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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果

_4 饶雪漫 (当代)
“我都忘了。”我说。
“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你为什么?”我问。
她却移开视线,不敢看我,而是说:“段柏文,再问下去就很不礼貌了哦。”
“那就吃饭吧。”我把排骨夹回给他,温和地说,“不要减肥,你已经很好看了,减肥对身体不好。”
“是吗?”她喜笑颜开,但很快又愁眉苦脸地问我:“你说,我妈会不会恨我?”
“怎么会?”我说,“你是她最宝贝的女儿。”
“那你会不会恨我?”她问。
“会。”我说,“如果你再不好好吃饭。”
她嘻嘻笑,差不多把半张脸都要埋到餐盘里去。咽下一大口饭,于池子把脸抬起来,很认真很认真地对我说:“以后,我都不要再犯傻了,你监督我哦。”
“给钱不?”我问她。
“给。”她说,“一天一块。月结的话,八折。”说完,她自己笑得喷饭。
那天下午的作文课,我终于又看到了小耳朵老师。
“中午都午睡了吗?”她笑着关心大家,好像她刚和我们分别不到十分钟。
“睡啦。”大家齐声答。而她好像很注意地看了我一眼,在她坦然如前的笑容中,我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她的原谅。
多么好。
上课铃响。她忽然将手中的粉笔放在粉笔盒中,沉吟道:“我有一个消息要宣布。”
我的心提到嗓子眼。我有预感,真正的秘密好像就要被揭开了。
“对不起大家,教完大家这个学期,我要放一个更长的假。到澳大利亚去。到时候我会给你们寄明信片。”
“老师是去旅行结婚吧?!”前排有白痴恍然大悟的尖叫,声音听上去居然还惊喜莫名。
没想到她居然点头,然后说:“是。”
全班沸腾了。我的太阳穴忽然涨的快爆炸了,好不容易四周安静下来,我听到她说:“我要告诉大家的正是这个消息——老师,就要结婚了。这个消息,我想还是跟大家分享比较好,你们说是不是呢?”
在教室里如同潮水般涌起的掌声里,她向我们大家鞠躬,表示感谢。
就在这时,又有人问:“那老师,放完假你还会回来吗?”
她居然想了想,才说:“应该会回来吧。”
“好啦,不浪费大家的时间了。我要开始布置今天的作文题目了。”说完,她举起右手,在黑板上写?两个巨大的字:秘密。
写完后,她看向我的方向,微笑着说:“希望有的同学,不会觉得这个题目太土。”
那天作文课结束之后,黑板上多了一行醒目的粉笔字:“小耳朵老师,请留步!”
班长神情肃穆的站在讲台上,发表了一段慷慨激昂的演讲:
“同学们,这个活动的本意是给小耳朵老师的男朋友写信,请他把小耳朵老师‘借’给我们二年半,让她把我们领到高中毕业,再和我们告别。小耳朵老师刚教我们不到一个学期,就这样离开,对我们来说实在太不公平了!所以,请大家一定要献计献策,行动起来,将你们的好言相劝写成小纸条。我们今天下午就当着小耳朵老师的面,交给他的男朋友。相信他一定会被我们感动的!”
“考虑到我们班最舍不得小耳朵老师的就是段柏文同学,我们提议,这些纸条,就又段柏文交给李老师男朋友,大家说好不好啊?”于池子又开始闹事了。
“好!”
没想到,全班竟响起五雷轰顶般的齐刷刷叫声。
于池子嚼着干脆面,用胳膊肘顶顶我,悄悄地说:“这下全班都挺你了,小耳朵老师可能真的走不了了喔。”
我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说:“我给就我给!”
终于熬到晚自习,我抱着纸盒来到校门口。
路虎车停在那里等候,在黄昏里,像一条搁浅的大鱼。
我隔着铁栅栏围成的校门喊他:“张漾!”
他从车上下来,对门卫耳语了几句,铁栅栏自动打开一道缝,够我出门。
我摸摸鼻子,将纸条盒交给他,说:“这是同学们让我转交给你的小纸条。大家都写得很认真,你要好好看。”
“也有你的吗?”他笑着,晃着箱子问我。
“当然。”我说。
我想任何人都不会相信,在那一整箱深情并茂希望留住她的纸条里,我的那一张是最唯一,最与众不同的。我这样写道:
带她走。
给她幸福。
永远爱着她。
让我永远嫉妒你。
我的署名是:吧啦。
我想她一定知道这是我。也许会笑我调皮,也许只当成一个笑话。但没有关系。其实就算她知道我的秘密,又何妨呢?
新年过后,我将要满18岁。
在我的成人礼上,我会化作她当年喜爱的那个白衣少年,因为已经把心事全部托付给她,所以可以干干净净、坦坦荡荡、不带一丝眷恋地站在新的土地上,等待更多未知的种子,在我的心里生根发芽,瓜熟蒂落,迎来又一轮日出的洗礼。
我是如此期待和勇敢,只因为我知道--
所有秘密的结果,无非都是一个新的开始。
PART2 于池子
秘密太多
内存不够
在将你完全删除之前
此处停止更新
——摘自于池子BLOG《鱼池子里没有鱼》
(1)
如果回忆会说话,我想它最想对我说的话就是:傻X。
大饼妞,你是一个傻X。这是在高二那个秋高气爽的时节,我被分到理科二班后,写在我那荒凉博客上的某一句话。
我一向自恃甚低。自从我的心里开出那朵名曰“自我”的花之后,它就一直只是当初的样子,只有当初那么高,从没见过阳光。长久以来,我喜欢并且习惯用别人的眼光来审视我自己,不管我做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会先猜,他会不会喜欢,他会不会说好,他会不会很厌烦,他会不会没感觉……
我忘记那朵花很久。
当我想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我已经十七岁了。而那朵花奄奄一息,头差点低进尘埃里去。
从七岁的时候,我就开始盼十七岁,因为邻居十七岁的姐姐穿的裙子上没有卡通人物的画像,不需要在左胸前别一条装模作样的花手绢。她在脚指甲上涂闪闪的蓝色指甲油,拿着电话冲着喜欢她的男生怒吼:“你给老娘滚得越远越好!”吼完了,还双手叉腰扭着身子问我,“于池子,姐姐好看不好看嘛?”
“好看死了。”我崇拜地答。
“好看就是好看,不能说死了。”邻家姐姐弯下腰对我谆谆教导,“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千万不要说‘死’这个字,一点都不吉利!”
“什么叫不吉利?”我问她。
“你真是笨死了!”她骂我。
“可是你刚刚也说‘死’字了哦。”我提醒她。
她转转眼珠,狡猾地说:“姐姐要去约会了,不跟你瞎扯了。”
她离开以后我躲到我家的卫生间,用彩笔涂我的脚指甲,脚丫子被我弄得乱七八糟的同时我却在无比憧憬地想,快点快点长到那么大吧,可以随心所欲教训比自己小的孩子,可以称自己“老娘”,可以说话不算数,还可以--约会。
最后这个关键词,其实我当时还不能好好领会它的意思,我所能领会的就是,这一定是一个神秘的词汇,因为当它从邻家姐姐的嘴里轻轻吐出来之后,我以为她在念什么咒语,不然她的耳朵为什么那么红,眼睛为什么那么亮,连头发也比平时看上去有光泽。
约会,约会。
事实证明,我等这一刻等得实在是太久了。无数的蠢蠢欲动长时间停留在可耻的臆想期,一直到过了十七岁,我才努力扶正心中羸弱的小花朵,打算好好玩他一次真格的。
我要约会的那个人,有个超拉风的名字--横刀。
其实横刀出现的时候,我正在读一本超级脑残的--?少女恋爱养成记?,是我花五块钱在我家附近的报亭买的。
上面写着:失恋圣经必胜法门--由一个人替代另一个人,是失恋的最佳疗伤方式。推荐指数:五颗星。
正值暑假,我决定以那本书作为恋爱蓝本,开始寻找可替代的“猎物”。
横刀是某文学网站的写手,他擅长的是“穿越文”。他的文风特点是:粉丝不多,更新奇快。我生平最鄙视穿越文,总觉得让一个现代人拿着一把手枪冲到古代是一件非常傻的事。所以,我就天天跑到他的博客上骂他。骂得我自己都觉得过分了,正想收手的时候,他却凑上来问:“可不可以求个QQ?”
所谓犯贱,大抵如此。
隔着网络,我的幽默感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毒舌功夫也日渐长进。哪知道一来二去,他竟然喜欢上我了,喜欢上我后,他就当机立断向我表白了。表白完之后,他理所当然希望和我有进一步的发展。
我的“猎物”手到擒来,本该高兴,没想到事情却发展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他不怕传说中的“见光死”,非要见面不可!
我试图让别人替我顶包,可惜失败了。
因为横刀对我说:“看你第一眼便知道是你,你长得和你的文笔一模一样!”
什么鬼话!
既然他“灵性十足”,我就姑且继续实践那条“必胜法门”。况且,我太想知道,在现实生活中,若一个男生喜欢上像我这样的女生,他到底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卑微,会不会脑残?会不会把我当成手心最大的宝?会不会像阿牛一样穿着沙滩裤,抱着木吉他,胸前挂着一串美丽的野花,光着脚丫,对着我痴情的唱:“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我要你陪着我,看着那海龟水中游,慢慢地走在沙滩上,数着浪花一朵朵……”
而我,会不会跟当年向往的十七岁邻家姐姐那样,受到爱情咒语的临幸,也能在刹那变得不那么寻常?
至于那个“他”到底姓横还是姓竖,是不是文学青年,身高几何,都不重要。我只是需要一场甜蜜的“约会”,为了那朵小花不会最终埋进泥土里枯萎,我要卖力地灌溉。
就这样简单。
我和横刀的约会地点是我定的--西落桥的河边。
这是我们这个小城唯一的一条河,小河不宽也不清澈,跟城里那么多谈情说爱的好地方相比,这里鲜有人光临。我选择这里的原因是,这条河对我有特殊的意义。至于这意义到底在哪里,对不起,这是我的秘密,我不想告诉任何人。
所以,当横刀出现在我面前,缩着脖子问我为什么要选在个鬼地方的时候,我只是淡淡地反问了一句:“难道不可以吗?”
“谁说不可以谁说不可以!”他搓着手一连串地答。
我把下巴对着那个有点脏的木椅子抬一抬,他已经知趣地脱下校服,把它铺平在椅子上,请我入座了。
那一瞬间,我承认我有点爽。像压缩饼干刚刚下肚时的那一分钟,虽然不知道等下会不会撑得太饱,但有迅速的满足还是让我身心舒畅。只可惜这个“爽”来得快去得也快,当横刀在我身边,挨着我坐下来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体内有种奇怪的气膨胀开来,好像要把我整个人撑爆了。本着即来之则安之就算是玩也不能让别人看出真相的态度,我拼尽全身的力气才把自己按住,没跳起来跑掉。
“米粒儿……”
他深情款款地呼唤被我拦腰砍断:“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子叫我?我姓于,叫于池子。”
“我还是习惯了,嘿嘿。”他说,“以前在网上都这样叫你,现在叫大名,反而不太习惯。”
“你跟你女朋友分手了吗?”我问他。
“我发誓她不是我女朋友。”他申辩说,“不过那一次的事,我真是好内疚,你还是忘掉它比较好。”
“哦。”我说。
如果不是错觉,他又坐得离我近了一点,而且直觉告诉我,再过一秒钟,他的爪子就要放到我肩上来了。我觉得我心跳加速,眼睛发花,大脑交战,神经过敏……还好,事情并没有我想象中那样发生,他只是昂起脖子,轻声说了一句:“要变天了。”
他哪里知道我的心,都快起海啸了,一不小心,就是灾难性的灭亡。
我不喜欢他是肯定的,可我到底在干什么?
就在我认真思考这个很严肃的问题的时候他又说道:“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你和那个段……”
我用手势当机立断制止了他。
我不想听到那个名字,真的不想。
“好吧,我不问了。”他白痴地说,“我相信你。”
“你相信我什么呢?”我啼笑皆非。
“相信你是清白的啊。”他说,“都已经这样了,我就不应该在乎那些闲言碎语。”
我还没问他都已经怎么样了,他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死死地捂在胸口,大声说道:“给你带礼物了,猜猜是什么!”
“什么?”我努力调节气氛,“千万不要是什么整蛊玩具。”
“怎么会啊?”我没想到他居然有点生气,脸上泛起一点红晕,他在我面前摊开手掌,说,“送给你——”
是两条嘴对嘴的接吻鱼挂坠。
其中一条的尾巴有点歪到天上去,另外一只的眼睛处本该有一个黑色的小点,却少了一块漆,于是那只鱼只能对我翻着白眼。
连我这么不考究的人,都看出它做工低劣,我要是真戴着它出门,再不幸被某人碰到,估计会被损得连家门都找不着。
因为太害怕他接下来会开口说“我来替你戴上”之类的宣言,权宜之计,我只能捂着那条鱼,认命地说:“好吧,我收下。”
就在我收过那条项链的时候,他却忽然摇头叹息,而且是一声长叹,紧接着他说:“米粒儿,你能感受到我的体温不?感受到对方的体温,是恋爱的第一步。这对咱俩的未来有好处。”
海啸终于来了——那是夸张的说法。但我手心确实在发麻,联想到此刻我手中的吊坠,刚刚曾在他的胸口呆过,我恨不得把它捏碎才好。
我承认我错了,错得彻底。原来并不是所有的文学青年,都写一手漂亮的钢笔字,喜欢抬起头凝视窗外。也并不是所有的文学青年,都有一双忧伤的眼睛,随便讲讲冷笑话都能温暖人心的。
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没有谁可以代替谁。
就算是游戏,也是绝对不可以的吧。
罢罢罢,就在我决定跑路的时候,好戏却才刚刚开始,我这边充满悔意地把那个项链揣进口袋,他那边又变戏法似的从他随身带的书包里掏出一个纸盒来。
“又是什么?!”我疑惑地看着他。
他撕开包装,露出围巾的冰山一角。
我吓得连忙拒绝:“这个绝对不行!”
我早知道,收围巾是要命的行为,表示答应一辈子被他“围”住。
“要的要的,是我亲手织的。冬天用得着,现在你不用围……”他把它硬塞到我手里,像朗诵诗歌又像发誓一样对我说道,“只为你而织,温暖你一生。”
那天,他一共送了我七样礼物。
翻白眼的鱼挂坠,自己织的桃红色围巾,一盒金嗓子喉宝,一把纸扇子,一个手电筒,一个防狼喷雾,一打超市优惠卷。
最拉风的当属防狼喷雾,他说:“我从我表姐那儿抢的。女孩子嘛,安全第一!”
他还说,他山西老家有风俗,第一次见女朋友,要送足七件礼,以后才能和和美美。
我没有见过比他更像老人家的九零后,他就像在煤坑里睡了几百年,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正睁着眼睛环顾四周的时候,我一头撞进他的视线里。
我没敢拒绝他,因为面前就是冰冷的河水,如果他充满悲伤上前几步纵身跳进去,我铁定是今晚新闻节目的第一女主角。
我可不敢冒这个险,一来为我,二来为我妈。
所以最后,我只能带着这七样令我啼笑皆非的礼物,和他告别。而他执意要送我回家以表男子汉气概,我只能谎称要去接妈妈下班,抱头鼠窜。
瞧,这就是我的人生第一场约会,像场滑稽戏,而说穿了,导演是我自己。
那天我弄明白一件事,我是个天生拙劣的导演,从七岁那年偷偷躲进卫生间用彩笔涂脚指甲那一刻开始,我就把我自己的人生导得一塌糊涂面目全非却还沾沾自喜浑然不觉。
给自己一记耳光,OK?
如果不够响亮,就再来一记。
(2)
在很多人眼里,我和斯嘉丽是好朋友。
天中充满各种奇葩式的女生,而斯嘉丽走的是臭美+白痴的路线。除了装腔作势和研究美容书,她没有别的爱好。而我,是个典型的草根,草根鱼池子巴结上校花斯嘉丽,我知道大家会怎么想。但我不在乎,因为我太知道,斯嘉丽愿意跟我好的原因,而单单这一个原因,就足矣让她在我面前永远抬不起头来。
私下里,我叫斯嘉丽“斯斯公主”,而她则称呼我“元气小姐”。我们看上去相亲相爱,有空的时候,就会粘在一起。可是,友谊的真正分量究竟在我们俩处心积虑的生活中占多大的比重,我们谁也说不清楚。
“女生之间的好朋友,就是把耳朵借给你,听你说出所有的秘密,并最后把它公之于众的人。”这是我不经意在网上瞄到的一句话。太经典,简直说道我心里去。所以,为了和斯嘉丽强大的美貌和身材组建的小宇宙相抗衡,不说赢,至少跟她打个平手吧,除了她强加给我的莫须有的“元气”,我还得靠一点点智慧——
说白了,就是心机。所以,我必须学会藏得住秘密。而秘密的最表面,就是谎言。我对斯嘉丽撒的第一个谎就是:“段柏文是我的男朋友。”
“那他亲过你吗?”斯嘉丽不甘心地说,“要亲过嘴唇的,才算正式。”
我只是微笑。
撒谎到半路,要想不穿帮,微笑绝对是最好的武器,点到为止,欲说还休。对方不管怎么猜都行,最重要的是,你自己什么都没说,落不下任何把柄。
其实我并不想把自己搞得如此复杂,我也曾经干净透明,心里容不下一粒细砂。可谁教在成长这条路上,想要披荆斩棘乘风破浪,就非得有点手段不可呢。
我真的是被逼无奈。
有时候我忍不住想,如果当年我妈和我一样,在暗恋这桩事情上,也用一用心机的话,她会不会多靠近幸福一点点?
我确定我妈不幸福。
每个周末回家,看到她在厨房里孤伶伶地忙碌,我都会这么想。特别是在我撞破她藏了三十二年的秘密之后,我对她的爱里就深深掺进了“同情”的成分。事实证明,她绞尽脑汁变着花样做那么多的好吃菜,除了把我培养成一个大胃婆之外,并没有起到别的任何功效。这个比所有九零后都要“脑残”的六零后,她的秘密不仅没有开花结果,反而彻底变成一个巨大的肿瘤。良性恶性未可琢磨,因此只能无望地等待。
我发誓,这件事情如果同样在我身上发生,我一定在这个肿瘤上放一个巨大的炸弹,让我和我的秘密一起,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我必须做点什么。
某个黄昏,我从莫文蔚的歌里得到启发:“也许放弃,才能靠近你,不再见你你才会把我想起……”
于是为了试验“距离才是美”的理论,我做了如下牺牲:选择理科班,关掉手机,放弃到食堂吃饭,绝不在校园里游荡,我把自己藏到最不显眼的地方,只是想试探一下,我到底可以离开他多长时间。
可是,即使这样,我等待的“美”还是一点儿也没看到。
我不在他身边的日子,他甚至连个问候的短信都没有,有时候我装模作样地从天台上走过,想看看他是否会出现在走廊,也在那个瞬间抬头望见我,但是这种几率目前为零。倒是好几次撞见横刀对我来个狂乱的眼神,吓得我慌忙低头逃跑。
我想念他四十五度低头的侧脸,想念他写钢笔字时的认真的最后一笔,想念他想问题时总是用尺子轻轻敲击他的太阳穴,想念他发短信时两个圆圆的可爱的大拇指,想念他身上若有似无的青草味——医学研究证明,这正是令爱情产生的原因:费洛蒙!
他的费洛蒙很对我的嗅觉,可是我的费洛蒙却出了问题。不然他为什么总是说:“于池子,什么怪味?”却从来没发现,我一直在为了他,试用各种香水呢?!
我没钱买香水,那些香水,均来自斯嘉丽。
她有一抽屉的香水,一个试衣间,一个超豪华的浴缸,一堆长得怪头怪脑的高端玩具。周末,她邀请我到她家做客,坐在她房间里试了一百套衣服都不满意以后,费力地对我喊出:“我讨厌我现在的生活!”
当时我心里的潜台词是:我讨厌你!
她的衣服真的太多了,但我从来都没见她在学校里穿过。我很想问她这样用力打扮到底是去见谁,可是我没有问出口,因为我怕答案是我害怕或者不喜欢的。我只是试闻着她的香水,想象他会喜欢哪一款。
“他喜欢这款。”斯嘉丽好像读懂我的心,把一个黑色的小瓶子递到我面前来,对我说,“男款的,你送给他,算圣诞礼物。”
“这算什么!”我当然拒绝。
“咱俩谁跟谁呀,我买的是女款,买一送一,我又没男朋友,留这里也是浪费。拿着!”斯嘉丽一面硬把香水瓶递给我,一面凑近我,看着我脸上的皮肤,大惊小怪地说,“怎么起了小疹子?”
我伸手去摸,她一把用力打掉我的手:“不能用手摸脸,这是最坏的习惯。来吧,我给你做个面膜,救个急。”
我躺在她家的沙发上,任由她往我脸上贴冰凉的怪玩艺儿。她热情为我忙乎的时候其实我一直在想这瓶香水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收的,她可真是有心计,不露痕迹和他摇身一变情侣款,我还欠她一个人情,想得倒美!
就在我眼睛被挡上,嘴也不能好好说话的时候,斯嘉丽对我说道:“元气小姐,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唔。”我含糊不清地应着。
“你可要稳住,但真不能瞒你,不然太不义气。”
“说。”
“你家老段,貌似知道你劈腿的事了。”
虽然早猜到她会这么说。但我等这一刻还是等得太久了。
我把面膜揭开一个角,装作紧张地问她:“怎么呢?”
“因为……”她替我把秒面膜重新罩回去,吞吞吐吐地说,“其实,接下来这个才是真正的秘密,你家老段,好像也在劈腿了。而且那个人好像还不是普通人,就是高三那个韩卡卡,文学社社长,都出过好几本书了。现在这个时间,他俩应该在仙踪林约会来着。”
韩卡卡并不新鲜,我早就知道了。她个子很小,很瘦。高三了看上去像个初一的破小孩,因此人送外号:天山韩佬。我见过她在学生大会上发言,我们班有一大半的人,都觉得她长得和我们原来的班主任小耳朵老师有九分神似!
这个没出息的东西!
“哦,他跟我说过的。”尽管心里很不舒服,我还是装作风平浪静宽宏大量地答,“他们不过是谈校刊改版的事。”
“你也真能被骗,谈校刊为啥不在学校,明明就是借口!而且,韩卡卡最近没事就来我们班找他,你说,就天中一个小小文学社,犯得着他们如此日理万机么?”
我坐了起来,直接质问斯嘉丽:“是你告诉他横刀的事情了么?这件事我只告诉过你一个人。”
“绝不是我!”斯嘉丽举手发誓说,“你可别忘了,这里面还有个当事人横刀,你这样错怪我,就不怕伤了我的心吗?”
“哦,对不起。”我重新倒下去。
“你要不要去仙踪林碰个巧什么的?”斯嘉丽唯恐天下不乱地建议,“我可以陪你。”
“要去我也自己去。”她想当场看我的笑话,门儿都没有。
“那好。”斯嘉丽说,“我可以在不远处接应你,你随时给我来电。”
“作家会打人吗?”我问斯嘉丽。
她显然比我更不了解作家,只能茫然地摇摇头。
“就算会打,也不一定打得过我的。”我说。
斯嘉丽一阵夸张的乱笑,笑完后她还是劝我:“公众场合要冷静,人家是名人,要是被狗仔拍下来,你也麻烦大哦。”
“士可杀,不可辱!”我一把扯掉那该死的面膜,和斯嘉丽一起走出她家的大门。这时已经是十二月,圣诞的气氛渐渐浓烈。街道两旁的树上被装饰了一闪一闪的小霓虹灯,商场的玻璃窗上喷着五颜六色的祝福话语,不知道哪里挂的铃铛,风一吹,就呼啦啦直响。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我的心却几乎碎得像纸屑。
三年,这时我自己定下的期限。
那时我们应该是大二。到大学里,也已有足够的时间选择过一轮,他也成熟到分得清好坏与否适合与否。如果到那时,依然没有任何指望,我发誓,我绝不会再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我会彻底忘掉过去,开始属于我的新生活。
但在这三年里,我要看清每一个程咬金的模样,并与她们死磕到底。
我穿着我妈给我买的长风衣,把自己从头到脚裹起来,还是觉得冷。斯嘉丽却还穿着低领的毛衣,执着地秀她的锁骨。一个心形吊坠贴在两截锁骨的中央,想炯炯有神的第三只眼睛似的。我们来到仙踪林的附近,我让她在对面的一个服装店里等我,吩咐她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露面。然后我一个人过了马路,推开了仙踪林的大门。
当我走进门以后,我在门边停了五秒钟,然后,我把帽子拉严实,低头,左拐,躲进了女厕所。
(3)
如同斯嘉丽死也不会承认她喜欢段柏文。
我死也不会承认——段柏文不喜欢我。
在一向高高在上的斯嘉丽面前,这是我唯一致胜的法宝。
“我还是觉得你太宠他了,男生其实都不喜欢妈妈型的,他们很贱,对他们越厉害,他们越受用。”
“这样啊。”我装出虚心学习的样子。但私底下我认为斯嘉丽所说的话都是放屁。她有多了解男生呢?如果她真的那么了解男生,以她的身材相貌,完全可以成为一个万人迷,而不是现在这么可怜,只有和我争风吃醋的份。
斯嘉丽总是自以为她有很多的秘密。但其实,她所有的秘密都在我面前一览无余。我没见过比她活得更累的女生,举个简单的例子,她连博客都写两个,一个官方的,叫做“下一站长大”,大家都可以看,里面除了她的大头贴和参加什么COSPLAY大赛的露大腿的照片,全都是些嗲兮兮的冠冕堂皇的话。另一个则是完全私人的,言语放肆,充斥着她个性中最黑暗的成分,堪称典型九零后问题少女。
我并不是偷窥狂,发现斯嘉丽的私人博客纯属意外。因为她总是在自己的两个博客间串来串去,而我顺着访客链接不小心就跟着去了。比起官方博客来,她的私人博客显然更对我的胃口,去过第一次后我就不由自主地常去,原因很简单,在那里,我可以了解到她许多的秘密——
首先标题就很闪闪亮:杀死所有萝莉。她非常不喜欢天中那些所谓的“纯情女生”(她不知道其实她自己就是),并总是说之所以喜欢我就是因为我不是咧嘴大笑就是放声大哭,像个傻姑婆,但是真实极了(当然这个评语我还是很接受的)。然后是博客的背景音乐。一个普通话极不标准的女声唱着一首歌词极度狗血的歌,不过倒是很符合她的智商:
一只想变成橘子的苹果
她以为
这样可以变得丰满一些性感一些
这样可以去电脑公司上班
她以为
这样可以变得酸酸的不被别人吃掉她
这么笨的苹果,我从来没有见过
这么笨的苹果,我从来没有见过
……
最最搞的,当属她的日志,这让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她考试的时候作文从来都拿不到高分。
不信你看:
9/9/2009
想起了他
想起了他
想起了他
想起了他
想起了他
想起了他……
想起了他出操时站在我后面
偷偷拉我的小辫
那动作钝钝地扎穿了我的心
于是我需要打破伤风针了
10/11/2009
他终于没那么讨厌我了
我在图书馆给他传了一张纸条
他也回了我一张
我传了什么
是个秘密
他的回答可以公布:
“偏偏喜欢你。”
我藏起了那张小纸条
11/11/2009
霓虹闪烁
非此即彼
谁选择在单身节寻欢作乐
谁就被寂寞所选择
成为傀儡一颗
夜太黑
双面娇娃闪闪闪
几个月来,我越看这些无厘头的日志,就越想把自己砍成八块送给我妈做成一道菜。
我无法接受所有关于他的信息都来自于别人,特别是来自于斯嘉丽。而且,是以这种欲说还休的方式。我要命地想着,那张“偏偏喜欢你”的纸条被她藏在哪里到底是谁写的,甚至有次到她宿舍造访,趁她上厕所时,翻到她的小床底下去找过。可是一无所获,还被她发现。我只好说是自己隐形眼镜掉了,才免掉她的疑心。
说道疑心,我对斯嘉丽本人的疑心更大:我疑心她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要偷偷和段柏文暗度陈仓。不然她为何毫不犹豫要选文科,不然为什么在分班那天,在看过那长长的分班名单,当发现她的名字就列在段柏文的名字之下时,她的眼睛里就像被谁植入了两个硕大的灯泡一般亮了起来呢?
我心知肚明,却也只能打碎牙齿含血吞。
作为报复,我常常跟斯嘉丽编撰属于我和段柏文的故事,有情节,有对话,有冲突。从这方面来讲,我认为我绝不输给某少女作家韩卡卡同学。最重要的是,斯斯公主真的是个绝好的听众,表情、情绪都会随着我的讲述高低起伏。我异常享受她吃醋的样子,享受她一面心滴着血一面无比羡慕地对我说:“搞得像饶雪漫的小说一样哦。”
“爱情就是这样的嘛,千篇一律。”我无所谓地答。
我决定把我约会横刀的事告诉斯嘉丽,而且加上了一个差点被拖去开房间的劲爆小细节。按我对斯嘉丽的了解,她没有不去告密的可能,我甚至连台词都替她想好了---段柏文,我头都想破了,还是决定告诉你这件事,我个人认为,于池子这一次是玩得过分了一点!
从一开始,我就希望她会跟他告密,希望他会着急,或者愤怒,认定我不争气,滑向堕落的边缘,甚至为我拍案而起----
可是某天,段柏文他们班的队伍从我们班前面集体跑步而过。就在我抬头的一瞬间,就瞟到了段柏文正好排在斯嘉丽的后面,而她的小辫就在他的脸前面左右晃动,我想起那篇诡异的日志,全身都冻成了一座冰雕。
看来可恶的事实是,他滑得比我还要更深一些,哪里顾得上伸手来拉我。
吃完一碗乌冬面,我端坐在那里没动。
我不想看我妈坐那里发呆,便跟着段柏文一起走进了厨房,他头也不抬的说:“这儿太挤了,你出去吧。”
我挪开点,抱着双臂压低声音说:“你到底在搞什么玩意?”
“你到底在搞什么玩意?”他故意把“你”字拖得老长,还转过头来上下打量着我,好像我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一样。
“你这么快就把我忘了!”我刚刚说出口就后悔了,连忙补充:“这么多天都不联系,不借钱不抄作业就想不起我是不是啊?”
“你自己忙,没时间找我,就算到我头上。”他慢悠悠的说:“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讲点道理呢?”
“你胡说,我忙啥啊?”
“你忙啥你问我?”他笑着问我,可那笑容里明显有别的意味。
“哼,”我百口莫辩,气得脸都白了,只能冲上去夺他手里的碗,把水龙头转向我站的那一边的水池,开到最大,水冲到碗底溅起,溅到我的脸上和他的毛衣上。像一颗颗碎玻璃珠子。他伸出双手拢住我的胳膊,扶着我把我推出了厨房。他的力气虽不大,但是我却无法轻易挣脱,我不由自主的滑动着脚步,嘴上小声喊着:“神经病!”
可是他并不理会我,一直把我推到饭厅的门口他才放开我的双手,看了我一眼,抬起手肘在我脸上胡乱擦了一下,粗粗的毛线在我脆弱的皮肤上粗暴的划了一下,生疼生疼的。
“先别闹!”他说,“等我把碗洗完。”
我委屈地走进客厅,走进卫生间,把门反锁上。
我拧开了凉水龙头,好好洗了两遍脸。可是洗完这两遍脸我却发现了一件让我无比痛苦的事情,我的脸好像肿了。
追究起这次红肿的原因,不用想,一定是斯嘉丽的面膜!
我冲回房间就打电话给她兴师问罪。谁知道她一点儿也不关心我的脸,而是问道:“段柏文在哪里?”
“在我家洗碗呢。”我说。
“不信。”斯嘉丽迟疑地说。
“你等着啊。”我说完,一只手捂着脸,另一只手拿着手机,趿着拖鞋跑到厨房里,扬声说道:“段柏文,有人找你。”
“谁呀?”他双手是湿的,我只能踮起脚尖拿着电话放到他耳边,他喂了一声后,瞪眼问我:“又搞什么名堂?”
我再听电话,那边已经挂了。
一开始我觉得挺爽,我要的就是这效果。但为什么很快我又觉得不安了呢?为什么斯嘉丽会知道段柏文约会的事情?为什么斯嘉丽偏偏要在这时候打这个电话?为什么接了电话又不说话要匆匆挂掉?为什么她会买那种情侣款的香水并且那么肯定他会喜欢?
难道真的如她所说,是买一赠一么?
我开始有些不安和担心,我会不会被早就被别人“买一赠一”了还傻里吧叽地自得其乐?!
(5)
毫无疑问,当你越怀疑一件事,这件事就越发像是真的。
那些天,我几乎天天都用手机上斯嘉丽的博客,希望能发现更多的蛛丝马迹。但是可惜的是,她却好几天都不更新。我曾打破自己的戒律,在中午午休时间假装经过他们教室门口,一眼瞄到段柏文正趴在桌上睡觉,我的心里刚稍许宽慰了一点,就立刻看到斯嘉丽蹦蹦跳跳的身影,她端着一杯热开水,就在段柏文前面的位子上坐下。
他们是前后桌!
前后桌之所以比同桌更危险,因为和同桌交流必须挪动头部,可是对于坐在你前面的人,完全就是1+1的强迫性阅读,不看也得看!
我终于崩溃地发现,为什么斯嘉丽每次洗个头要有一百零八道工序把自己搞得和人体宴一样芳香;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斯嘉丽那么喜欢编她的小辫,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不知道是不是焦虑和睡眠不好所致,我脸上的过敏越发严重,严重到最后,只能戴个口罩去上课。
我的口罩上面画着一个HELLO KITTY,远看过去,好像我大冬天的露着大门牙傻笑似的。我戴着这个口罩走进教室的时候,这个班级为数不多的几个女生几乎都给了我一个横扫千军的白眼,我从那个白眼里读出了“奇装异服”的意思,不过也懒得理她们。谁让我选择了一个不属于我的世界——理科班,如果在文科班,戴个把口罩来上学根本不算什么,曾听说文科班有高人给自己搞了个金光闪闪的脐环都没人愿意多看她一眼呢。
算我虎落平阳被犬欺!
课件休息的时候,我收到一个鞋盒子大小的纸箱子,里面塞满了各种各样的感冒药。那盒子果真是鞋盒,上面还写着“贵人鸟鞋业”,另外还系了一根丝带,但那根丝带太矬,像喜儿的红头绳,细得都快断了。偏偏我的同桌,痘痘男于飞同学的想象力超级惊人,问我:“生日蛋糕吗?”
“不。”我罩着口罩闷声闷气地答。
“你这个造型太另类,不适合在校读书的学生。”于飞看我一眼,搔了搔他那痘痘化脓变成血坑之后惨不忍睹的左脸,继续看书。
我叹口气。
如果我的同桌是他,他一定不会认为我是感冒,更不会认定是某种“造型”,而是会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不想毁容的话,还是去下医院吧。”
真是没对比就没真相,不然为什么当我在他身边的时候,从没有觉出他的这些好来呢?
横刀先生继续他的雷人事业,中午的时候托他们班一女生给我送来热腾腾的小米粥外加榨菜和小纸条一张。纸条是这样写的:希望你感觉“温度”,盼早日康复!
“吃过了。”我把纸条拍到饭盒上,对那女生说。
“我只管送货,不管退货。要退自己退。”女生不知道是不是收了他的快递费,拧巴得要死,把饭盒扔到我桌上就跑掉了。
脸痒得实在受不了,我跟班主任请了一节课的假,准备去医院看一看。我穿着校服,戴着口罩,刚下出租车到医院的门口就看到了斯嘉丽鬼鬼祟祟的身影,这个时候她来医院干什么,难道她也病了不成?
斯嘉丽那天的“造型”才是真的夸张呢。这么大冷的天,她居然穿着一条超短黑色皮裙,薄薄的丝袜外面还罩着一双高跟皮靴。穿成这样,肯定不是从学校里出来的。上楼梯的时候,她夸张地束在头顶的一撮头发跟着一颠一颠的,我忍不住有点想笑,下意识地伸手捂脸,脸一阵又麻又痛。老实说,要不是这个菜花头,我真的认不出她。平时她在家做面膜时也会扎这种菜花头。而现在她手上拎着一大包东西,好像在医院接头的女毒贩。
就凭这身打扮和行头,我就没有道理放弃“跟踪”。
进入医院大厅之后,她先是拐进了女厕所。没过多久,她就换了一身行头出来,脸上的胭脂淡了一层,换上了天中校服校裤,原先那个手提包似乎更膨胀了一些,不用说,她深谙“摇身一变”的道理。我的心里某些邪恶的想法也跟着一起膨胀起来——来医院都需要易容的人,能有什么好事?
回忆她刚刚的一身打扮,我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她站在KTV包房门口对来往客人鞠躬的形象,心中“嗖”地冒起一团“惊喜”的火焰。
难不成?!她真的像天中论坛上所说的那种靠不正当交易赚钱的女生?我全身的血液都燃烧起来,无数的想象在我脑子里来来回回,让我迫不及待想知道正确答案!
可惜,稍后她去的地方并不是我以为的妇产科。而是:五官科。
难不成,她要整容?!
又或者,她根本就是一个人造美女?
虽然我去过她家两次,但是我对她家的情况并不算了解,我也从来没见过她爸爸妈妈,家里也没有任何她父母的照片,好像她是从天上凭空掉下来的一样。除了她的房间,其他房间的门都神秘地关着。她也从来不跟我提她的父母,如同我从不跟她提我的父母。
从这一点上来说,我们成为今天这样的“疑似友人”,除了那个心照不宣的原因之外,其他也并不是一点基础都没有。
冒着被她发现的危险,我继续跟着她进了五官科的大门。只见一个穿粉红色衣服的护士拉着她进了注射室,我悄悄挨到门边,就听过护士在对她说:“还是不要做了,身体要紧。”
“不做吃什么!”她发出粗鲁的声音。简直不像平日里那个她。
我感觉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心都要跳出来了。
“你少买点那些不实用的东西!”
“我快上课了,来不及了。”
“你还知道自己是个学生……”
“快打!废话一堆。”她打断了她。
就在这时,走廊那边有护士走过来,我飞快地溜出五官科,跑到医院挂号大厅,站在大理石地板上拼接我脑海里的关键词:不要做了?做什么?身体要紧?做什么对身体有害?不做吃什么?她不把自己当成个学生?难道她父母养她么?难道她做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事情吗?为什么她那么怕护士说下去,她和那护士,又是什么关系?
我已经想到了最坏的东西。
特别是她那篇博客所写的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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