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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明》(文字精校版)作者:大爆炸(灰熊猫)

_72 灰熊猫(当代)
  “去辫留发、易服改姓、遣子为质、退出边墙、释放汉民、上缴武器……”皇太极看了几眼就叹息了一声,抬起头来地同时已经把文书缓缓合上了:“黄帅,这些条款不是招安,是要我们投降。”
  “就要用这些条款啊,不然你们打了十年,抢掠了这么多金银子女,如果大明还给你们一个优厚的条款,岂不是鼓励蒙古各部来攻我大明吗?”黄石给皇太极解释道:“再说朝中有识之人众多,如果我给你们定一个宽厚的条款,肯定刚拿出来就会被人骂,也绝不会得到通过的。”
  皇太极沉默不语,低头把合起来的文书重新翻开,又一次仔细看了起来,后面还有大批的条款细目,限定了明确履行时间。过了很久以后,皇太极终于再次抬起头来:“黄帅,这份条款实在太苛刻了。”
  “能战方能和,四贝勒你说是不是啊?”
  黄石地话一出口,就听见对面传来了一声冷笑。皇太极重重的向椅子背上一靠,双手把桌面上的条款往前猛地一推:“现在我只要一声令下,就能立刻把黄帅您砍成肉酱,明国说不定会派一个无能之辈来辽南,我就能把长生军打得全军覆灭。”
  “是有这种可能性,我承认。”黄石含含糊糊地应承道,同时还点点头表示了赞同,等他把嘴里的枣核都吐出来,并把枣肉都咽下去以后,他才清清嗓子朗声说道:“可是四贝勒,大明也可能派来一个中规中矩的将军,毛帅也可能把这支军队收为亲领,我觉得五年之内,贵军多半就会化作齑粉了。”
  皇太极又冷笑了一声:“就算如此,那我也比黄帅要晚死上五年。”
  “四贝勒明鉴,如果辽事一年可定,那谁还肯来招安贵军呢?正是因为辽事可能还要拖上个五、六年,而每年都要三百万辽饷,贵军也才有被招安地余地啊。”
  皇太极伸手抓过那张条款,把它举起来又扫了一眼:“那黄帅要做什么呢?这上面写的都是关于我们地条款,黄帅你那边的则只字未提。”
  “我只能尽力约束部下,希望他们不会找四贝勒寻仇,不过四贝勒放心好了,在下是世袭辽东都指挥使,四贝勒和我的子孙还要做很久的邻居呢,所谓远亲不如近邻,我一定不会首先挑起事端的。”
第十一章 万仞指峰能担否 第三十五节 忍耐
  约束部下?皇太极又是一连几声冷笑,他在心中反复盘算的同时,脸上却露出愤怒的表情:“黄帅要我们做这许多事情,却没有一丝承诺,这真是欺人之谈!”
  “我本来就无权招安贵军,我只能向大明天子提出招安的条陈,四贝勒放心,天子一向很看重我的。”黄石说着又抓起了一个枣吃起来,说话的同时脸上没有丝毫不自然的表情:“至于约束部下,这已经是在下能给的最大承诺了,只要朝廷一天没有同意招安、一天没有完成招安,那东江镇和辽东都司府随时都可能命令在下攻打贵军,而在下也只能奉命从事。”
  “黄帅真是坦诚。”皇太极嘲讽地赞叹了一句。
  一边吃枣、一边喝茶,黄石现在表现得甚是惬意。他在吃喝的同时又想起了一件紧要的事情:“四贝勒,在下还有一件事情。”
  “黄帅请讲。”
  “辽阳这里我不能多做停留,如果没什么太多的事情,我今天晚上就走。”
  “哦,黄帅何去之速也?”
  “四贝勒的人品才干,黄某一向是很钦佩的,但令尊的脾气实在不敢恭维。在下也是听说只有四贝勒在辽阳后,方敢亲身前来。现在你我之间已是冰释前嫌,在下觉得最好还是在令尊回来以前离开为好,免得又出了什么意外,伤了大家地和气反而不美。”
  黄石话背后的意思皇太极听得很明白。天启五年以来,努尔哈赤先生的精神状况一直不太稳定,年近七十的努尔哈赤把李永芳捆起来一边亲手鞭打,一边嚎啕大哭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知道你就是看不起我。”
  还有近年来努尔哈赤几次下令对辽东汉民进行大屠杀,还几乎灭绝了汉人中的知识份子,怎么看怎么像精神不正常了。如果把黄石扣留在辽阳的话,这么重大的事情皇太极也不能瞒着时间太久,可是万一努尔哈赤疯病发作命令把黄石宰了的话,那议和的大门也会就此关闭。
  现在黄石已经亮出了底牌:老疯子努尔哈赤已经七十了。他是活够了,但你们这些年轻人还不想为他陪葬吧?所以把招数放亮些,趁着他没来辽阳赶快放我回去。
  皇太极正权衡利弊的时候,黄石冷不丁又添上了一句:“赵家姑娘我承认是我地聘妻了,你过两天把她送回盖州吧,这也可以体现你们议和的诚意。”
  皇太极瞥了黄石一眼。略带惊讶地问道:“没想到义薄云天的黄帅,居然也是个多情之人啊。连一个几乎称得上是素不相识的女子都要救。”
  “我本来就不是无情之人,我也从来没有大义灭亲过。”黄石摇了摇头,这话明明是大实话,但却只能跟皇太极一个人说,也只有皇太极一个人会信:“当年我灭孙得功并不是什么大义灭亲,而如果孙小姐不是一定要替他父亲报仇。我本来也想保她一生衣食无忧的。”
  皇太极突然觉得从黄石的话中听出了一种落寞之意,不过这次还不等他说话,营帐外突然传来了喧哗声。不久后就有一个人撩开正白旗大营地营门,大笑着昂首而入:“八弟,我回来了。”
  那人手里还拖着一条鹿腿,他对坐在一边的黄石完全视若无睹。径直走到皇太极身前,砰地一声把鹿腿甩到桌面上,一下子就把皇太极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桌面砸得乱七八糟,还染上了不少血迹:“就在进城前,我路上打着了一只鹿。诺,分给你一条腿吧。”
  虽然来人说的是满语。但黄石这几年一直学习满文,所以听起来也没有什么问题。这个人举止粗鲁,和皇太极的仪表姿态大不相同。在黄石的记忆里,上次陪皇太极出征镇江的时候,皇太极总是很注意自己地仪表,即使身处野外,衣服鞋帽也总是保持着一尘不染,整整齐齐。
  靠着种种装扮,皇太极在外人面前就显得更有威严。就是他的动作也都经过刻意的琢磨,举手投足间总能流露出一种气势,让别人一眼看上去就觉得这个人不一般。虽然黄石不知道皇太极为此花废了多少心血,但黄石知道这个刚刚进来的人,肯定是从来不曾在举止方面费过心思的。
  “多谢五哥。”皇太极笑着站了起来,以前和黄石交谈的时候,皇太极地动作总是极其优雅,除了头上的那两条猪尾巴辫子有些可笑之外,到也颇有点士大夫的风度。但现在他看也不看桌子上弄成乱糟糟的一堆东西,双手捧起了沾泥带水的鹿腿,不顾沿着手臂和袖口直流地污血,一个劲地啧啧赞叹了起来。
  赞不绝口的皇太极意犹未尽地把鹿腿放下,指了指坐在那里地黄石道:“五哥,此人是……”
  “知道,不就是长生岛派来了个使者么,我刚才在外面听说了。”来人不耐烦地打断了皇太极的话,他飞快地回头随便扫了黄石一明后,就灭掉头说道:“赶快打发他去了吧,我们去烤鹿腿吃,到时候边吃边聊好了。”
  皇太极微笑了一下,加重了语气说道:“这位就是明国太子少保、钦差平辽便宜行事副总兵官左军都督府右都督黄帅。”
  接着皇太极又转头对黄石用汉语说道:“这位是我的五哥,三贝勒莽古尔泰。”
  黄石站起身来,冲着莽古尔泰用满语说道:“幸会,在下久仰三贝勒大名。”
  说完后黄石又扫了一眼莽古尔泰打来的鹿。后金地三贝勒果然很喜欢打猎,这个可怜的家伙还不知道自己会死在“打猎”这个罪名上呢。
  莽古尔泰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怔怔地背冲着黄石站了一会儿,然后猛地一声大喝,身体一个急跃就转过身来,手臂直挺挺地冲着黄石比划了半天,才戟指叫嚷起来:“你……你就是黄石?”
  “正是在下。”
  莽古尔泰双眼瞪得溜圆,平伸出来的手臂不停地晃动着,太出乎意料了,竟说不出话来了。皇太极此时已经从桌子后面绕了过来。他连忙扶住莽古尔泰,把他搀着坐到一边的椅子上。这期间三贝勒任由皇太极摆布,他自己似乎已经失去了自主行动的能力,只是直愣愣地朝着黄石看过来,像是要把他脸上的每一条纹理都印入脑海一般。
  莽古尔泰才被扶着坐下,就又猛地跳了起来:“黄石你好大的胆子啊。你竟……竟敢只身前来辽阳,你不要命了么。你当我大金上下都是死人么……”
  莽古尔泰唾沫横飞地叫嚷了一通,最后又掉头去问他聪明的弟弟:“八弟,我们该如何处置他?”
  “黄帅此次是来使,手里拿着我给的关防,来谈的也是招安地问题。”皇太极嘴里回答着莽古尔泰的问话,眼睛却在观察着黄石脸上的神态变化:“其它的事暂且不论。五哥,正好你打来一头鹿,好吧,我们先请黄帅吃肉、吃酒。”
  向黄石道了声歉后,皇太极就把莽古尔泰揪到了帐篷外,对他着急的低声说道:“黄石怎么能杀?他和毛文龙一样。都是挂钦差称号的明国节将,是明国地钦差大臣,我们只能好好招待,决不能怠慢。”
  莽古尔泰似懂非懂地睁大了眼睛,圆圆的脸庞上全是迷惑不解地神气。
  皇太极见状就知道莽古尔泰根本没有想通。他回身叫来一个亲信,让他进去陪黄石说话。并招待黄石喝茶,布置停当后才不慌不忙地对莽古尔泰讲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赵家和黄石的那些纠葛,莽古尔泰出于对长生岛的关心也都了解得很清楚,所以皇太极不用说得很详细,莽古尔泰就听懂了皇太极的计谋。
  “我们一直想与明国议和,这次又是我打着议和还有送还赵家姑娘的名义,请长生岛派人过来商谈地,现在明国的钦差大臣应邀前来,我们却把他杀了,你说明国和蒙古各部会怎么想?”
  皇太极说完毕,就静静地看着莽古尔泰,后者已经是无言可答。莽古尔泰现在也很清楚,如果杀了黄石的话,大明上下必然切齿痛恨,从此再不会有人敢提出和后金议和的念头。
  见莽古尔泰冷静下来了,皇太极叹了口气又说道:“如果是我们在战场上杀掉明国的钦差大臣,那足以有震慑明国和蒙古的作用,但现在这种形势,我们是万万不能动那黄石一根毫毛地,否则我们从此就是孤家寡人了。”
  蒙古各部本来就不信后金能逃脱失败的下场,如果听说后金方面杀了明国来议和的钦差大臣,势必会更加努力的攻击后金来向大明邀赏,而那些本来犹豫着想投靠后金的蒙古人也必然会改变主意。
  神色黯然地莽古尔泰伸手摸了摸头顶,喃喃地说道:“你总说议和、议和,也不知道能不能真的议和成功。”
  “如果我们一路高歌猛进,最后要独立建国了,那迟早还是要和明国议和;如果我们有一天真地坚持不住了,那还是要请求明国招安。唉,这些现在还都是没影子的事情,但眼下蒙古各部都视我们为必死之人,配合明国对我们进行四面合围,所以不管以后是战是和,我们首先得把这个绞索从脖子上摘下来,让蒙古人看看清楚,跟着我们大金也不是没有活路的。”
  皇太极说这番话的时候,莽古尔泰一直在连连点头,还不时地小声应道:“是,八弟你说得是。”
  篝火刚刚被点燃了,现在已经熊熊地燃烧起来,几个后金士兵已经把那头鹿洗刷干净,串上了木棍架到支架上去开始烤了。莽古尔泰啃了啃自己地指甲。皱着眉头问道:“我们能不能把黄石关起来,先看看形势再做决定呢?”
  说完后莽古尔泰看见皇太极的脸上又露出了些不以为然的神色,他顿时脸上又是一红:“我不太明白这些复杂的东西,想的也总是不周全,八弟你说给我
  听听吧。”
  “我知道五哥你的想法,就是他黄石好不容易送上门来了,就这么放走他实在太便宜他了,所以先关上一段时间再说,起码也能吓唬吓唬他,也算是出了口恶气。对吧?”
  “是啊。”
  “五哥你的想法是人之常情,但却不可行。”
  皇太极斩钉截铁地否决了莽古尔泰的建议,同时向着他伸出了三根手指:“第一,这比一刀杀了他还不如。我们把黄石关起来,摆明了就是对他又恨又怕,既不肯放他走、也不敢杀他。自古这种首鼠两端的行为。从来都是白白惹人耻笑。
  第二,黄石说他打算今天晚上就走。因为父汗快回来了,紧跟着你就进来了。我想了想,他说的很有道理,我们是得赶快让他走,不然父汗一到,说不定真地就把他一刀杀了。以父汗现在那份脾气,我们是拦也拦不住的。”
  “不错,不错。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还是放他走为好。”莽古尔泰又是一通点头,黄石来辽阳这件事情太大了,他们肯定是遮掩不住的。与其到时候苦劝老头子不要出刀杀人,那还不如趁早把黄石放回去。
  皇太极跟着又是一声苦笑:“就是肯定会挨父汗一顿鞭子,这个是没跑了。”
  “不是有我陪着你么,唉,早知道我就晚回来两天了。非要提前回来打猎,这回又得吃一顿鞭子。真是嘴给身子惹祸。”
  两人笑了一会儿,莽古尔泰又问道:“还有第三呢?你还没有说第三条。”
  “嗯,第三,黄石此次前来,我虽然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我仔细盘算了一下,如果我们放他回去,那绝对会有很大的好处的。”
  “此话怎讲?”
  “要想打破明国的四面包围,最关键地就是让蒙古各部看到明国有妥协的可能。这个黄石是闻名遐迩的明军大将,更是明国的钦差大臣,他都肯亲身前来辽阳,那岂不是说明我们很可能同明国议和成功吗?黄石肯来议和,说明像这样的大将都对军事胜利不抱太大的期望,更何况明国其他人?”
  “不错,八弟真是深谋远虑。”
  皇太极脸上也浮现出了得意的微笑,他继续说了下去:“但这个黄石还是万不可信的,而且他提出地条款也实在太无理了,这次他来辽阳虽然出乎我们的意料,但如果我们加以利用,那他在辽东也就算是呆到头了。”
  本来皇太极只是寄希望于能要来黄石的一张字条,然后尽可能地加以利用来攻击黄石的私德,虽说一张纸条没有什么大用处,但对皇太极来说也是聊胜于无。可是眼下的情况却是很不同了,黄石自己来辽阳,然后又平安回去,这分明是给了黄石的政敌大肆攻击他地借口,皇太极认为自己就可以稳坐钓鱼台、从此立于不败之地了。
  “打破了明国的四面包围,还能让黄石名声扫地,把他从辽东轰走,哈哈,只要我们忍一时之气,这局势分明就是满盘皆活了嘛。”说到得意处,皇太极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不放黄石走那是生机断绝,但只要不逞一时之快,把黄石平平安安送走,那就是绝处逢生了。
  “嗯,听起来很好啊,真是一举两得。”莽古尔泰脸上也露出神往的表情,更染上了一抹对他来说很罕见的奸笑,莽古尔泰摸着下巴笑道:“八弟说的果然是一点儿错都没有,我都等不及要把黄石赶快送走了。太好了,我送他一匹好马,让他今天晚上就走,哎呀,这次就是挨父汗一顿鞭子也值啊。”
  ……
  皇太极和莽古尔泰紧急把全辽阳地蒙古差人、信使还有显赫的商人都找来陪酒,他们把黄石让到上座,轮番地给他敬酒,两兄弟显得非常友爱。
  可黄石清楚地记得莽古尔泰的下场,历史上虽然莽古尔泰支持皇太极登上汗位、虽然每次皇太极出征他总是拼杀在前、虽然他心直口快从不在背后捣鬼,但莽古尔泰的好弟弟却一直在觊觎他的牛录和财产。
  黄石记得,皇太极用“让莽古尔泰守沈阳的时候他打猎太多,把战马都累瘦了,导致大军不能出征”这样的罪名把他关起来饿死了。皇太极并吞了莽古尔泰的正蓝旗,杀光了他的儿子们,把他的女儿们卖给蒙古人,最后皇太极还让自己的儿子们瓜分了莽古尔泰的众妻妾。
  ——对皇太极绝不能存一丝一毫的幻想。现在他肯定非常得意,首先他提供给我的政敌以足够的炮弹;其次,他正在诱惑我方盟友中的不坚定份子;最后,他还营造出一种热爱和平的假象。老谋深算的皇太极啊,就且让他再得意片刻吧,等我把底牌轻轻翻开的时候,整个局面都会随之逆转。
第十一章 万仞指峰能担否 第三十六节 脱身
  鹿肉烤得恰到好处,吃起来实在是很可口,莽古尔泰脸上堆满了笑容,一个劲地劝黄石多吃两口,说这可是他亲手打来的鹿,而莽古尔泰的好兄弟皇太极也在一边拼命鼓吹他五哥的打猎技巧,在酒宴上成功地营造起一片其乐融融的气氛来。
  辽阳城内的蒙古朋友们都被请来和黄石见上一面,每次有人来的时候,皇太极和莽古尔泰都会站起来给大伙儿介绍一番,唯恐别人不知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黄石,当然他们也绝不会忘记说黄石这次来的目的,他们后金就要被大明招安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黄石才发现这辽阳城的蒙古人还真不少,有些部落私下里和后金做着买卖。他们虽然不敢当着黄石的面报出自己的名号,可是从这些人的服饰上看,黄石觉得其中应该也有不少人还是有些地位的,多半是蒙古部落里的高级商人或者王公的亲信。
  除了这些人以外,皇太极还找来了不少喇嘛,这些人中有不少都是游走在蒙古各部落王公之间的红人,他们对蒙古各部的影响也不可小视。皇太极很主动地当着这些人的面重申了黄石提出的苛刻条款,并拍着胸脯保证,他们后金一切都可以谈。
  表面上皇太极是给足了黄石面子,不过他这话里透出了两个意思:第一。就是这么苛刻地条件我们也肯考虑,足以证明诚意;第二,就是告诉蒙古人他们只是在谈,并不是已经按照这个条件定下来了,而只要能谈就说明有退路。
  热闹了一通之后,莽古尔泰、皇太极这对兄弟并肩坐在一张桌子旁,两人都喝得满脸通红,随着宴席上的奏乐声,他们俩还一起有节奏地摆动着脑袋,齐声哼着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调子。看起来真是兴高采烈啊,显出了对招安的极大热情和信心。
  等人们都来了一遍之后,皇太极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午后的太阳已经开始偏西了,他客气地招呼道:“黄帅,天色不早了。您是不是该回去了。”
  被皇太极挑来参观的人此时也都散去了,莽古尔泰也过来附和道:“对。黄帅您该走了,再晚恐怕就得在辽阳过夜了。”
  刚才莽古尔泰告诉皇太极,努尔哈赤已经把陈继盛又赶回宽甸去了,现在正领着八旗兵马赶回辽阳来,所以最好让黄石赶紧离开,免得夜长梦多出纰漏。
  他们两个人说完话以后。皇太极把手一挥,就有人给黄石端来洗手水和擦手布,现在黄石的利用价值已经基本被榨干了,只要他能活着回到明军那边去就算大功告成。刚才皇太极连关防都替黄石写好了,等黄石刚把手擦干,他就紧着把凭证递了过来:“黄帅。您的聘妻和那对妾室我也派人去接了,她们会和您一起回长生岛去,以证明我们愿意接受招安的诚意。”
  “这个太麻烦了,女人家走不快,我还是自己回去吧。两位贝勒转天送还给我就是了。”
  “不麻烦,我已经准备好了马车。还派了一队白甲兵护送,黄帅尽管放心。”
  “既然如此,那我也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但护送真地就不必了。”
  辽阳和黄石有仇的普通后金士兵实在是太多了,如果黄石路上遇到麻烦,那皇太极就是全身长嘴也说不清了。出乎皇太极意料的是,黄石死活不接受护送,他在这个问题上表现得非常坚决。虽然皇太极不明白黄石为什么在这个问题上如此执着,不过他当前的主要问题还是要避免黄石借题发挥,只要黄石肯把他的大小老婆领走就行,其他的都是次要地。
  ……
  最后黄石只同意带上一辆双驾马车,马车上除了三个女子外,也就只有一个车夫,车后还拴着匹莽古尔泰送给黄石的骏马。
  望着黄石一行驶出辽阳地门洞后,皇太极和莽古尔泰又并肩站在城楼上向他远去的背景眺望。皇太极笑得甚是高兴:“这次招安的消息一旦传开,必然会让我大金周边的蒙古各部震惊,并大大改变对我们的看法。”
  皇太极身边的莽古尔泰似乎没有他弟弟这么乐观,他忍不住眉头又皱成了一个大疙瘩,捏着下巴忧心忡忡地说道:“八弟你可有绝对地把握,这次不会再被他骗了吧?”
  “绝对不会,他来辽阳议和乃是众人亲眼所见,这么多喇嘛、商人和蒙古信使都看见了,这是他怎么赖也赖不掉的了。黄石明明是我们后金的大仇人,但我们仍把他平安放了回去,足以说明我们议和之诚,明国那些有心议和的人见到了,岂不也是信心倍增?”
  皇太极说到得意处,仰天长笑了两声:“哈哈,太好了,真是天助我也。”
  周围本来就有不少蒙古人眼红后金这些年抢了不少东西,等明国与后金议和的消息传开,这些总担心上了贼船就下不来的人自然也会想来分一杯羹。后金方面不但可以借此大大补充人力,而且打破明国地战略包围网的曙光也就在眼前了,这样他们就可以从内线作战转成外线出击,把几个方向上的敌军各个击破。
  黄石这次能全身而退,对大明其他存了议和心思的人也是一种鼓励,本来皇太极只希望能瓦解大明群臣,但是他没有想到眼下竟然能有这么好的形势,对面议和地人似乎隐隐有争功的兆头了。只要这些使者往来于辽阳不绝,那肯定更能加速明朝藩属地瓦解速度。
  “这次我们还把那几个女人亲手交到黄石手里了。他连翻脸不认人地机会都没有了。”皇太极看着渐渐消失在官道上的马车,脸上的得意之色变得更灿烂了:“无论是礼数还是诚意,这次我们都做得太完美了,完美得简直让人挑不出一个字的毛病来。”
  “我怎么感觉这么玄呢,那黄石冒这么大险来辽阳,难道就是为了送我们一份大礼么?”莽古尔泰虽然听得也很高兴,可是渐渐的他的脸色又沉了下来,就差在前额写上“担心”两个大字了:“黄石赌上命来辽阳转一圈,难道就是为了帮我们打破明国的包围网么?”
  “他认为他多半不会死,而且我承认他算得很准。”皇太极冷笑了一声。脸上也换上了一幅不屑的表情:“黄石是个卑鄙无耻之徒,但有一点他可能是说了实话,那就是他不愿意替别人做嫁衣,明国的利益与其让袁崇焕去卖,还不如由他来卖。”
  “但我们没法接受他的议和条件。”
  “我们当然不会接受,我不是很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但我知道现在地应对是绝对不会有错的,一定能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哼。我们可以用谈判稳住那些想议和的,然后先把毛文龙和林丹汗那两个讨厌的癞蛤蟆解决了,等局势有变,我们说起话来也就能硬气得多。”
  皇太极眼睛里闪出两道寒光,直指南方黄石离开时腾起的那团尘土,说道:“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
  出了辽阳径直向南走了一段路。黄石突然跃马向前拉住了马车,冲着那车夫喝道:“下车。”
  “把衣服脱了,快!”
  在黄石长剑的威胁下,那个车夫很快就把全身地衣服都脱了个干净,躲在车轱辘下瑟瑟发抖,黄石挑起这一堆衣服。把马车帘子撩了起来,扫视了里面的三个人一圈,找到了他要找地人,把车夫的衣服扔到了她的脚下:“换上这套衣服,我在外面等你。”
  赵二姑娘出来的时候。黄石已经把马车的挽马都解开了,他还用解下来的绳子把车夫捆好。另外两位女士黄石可真不敢往长生岛带。首先她们是彻底地无家可归人士,除了自己那屋还真没地方能安置她们,可这两位女士是不是后金的情报人员黄石心里就没谱了,再说这影响实在也太不好了。
  车夫本来属于一剑就能解决的问题,别说在这荒郊野外,就是在辽阳黄石动手杀几个人,只要不是很重要的角色,估计皇太极还是会以大局为重,肯定是装没看见算了。但黄石还是花了一会儿功夫把这事情办妥,赵二姑娘出来之后,黄石在两匹拉车的马屁股上分别轻轻戳了一下。
  “我记得你会骑马,所以我带你走。”
  黄石说着就把一根马鞭抛给了赵二姑娘,他自己的坐骑加上莽古尔泰送地那匹马,正好两个人一人一匹。上马以后黄石更不多言,喝了声“驾”就向南急速而行,赵二姑娘默默无语,努力地驾驭着坐骑,紧紧随着黄石驰去。
  ……
  天启六年八月九日,这一路来沿路都是后金的驿站,换乘的也都是后金的驿马,黄石不会有什么心疼一说,他纵马狂奔一天一夜,直到进入海州卫附近后他才放缓了速度。海州和耀州都已经被远远抛在了身后,黄石小心地给马饮好水,又向北方最后眺望了一次,满目荒野上连飞鸟都没有几只,更不要说人影了。
  “再向前三十里,就是盖州了。”黄石收回望向北方的目光,凝视着直通向南边天际地官道,像是对自己,也像是对同伴轻声诉说:“真不容易啊,我竟然能活着离开。”
  说完这话以后,黄石的膝盖竟然猛地软了一下,脚下也不禁一个踉跄,黄石晃了一下站稳了脚步,咧着嘴低头看了看脚下,脸上地笑容里尽是满足和愉悦。黄石长吁了口气,回头看着同行者,赵二姑娘的马也已经饮好水了,黄石让她把马停下来吧,准备继续向南赶路。
  现在赵二姑娘走路走得很慢。她缓缓迈步把马从水边牵开,嘴唇闭得紧紧地,似乎正在竭力忍受什么痛苦。
  黄石奇怪地又扫了赵二姑娘一眼,他目光顺着她的腰肢往下一滑,看了看她古里古怪地走路姿势,猛地恍然大悟:“赵小娘子,坚持一下,我们抓紧时间的话,今夜就能到盖州了,就能好好休息一番了。”
  赵二听后先是感激的一点头。接着就满脸通红,把头也低下去了。从辽阳到海州的这一路狂奔,就是黄石这样老骑马的人也有些累了,赵二姑娘虽然学过骑马,但从来没有这么疯跑过,昨夜黄石还不肯在驿站休息。点着火把往南赶,现在赵二姑娘两条大腿内侧都是火辣辣的疼。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痛。
  当年在广宁学骑马的时候,黄石因为时间紧迫也曾没黑没白的练,因此也有大腿磨得皮开肉绽地经验。赵二姑娘咬着牙想爬上马的时候,黄石走到她身后抱住她,把赵二姑娘送上了马鞍,接着他就行若无事地走向自己的坐骑:“赵小娘子莫怪。现在赶路要紧。此外,在尊兄悔婚之前,赵小娘子暂时还是我黄家的人,与小娘子的名节并无损害。”
  说完之后黄石就跳上马,毫不怜香惜玉地继续纵马疾行,黄石和赵二姑娘一先一后。直奔向盖州而去。
  “黄帅,你看上去很累。”
  再次停下休息时,从耳后传来了清脆的声音,黄石闻言莞尔一笑:“还好,多谢赵小娘子挂念。”
  这个赵二姑娘虚岁二十。算周岁地话她也就十八、九而已,但这一路奔波下来。赵二姑娘硬是咬牙没有发出过一声呻吟,也没有主动要求过一次休息。黄石心中暗暗称奇,但心里却也安心了不少,毕竟一天没有到明军境内一天就不能说安全了,像赵二姑娘这种人还是比较容易带出险境的,果然,赵二姑娘咬紧牙关跟上了黄石地脚步,终于成功地被他带着逃了出来。
  “黄帅,小女子有个疑问。”
  “嗯,赵小娘子请讲?”
  “就是那个车夫,黄帅当时给他一剑不就完事了吗?黄帅为什么要费力气去捆他呢?”
  黄石略带诧异地回头看了赵二姑娘一眼,他首先感到有些好奇,这个小姑娘怎么对那么一件小事还念念不忘;其次黄石还有些奇怪,怎么一个小姑娘会想着杀人这么残忍的事情,还在琢磨这方面的问题。
  “反正又不耽误时间,赵小娘子从马车里出来的时候,我不是已经把他捆好了吗?”
  赵二姑娘默不作声了一会儿,突然又问道:“黄帅觉得小女子是累赘吗?”
  “你不是会骑马么?所以我才带上你啊。”黄石觉得这个问题后面似乎隐藏着什么,不过他一时也分辨不出来:“赵小娘子当然不是累赘喽,要是你像那两个女子一样,我就抛下你不管了。”
  赵二姑娘似乎对这个回答有些疑问,她飞快地反问道:“黄帅不带上她们,恐怕是怕她们两个中有建奴的细作吧?”
  “唔,这也是一方面,怎么了?”
  赵二姑娘又沉默了下来,两个人奔驰在通向盖州方向的官道上,每次马力将尽地时候就停下来休息一会儿,这样一路走走停停,到了太阳西沉的时候,他们离盖州已经很近了。
  “黄帅,小女子有一句话一直不敢问。”
  赵二姑娘突然策马抢上了半个马位,和黄石并驾齐驱。黄石侧头看过去的时候,小姑娘放肆地盯着黄石仔细地看:“黄帅你明明是一个很有恻隐之心的人,为什么总要在嘴上把自己说得、或者在心里把自己想得那么坏呢?”
  这天真的话让黄石苦笑了一下,不过他并没有回答,而是又转头看着前方。
  两人正缓缓策马而行了一段,赵二姑娘又轻声叫了一声:“黄帅。”
  黄石再次侧头看去,赵二姑娘紧紧咬着下唇,用一种很紧张的腔调问道:“黄帅这次是要与建奴议和吗?”
  “议和?赵小娘子这个词用得很好。”黄石笑了一声,用嘲讽地口气说道:“有的大人物并不这么看,他以为用‘招安’这两个字更妥贴一些。”
  “那是掩耳盗铃!”
  “不错,赵小娘子高见。”黄石感慨地点了点头,无论用什么好听的词语,都不能掩盖这绥靖政策的本质,但有的人被个人地前途、利益蒙住了双眼,大大降低了自己的见识,甚至连一个足不出户地年轻女孩子都比上,这大概就叫利欲熏心吧。
  “赵小娘子认为我黄某是那么愚蠢的人么?”
  赵二姑娘犹豫了一下。又鼓起勇气问道:“黄帅海涵,小女子此次身陷敌手,本以为再无重见天日的机会,这次黄帅只身入辽阳,现在又能全身而退。小女子愚钝,深为黄帅忧之。恐谣言四起、积毁销骨,不知黄帅何以应对天下人之口?”
  这张底牌迟早是要翻开地。而且黄石既然把这个赵小丫头活着带出来了,那也就必须要与她统一口供。
  “嗯,赵小娘子可知黄某为何要拼命赶路么?”
  黄石斟酌着语言,终于把自己的最后的王牌缓缓地翻开了……
  据黄石所说:
  早在抵达辽阳之前黄石就向后金方面通报了自己到来的消息,听说此事后努尔哈赤也快马加鞭,千里迢迢地从抚顺地赶了回来。打算和黄石单独商议招安的问题。在离开辽阳前的最后时刻,黄石找到了一个机会把努尔哈赤击杀当场,然后装出努尔哈赤地声音告诉门外的卫兵他要休息。
  出来以后,黄石行若无事地和莽古尔泰还有皇太极依依惜别,然后抢在被他们发现真相前离开了辽阳。再接下来就是大逃亡了,所以黄石要一路不停地换马。总算在追兵追上来前赶回了盖州……
  赵二姑娘的眼睛越睁越大,黄石的话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但如果黄石说的是真的的话,那他此举也就差不多意味着断绝了大明和后金一切和谈之路。
  今天皇太极找来很多人做见证,并极力把赵二和那两个姬妾塞给黄石。以便让他无法否认曾到过辽阳,但任何事情都是双刃剑。只要努尔哈赤按照历史上地时间死去(也就是两天后),那这些证人就会极大地强化黄石的宣传,后金方面根本无法否认黄石曾到过辽阳,更无法解释为什么努尔哈赤会在黄石发出宣告后的短短几天内死去。
  皇太极还在那些证人面前竭力宣传明军条件的苛刻,希望借此来说明后金求和的诚意,但这同样是一口双刃剑,只要努尔哈赤及时毙命,那蒙古各部就会想道:即使是这么苛刻的条件,大明也不过是拿来哄后金玩地,大明从头到尾就不会进行任何形式的招安。
  今天,为了给黄石制造麻烦、为了给后金寻求出路,皇太极一切的安排、一切的手段,都会加倍凶猛的回报在他自己地身上。如果对手是莽古尔泰这种直心直肺的人,黄石不敢如此;如果对手是努尔哈赤这种老疯子,黄石更断然不敢如此。
  只是他地对手是聪明的皇太极,他太有把握让黄石吃瘪了,所以……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啪、啪、啪。
  同行的女孩子突然有节奏地拍起了手,同时还响起了清脆婉转的轻吟声。
  黄石马上就听了出来,这女孩子唱的正是李白的《侠客行》。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黄石觉得撒谎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不过恰如皇太极所说,大丈夫斗智不斗力,既然皇太极能作初一,那就不要怪黄石作十五了,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
  黄石终于望见了一朵红旗,那是盖州东江军的一个岗哨,看着那小小的在风中抖动着的红色,黄石如释重负地拉了拉缰绳,从离开长生岛开始,他这些天日夜兼程,一刻都不曾休息过,现在疲惫感顿时油然升起,险些就把他一下子淹没了。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真是太累了,自打离开长生岛黄石就几天几夜没有睡过一觉,除了在辽阳的那一顿以外,吃的随身携带的干粮,喝的是葫芦里的凉水。疲惫感之后就是潮水般涌来的欢悦之情,虽然黄石出发前就抱定了不惜一死的决心,但再一次望见明军的旗帜时,那种死里逃生的感慨真是无法言表啊。
  ——勇气啊,勇气,多少事情实际差的就是一点儿勇气而已,如果我认定几十万百姓的命是无法挽救的;如果我还是像在辽阳那样,自欺欺人地说我的性命比所有人都珍贵,无论牺牲多少人命,只要我活着就可以补偿……那我真是愧对这许多年来为国捐躯的勇士,那我和原本历史上的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这些最后滑入汉奸泥潭的民族罪人,又还有什么区别呢?
  “……银鞍配白马,飘渺如流星……”
  多日来的辛苦跋涉,或是劫后余生的快乐,又或是两者综合起来的效果,黄石感到全身都要虚脱了,向着那面红旗驶去的时候,黄石的双臂开始不由自主地抖动,身体也开始微微发颤,人差点一下子就软倒在马鞍上了。
  但身边女孩子的歌声却越来越高亢激昂,充满了对勇气的赞美,还有对侠义之心的颂扬,赵二姑娘一下下打着的拍子,渐渐的也就像战鼓声似的敲打在黄石的心房上。让他忍不住渐渐夹紧马腹,而坐骑似乎也感觉到了从主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斗志,它昂起头缓缓加快脚步。
  夕阳西沉,殷红如血。
  黄石和赵二姑娘两个人一前一后,催动着坐骑飞快地向着那明军旗帜的方向奔去,看着那火红战旗在视野里跳动着向自己逼近过来,黄石只感到心脏都欢乐的快要跳出胸膛来了。远远的,一队明军的侦骑正向他们跑过来,没错,那是盖州的东江军了。
  “……三杯吐然诺……”
  在辽阳那个商人家里,黄石在推开窗户发出暗号前的一瞬间,曾经对自己许下过诺言,他一定会对今天的行为作出补偿的,他一定会让那个商人的牺牲物有所值的,这是他对着自己良心许下的郑重诺言。
  多日来,面对着皇太极和袁崇焕这对内外交逼的敌人,一度黄石的心中中曾经充斥着那样强烈的无力感和失落感。就好像是孙猴子面对如来佛的五指神山一样,黄石感到自己怎么跳也跳不出对方的计算,怎么挣扎也不能扭转颓势分毫。
  此刻,充盈在黄石胸中的却是满满的自豪和骄傲:“我努力了,我做到了。”
  这浓烈的感情在黄石胸腹中来回来去的激荡,几乎要透顶破体而出一般,听到赵二姑娘唱到这句的时候,黄石再也按耐不住自己的兴奋,全身的疲惫防佛在这一瞬间全都离他而去,黄石踩在镫上站起身来,跟着女孩子的拍子大声地和起了下一句:
  “五岳倒为轻!”
第十一章 万仞指峰能担否 第三十七节 准点
  黄石遇上东江镇左协的巡逻队后,他立刻向东江军说明了自己的身份。被崇拜的部下迎进盖州附近的营地后,黄石稍作休息,就把自己对赵二姑娘讲过的一番话又对部下重复了一遍,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去辽阳的历险记。
  “黄帅杀了奴酋!”盖洲的一百驻军被这个消息震惊了许久。
  黄石说:“离开这么久都没有追兵追上来,我猜第一是他们到了转天清晨才发现不对的,第二,他们那里现在准是一片大乱了。”
  “黄帅说的好,定然如此!”听众们齐声应道。
  “好了,立刻派人往复州、长生岛、金州、旅顺、东江、辽东都司府,往朝廷……报捷。”
  盖州卫的负责军官并不是黄石的嫡系,他犹豫着问道:“黄帅,这事是不是先确认一下。”
  “还需要确认什么?”黄石诧异地看了那个军官一眼,双手握拳做了击打的动作:“我亲手用木棍把老奴的脑壳敲瘪了,他必死无疑!”
  “黄帅明鉴,标下担心会不会有替身什么的,是不是等到确凿无疑的消息再上报为好?”
  黄石不耐烦地挥手道:“不必再等了,我看得真切,那人定是努尔哈赤本人无疑,绝对不会是替身,你立刻通报东江镇左协全军。”
  “遵命。黄帅。”
  东江镇左协官兵本来对黄石就有极大地信心,他们再也不多想下去了,随即就向整个辽南系统发出了信使。
  天启六年八月十日,黄石离开复州继续南下,他昨天发出的命令是通报东江镇左协全军,所以这条道上迎接他的东江官兵都已经听到这个惊人的喜讯。十余年来,努尔哈赤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屠杀,辽东汉人十而去其八、九,东江镇的官兵无不与努尔哈赤有着血海深仇,就是在睡梦中。他们也不曾忘记这个大仇敌的姓名。
  听说这个恶贯满盈的仇敌死在他们敬爱的统帅手中时,他们先是不能置信,然后就激动得热泪盈眶,一起涌到路边向黄石发出欢呼声。
  ……
  “父亲、母亲,黄大帅替我们家讨还了血债。”
  “大哥,你安息吧。黄大帅替你全家报仇了。”
  ……
  这一路走来,黄石看到无数东江官兵都在烧纸钱祭奠亡者。他们痛哭流涕地向黄石表达着最深切的感激之情,还纷纷说就是立刻战死疆场,他们也此生无憾了。
  “真不是大丈夫所为。”在周围没有其他人地时候,黄石情不自禁地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他记得历史上努尔哈赤是八月十几号死的。努尔哈赤已经七十岁的高龄了,这半年来东跑西颠的就是累也累得够呛。努尔哈赤及时死亡那自然是最完美,但只要他活不过九月也就可以了。黄石已经基本立于不败之地,因为他完全可以把最后十几、二十天说成是后金方面用替身来遮掩的。
  如果说努尔哈赤死亡这种大事能用替身遮掩过去十几天,似乎是不太可能地;但如果说不是黄石动手杀的话,那黄石提前预言努尔哈赤死亡就根本无法解释了。两种说法之间,黄石相信大家还是会选择前者地,更不要说努尔哈赤之死还是大明上下打心里愿意相信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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