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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明》(文字精校版)作者:大爆炸(灰熊猫)

_39 灰熊猫(当代)
  明军左翼依托大海,如果后金军选择从右翼突破,明军就可以用预备队夹攻反击,堵缺口比较容易。而且说不定能乘势把敌军分割打下海去。
  明军左翼也就是后金军右翼的旗帜是正白,而明军右翼面对的是正红色的指挥旗,毕竟正红旗还有相当多牛录留在了辽南其他地区。这次远征旅顺的有正蓝旗全部二十一牛录,正白旗全部十八牛录和正红的十六个牛录,除了在此地的主力外,还有一部分押送着从旅顺抢到地辎重缓缓而行,其中包括了最没有战斗力的汉军。
  正如黄石所料。后金军既然没有扫荡旅顺周边,就得防备旅顺残军的袭击。如果失去大部分辎重。这上万后金军就要饿肚子了。
  后金军开始向前移动了,黄石语气平静地说道:“章督司,我军的左翼就交给你了。”
  “黄大人放心,卑职一定不辱使命。”章肥猫脸上的横肉一颤,用力地一挥手。他旗下的选锋营士兵向左翼移动过去。
  “章督司。”
  “卑职在。”
  “你是加游击衔管选锋营,此战结束,本将看那个‘加’字就可以去掉了。”
  “谢黄大人,卑职敢不竭尽全力。”
  阵前树着两根木杆,一个救火营炮队军官正在测量距离,他本是一个很有名的风水先生兼算命大师,雅号“铁嘴神算”,后来因为骗奸骗色被定罪充军。现在已经是个把总了。
  “大人,六百米,建奴已经进入我六磅炮最远射程。”
  黄石一直望着左翼的正白大旗,心中地隐忧始终不曾散去——我真的能击败这历史上的豪杰么?我手下这么多几个月的新兵,真的能和身经百战的建奴白甲精锐对阵么?
  “大人,请下令。”传令兵热情如火的目光灼烧在黄石的脸上——这些将士都信任我,因为我从来没有失败过。吴公公、贺兄弟和选锋营地将士们也都信任我,他们胸中都确信只要跟着我黄石就绝不会失败,我也不能辜负了他们。
  “采用跳弹攻击。”
  传令兵用尽全身力气喊道:“遵命,大人。”转身拼命地跑向炮队。
  天启五年正月二十三日。总数接近三万的明军和后金军即将在南关外展开会战,明军方面是隶属救火营、选锋营的四千四百精锐战兵、加上九千多辅兵共有一万四千兵力。后金方而是正蓝、正白、正红三旗的四千五百战士,加上无甲兵也有一万两千之众。两军士兵都怀着必胜的信念踏入战场,尤其是后金军上下。更是对此战报以绝大的热情和勇气。
  十年来,建州女真所向披靡,几十万明军先后覆灭、一个五千余人的女真强盗集团也成长为拥甲兵数万的后金。从萨尔浒到广宁,万人以上的会战他们战无不胜,这赫赫声威让明军最强大的野战集团——关宁军至个不敢踏入河西一步。
  天启三年后,虽然在旅顺、真奠、连山三次被东江军在万人野战中挫败,但后金军在天启四年一雪前耻,续给予朝鲜东江军和宽甸东江军以毁灭性打击,五年正月又击破旅顺张盘,报了在小黑山、旅顺和金州的仇。
  眼下东江军最后的精锐——旅顺和长生联军就在眼前,这支明军也已经在后金首脑的筹划中陷入了绝境。
  后金军都毫不怀疑,解决辽南问题的时刻已经到来,今天就会是终结,这就叫一劳永逸!
  ……
  “压低炮口……”邓肯声嘶力竭地叫喊着,两门六磅炮旁的炮手飞快地转动着曲柄,带动着炮车上地的螺杆,大炮下面和两侧都有木制螺杆,它们可以让炮手用曲柄轻松地调整炮口的左右方向和高低。
  黑洞洞的炮口缓缓降低,炮身两侧站着一批盗墓贼和算命的骗子,他们现在都是救火营最宝贵的炮兵人才。
  这些人渣一个个穿着威风凛凛的大红斗篷,煞有介事地一手背在后腰,一手笔直前伸,大拇指高高翘起,左右眼轮流沫闭上,用视差法估算着距离。
  “六百米。”
  “五百五十米。”
  “五百米。”
  “四百五十米,预备。”
  “四百米……”
  一个炮手闻声就要点火,邓肯突然急叫道:“住手!”
  一把抢过火把后邓肯就全力把它向火门按去,同时发出一声大喝:“这是我的荣誊!”
  天启五年,正月二十三日,午时三刻,色目军官邓肯打响了南关会战中的第一炮。
第九章 烈烈北风意未逞 第二十八节 炮兵
  两门六磅炮先后开火,沉重的实心弹丸在空中划出一道长达三百余米的弧线,猛地砸在了厚实的大地上,大地承受了这重重的一击,并把这铁铅球再次弹到空中,第二道弧线终结在后金军战线前不到二十米,第三次从地面上跃身而起的实心球在空中急速地旋转,一头扎入人群中。
  清渣的士兵已经才把大掸子抽出来,两个等在炮口旁的士兵就把火药倒了进去,压实完成后抱着炮弹的搬运手熟练地把弹丸推了进去,然后转身就向后面的弹药车跑去,这个时候搬运火药的士兵已经迎面跑回来了。
  “三百五十米。”测距军官报数的声音还是平静地不起一丝波澜。
  “压低炮口——两度。”炮组组官头也不回地命令,这个数字也包括了他认为合理的提前量。
  “嘿~三十圈。”炮长拖着长音指挥着炮手们干活,不时对手下发出愤怒的咆哮声,因为无论他们怎么拼命地摇动曲柄都会被认为太磨蹭了。
  “三百二十米。”
  “开火。”
  “开火。”
  两声急叫几乎是同时响起,两门六磅炮也先后作响。左而那门炮打得还可以,两炮都基本控制住了落点,以一人身高左右的高度冲入敌阵。第二炮打得还要好一点,炮组军官似乎看到最前面的敌兵头一下乎就飞了,那个无头敌兵身后的人也跟着倒下,这说明是一个不错的下落弧弹道。左手那个军官恶狠狠地笑了一下——希望后面被砸断腿的建奴别马上死,多疼一会儿才解恨。
  后金军的战线不是很厚但还有几排,为了避免火器的杀伤人与人之间的间距也比较大。六磅炮的炮弹撞碎了头两个的铠甲后又打断了一个人的腿才触地。可惜它再次弹起一人多高。再次下落的弹道的落在队伍的末端。铁铅球把一个后金士兵的手臂和盾牌一起撞成碎末,它带着血肉和盾牌铠甲的残骸从阵后冲出。撞过几个人的身体后炮弹威势大减。在地上弹了最后两弹,又滚了些距离就彻底丧失了动量而停下了。
  失去了腿的后金士兵这才开始哀声惨叫,另一个手臂被砸飞的士兵已经躺在地上昏死过去了,他听到那声骨骼迸裂之音时还没有来得及感到疼痛,被撕成碎片的盾牌中有一大块跟着击破他的铠甲,直接插入了肋下。眼前一黑就人事不省了。
  跟在战兵后面的辅兵心有余悸地看了看远处的黑球,就有人过去把两个伤者搀扶起来,用毛毯裹好谁备运走。其实立刻被击毙的两个人才是幸福地,他们没有感到什么痛苦就死去了。而这两个伤者会凄惨上许多。这个时代的炮弹上携带着火药、铁锈、泥土和各种致命的残渣,被炮弹击中的人除非载肢否则几天内就会悲惨的死去。这六磅炮轻轻的一次射击,就造成两死两伤的效果,实际上已经带走了四条性命。
  与两炮中的的左炮相比,而右面那门六磅炮就很不理想。首发的第一落点就太近了,似乎从敌军队列上飞过去了。而第二发点火后军官再次目瞪口呆地看到炮弹只在敌军前激起一片烟尘,似乎还是没有人倒下。军官飞快地举起右臂,弹起拇指的同时闭上了右眼,随即又换成左眼闭上,右眼睁开。
  “三百米。”
  这个炮组观测员报出的数字和军官估算的数字基本吻合,怒不可遏的军官回身就是一个大耳光,把炮长抽了一个大跟头:“压低炮口,压低炮口!你是聋子么?快压低两度。”
  骂完以后军官连忙回过身去继续观察敌军的速度和阵型。那个炮长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脸跑过去把炮手推到一边儿,亲自奋勇地摇起曲柄来。被推开的炮手不知所措地站着,炮长一边拼命地摇,一边把满嘴的污言秽语向那个倒霉的炮手泼去。
  在观测员纷纷报出三百米的距离后。邓肯大叫一声:“三磅炮——跳弹射击。”
  四门等候已久的三磅炮也连续地开火了,新一轮紧张的清膛、装药、上弹工作随即展开……
  黄石静静地看着一轮轮的射击,这效果真是太……太糟糕了。初次上阵的炮兵新兵们虽然努力地进行着射击,各道操练条例也都有条不紊地被执行了,但是不知道观测、预瞄和调节这三个步骤中的哪一个有问题,一轮轮的远射不是打偏就是打飞……或许三个步骤都有些问题。
  “我还没有要求他们在最大射程上射击呢,本来以为会精确一点儿的。”黄石清楚的知道手下的炮兵熟练度还有不小的问题,也明白这个事情是着急不来的。不过眼前的场景还是让他有些失望。虽然火药不算很贵,铁球更是便宜,还能捡回来。但最近一段时间长生岛炮兵花的银子仍然是海了去了。同样是训练几个月,肉搏长枪兵和火铳手就很好用了,黄石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炮兵真不傀是技术兵种。”
  本来根据黄石的计划,救火营的火炮应该能把敌军的中军战列打散,下一步就是投入火铳进行近射,等后金军彻底混乱后用长枪兵进行最后的白刃冲锋,只要对手是散兵游勇,那他们就绝无可能抵挡住明军的堂堂之阵。
  后金军此时也进入了旅顺军大型火器的攻击范围,明军根据黄石的安排把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在后金军的中央位置,一窝蜂、火毒龙等武器被明军以最快的速度一股脑地打了出去。
  不知道黄石该哭还是笑,这种武器因为造价昂贵所以更不会给士兵们进行日常练习,这些大型火器在东江镇更是稀少,所以它们都是各部将官的宝贝疙瘩,平时更从来舍不得拿出来。只是这次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所以选锋营就把这些压箱子底的宝贝都翻出来带上了,他们射击的水平比黄石的炮兵还要差……不过黄石此时一点儿也不为此感到欣慰。
  一颗火毒龙在明军头顶上画了个大圆,就在黄石的眼前的空中拐了回去。虽然知道工部的奴隶木匠们没有啥工作积极性,不过火箭上了天后能转一百八十度也太夸张了。这个尾翼制造得极其不负责任的火毒龙最后射进了阵后的辅兵群中。引起了一片骚动和混乱,幸好……好吧,这次是幸好也没有炸。
  后金正面进入明军一百五十米距离就停下了脚步,保持着对明军正面的压力同时也策应着两翼的攻势,他们的队形在猛烈的火力中屹然不动,实际上明军胡乱地射击也没有造成什么伤亡。
  看到后金两翼正飞快地冲向自己的两翼。黄石知道火炮是指望不上了,他把马鞭笔直指向前方:“中军前进。”
  腰鼓声先是短促地响了三声,救火营齐刷刷把头盔上的护具放下,重步兵们立刻就只有眼睛从那一道钢铁的缝隙暴露出来了。
  腰鼓持续地响着,救火营的战线整齐地向前挺进。结合处的选锋营也在他们队官的指挥下缓缓跟进,维持着整条战线的完整。
  “将旗前进。”黄石说完就一夹马腹昂首向前,后面地掌旗兵连忙把大旗从地里拔起。高举着跟在后面,作为预备队的纯长枪步队和马队也紧随着跟上。
  明军的中军早已经走入了后金军弓箭范围,七、八个士兵在漫射中倒下,明军的腰鼓声仍然没有停顿的意思。
  八十米,七十米,六十米,五十米,腰鼓声终于停止了,哨声随之响起。
  明军火铳手纷纷开始支起火铳,四百人发出一阵猛烈的齐射。黄石眯着眼睛看见对面有几十人倒下。
  对面一口气就又是三轮箭雨泼来,千多只箭洒满救火营的脚下,当先的一排士兵有的身上巳经插了三、四根了,不过只有三十个因为大腿中箭倒下,他们身上的铁甲经过测试,对弓箭的防御距离大约能有三十米远。
  又是一次齐射,这次大概又有几十人倒地不起。
  对面的回敬过来的弓箭让维持战斗的火铳手减少到了三百五十出头,几十个掩护的长枪手也退了下去。
  黄石一直在轻轻数着数:“七箭、八箭、九箭……已经九箭了,其中六箭是急射,还有一轮火铳,最多超过两轮,对方地弓箭手就没有力气了。”
  “大人,我们的左翼开始后退了。”洪安通轻轻的一声提醒把黄石的目光引向了那个方向,不过他仍然没有停下坐骑。
  后金铁骑早就包抄到了明军左翼前并展开了冲击,后金军左翼指辉皇太极故技重施,首先是用上百白甲兵下马步射。选锋营的士兵纷纷举盾抗拒。虽然明军密集的盾阵极大的削弱了弓箭的威力,但几轮之后明军也被压制得抬不起头来,明军弓箭手竭力想回射住阵脚,可在对手凶猛的火力下伤亡惨重。
  等到黄石的将旗再次被深深插入地面的时候,明军在白甲的压制下完全丧失了反击的能力,士兵只是吃力地顶着盾牌苦苦抵挡对手狂风骤雨般的攻击。身披双层甲的白甲正引领冲锋,把明军打得步步后退,后金军的骑兵也开始轮番冲击,选锋营正在用人命为救火营换时间。
  为了就近指挥,将旗离本军的战线只有不到二十米,行动需要变得更快才行,黄石明白时不我待:“中军继续前进。”即使火铳的威力比弓箭大很多,但是指靠它彻底把敌军打散还是需要太长的时间了。归根到底,白刃战才是最有驱逐力的作战模式,也只有白刃战才能迅速分出胜负。
  “遵命,大人。”
  将旗向前轻轻地倾斜了,救火营队官们的旗帜也随即前倾。
  中央对面的后金士兵也有不少举着长枪,还有些甚至是丈二的枪。这些是从明军那里缴获来的拒马抢。救火营的一个把总轻蔑地看了哪些枪一眼,这种枪很难做出精确地刺杀动作来。他更轻蔑地看了一下持枪的后金兵。那些人地脸孔已经清晰可见:“敲鼓,前进。让建奴看看谁才是真正的长枪兵。”
  腰鼓声响起,救火营士兵毫不犹疑地再次踩着鼓点前进。长枪兵和火铳手冒着弓箭继续前进,后金的弓箭手趁机纷纷挤到前排,向着明军的下盘瞄准射击,救火营士兵一个又一个跟着倒下,后排的士兵机械地补上位置。
  为了保存冲锋的体力。救火营的步伐并不快,黄石估算着双方的距离,差不多四十米了,后金军更多的肉搏兵开始出现在一线,他们的身后就是后金军全军的中军指挥旗——正蓝旗大旗:“火铳手到三十米处最后齐射一轮,然后换匕首,准备和长枪兵一起白刃冲锋。”
  说话的时候黄石突然看见邓肯带着着炮队带着炮队跑过他的身边,邓肯弓着腰和第一门炮的炮组一起用力地推着它往前跑。接着又是一门四磅炮被推过黄石的身畔,邓肯用力推炮的时候朝着黄石嘶声大喊:“我们大炮兵,既能像长弓一样地远射,也能像匕首一样的近刺。”
  六磅炮已经被邓肯放弃在阵地上,整个炮队所有的士兵都被他抽出来推那四门三磅炮了,每门炮在几十个士兵的协力下被推得飞快,邓肯喊叫的同时在心中补上后面的一句:“既然不能像长弓一样的远射,那就只有好像匕首一样地近刺。”
  第一门三磅炮在几十个人的疯狂推动下追上了最前面的步队,邓肯大喊着:“让开,让开。”就和第一个炮组一起把三磅炮从队列的缺口中推了过去。几个顶着大盾牌地炮组兵一手持盾掩护,一手还拉着炮身上的绳索。
  后金军的弓箭立刻就向这些个冲在最前的疯子招呼过来,盾牌手行动中难免露出破绽,第一个人刚倒下,炮车的轮子就无情地从他胳膊上碾过。后面地士兵也不管倒在地下痛苦挣扎的同伴,只是检起盾牌挡在前面。
  邓肯把第一门三磅炮一直推到后金战线不到三十米处,顾不得擦去满头的汗水就蹲下摇曲柄:“炮口抬高——”
  “都闪开。”邓肯一声嚎叫,前面的炮组士兵就让开了一个口子。
  “开火!”
  这次炮膛里火药上装了一个挡板,然后是用一件战袍裹起来的一大包火铳手的铅弹,一声巨响过后,正面的后金士兵就躺下了快二十个人。
  “快清膛,装弹。”
  虽然邓肯巳经叫得声嘶力竭,但他也知道这次的炮膛是一时半会儿清不好了,他一眼瞥见第二门炮也停下要开火了,就大喝道:“住手。”
  邓肯扑过去躲在盾牌后而又开始推炮:“往前推,推……”
  “大人,三十米了。”洪安通见黄石看得入神,就在一边出言提醒他火铳手巳经到了预定位置了。
  黄石看着前面的邓肯还挣扎着把炮往前推去,头也不回地回到道:“我知道,继续走。”他背后的将旗也就继续保持着前倾的状态,各队官的鼓声也继续隆隆而响。
  飞快地扫了一眼左翼后、黄石补充了一个命令:“戊队,前进。加入中央战线——正中。”戊队就是黄石手里的四百长枪兵,他们立刻从黄石身边隆隆迈过,浩浩荡荡地向正前方开去。
  邓肯把第二门炮推到二十米处开火了,接着又飞身抢向了跟上来的第三门炮:“推,往前推,一直推到建奴的胸膛上再打。”
  随着明军逼入三十米的冲锋距离,一线后金军大都是肉搏兵了,但向火炮的弓箭也不时飞过来,侧射的羽箭也越来越多。一根劲射的羽箭刺穿了邓肯的无袖铁甲。箭头陷入了他的小腹。邓肯恍若不觉地继续把炮推向前方,他身后腰鼓声越来越急,步兵也加快节奏,紧紧地跟着他们的脚步。
  这次炮一直推到战线的十米远:“炮口摇到最高——啊。”
  又是一支从侧面飞来的箭,六个炮队的大盾牌兵已经都冲上来了,但这支箭刚巧穿过盾牌的缝隙,再次贯穿了邓肯的护甲,这反冲力让他一屁股坐倒在地:“闪开——开火。”
  炮筒里用战袍裹了一大包的弹丸瞬间被射出,肉眼似乎都能看到那成千上万发子弹形成了的弹幕,弹丸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扑入了后金军的战线,前排的士兵有的连头盔带脸一起被打成肉酱。十个左右中弹的人一半连声音都没有发出就扑倒在地,剩下的人也都被打入了几颗、十几颗甚至几十颗子弹,大批人痛苦的嚎叫声同时响起。
  第四门炮也被推了上来,远处的第一门炮看来也完成装填了。炮组成员已经喊着号子开始推动它了。
  生在地上的邓肯还在大叫:“推,推、推到前面开火,顶住这些婊子养的,照着面门打。”
  黄石的将旗已经竖直了,步兵们在距离不过十余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火铳手如同训练时一样的从容把支棍摆好,架上火铳发动了最后一次齐射,火力集中攒射在火炮轰击的地点附近。接着他们就不再管火铳了,听任它们重重地落在地面上,火铳手纷纷拔出了匕首,双手分别握着长匕首和鱼叉头支棍。双方的距离已经不到十米远了,救火营已经把长枪都放平了,火铳手退入长枪兵各小阵的缝隙间,准备为长枪兵提供近身掩护。士兵们都等待着白刃冲锋命令的最后到来。
  但此时后金士兵的目光都被第四门大炮吸引过去了,它刚刚停下来,几个摇摆后稳定地指向了前面的敌人。
  它正对面的后金士兵人人脸色雪白,一个个都死死地盯着直冲自己门面的黑暗洞口,他们的喉结都剧烈地上下滚动着,不由自主地纷纷向后退,开始想藏到同伴的身体后面去。
  邓肯挣扎着爬起身,倚在炮身右侧面向左笔直伸着手臂,凸着眼睛恶狠狠地说道:“轰他。”被他指着的后金士兵虽然听不懂这个人在说什么,但是那凶恶逼视过来的眼神也让人感到一阵阵恐惧,更可怕的是那个人身下的大炮正缓缓转过来,黑色的洞口了无生机。这个后金士兵看着明军士兵的火把就在眼皮底下伸向了火门,他绷着脸向后奋力挤去,他周围的人一个个都绷着脸开始后退。
  邓肯的炮还是没有开火,他猛的一个翻身掉过头去,反身靠在炮车上勉强支撑着不倒下,指着炮身右侧的手臂抖动得已经很厉害了:“错了,是轰他,快调头。”三磅炮的炮口再次向右回旋,示威一样地转过个大圆。被炮口指向的后金士兵不由自主地向后挤着靠着。整条战线凹成了一个半圈的弧面,这个弧面上后金士兵的武器都如同指着一个怪物一样地指着这门炮。明军则趁机步步紧逼,此时另外一门三磅炮也推到了最前沿……
  黄石看了看左翼,那里又后退了。明军左翼的战线已经严重地向后弯曲,战斗已径在黄石的侧后深处展开。
  他把目光收回看向前方:“救火营、白刃冲锋。”
  将旗剧烈地前倾,一连三次。
  密如雨点的鼓声和杀声同时响起的时候、邓肯大叫了一声:“开火。”
  两门三磅炮几乎是同时开火了,后金队列中无数人惨叫着同时倒下。明军的重步兵则排着紧密地队形,齐声从邓肯身边呐喊着经过。他再也支撑不住了,双腿一软沿着炮车滑在了地上,看着一排排的铁甲步兵丛勇猛地冲过。
  等战兵经过后邓肯吃力地抬头搜索着辅兵的踪迹,他捂着两处伤。疼得大叫:“我受伤了,还伤得很重,快来人把我背下去啊。”
  几个炮组成员想去扶邓肯,被他粗鲁地推开了:“去回到你们的岗位,我们炮兵是战兵!”
第九章 烈烈北风意未逞 第二十九节 崩溃
  白刃突击命令发出的同时,后金军已经在明军左翼战线开出了几个浅口子。战线后面骑马的白甲兵和战兵就正从口子中冲入,明军左翼已经开始要溃散了。毫无疑问,等击溃了明军左翼后,后金军就会沿着撕开缺口横向卷击明军的中央战线。
  章肥猫曾建议把一批辅兵放在左翼后吸引注意力,但黄石认为敌军的将领,尤其是皇太极这种人绝对不会犯分散兵力这种错误,后面的数千辅兵应该是属于被无视的目标,最首要的肯定是砍倒黄石的将旗,并歼灭明军的战斗部队,等明军战兵溃散后辅兵不过是盘子里的菜。
  被白甲压制住的明军几乎没有造成敌军的伤亡,选锋营用一层层的战线消耗着后金军的冲击力,苦苦支撑出一个完整的防线。章肥猫脸上的肌肉剧烈地颤动着,咬牙切齿地把手里的部队都派向了那个方向。
  “为了故张将军。”章肥猫大喝一声。
  无论是谁都不会怀疑张盘的血性,选锋营的士兵也振臂高呼:“为了张将军。”然后义无反顾地向着左翼赶去,那里的明军正在不停地流血。
  章肥猫眼睛已经红了,他哆嗦着嘴唇对黄石抱拳道:“黄大人放心,我选锋营一定会守住左翼的。”
  黄石也肃然道:“我对此深信不疑。”
  正而的明军正在侵入后金的防线,身后的贺定远一会儿看看左翼,一会儿看看中央,显得越来越沉不住气,黄石凝视着中央明军的逐步推进,轻声对身后的部将说道:“不要着急,现在还不是马队出动的时机。”
  ……
  庞泽尔正在进行着他一生中最艰苦的战斗。他死死盯着对面地敌人,愤怒地连声大吼。但对手都是清一色的圆弧面具。上面除了金属的寒光什么表情也没有。他们的眼睛深藏在黑暗的金属缝隙间,明亮但是毫无生气。那眼神给人一种灰色的感觉,不错,就是灰色的威觉——庞泽尔确认了自己的这种感受,同时连着退了两步才避开几根刺过来地枪刃,同时他又灵活地闪身用藤牌挡住了右侧狠毒的一刺。他又被震得退了一步,在死里逃生后他兴奋地发出了一声示威的吼叫。对面那排冰冷的面具仍然毫无表情,只有无数的枪刃又刺了过来……
  虽然庞泽尔是一个正白旗的巴喇牙兵,但他所在的这牛录的战兵多是步兵。今天皇太极把正蓝旗骑兵都拉去侧翼后,他和自己的牛录主子一起被留在了中路,站在莽古尔泰的身后等待命令。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明军才照面就把前线的正蓝旗精锐一扫而空,在火炮的掩护下把中央战线打崩了!他立刻就跟随全牛录一起出发。他们得到的命令是把明军再打回去。
  刚才他才进到中央,就看见战线已经破裂了,大批身披铁甲的明军正源源不断地涌了进来,他看看对面明军那明显是铁制的面具,就放弃了用弓箭直射面门的想法。或许对手的下盘是个容易的目标,但估算了对手的速度和位置,就只好放弃了这个诱人的念头而是抽出了大刀,并从背上取下了藤牌。才刚做完这个动作明军就已冲到了眼前,一片寒光四射的枪刃也逼人而来。
  冲在最前面地几个白甲被几面同时攻击。庞泽尔看着他们在自己眼前被捅成马蜂窝,当时他和另一个人一起顶着尸体企图冲上去,但是对面的长枪也立刻把尸体顶住,接着就是一轮又一轮的后排突刺,最成功的一个人不过是削断了插在尸体上的两根枪刃而已。但那个大力士也立刻付出了代价,一身枪眼地死去了。
  现在本方已经没有长枪了,因为那些拿着长枪的同伴都已经死了,他们或许能刺中一个对手,但随即也会在抽出枪时被蜂拥而来的长枪戳成筛子。明军倒下一个就补上一个,滚滚而来的连续突刺如同一波波的浪潮,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对面明军敲着令人心烦意乱的鼓点,他们每踏上一步总是会奇怪地向右刺去,这卑鄙的招数已经让好几个勇士莫名其妙地死去了。
  有几个白甲兵突发奇想地试图从枪林下滚过去,但明军后排立刻就有一排长枪向地面同时攒刺,这整排的枪刃如同野兽的牙齿一样伸出,也如同一头野兽的满嘴尖牙一样的同时闭合在大地上,完全没有机会躲开。这熟练的动作就好像是一个人使出来的一样,庞泽尔感觉对手似乎料到了这个局面。就在等着他们用这招。
  后金武士再次纷纷后退,庞泽尔最后看了一眼几步外地面上的一县尸体,随即他的目光就被无数的敌人切断了。那尸体是他大哥的,他大哥和他一样都是里尔佳氏的勇士,他大哥也是到现在为止唯一一个手刃敌军的后金巴喇牙兵。当时他大哥异想天开地直滚过去,须臾不差地避开了四面入方的枪刃,庞泽尔看得清清楚楚,就在他大哥向正对面的敌兵挥刀的时候,那个敌兵突然右转突刺,结果被他大哥轻而易举地杀死了。
  当时庞泽尔的血都沸腾了,就在他兴奋的大喝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却看见大哥身体一顿,接着就缓缓跪倒在地,他的头盔后脑已经探出了一抹锋利的枪刃尖。庞泽尔全身上下刚刚沸腾了的血一下子变得冰冷,那个杀死他大哥的凶手也有一副钢铁的面具,但能看见他只是垂着眼皮观察了一下尸体,就仰头向前跨出了一大步,仍然是那种冷漠的灰色感觉。
  庞泽尔和杀死他大哥的凶手面对面对视的时间也就是一瞬而已,但他却觉得过了一万年一样长。对面的眼睛中看不到兴存和热情,只有死人一样的泠漠——来吧,让我亲手宰了你,再割下你的首级祭祀我的兄长。
  就在他以为对面的凶手要刺过来地时候,那个明军士兵突然向右转身了,庞泽尔在电光火石中也猛地向右一转。才将将挡住一道逼向右肋的闪电,同时他吐气开声地大喝着再向右一跳。再次闪开了直冲过来的白刃。
  不等他喘息定又是一根长枪凶根地刺了过来,庞泽尔拼命向后一挤退出了两步才避开那枪刃,然后又猛地向后一挤躲过了另外两根长枪。他现在很后悔自己没有拿着长枪,不然也不会被这样打得还不了手。庞泽尔身边的一个同伴又惨叫着倒地,现在身边的每个人都在往后挤。
  庞泽尔没黑没白地苦练大刀和盾牌。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安身立命之源。他的刀法在整个牛录,不,整个正白旗里面都小有名气。队伍还在不断地后退,身边一个又一个的白甲兵倒下,其中有比庞泽尔年轻的,也有比他敏捷地,更有比他还强壮的。之所以他还没有倒下,那是因为他已经抛掉了他引以为豪的大刀,双手并力擎着藤牌苦苦支撑。
  他在心中计算着明军的套路,右手刺来一枪的时候,正面必然也有长枪刺到,必须要全力抵挡右面的那支,因为它可以刺得更远,不过也必须同时斜退一步,不然左腰就要开上一个大口子了……只是,庞泽尔奋力又荡开一轮突刺后。不禁想到这到底要撑到什么时候才算完呢?
  左大腿窝突然传来剧痛,庞泽尔大吃一惊,怎么会从这个方向杀来,不应该啊。他失去平衡的身体跪倒在地上,一根长枪已经捅入了他的咽喉。鲜血一下子从嘴里喷了出来,这时他还设有注意到自己周围已经没有人了,所以他现在已经是众矢之地。
  “我要着看能杀我的是什么样的勇士……”庞泽尔用尽力气抬了一下头,那个明军士兵的面具也隐藏在了冰冷的面具后面,凶手的眼睛里没有兴奋,那种灰蒙蒙的感觉已经很熟悉了。凶手垂着眼皮居高临下地看了他最后一眼,这眼神也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跟着喉头一凉,凶手抽出枪刃头也不回地离去了,全身都失去力气的庞泽尔顿时倒卧在地,无数双脚从他身上踏过,映入他眼帘中的每个人都有一副钢铁的面具和一种给人以灰色感觉的眼神。
  七岁就开始上山打猎,十八岁就曾经和亲人一起搏杀过大熊,二十岁后庞泽尔还为正白旗效力了快十五年,无数次在战场上与敌人以命相搏,从生死一线中反复积累着技战的经验,又多少回凭借这些技能来从死神手中逃脱。庞泽尔一生的最后一战,也是他最窝囊的一战,从头到尾他没有机会挥出一刀……哪怕是对着空气地机会都没有。
  ……
  一个矫健的传令兵纵马而来,在黄石身前一个急停把马横了过来:“禀大人,我军斩杀近三百,已经紧逼到建奴将旗之前。”
  中央的后金军节节后退,战线已经开始断裂,洪安通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一夹马腹就突前两步,伸臂指着已径土崩瓦解的后金军防线喜道:“大人,建奴中央十五个牛录全部崩溃,我军这是大胜啊,大人。”
  “还差一点点儿,马上就到手了。”黄石再次把目光看向左翼,那里的明军也开始呈现出解体的迹象了。
  章肥猫奋然前出:“黄大人,有卑职在,左翼就安如泰山。”
  “好,那就有劳章督司了。”
  “卑职遵命。”章肥猫抽出马刀在空中一挥:“儿郎们,跟我杀建奴去啊,杀建奴去啊。”
  章肥猫带着他的三十个家丁迎向左翼去了。明将的家丁都是军中骄子,黄石估计有这三十家丁在,足能抵得二百人。与此同时黄石看见正蓝旗的大旗开始缓缓向后挪动了。到了最后总攻击的时候了:“贺游击。”
  “末将在,”一边的贺定远早已经是等得不耐烦了,他急不可待地问道:“敢问大人可是要堵截正红旗,一定是要抄建奴左翼的吧?”
  中央突破卷击右翼,有可能把正红旗一部分牛录堵住并加以围歼,黄石并非没有考虑过这个诱惑,但这耗时恐怕太长,而且……
  黄石断然摇了摇头:“不然。我军多是步兵,不能给建奴重整旗鼓的机会。贺游击,看见那正蓝旗的大旗了么?去给本将取来。”
  手下骑兵的马匹和后金军的战马一样,郡是二、三百公斤的蒙古马而不是阿拉伯马那种六、七百公斤地大块头,这样马匹上只能装几块轻甲,所以黄石不肯把骑兵投入突破作战。他希望骑兵的追击能让后金军无法统一指挥,也不能重新集结再战。毕竟骑兵号称“离合之兵”,比步兵的战场机动力强太多了。
  “末将遵命。”贺定远交叉双臂,锵琅两声把自己的两把腰刀都抽了出来,带着马队就直向正蓝旗大旗那里冲了过去,整个马队二百骑兵都跟着贺定远一起大喊:“杀莽古尔泰啊,杀莽古尔泰啊……”
  视野中的正蓝大旗不断后退,速度也越来越快,中央的明军步兵已经打穿后金军战线。开始分开向两翼卷击,这正好也留出了一个通道让马队一涌而过。
  同样的场而也发生在明军的右翼,不过此地主角是当面的正红旗,它的大旗也正在不停地后退,中央的将旗早已经退了,此时再不走说不定就走不了了。
  “右翼压上,不能让建奴全身而退。”
  本来双方在这里打得有气无力,现在则骤然激烈起来。明军右翼战线上的士兵纷份呐喊着逼上去,而后金十余个牛录的旗号一起后移。虽然他们还企图缓缓而退,但随着阵型松动,基本的弓箭掩护已经消失了,明军迅速地冲过两军间的距离,部署在右翼的选锋营五百人以盾牌为掩护。一头就撞上了当面后金军的后卫。
  与此同时,中央的战线已经弯曲了过来,后金数百四散溃逃的士兵中有不少冲到正红旗的位置寻求庇护,冲到本方撒退中的队列里,后面是步步紧逼过来的铁甲重步兵,把正红旗博尔晋虾的旗帜追得收不住脚。
  后金失去统一指挥的左翼各牛录也无心恋战,一股脑地向后退,当一线搏斗的士兵眼看得不到支援而明军越来越多时,他们也丧失了勇气掉头去追自己的牛录旗,这更加剧了全军的混乱。整个后金左翼很快在明军的两面压力下就从败退变成溃退,从溃退变成溃逃。
  右翼的大批后金骑兵开始抛下伤兵和辅兵逃脱战场,仗着马匹的机动力绝大多数骑兵都在中央卷过来的救火营合拢前逃离了战场,大批的铠甲和武器都被抛下了。几百跟在战线后的后金辅兵也扔下手里的辎重撤退,甚至有有三个牛录把他们的旗号都留给明军了。
  不过最后还是有一个牛录被明军堵在了海边,加上辅兵有两百多人,这些马背民族的士兵,在走投无路的时候竟然抛下马匹,一边解开盔甲一边纵身往海里跑。救火营士兵无令不得脱甲换兵,所以就都站在岸边看。而那五百选锋营士兵刚杀红了眼,不管会不会用弓都争先恐后地从地上捡起后金抛下的家伙往海里射。
  片刻之后几十个后金武士,还包括些白甲兵就被活活射死在冰水里,选锋营的士兵本来就都是和后金苦大仇深,几年仗再打下来更是不共戴天,他们想到自己在旅顺的家人生死未卜,竟然已经等不得后金士兵自己冻死或淹死,那些水性好的选锋营士兵把自己脱得赤条条,叼着匕首就追到冰冷的海里去了……
  而救火营的队官则试图开始整队,左翼的火铳手得到命令,立刻去找回自己的火铳,而重步兵则继读追击败逃的敌军。他们面前的正红旗已经溃不成军,但绝对不能给博尔晋虾重整旗鼓的机会。
  此时的明军左翼……
  左翼的选锋营有五个步队一千五百人,选锋营在旅顺军中号称敢战,也是辽东边军中有数的精锐之旅,先前他们屡次被皇太极击退,但是又一次次被军官和亲兵们重新聚拢起来反扑,死死地拖住了后金军的脚步。
  现在左翼的选锋营伤亡也超过三百人了,超过半数的军官和他们的亲兵都战死了。这样左翼明军就再也撑不住了,他们就在黄石的眼前开始崩溃,阵后已经没有几个收拢的军官了,没有战死的选锋营军官都和他们的家丁、亲兵聚拢在章肥猫的旗帜下仍继续抵抗。
  大批的士兵丢弃了武器仓皇后退,这些人边跑边开始扔下头盔和护甲……
  “调整中央战线,甲队、乙队全体向左旋转。”黄石发出了命令,将旗连续地发出了命令,各队官的旗帜也或早或晚地开始应旗,战场上庞大的明军战列开始缓缓变换队形。
  黄石再次眺望了一眼中央和方翼,明军就要把丢盔卸甲的敌军驱逐出战场了——大势已定了吧?好了,看皇太极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第九章 烈烈北风意未逞 第三十节 再见
  此时黄石面前小泼猴正捶地大哭,章肥猫则安静地躺在将旗下,身上插着三十多支箭,其中脸上就有七支。方才章肥猫奋力抵抗让后金军一时无法前进,皇太极就派护卫亲军狙击,正骑马奋战的章肥猫猝不及防……小泼猴拼尽全力才把他的尸体抢回了黄石的将旗下。
  对左翼的溃败黄石巳经进行了防备。他已经让中央的救火营向东旋转了,而且还从右翼调回了十个果的步兵紧急部署二线防御。但步兵行动速度太慢,不等军队完全到位,溃退的左翼军队就已经把这单薄的防线冲乱了。这也是黄石没有预料到的场面。
  黄石本来还命令救火营在防线中留出些缺口,以便让溃兵通过而不要正撞在防线上,但汹涌而来的溃兵实在太多了,他们也都精疲力竭,虽然救火营的各果长拼命喊着要他们绕路。但大多的士兵经过连续的战斗和溃退,已经没有体力和清醒的神志了。他们顶了皇太极的精锐这么久,现在再也挺不住了。
  这些疲惫的选锋营士兵到一看见友军就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寻求庇护。有的人才跑到跟前就扑到在地。就在救火营士兵的脚前彻底虚脱掉了,还有些人一爬到友军的脚前感到安全后,就彻底轻松了,一下子就昏了过去。
  黄石已经转向对着正东方向,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越来越糟糕的战况,刚从右翼抽调回来的两个果被黄石立刻填了进去,但他们还没有喘口大气就被卷击的人流冲得连连后退。
  “大人,攻击吧,让他们攻击吧。”洪安通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刚才就建议下令防线上的救火营士兵无差别攻击涌来的人流,不管是友军还是敌军。
  但黄石实在下不了这个狠心,他亲眼看见这些士兵一次次被击退。一次次重整着扑上去。在完全被压制的情况下,硬是靠血肉拖慢了皇太极骑兵的冲击节奏。但就是这一念之仁让黄石付出了代价。
  左翼的救火营战线也开始被动摇了,遍地的友军让救火营的士兵没有足够的空间,而一旦有足够白甲兵冲近,就会给救火营的士兵带来惨重的伤亡。只要没有距离的限制,几个疯狂厮杀的白甲兵就能轻易击溃救火营一果士兵。
  救火营的战线出现了破碎的迹象。越来越多的敌军涌入了缺口。一个,两个,三个……黄石看着白甲兵不断击穿明军的枪阵,直接杀出到救火营防线的后方。面对来自后方的攻击,救火营的指挥体系也开始失灵。
  黄石眼睁睁地看着白甲兵把自己的士兵一个接着一个地砍倒,士兵出现了不服从指挥各自为战地情况,还有些士兵干脆地把长枪在腿上撅断当作短矛使用。这更加速了防线的溶解,他们的搏击枝巧实在不能和敌手相比。
  “太多的新兵了。”黄石惨然地摇了摇头,救火营的士兵终于也开始抛下兵器后退,纵马追击的正白旗把溃兵一个个砍翻,可黄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手边却再也派不出有力的预备队了。
  逃跑的行为像瘟疫一样的扩散,被卷击的战线上救火营出现了成建制败退地场面。他们散乱地向将旗方向跑来,把后背留给了敌军。这还是长生岛建军以来的第一次。在一片败退的浪潮下,即使有少数勇敢的士兵也会转眼被淹没在敌军攻势中。
  本来黄石期盼皇太极会保存实力后退,让自己安心收割胜利果实,但眼下的场面却无情地击碎了他的幻想。不能谋万世者不能谋一时,不能谋全局者不能谋一隅,皇太极根本就没有一点儿抛弃友军转进的意思。即使在后金军中央、左翼总崩溃的时刻,他仍然顽强地继续进攻,在这个时候还企图反败为胜。
  洪安通看着混乱的人流不断逼近将旗,跃马上前抓住黄石的缰绳,着急地说道:“大人,把将旗向后稍微退退吧。”他环顾了一下其他战场,又调过头来说道:“大人,建奴中央和左翼已经崩溃,把将旗稍微退后没有关系的,稍微退些吧。”
  黄石翻身下马,独自走向自己的旗帜,旗下掌旗兵似乎对左手那边传来的越来越近的厮杀声充耳不闻,仍然右手紧紧握着旗杆,左手反握着自己的佩刀,一动不动地向正南面望去。掌旗兵背后的两个护旗兵也站得笔直,就和他们手中的长枪一样。
  “面向左。”
  黄石对掌旗兵轻喝一声,然后直接下令给他:“收拢全军。”
  洪安通已经带着剩下的人过来了,他叫了一声:“内卫队,抽刀,下马。”然后就第一个跑到黄石面前站好。
  黄石拔出剑交到洪安通手里:“拿着我的剑,有后退者,斩!”
  除了剑黄石身上还带着一把刀,魏忠贤送的宝刀利剑他都带在了身上,现在是左右一边一把。黄石的手指下意识地在刀柄上摩挲——又要拔刀了么?我这个将军做得还真是差啊。
  洪安通左手举着黄石的剑高叫:“内卫队列阵,凡冲我阵者,皆杀无赦!后退一步者,皆杀无赦!”
  面前人头攒动,成百上千的溃兵背后是如被似虎的千多后金铁骑。这汹涌而来的人潮逼人,任何个人的武勇在几千人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黄石望着眼前冲过来的卷击人流,甩了甩头把胸中的一丝无力感轰了出去,失去统一指挥的步兵不过是一盘散沙罢了,骑兵的战场机动力足以把他们各个击破——建奴、白甲兵,好大的名气,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皇太极你还有什么本事尽管拿出来吧,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动我黄石的将旗分毫。
  站在旗帜旁边不久,黄石突然感到身边又来了一个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吴穆。他并肩站在黄石的左手,眼神深邃而明亮,嘴角还带着云淡风轻的微笑。如果……如果不是下巴光秃秃的缺少了一缕长须、这形象简直就是神仙中人。
  黄石微微侧头一看。发现陈瑞珂和张高升也都站在地面上了。他们二人大劈着两条腿,都手握刀柄、浓密的络腮胡须被北风轻轻吹拂,身上天子亲兵的金边银麟甲再配上火红地披风,看上去煞是威武。犹如下凡的天兵天将一般。
  注意到黄石的目光后,张高升也只是绷着脸傲然一笑,一向唐僧的陈瑞珂竟然也没有说废话,而是紧紧地抿着嘴唇微微点了两下头向黄石致意。
  吴穆似乎本想做个抚须而笑的造型,但手到下巴前才发现自己装不来士大夫那种笑看风云的神态。幸好吴穆一向颇有急智,他随机应变地把手往胸口一按。抚胸而笑一番后长叹道:“咱家今日能和黄将军并肩御敌。不胜快哉。咱家回宫以后也能多些谈资,日后百战百胜的黄将军名留青史,咱家说不定也能敬陪其上。”
  人流不断向着将旗逼近,内卫队他们已经把马都牵过来横挡在身前,洪安通就站在黄石身前从马背上探出观察着战况,他见最前而的溃兵已不足三十米了,就把头盔上地面具放下,同时喝道:“内卫队,备战。”
  内卫队全体都放下面具,侧身拉开箭步用左手扶住马鞍。右手已经后弯引刀,他们身上的红被风都斜披在身前,这厚厚的织料也能提供一定的弓箭防御力。黄石和身后的护旗兵也一起把护脸放下,呼吸喷吐在冰冷面具上又反弹回来,带回的那股金属气息给人平添了并多安全感。
  严阵以待的内卫队如同一座坚不可摧地礁石。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杀气分开了滚滚的人流,溃兵纷份从阵的两翼绕过去,不少溃兵望着将旗就停下了脚步,自发地站在将旗后重新集结成队。溃兵中的救火营士兵更是感到羞愧,他们饶了个圈子就纷纷走上来,不管有没有武器都站在内卫队的身后开始喘大气。
  溃兵还没有完全散去的时候,黄石的身后也响起了隆隆的腰鼓声,他让四果长枪兵在内卫队后站成一排,有一果火铳手则直接把火铳架在了马背上,这队步兵剩下的则仍由队官领导,在人流中艰难地维持着队形和秩序,向着内卫队侧翼地掩护位置进发。
  眼前奔流的人群终于散尽了,黄石略感吃惊地没有看见敌军尾随冲上来,而是远远地停在了五十米外,溃兵在逃过将旗后终于也慢慢减速了,这些已经是两手空空的战兵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忍不住开始四下找趁手的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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