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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明》(文字精校版)作者:大爆炸(灰熊猫)

_34 灰熊猫(当代)
  黄石但笑不语,邓肯气鼓鼓地加上了一句:“还有一个水车和一个水库,修了整整两个月,有这人工三门炮也出来了。”
  “水车还可以用来锯木头嘛……”修好了水车以后,黄石还命令木匠打造了一套水力锯木设备,以往需要两个木匠锯上三天的木板,水车一个时辰就能搞定。
  “不过也就是一个时辰了,”罗森福听黄石喋喋不休地吹嘘水车的力量,忍不住提醒他说:“溪流积攒上两天的水,也就能带动这个水车跑一个多时辰,长生岛没有大的河流,水车的作用实在有限。”
  “这个你们不用操心,我已经想好了,只是眼下还没有足够的人力而已,”黄石笑嘻嘻地卖了个关子,然后把问题又带回眼前的炮身上:“这个炮是野战用炮,对吧?我不打算生产一堆要塞炮。”
  邓肯点点头:“是的,标准的野战炮,加上轮子以后,两匹挽马就可以跑的飞快了。”
  “我可以给每门炮配四匹马,”黄石对野战火炮总是很慷慨,他拍着那门炮自言自语说:“看来是组建炮队的时候了。”
  邓肯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将军,我是绝对合格的炮兵军官,这点我已经反复陈述过了。”
  “我大明的军队……”黄石的本意是让邓肯去做培训工作。
  邓肯急不可待地打断了黄石的陈述:“将军,我已经下定了决心,我要加入大明军籍。”
  “不后悔?我大明一旦加入军籍,哪就不能随便脱籍了。”
  “绝不后悔,我就姓邓好了,名字叫肯。”
  黄石歪着头想了想,微笑着摇了摇头:“不好,单字名在我大明属于贱名,都是穷人和没有身份的人用的,你看我的手下,一旦当上军官个个都要起个双字名。”
  “那将军不也是单字名么?”
  “是的,我是懒得改名字了,”黄石觉得这个名字是他父母给予的,在这个异时空也是唯一能留作纪念的了:“我,还有旅顺军的张盘等等,别人一听就知道我们是卑贱出身,父母不敢僭越起双字名。所以邓肯你还是换个名字吧,晤,你觉得邓尼兹这个名字怎么样?”
  “不好,我觉得邓肯这个名字挺好,就是它了。”
  “随便你,那么我可以为你申请东江镇军户的身份,军籍上你会是大明色目籍军官。最后我必须提醒你一点,根据我大明户律,色目军官的妻子必须是汉家女,而且你的嫡子嫡孙也将是汉籍。”
  邓肯耸了耸肩:“没问题。”接着他一把拖过了罗森福:“他也要求加入大明军户。”
  “是么?姓罗?”
  “不,将军,我打算姓范,这样可以让我子孙记得家族的贵族血统。”祖祖辈辈都是渔民和工匠的范,罗森福说道,他一转眼珠子:“我就叫范中正好了,我想我的贵族血统能配得上双字名。”
  黄石扫了范中正一眼,恶毒地试探说:“这个名字是不是太没有军人风度了,有点像个文人啊。”
  “那将军说叫什么好?当然,我需要一个双字名。”
  “没问题,”不就是想要个双字名么,黄石信手拈来:“乐由,就叫范乐由吧,这个名字出自《诗经》,很有意义,后面两个字正好做你的字。”
  “好,谢谢将军了。”范乐由喜上眉梢。
  “不过将军以后还是叫我邓肯好了,我也还是会称呼您为将军。”
  “可以,邓肯。”
  “我也一样,将军叫我乐由就可以了。”
  黄石哈哈大笑:“当然可以,我也会叫你的字的。”
  ……
  天启四年七月,秋收才刚刚开始黄石就迫不及待地动员救火营全军了,历史上似乎辽南马上会爆发规模空前的大战。黄石认为后金的战略局面没有太大变化,所以这场大战不可避免,他急于让士兵们从战争中学习战争,好进一步扩充自己的战斗部队——在天启五年前达到两千人以上。
  黄石召集了全营千总以上军官,首先还是要做任务简报:“复州一带只有建奴数百战兵,都是二流部队,算上临时集结动员起来的辅兵,建奴兵力不会超过一千五……”
  “我救火营此战出动一马队二百骑、二步队八百兵,此外暂编炮队随军出击,官兵二十人。”
  这个兵力配置称得上长生岛精锐倾巢出动,因为李云睿信誓旦旦地保证南信口后金军没有打造船只,附近几百里也没有渔船可以调派。
  为了充分发挥效率,每门炮要配备指挥员一人、炮长一人、炮手三人,搬运手五人,此外还需要配备木工、铁匠、马夫等乱七八糟的辅兵,所以每个炮组邓肯建议配十六人,黄石慷慨地定编了二十人。
  “水营负责接送士兵,施千总,我军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大人放心。”
  施策出身海贼世家,在福建老家就是对日的贸易商人,在浙海的时候就是倭寇。施策少年时在朝廷严打中被捕,因为年纪尚小充军辽东,现在他摇身一变,成为大明官军的千总,加督司衔领长生岛水营。
  “最后还要出动辅兵六百人,此次我长生岛出兵共计上下官兵一千八百二十五人,马三百五十匹、火铳一百三十门、三磅野战炮一门。”
  这种规模的出击相信能让辽南地方村落的汉军自卫队望风披靡,吴穆、两个锦衣卫和营中军官都意气风发,黄石也充满信心:“本次出击,我军目的是焚毁盖州建奴三成以上秋粮,纵横盖州近郊三日,痛击复州留守建奴,并在建奴其他旗大举来援前平安返回。”
  “诸君努力!”
第九章 烈烈北风意未逞 第九节 登陆
  第一批登陆部队傍晚在深井墩北登陆,他们在细作的协助下迅速占领了一个小村庄作为前进基地,天明前后续的部队也抵达海岸下船。
  全军迅速前进抵达前进基地休整,计划中第一天不会有重大军事行动,部队需要恢复体力,而登陆的迹象显然无法瞒过后金侦骑,所以黄石部骑兵四出,阻止后金探马靠近基地打探情报,希望能让对手认为明军兵力不过两、三百人,而不是近两千人的大部队。
  结果很令黄石满意,第二天一早明军出发后不久,前卫就报告迎头碰上了一队后金骑兵,看旗号也就是七、八个牛录率领的过百战兵,还有数目相近的辅兵。敌军侦骑发现明军浩荡的军列后拨马就走,眨眼间就从明军前卫的视线中消失了。
  对情报网的部分动员给明军带来了很大的便利,二十余辆马车已经被编入了作战序列,火药、弹丸和军粮都被装上了马车,这些辎重和六百辅兵构成了黄石的中军的主体,战斗部队则散在四周把中军团团保护起来。
  近两千明军行进在地广人稀的辽东大地上,周围偶尔出现劳作的平民,他们都被嘹亮的腰鼓声吸引而来,遥望着长长的明军列队打着灼热似火的军旗,步伐齐整地向东北方向迈进。其中有些眼神好的看清救火营的蛇旗以后,就和身边的伙伴讲述起这支明军的来历了。
  “黄将军,一切可好么?”吴穆虽然觉得很顺利,但是还是有点没有自信,就拍马来向黄石确认一下。
  “吴公公放心,万事顺利。”黄石制定的常规行军标准是每天四十里,按照这个速度今天下午就能抵达榆林铺——黄石军的第一个目标。
  早上遇到的敌军黄石估计是盖州的常备守卫部队,就算他们飞马赶回盖州立刻向海州和复州求援,黄石估计援军也需要很多天才能来,距离较近海州、鞍山的镶白旗应该没有做好动员,等各牛录集结起来就要几天了。威胁较大的复州后金军虽然完成了动员,但距离远抵消了这个长处,三天内盖州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来进行自卫了。
  情报部门提供的地图也很不错,始终保持在路面行军的明军迅速又省力,中午休息时已经走完了到榆林铺九成的路途。休息的地点也是事先选好的——是一个路边的村庄,贺宝刀的马队才靠近村口,村长和长老们就一涌而出跪在路边,早听说风声的村十余个汉军自卫队更是逃得干干净净。
  “黄将军威名远播,草民虽然粗鄙,也久闻将军仁义之名……”
  蛇旗在风中飘扬,跪在路边的村长头几乎按在了地上,喋喋不休地恭维献媚,在这个几乎没有国家认同感的封建社会里,农民只要觉得剃头无所谓的话,那对他们来说也就是换个主子纳粮罢了。黄石骑在马上正眼也没有瞧过这跪了满地的村落父老一下,只是淡淡地问道:“村里的建奴乱贼都哪里去了?”
  “黄将军威震辽东,那些鼠辈自然是望风而逃。”村长诚惶诚恐的声音立刻传来了。
  黄石问话的声音还是平平淡淡的:“那些鼠辈不是村子里的人么?”
  可怜的村长也不敢去擦头上的冷汗,声音一直在颤抖:“都是些背弃祖宗的无赖光棍,才听说王师前来,一个个就跟兔子似的逃走了。”
  一声令村民毛骨悚然的冷笑过后,黄石继续问道:“那些鼠辈总有亲族吧?你可听说:一人作乱,九族当诛?”
  “求将军慈悲、慈悲……”村长的腔调里已经带上了哭音。
  “把他们交出来吧,饶剩下的人不死。”
  村长又哀求了两句,黄石就勃然作色,扬言要屠灭全村,村长就支吾着想随便指几户。不等他开口,旁边跪着的一个老头突然抬头怒喝:“小民的大儿子就是一个乱贼,这条命黄将军尽管来拿吧。”
  “左右。”黄石一声低喝,亲卫就把那老头从人群里提溜了出来,按在黄石马前就要杀头,其余村民都噤若寒蝉,只有那老头还骂不绝口。
  “且慢。”黄石喝住了就要动手的几个亲卫,第一次斜下眼看村民:“死到临头还不服么,是嫌死得痛快了吧?”
  “草民不服!”那老头的倔脾气似乎上来了,破罐子破摔地喊道:“辽东百姓都传黄将军武功盖世,今天却只敢拿我们村下手,黄将军有本事去打堡垒啊,那里女真人多的是。”
  黄石哈哈大笑,指着那个唾沫横飞的老头说:“也罢,今天冲你这胆子本将便饶了你们村,一个也不杀了,让你们留着命看本将的本事吧。左右,放开他。”
  几个亲卫面有不甘地放开了老头,那老头似乎已经呆住了,被地上的村长扯了一把才如梦初醒地跪倒,连连磕头:“草民谢将军不杀之恩。”
  接下来黄石就让村里人提供薪柴和井水,辅兵取出干粮开始生火造饭。
  吃饭的时候黄石笑着问身边的李云睿:“本将这戏唱得如何?”
  李云睿也笑着回答:“大人英明,这老头一举赢得全村感激,以后想来他的军情工作也能方便些。他一家人这次是死里逃生,建奴更不会怀疑到他们父子了。”
  根来的辅兵中还有五十名救护营的女兵,这些女兵虽然也头戴斗笠,但却没有批甲,她们的斗笠、军服和军靴根据黄石的命令都染成素白。这主要是因为黄石觉得女人还是穿一身白好看,另外也有他潜意识中对“白衣天使”的恶趣味。
  这些女兵在路上有大车坐,她们的装备是小刀、草药和针线,黄石发现如果让女兵去给伤员割肉缝针,那些士兵就不会疯狂地哭爹喊娘了,反倒都竭力装出一幅男子汉气概来。而且女性因为细心也会缝得仔细些——当然会更疼,但对伤员总是有好处的。
  饭后黄石命令休息一刻钟再上路,五十个女兵就开始给士兵们唱歌,官兵们全都静静地坐在地上倾听。
第九章 烈烈北风意未逞 第十节 扫荡
  抵达榆林铺以后明军立刻开始作攻城部署,虽然是一个简陋的土木结构堡垒,但明军的三磅野战炮显然还是对城墙无可奈何的。当然,木制的堡门是毫无问题的,三磅炮一炮下去就是一个大窟窿,几炮后过后大门就如同废纸一样地垮掉了。
  火铳手排列好队形后,明军士兵就顶着巨大的藤牌开始靠近内堡门——这是一个拐侧门,火炮不敢靠近所以够不到。敌楼上的后金士兵虽然拚命射箭,但根本毫无效果,对这孤零零的几个目标火铳虽然准头奇差无比,但架不住多啊,一百三十门火铳轮流射击,后金士兵只要被打中就是一声惨叫地倒下去。
  连续射空了十几炮以后,三磅炮终于一发直中左侧敌楼,随着一声咔嚓的巨响,敌楼就歪了几十度,上面的几个后金士兵当即就滚了大半下去,有一个拼死抱住木栏吊住自己,也很快被火铳打了下去。
  等到右侧敌楼也被轰塌以后,堡门前的壕沟已经被填平了一些,路障也被搬开了,明军把准备好的木板竹排搭上壕沟,下面用木桩支撑好。随着前线军官的一声令下,几十个敢死队就抱着大木开始撞内门。
  黄石看着战况顺利的进展,舒服地叹了口气:“真是轻松啊。”这个堡垒只是用来防备山贼盗贼的,在两千大军面前几乎没有自卫的能力。
  堡内的后金军也知道这是生死关头了,堡门两侧的木墙上不停地探出人头,青石和圆木狠狠地向着撞门的明军扔下。
  虽然有藤牌掩护,但不时还是有明军被砸得头破血流,可惜这种伤亡对近两千明军来说几乎不算数,每有人倒下就立刻替补上新的士兵。而堡门发出越来越可怖的断裂声,也一次次被撞得更加向内弯曲。
  敌楼的威胁去掉以后,明军的火铳手也都已经把火铳架到了壕沟边上,一排排的枪把堡墙打的木屑、石渣乱飞。
  很快木墙上就参杂了女人的身影,她们和后金男丁同样勇敢地探头向下扔石头,毫无怜香惜玉之情的明军火铳手把她们也打得血花纷飞。
  再过了一会儿堡内突然腾起了浓烟,黄石耸耸肩,冷笑着对吴穆说:“建奴已经绝望了,正在焚烧物资,不过反正我也不想要,他们烧了还省我功夫了。”
  不停排出的探马始终报告没有发现敌人援军,堡门终于轰隆一声崩溃了,里面的后金士兵一涌上前堵门,明军撞门队发一声喊就四散逃开,掩护的盾牌手狠命地把大盾牌掷向敌人,然后也正先恐后地往壕沟里跳。
  两百名明军挺着长枪,已经排成了战阵,密密麻麻的枪尖指着门口的敌军。而敌军也没有冲出来,一个个神色毅然地挥刀挺枪冲出来堵大门,跟着就有人向明军战阵投出标枪,还有几根羽箭射了过来。
  等前面的明军跳下壕沟以后,敌楼倒塌后熄火多时的三磅炮也怒吼了一声,只见一大团血光从门前敌军中碾开一条路,在地上蹦跳着滚进堡垒里面去了。
  接着就是一排火铳的齐射声,剩下的后金士兵挣扎着扑向明军的枪林,接着一个个被戳死在阵前。
  火炮再次响过以后,堵门的守军基本已经被火铳打光了,就在明军枪阵谨慎地向前迈进的时候,突然从门口的死尸里爬起来一个人。
  这个后金武士左手以枪杵地,右手平端着长刀在空中水平画了半圆,似乎要说些什么,一线军官回头看了黄石一眼,然后冷笑着吐出哨子后退了两步,火铳手趁机悠闲地调整了一下枪口。
  那个后金武士咳了一口血,黄石这才看清这个猛男肚子上已经被火铳开了个大口:“肠子都流出来了还能站起来,真猛士也!”
  “我……我是正红旗的巴鲁图……”后金武士用生硬的汉语断断续续地说着,双腿和撑着枪杆的左手抖动得越来越厉害:“……谁敢和我一战?尔等汉狗,汉狗,可敢一战!”
  “傻X!”黄石忍不住破口大骂,他还以为能听见什么豪言壮语呢,等了半天却等来这个。黄石挥手制止了跃跃欲试的贺宝刀,“老子带了这么多人来,摆明了就是要群殴,谁他妈的和你单条?”他大喊一声:“火铳手,了结了他!”
  ……
  一百余具后金军尸体被摆成一列等待检验,男女老幼都有,最后那些猪突的后金兵冲出来前把他们的老婆都杀了,黄石慢慢从头踱到尾:“怎么有三十多批甲兵?”
  身后的贺宝刀力刻接上了话茬:“看来建奴镶红旗并没有立刻集结,盖州建奴还不清楚我军的规模和攻击决心。”
  “不错,我也这么看。”黄石不知道这是一个机遇还是一个挫折,如果镶红旗不能迅速完成集结,那么黄石就有可以借扫荡更多的后金据点来消灭更多的敌人,这种绝对优势面前,明军的交换比也会很不错。但另一方面,如果盖州不能集结起和明军相当的军队,敌军就未必敢出来应战,那重挫敌军的计划就要泡汤了。
  “把伤兵安置到马车上去,战死的士兵也都带上,返程的时候一起带回长生岛安葬。”此战明军阵亡十二人,轻重伤员共计三十余人。
  傍晚前遇到的几个驿站和仓库都被后金军焚烧了,守军也早溜之乎也,下午的战斗让后金军明白这队明军不是来武装大游行的,所以都很理智地避开了明军锋芒。
  “扎营休息吧。”
  美育黄石下完命令以后就把随行的贺宝刀、李云睿找来了:“看来建奴是开始集结了。今天晚上建奴的信使也快抵达海州了。我们明天按计划渡过清河,扫荡孛罗涡和盖州之间的驿站和仓库,看看建奴有何反应。”
第九章 烈烈北风意未逞 第十一节 分兵
  吩咐了轮值夜哨以后,黄石就回营休息,一夜平安无事。
  天亮后明军早早出发,很快就赶到清河口渡河,接应的水营很快就开始把部队运了过去,首先过河的五十骑兵迅速散开侦查,然后就是一整个部队渡过,再往后是中军,最后全军渡过安然清河。水营官兵也迅速离开,驶向连云岛去了。
  部队整顿完毕,重新击鼓上路,快到午时的时候,明军兵锋所向,几个驿站又是黑烟滚滚。
  吴穆发现黄石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就好奇地问道:“黄将军,有何不妥么?”
  “吴公公还记得昨天下午的情况么?”昨天明军行进中,周围的后金守军纷纷烧毁物资撤退,但今天只要明军不逼近,后金军就不撤退,这也让明军多走了不少冤枉路,还没有打到任何猎物。
  “昨天第一仗,建奴是心存侥幸,下午则是惊慌失措,今天就沉稳了许多。”黄石又想了想,下令部队放慢行军速度以节约体力,同时向四周派出了更多地探马。
  半个时辰后,黄石的担心成为了现实,一个探马飞快地赶来报告:“大人,我军左翼十里外,盖州方向出现建奴马队,人数大约千人上下,正向我军靠拢过来。”
  “再探。”
  很快后金的马队就出现在了中军的视野里,探马流水般地报来军情,后金军正是打着镶红旗的盖州军,其中批甲战兵大约有五百人,无甲的辅兵也有五、六百人的样子。
  后金军靠拢在明军左翼五里左右就不再靠近了,两支野战部队就保持着这个距离平行前进,过了很久也没有看到后金军有主动攻击的姿态,黄石就首先忍不住了,他认为左翼的这个威胁必须消除,否则就无法安全自由地实现战略机动。
  明军的鼓声和旗号一变,部队转换着队形和方向,慢慢向左翼倾斜过去,但后金军也同时向左翼偏转,维持着五里左右的距离。等明军掉头回到西面的时候,后金军则又贴了上来,不即不离地跟在明军的侧翼。
  看着这阴魂不散的敌军,黄石咽了口唾沫,苦笑着对吴穆说:“我军战兵超过建奴一倍,总兵力也差不多是建奴的两倍,所以建奴不愿意接受战斗,而我们是步兵,无法迫使建奴接受会战。”
  “黄将军谦虚了,有什么妙策尽管使出来好了,咱家不会反对的。”吴穆对黄石显然非常有信心。
  “禀大人,”又一个探马赶回来,在黄石面前猛地勒住了马:“大人,前方粮库的建奴坚守不退!”
  “有多少守军?”
  “看上去有百余人,至少有几十个批甲建奴。”
  黄石嘿嘿冷笑了几声,后金军的算盘已经很明显了,只要明军主力去强攻粮库,后金军的野战部队就可以自由行动了。不击溃后金野战部队就不可能强攻,而后金军显然不会给明军击溃他们的机会。
  按照常理来说,明军可以花些时间修筑一个坚固的营寨,然后以它为依托进攻后金据点,这样侧后和辅兵就能够得到掩护,也就能释放出大部的战斗部队。但眼下的情况是明军并没有充裕的时间构筑营寨,黄石可以想象后金的援军正在飞速赶来。或许援军还没有出发,可是黄石根本不敢冒这个险,把步兵为主的军队留在这个险地两天以上就类似自杀了。
  明军已经停止行进了,后金军远远地观察着他们,贺宝刀等一众军官也赶到中军,等待黄石最后的决定。
  “要不就班师吧?”吴穆谨慎地提出了一个意见。
  “我们可以去进攻其它的建奴粮库,他们不可能每个都防守严密。”贺宝刀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黄石摇了摇头,首先否决了贺宝刀的意见:“没用的,这是建奴的领地,无论我们向哪个堡垒前进,建奴都可以分出一队赶在我们前面到达参加防守。然后接上这粮库里的守军,继续跟在我们后面,我们无论去进攻哪里都是白跑一趟。”
  一旦在向前展开成战斗队形把背后让出来,不管明军如何小心也肯定会有破绽,数百后金战兵很可以猛烈突击,给明军造成重大损失后再迅速撤退,以步兵为主的明军是追不上敌人的。
  “班师也是绝对不可以的,我军此次出兵,兵力是敌军两倍,目的就是要蹂躏建奴的领地,羞辱建奴的军队。现在退兵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黄石说完就咬着牙齿狞笑了一下,他眺望着五里外同样在休息的后金军一眼:“我们必须首先击溃他们。”
  “问题是建奴是绝对不肯和我军交战的。”贺宝刀急躁得很,他提出了一个建议,可惜脸上的表情也显得没有什么信心:“末将可以率领马队拖住建奴,然后大人再指挥全军攻击。”
  黄石果然摇了摇头:“二百骑兵能拖多久?而且建奴背后是敞开的,步队从一面追击能有什么威胁?这就是骑马的优势了,谁叫我们骑兵少呢。”
  现在进行军事讨论的时候,吴穆已经习惯沉默了,他在一边闷头听着,一句话也不说。
  “除非,”黄石用刀在地上的简略图样上比划了一下:“除非我军分兵。”
  所有参与讨论的军官们顿时都炸了:“分兵是兵家大忌!”
  “没办法,谁让我们都是步兵呢。”黄石解释了一番他的构思,如果留一个步队在后面三里远,那么后金军就不容易骚扰前队了,贺宝刀的马队拖一小会儿总是作得到的,明军从两面夹击,一定可以堵住一部分敌军。
  “骑兵、炮兵、一步队和辅兵都去进攻粮库,剩下的四百战兵防备后路,我估计建奴会觉得突击后队是个万无一失的策略,建奴是不肯和我军全军交战,但并不意味着不肯和我军一部作战。我想后队是能拖住他们一会儿的,前队回师以后除非建奴放弃伤兵,否则就只能和我全军交战。”黄石说完又沉默了,如果后金军在一举吃掉明军四百战兵的诱惑下,仍然不放弃骑兵机动优势的话,那战场上的变数就还是会很多。
  “留下三百二十名长枪兵和八十火铳手。我亲自带这队步兵,再把我的参将旗高高打起。还有,把我的马也牵走。”——如果骑兵不肯自动放弃机动力带来的主动权,那步兵就毫无办法。但后金必欲得我黄石而后快,而此时我身边只有四百人而已。
第九章 烈烈北风意未逞 第十二节 白甲
  黄石的双手握紧又松开,一连进行了这个动作几次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本将决议以定,贺游击领马队、步队、炮队和辅兵去攻粮库。若建奴来攻我,则贺游击不可贸然出动,务必要等我和建奴开始交战以后,再出动步队来援。马队不可主动交战,节省体力用来进行追击。”
  ……
  三百二十名明军长枪兵摆了一个二十人宽的方阵,正面有两排四十名火铳手,剩下的四十名分做两队部署在两翼,黄石则带着几个亲卫站在四百官兵的中间,脚下修了一个矮土台,站在上面可以把四周的景物一览无余。
  后金的一千军队已经逼近了很多,离明军的战阵只有不到两里了,明军主力已经开到三里外,开始做攻城的准备了,中间有一些明军的探马在观察战场动向。
  后金军如果绕路还是有机会攻击明军前队的薄弱环节的,但是陷入混战时会被黄石从背后夹击,一旦交战失利那伤兵就跑不了了。黄石觉后金军如果有信心击溃全部明军的话,那他们也不用采用这种贴身战术了,因此断然不会去绕路强行插入明军中间,这样的的战场态势会比正面交战还差。
  丈二参将醒目地飘扬在军阵中间,黄石好整以暇地等着后金军来咬饵,但后金军靠近到两里以内后就不动了,似乎也在等待着什么。
  这场面让黄石回想起从广宁逃亡去旅顺的一路,当时自己和孔有德,看见千人感觉天都要塌了,可现在同样是以四对千,自己却变如此的有信心。环顾此时的部下,清一色的长枪兵和火铳手,黄石已经打破了“兵贵杂”这个明末战术教条。他同样是吸取了上次殿后战的教训,当时四百兵中有长枪、火铳、弓箭、藤牌、刀斧等乱七八糟的种类,只有一层薄薄的长枪根本挡不住骑兵突击。
  沉闷的一声炮响从远方传来,这炮声宣告了明军主力开始攻城了,后金军的阵列波动了一下,开始缓缓前行。
  很好的时机,增加了我军撤出战斗来增援的时间——黄石暗自点了点头:“全军——备战。”
  火铳手纷纷架好火铳,后金军逐渐形成一个扇面,从两翼兜了过来,慢慢地形成了三面包夹的态势。
  又是围城必阙那一套——黄石在心中冷笑了一声,他估计后金军最后还是要选择下马步战。对于明军的严整长枪步兵阵,无论是历史记载还是黄石的个人经验,后金军都是用勇猛的步兵突击把明军阵型打散,再后再用骑兵凶狠追击。(比如镶黄旗的敖拜,历史上他的军功都是下马步战来摧破明军步兵战阵。)
  至于后金的骑射,黄石也并不担心,骑兵和步兵火力对射那叫找死,马匹的目标可比步兵大太多了,更不要说射程和射速。至于骑兵的漫射,黄石一向认为那是吓唬人的,在颠簸的奔马背上向天空放箭,能飞去哪个方向完全要看命了,如果停下马射箭……黄石还真希望后金军能这么干。(历史上珲河之战,后金五万铁骑就对五千明军长枪兵束手无策,最后调来大炮轰开战阵,然后依靠人海取胜。)
  正面的后金军在几百米外开始加速,迂回两翼的后金军也纷纷抽出长刀,等待着追击溃散明军的时机。
  三百米……加速了,二百米……还在加速!
  一百米……真要奔马踹枪阵么?
  一声尖锐的哨音响起,第一排明军火铳齐射,几个后金士兵和马立刻就滚作一团,火铳手立刻向方阵两侧跑去,后金骑兵仍汹涌而来。
  五十米……
  又是一声哨声响起,第二排火铳手也发射了,这次又十多人马倒下,同时竖立着的明军九尺长枪纷纷放平,从方阵中向外四面刺了出去,枪林一层接着一层,整个军阵立刻变成了一只长满钢铁寒毛的刺猬。
  头批冲阵的近百后金骑兵并没有如同黄石想象中的那样撞在明军枪林上,而是急速地分开从两翼掠过,向明军战阵投出了些标枪和阔刀,还有几个贴着枪林奔过的骑士侧身射出箭来。两翼的明军火铳手也纷纷开火,双方各有二十多人在转眼间被放倒。
  黄石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引向侧翼,看着目光中的敌军一个个滚翻下马,他的第一个念头是这样的交换很占便宜,只要不被命中头部,弓箭的杀伤力是不能和火铳相比的。
  但这个念头也就是一瞬,他的目光在电光火石间就转回了正面,首批后金骑兵后面是一些马速不太快的二十多个后金武士。他们已经侧身于马腹,冲到明军阵前三十米内的时候,这些后金武士几乎同时放开马缰,灵巧的一跃落地,借着冲劲就奔到阵前二十米处。
  这精湛的马术和灵活的身姿让黄石猛地升起一个念头——是白甲兵么?
  一个白甲兵猫腰缓冲的同时,如同变魔术一般地从背上的箭壶中取了一支在手,就在黄石惊异的目光中,这个士兵一个翻滚卸去最后的惯性,稳稳单膝跪住的同时,手中的弓箭已经指向了明军的战阵。
  这个白甲兵手中握的是标准的步兵铁弓,他柔韧的身体一扭,借着腰力就射出了一箭,飞矢破空而来,正中前排一个明军士兵的面门。在这个士兵惨叫着倒下的同时,那个白甲兵又已搭箭在弓,一声大喝就是再一次的劲射,这箭也直中另一个明军士兵的脸颊。
  二十个白甲兵连珠射出三轮,明军前两排的长枪手竟然已经被一扫而空,而这边的火铳手还在拼命地装填火药。焦急的明军军官眼看火铳手把弹丸塞进枪管后,正要吹哨攻击这些白甲兵时。就听见对面齐声呐喊,明军成片倒下的同时,后金的藤牌手已经涌了上来。
第九章 烈烈北风意未逞 第十三节 苦斗
  几个白甲兵已经扔下弓箭,当先冲阵的时候扭身从背上抽出了双手重剑,说时迟,那时快,就已经扑向到了明军跟前。
  “向右刺。”救火营长矛果长一边竭力大喊,一边奋力攻击右手的敌人。
  “杀”
  救火营的条例就是:如果你面前没有同伴,那么就向右刺,如同上次交战一样,猛烈的右刺攻击从侧翼杀伤了大批敌兵,即使勇悍如白甲兵,在两个方向同时刺来长矛时,也毫无招架余地的被杀死了。
  而前排明军也有半数被跟上来的后金枪兵刺中、或倒在飞掷过来的标枪之下。后面第三排明军长枪紧随着探出,把这些进入射程的后金士兵头颈一举戳碎。两翼末梢的明军既然调头朝向正面,两翼的后金藤牌兵抓住这个机会冲阵,明军两翼也响彻起“向右刺”的命令……
  就在明军击刺结束纷纷后收引枪的刹那,有几个白甲兵抓住明军枪林转瞬即逝的空档,从后金军战线后猛地窜出来,他们一个猛子就扎向地面,抱着头从枪林下直滚过来。一个个身披重甲却滚得飞快,第一个滚到明军脚下的白甲兵翻滚的同时已经抽刀在手,一刀剁在一个明军士兵的腿上,借力收住身形一个后猛地一个上撩就卸下了一条大腿。
  几息之间就又有几个白甲兵成功滚过枪林,他们蹲着躲避头上的长矛,藏在明军身前躲避后排的长枪,同时把刀用力刺向一旁的明军,还奋力冲撞另一侧的明军士兵。伴随着他们的冲阵,三线的后金军再次向明军战阵发起猛冲。
  黄石使出出奶的力气大叫了一声:“火铳手,弃铳抽刀。”他一个箭步就跳下土台,身后的亲卫也都抽刀跟着他向那些插入明军的敌兵方向挤去,黄石一边挤一边飞快地扯掉斗篷,他现在只希望火铳手们或者军官们听见了刚才的命令。
  “向右刺。”
  “向右刺。”
  “向右刺。”
  ……
  明军战阵的上空,不仅仅只是军官们的喊声,每个士兵在竭力攻击右侧敌人的同时,也都跟机械一样地重复着这句话,在这疯狂喊声的影响下,没有受到攻击的明军士兵跟着了魔一样地反复施展着操练动作,每有一个明军在对面的攻击中倒下,就总有后排的士兵替补上。后金军士兵冲阵的时候,就算侥幸挡住右侧刺来的长矛,也会被正面的长枪击中。每一个明军士兵的生命,也一定会交换到至少一个后金士兵的命。
  冲入明军战阵的十几个白甲兵愈发狂暴地攻击着身边的明军士兵,但除了被他们纠缠住的以外,剩下的士兵仍本能地服从命令,明军的战列像堤岸一样,让后金军一次次狂潮般的后续攻势撞碎在上面。
  火铳手或者军官们似乎听到了黄石最后的命令,那些火铳手已经抛下了火铳,拔出了护身的匕首——就是救火营制式长枪上的一尺五枪刃加一个手柄。他们挥舞着支棍和匕首跟侵入明军战阵的敌兵厮杀起来,火铳手和十几个冲过来的白甲兵都半蹲在地上,像老鼠一样地搏斗,他们头顶上长枪纷飞,声嘶力竭的“向右刺”的喊声震耳欲聋。
  在枪林下乱滚的老鼠中也有黄石,不少的后金士兵企图效法他们成功的前辈榜样,或爬或滚地想冲进明军的战阵。不过现在这批技巧很差,混过来的时候根本没有自卫能力,黄石坐在地上迎头插死了一个,然后踹着尸体的天灵盖抽出了腰刀。
  抽刀的时候身侧一个后金士兵突然飞身跃了过来,黄石身上明晃晃的将军铠实在太醒目了,一个亲卫稍微挺直了下腰想掩护黄石,就被自己人从侧后全力戳过来的长枪把脖子桶了个穿,那亲卫的身体立刻飞扑向阵外,血肉喷洒了黄石满身满脸,这让他本能地闭了一下眼。
  那亲卫的尸体反到掩护了飞扑过来的后金士兵一下,但他最后一跃的时候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两根不同方向刺来的长矛立刻就给他开了两个大洞,这震动让后金兵挥出的刀也失去了准头和劲道,只是劈在了黄石的臂甲上让他着地打了个滚。
  虽然救火营依靠缴获已经人人佩戴铁盔了,但黄石身上的铠甲还是普通士兵不能比的,他身上的山文将军铠是三品武将才有的福利,这套铠甲巧夺天工,没有用一个铆钉,所以不必担心伤到自己。黄石的山文甲毫无疑问属于硬甲,穿戴起来后重量坐在胯部和腰背而不是像士兵软甲那样落在肩头,这样双臂可以灵活地用力。
  黄石手足并用地低身而行,他感觉到一根长枪刚刚擦过他头盔上的红缨,这让黄石又弯了弯腰,从自己士兵的腿前爬过。一不小心右手还被重重踏了一脚,头顶上同时响着一声跟疯子似的的怒吼:“向右刺”,一个后金扑通一声就扑倒在黄石眼前,右肋开的大洞泪泪喷涌出血液和肝肠的碎片。
  推开这具死尸,黄石又蹲着向前挪动,向前面的一个后金白甲兵逼去。那个家伙身边倒着两个明军火铳手,两个明军士兵紧紧握着支棍和防身短刀死不瞑目,一个人手中的匕首还把那后金白甲兵的手臂钉在地上。
  黄石看见这个后金白甲兵疲态尽露,连拔出匕首释放右手的力气都没有了,那白甲兵知道自己不努力打破明军战阵就等不来援兵,挣扎着用左手无力地晃了晃眼前的那条腿,然后揽住那靴子伸头就向明军的小腿上咬去。
  这个白甲兵也被黄石一刀攮死,被咬了一口的明军士兵显然还在机械地服从命令,仍继续猛烈地攻击着后金的后援。黄石把这具尸体也拨开到一边,张着大口连连喘气,同时蹲着环顾了一下四周,视野里似乎没有敌人了,他喘着粗气仰头观望,后金军的战线已经退开了一段距离。黄石地上调整了一下姿态,用力向前比着刀,等着再一次的冲击。
  但这次久久没有等来再次的冲击,黄石眯着眼看向敌人,后金士兵一个个胸膛剧烈起伏着,每个人的嘴都大大张开,吞吐着沉重的气息,他们的眼中的光彩很异样,似乎,似乎是恐惧啊。
  这些不知道死为何物的鞑子也会恐惧吗,黄石狠狠地握紧长刀,全身每一块肌肉都绷紧了。
  站着的后金批甲兵已经不多了,后金无甲辅兵的日常工作也是种地,从军时干得都是割草、喂马的活,这些旗丁本来拿着马刀等着参加追击,现在战斗陷入僵局他们就畏缩着跟在战兵的背后,黄石觉得这些后金辅兵也就是能装装声势而已。
  后金战线退得更远了,敌军催促进攻的号角已经停止了,战兵和辅兵纷纷从地上拾起弓箭,零零星星地开始射过来,黄石发现身上的将军铠就是羽箭磁铁,很快就有几根飞矢冲着自己过来了,不过射中他的两只箭都没能击碎甲片,黄石借着这劲就往后闪到了阵中。
  明军的长枪兵还保持着队形,火铳手则纷纷从地上捡起家伙,把标枪、阔刃飞剑和环首甩刀一股脑地扔回去。对于批甲戴盔的战兵来说,这些武器杀伤力其实也有限,但对于辅兵则完全不同,那些没有盔甲的后金兵被飞剑、甩刀擦一下就是个血淋淋的大口子。
  黄石慢慢走回阵中的土台,他出来的时候镇内还挤得满满的都是人,现在就松快了许多,土台前已经是空荡荡的了。当他又一次站上土台的时候,有几个火铳手已经支起火铳了,对面传过来呜咽似的号角声,黄石眼前的后金战线不断后退、后退,然后缓缓向他右手方向扯动。黄石的视野一下子豁然开朗。
  撤开的敌军战线后,如林的长枪直指天空,一上一下地慢慢靠近过来。
  方前黄石刚站直的时候曾感觉一阵天昏地暗,眼前直发黑,现在脑袋还有点沉。他又甩了甩头,感觉好多了,一里外明军中央是一个枪林,两翼外侧似乎是马队。
  一些后金士兵就在黄石面前把受伤的同伴拖走,甚至就在黄石的眼前把伤兵驮上马,但他仍然没有下达任何命令。
  贺宝刀纵马冲到面前的时候,黄石正用力捶打他发酸的腰,他看着正在远去的后金马队沉声说道:“贺游击,取消追击,敌军远没有崩溃。”
  “遵命,大人。”
第九章 烈烈北风意未逞 第十四节 班师
  一百三十余名士兵倒下死去了,数十人重伤待毙,剩下的士兵这次差不多也真的是人人带伤了。
  在这一小片战场上,还散布着二百七十具后金士兵的尸体,其中有百人是伤重无法爬回己军的战线,被占领战场的明军随后杀死的,双方死于正面对抗的人数基本相当。
  黄石点着那二十具白甲兵的尸体对贺宝刀说:“我军一半的伤亡是这些牲口造成的,好厉害,真是好厉害啊。这也就是建奴两个牛录、最多不超过三个牛录的白甲精锐。”
  贺宝刀闻言只是一笑:“建奴的白甲兵个个身经百战,打了十几、二十年的仗,能不厉害么?大人这些兵才练了几个月而已,建奴还不都死在这里了么。末将早就说过,此军一成,世上再无关张之将。”
  黄石猛然想起还没有下令解除戒备,他急忙发令后明军士兵开始从铠甲上取下羽箭,前排士兵不少身上都插着几根。虽然旅顺、金州缴获了大批物资,但长生岛一直没有疯狂扩军,这次出兵有些身强力壮的长枪兵甚至给自己套上了两层甲。
  贺宝刀看着号令森严的步队说:“或许建奴只是认为我救火营不过是比其他明军强一点儿罢了,此战应该能让他们清醒清醒了。”
  “贺游击说得不错,但是回去要和杨游击交待一下,我军的头盔都要加上护脸,”黄石心有余悸地说道:“白甲兵这帮牲口射箭射得太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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