿意言其之非。”
  张鹤鸣听了后连连点头,好久后才轻声叹息道:“说的好啊。”接着张鹤鸣突然又提高了声调:“那黄帅以为孙承宗如何?”
  黄石又是俯身拱手,沉声回答道:“回张老大人。孙阁老胸襟广阔,乃真君子、大丈夫也,末将亦曾受孙阁老知遇之恩,此事不敢一日或忘。”
  张鹤鸣听了后微微一笑。似乎黄石地回答完全在他的预料中,张鹤鸣抬起官服坐在了凉亭地长椅上,同时把袖子一抚:“黄石你坐。”
  “谢张老大人。”
  “以后你我私下见面,大人二字就不用再提了。”
  “多谢张老。”
  等黄石坐下后,张鹤鸣语气平淡地说道:“王化贞本是个人才,可惜误入歧途。唉,实在令人痛心。嗯,也是熊廷弼害了他,那个熊廷弼,真是死有余辜!”
  当年广宁惨败案张鹤鸣就是主审官,黄石正考虑怎么应声时,张鹤鸣却只是一顿,就又讲道:“当年是老夫我举荐地王化贞。他虽然有负国家所托,但一颗为国的心确是好的。他提拔了你和毛帅,就足以证明这点。”
  “张老说的是。”黄石低头小声答应了一句。
  “孙承宗也是老夫举荐的,黄石——”张鹤鸣沉声叫了一声,黄石也闻声抬起头来,张鹤鸣正严肃地看了过来:“黄石你是我们东林的人!”
  “张老说的是,末将当然是东林的人。”
  “老夫已经注意你很久了,你和毛帅都能不忘本,坚决不给魏阉立祠,这就很好,说明你生性纯良,忠义双全。”张鹤鸣当然是绝对不给魏忠贤立生祠的,而且他还尽可能地阻止周围地人给魏忠贤立祠。对于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魏忠贤手里既没有什么把柄,也觉得无必要和一个半截入土地老家伙死磕,就由他去了。
  “南京铸币冤案,阉竖又想趁机陷害忠良,虽然老夫誓死和他们周旋,但也有势单力孤之感。当时黄石你能挺身而出,也让老夫很感动。”
  “张老真的是过奖了。”黄石听得额头上都要冒汗了。为不立魏忠贤生祠夸奖自己他觉得还算靠谱,而南京铸币案从头到尾就不是什么冤案。东林党的那些钱币导致了大范围的南方百姓拒收,严重打击了国家的信用,而且那些钱黄石也都见过,质量真是恶劣到了无以复加地地步了。
  记得当时柳清扬就对黄石评价道:这种“真”钱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如果任由东林党铸造下去,那一定可以让制造伪币的人统统破产,彻底消灭大明的所有假钱。而张鹤鸣所谓的“誓死周旋”除了能说明他是一个死硬到底地老牌东林党棍外,什么别的也说明不了。
  其实黄石和柳清扬都有所不知,历史上等东林党重新掌权后,崇祯一朝的钱币就是大明有史以来最差的一批,铸造的铜钱号称比铅还黑、比纸还薄。在连续的严重拒收事件发生后,东林党还采用国家暴力机构逼商人认购“真”钱,以致当时一听说朝廷又铸钱了,两京地商人就会蜂拥逃出城去,直到风声过去后再回来经营买卖。
  “黄石你立功心切,老夫是很理解的,但兵法有云:骄兵必败。老夫不让你出战,也是对你的一片爱护之心。”
  “张老说的是。”
  “兵法有云:士卒孰练?庙算孰多?吾由此而知胜负矣。黄石你的兵练的很好,但过于心浮气躁,所以这庙算一层,老夫定要再算、三算!”
  “张老高见。”
  “兵法有云: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不动如山,动如雷霆!所以黄石你一定要沉住气,不要莽撞从事。”
  “张老……”
  “兵法有云:……”
  “张……”
  教育了黄石一番后,张鹤鸣又深吸了一口气:“黄石,你若能答应老夫三件事,老夫就放你出击。”
  黄石精神一振,连忙抬头道:“张老请讲。”
  张鹤鸣伸出了一根手指:“第一,出兵后,不可饮酒,你能否。”
  黄石先是低头沉思了一下,接着才抬头大笑道:“张老放心,末将能做到!”
  又是一根手指:“第二,不可贪功冒进,凡事三思而后行,你能否。”
  “末将能!”黄石毫不犹豫地点头应是。
  张鹤鸣把第三根手指也举了起来:“最后一条你一定要仔细听老夫说。老夫要你先到播州安营扎寨,深根固本,先为不可胜在己;然后多方侦探,务必要确认敌军没有防备后才可出动,这叫后为可胜在敌,你可能做到?”
  “张老高见,末将定当如此行事。”黄石严肃地一口应承了下来。
  张鹤鸣捻须良久似乎还有些不放心,于是就再次补充道:“兵法云,人死不可以复生,国亡不可以复存。黄石你若听老夫之言,必能万无一失,切切。”
  黄石起身向着张鹤鸣深深一躬,双手抱拳朗声说道:“张老的金玉良言,末将一定牢记在心,等末将到了播州后,一定先侦查,再侦查,反复确认敌军确实无备后,再出兵赤水卫。”
  “好,”张鹤鸣大喝一声,跟着就抚须微笑道:“如此你就可以去了……但若敌无隙可乘,黄石你切不可冒进。”
  “末将遵命。”总算从张鹤鸣无穷无尽的啰嗦中脱身出来了,黄石真感到呼吸都畅快了几分。
  从张鹤鸣那里告辞出来以后,黄石就一路小跑回自己地营地,跟着就立刻召集了部下召开紧急军事会议。张鹤鸣会在接到黄石的进一步报告后考虑调派其他明军地问题。黄石现在能指挥的除了自己的嫡系外,张鹤鸣又从贵阳城里抽出了两个营交给他指挥。
  “兵贵神速,贾明河和选锋营继续休息,我今晚就率领救火营、磐石两营和贵阳四千官军去播州建筑大营,同时向吴公公请求调拨粮草。等第一批粮草到位后,贺定远立刻帅磐石营渡过赤水,向赤水卫做大规模火力侦察。”
第十一章 万仞指峰能担否 第五十一节 激励
  分配好任务后,黄石就把高级军官们又都召集到一起。他亲手打开了放在那箱望远镜旁的另一个木箱子。箱子里面塞得满满的全是稻草,黄石从中翻出了一个布包,再从里面取出了一个黄澄澄的小圆盘,一松手就它就朝地面掉了下去,直到被一根亮闪闪的链子拽住。
  黄石举着它给周围的部下们展示了一圈,同时说道:“这东西叫怀表,也是福宁镇军工司刚刚生产出来的高级军器。”黄石一边介绍这个东西的用途,一边告诉部下如何看表、上发条和对表。
  整整二十块怀表,除了黄石自己留了一块外,他还发给了各营的高级军官和宪兵队头子几块,剩下的统统交给了欧阳欣的工兵队。黄石教会了他们如何使用怀表,有了这个东西后,军队的分进合击就会容易控制、配合,而且军事计划也可以制定得更加仔细。
  除了怀表和望远镜以外,福宁镇的军工司还送来了两种其它的新式工兵用军器:带玻璃蒙子的指南针和带刻度的水泡水平仪。玻璃这种重要的军用物资被生产出来后,黄石挖空心思地回忆了这几种简单仪器出来,他毫不怀疑这些东西会为军队带来很大益处。
  除了这些小玩意外,福宁军还通过长江航运发来了五百箱军用物资,其中包括几百件工兵铲和工兵锨、大批的铁制榔头、灵巧锋利的短柄手斧、整箱的铁钉、钢制的锯条和配套的锯弓等。这些物资都是刚刚扩大的福宁镇军工司制造出来的,为了满足黄石需要的各种物资,现在鲍博文已经把八成地人力都投入到这些工具地生产上了。
  鲍博文还随着这批物资附上一封信,说明铠甲的生产已经慢下来了,福宁镇军工司的产能将持续向工具方面转移。根据黄石出发前的命令,一旦条件许可后,福宁镇应该尝试制造金属齿轮,以取代现在水车使用的木制齿轮。鲍博文报告说:这个工程已经启动了。而且福宁镇军工司还生产了第一批金属滑轮组。他将在三天内把这些货物给黄石发来贵阳。
  如果没有在路上耽误的话,黄石知道他收到金属工兵装卸滑轮也就是几天内的事情了。现在欧阳欣的工兵队用的还是简陋地木制滑轮,无论是安全系数还是工作效率都远远不能和金属滑轮组相比。看起来随着工具生产能力的飞速提高,很快工兵的效率就会比以前提高数倍。
  天启七年八月四日,福宁军救火营和磐石营急速从贵阳出发,向北沿着官道往二百里外的播州疾行。这一路上,沿途都有地方兵站负责补给物资,而辎重也由沿途驿站、官府和军队运送,因此黄石下令全军强行军。连续三天行军六十里,于第四天下午也就是八月八日抵达播州明军大营。
  进入播州后黄石立刻接管了这里的驻防明军,下令动员附近的所有人力扩建播州大营,同时全力寻找、集中熟悉赤水河附近地形的向导。播州本身被湘江所环绕,周围还有仁江、洪江、落闽水等诸多河流,八日黄石立足未稳,第一批辎重就已经从水道运来了。
  八月九日。动员起来地人力就离开播州向赤水河方向而行。而黄石手下的两个营则开始休息。沿途崖门关、落蒙关、楼山关等地的驻军也被黄石一起派了出去,他选定的下一个前进据点是永镇驿,此地距离赤水河只有四十里。
  八月十日,有一批辎重抵达播州明军大营。磐石营地两队士兵和工兵队在上午作为先遣队出发,踏入大楼山山区。
  十日下午,又有两队磐石营官兵整装出发,跟随着先遣队的脚步向赤水河流域进发。
  十日夜,明军播州大营,“明日贺游击将率领磐石营主力出发。通过大楼山区前往永镇大营。你们也会和他们一起出发,不过你们的目标不是永镇,而是沿桐梓河而行,一直北出大楼山,直抵二郎坝。”
  黄石给救火营的队官张承业交代任务,今天张承业会带领本队人马和救火营工兵队在拂晓时分出发,他们的目标是占领大楼山山区北方桐梓河上的二郎坝,并在那里建立坚固地防御阵地。
  “桐梓河对我军能否顺利补给永镇大营至为重要。张千总你来看看地图。”黄石一向喜欢对部属讲解战略形势,因为他认为让部下充分了解他们的作战意义。对提高他们的荣誉感和使命感非常有益。
  黄石把张承业叫到了地图边上,给他看从播州到永镇之间的地形:“从我们的播州大营到永镇大营之间的道路长达一百六十里,而且要横跨整个大楼山山区,所以多是山路,如果我们依靠这条道路补给永镇大营的话,那就需要很多的人力,会大大影响到我们地行军速度。”
  接着黄石又指了指落闽水,对张承业说道:“张千总,落闽水和桐梓河之间只有三十余里的陆路,本帅打算利用落闽水和桐梓河来补给永镇大营。将来战线稳定之后,我们甚至可能从贵阳直接通过落闽水运送粮草物资,不通过播州那里就直达永镇大营,所以我军要想在永镇大营集结部队和辎重,就必须保证桐梓河一直牢牢地掌握在我军手中。”
  二郎坝位于桐梓河和赤水河地交汇处,这两条河流形成了凸出河套就像是一道天然的护城河,把永镇大营包裹在里面。黄石点着二郎坝对张承业强调说:“此地也掩护着永镇的侧翼,它把永宁地区和永镇地区隔绝开来,只要二郎坝在我军手中,永镇大营就不必担心会受到来自北方或是西方的攻击。而且此地除了能保护整个桐梓河运输畅通无阻外,也是赤水河的北方入口,守住了这里,赤水河就已经落入我军手中一半了,将来我军才可能通过赤水河,把辎重补给从永镇运输向赤水卫
  你都听明白了么?”
  “听明白了。大帅。”张承业铿锵有力地回答道,他又凝视了一会儿地图,突然提问道:“大帅,卑职有疑问。”
  “张千总你说。”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