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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雪漫:可以跳舞的鱼

_3 饶雪漫(现代)
  '是呀!我们每月通一封信,无话不谈!’
  '交笔友哪有交网友有意思!在网上聊天就像有一个朋友面对面坐在你面前,很直接,对你的话做出迅速的反应。很刺激!’
  '那都聊些什么?'天爱阿姨职业病犯了,像做采访。饶有兴趣地望着我,就差把话筒支到我面前。
  我闪烁其辞地说:'什么都聊啊,聊到哪里算哪里!’
  我当然不会把我和自由如风的谈话内容一五一十地告诉她。那是我的秘密,成长时水晶一般的点点滴滴,和一个不知长得什么样的遥远的男生一起分享,多好!
  奇怪的是管沙很快也有了相熟的网友,而且不听爸爸的话把电话号码告诉了别人。那是一个周末的晚上,爸爸和天爱阿姨都不在家,电话是我接到的,还是一个女生,声音甜甜地问我说:'请问飞鸟在吗?’
  老天!
  管沙从我的手里一把抢过电话,跑到他的房间里关了门接。电话讲了很久,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偶尔会听到管沙的笑声,粗嘎而得意。过了半天他出来了,把电话往茶几上一放说:'等他们回来你要是敢乱说看我不揍你!’
  '嘿!'我说:'你不说我倒真忘了,我是一定要提的,你怎么可以把家里的电话号码随便告诉别人?而且是网友?你不觉得这样做很肤浅也很不安全?’
  '你是女的怕被别人骗!我是男生我怕什么!’
  '管沙!'我真受不了他:'你怎么这么下流!’
  '当心你的措辞!'管沙看着我说:'淑女讲话可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的?'我讥讽他说:'刚认识就往网友家打电话的那种?’
  '难道你在吃醋?'管沙看着我说,我疑心他脑子里长了鱼泡。真不是一般的不要脸。
  '如果你敢告状我就当你是在吃醋!'管沙得意洋洋地说,说完又把电视调到体育台上,声音开得老大,我想他是在心虚。
  不过我并没在爸爸和管沙阿姨前提起这事。自由如风说我做得很好。他说:'你这样,管沙会觉得你大度,男生最服的就是大度的女生!’
  我才不要管沙服我,但是我对管沙好奇。因为爸爸他们不在的时候那个女生总是打电话给她,有时一聊能聊上半个多小时。
  我渐渐知道那个女生的网名叫'安妮'。
  这个'安妮'一定挺笨的。和管沙这样的人有什么好聊的。我和自由如风认识这么久了还没有互相通过电话呢!尽管我一直很想听听他的声音。
  也许我真的不了解管沙。
  我决定在网上会会他。
  这个决定让我觉得非常刺激,我在明处,管沙在暗处。我可以好好地研究一下他,真不是一般的刺激啊。呵呵~~
  为了和他套上近乎,我叫自己'北方的猫鱼。’
  那天的对话是这样的:'飞鸟飞鸟,我是猫鱼,我是猫鱼!'(新颖的开场白,我就不信吸引不了他。)
  '呵呵~~收到!猫鱼猫鱼,我是飞鸟我是飞鸟!'(反应挺快!打字速度也不像我想像中那么慢啊!看来这小子并不像我想像中那么笨。)
  '为什么要叫自己飞鸟?'(这是我最想问的问题!)
  '那你为什么要叫自己猫鱼?'(他居然不上当!)
  '那么好吧,擅长聊什么?'(这叫先下手为强!嘿嘿~~)
  '全能手!这样,我先考考你的智商?'(看来他也不示弱!)
  '好吧,放马过来!'(我才不怕他!)
  '请问口吃的人做什么事最吃亏?'(这小子在搞什么?不过这么弱智的题可别想难到我!)
  '打长途电话!’
  '厉害啊!'(我可以想像他眼镜快掉下来的傻样!)
  '刚才那题简单,现在再出一题:什么东西经常会来,但却从没有真正地来过?'(原来管沙在网上就喜欢和别人玩这个?真是弱智啊!)
  '好运?'(瞎猜一个再说!)
  '你这么消极?是不是命不好啊?'(逮住机会就损人!)
  '那么爱情?'(我故意逗他。)
  '你渴望爱情?’
  '不可以吗?’
  '可以,小女生的通病!哈哈哈~~~’
  '那你说答案!’
  '轻易让你知道答案有什么意思,你慢慢想吧。’
  '你真无聊呃!’
  '你看出来了?’
  '还有点皮厚!’
  '厉害!又被你看出来了!’
  …………
  那天和管沙聊的时间不算长,那个叫'安妮'的女生上来后他就没有心思和我说下去,我们很快再见。不过我对管沙有新的认识,我觉得他在网上比生活中要更有趣一些,或者说:更聪明一些。还有一点时间,我转头找到自由如风,聊了一会儿以后,我问他觉得自己在在网上和网下是一样的吗,自由如风呵呵地笑着说有点不一样,我问哪里不一样,他说他在网上更狡猾,在生活中见了漂亮的女生会不自在。
  '你漂亮吗?'他问我。
  '这很重要?'我有点失望他这么问我。
  '无论如何,在我心里你像天仙一样美。'说完他就下线了,留下我一人怔在他的赞美里。
  我在客厅里喝水,不一会儿管沙也出来了。家里又只有我们两个人。他突然问我说:'你有相熟的网友吗?’
  '有。'我懒懒地答。
  '你会考虑跟他们见面吗?’
  '暂时没想过!'我好奇地说:'难道你想干这事儿?’
  '不可以吗?'管沙说:'难道我长得不够帅?我怕什么呀!’
  真是臭屁到了极点。
  '是啊,你帅,关我什么事?’
  '我想问问,要是你会不会爽约?’
  '我要是答应了就一定不会!不过,你在网上认识的那些女生可不一定有我这么高的素质!'我打击他说:'说不定是个男的也不一定啊,网上的事你怎么可以相信那么多呢?’
  '谁说我信的?'管沙嗡声嗡气地说:'我又不比你傻,不劳你费心。’
  '是不劳我费心,我也不想费这个心。以后有事少问我!'我翻着一本书,轻描淡写地说:'祝你和恐龙约会愉快!’
  '哈哈哈!'他突然笑了,盯着我说:'你怎知就一定是恐龙?’
  '那么祝你和漂亮安妮约会愉快?'我讥讽他。
  '你怎么知道是安妮?'管沙的声音提高了八度,警觉地问我说:'你还知道些什么?快讲!’
  '其它的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我抬起一张笑脸对他。
  '有兴趣和我一起赴约吗?'管沙忽然问道。我被他的邀约吓了好大的一跳,第一反应竟是想去!见网友,何况是管沙的网友!我真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女生会对管沙感兴趣以及管沙会对什么样的女生感兴趣。可是我和管沙一向不和,他为何要约我同去呢?我疑心他是恶作剧。在没弄清他的企图之前,我尽量不动声色。
  '想不想去?'他还在问。
  '你有什么企图?'我索性单刀直入。
  '老实说我怕被人骗。’
  '我可以做什么?'他越说我越糊涂!
  '万一我要是不肯见她你就替我见,就说是我有事不能去,如何?’
  '哈哈,你真奇怪!我为什么要帮你!’
  '当然有条件的,你帮我这一次,以后我在家里都让着你,也不跟你爸爸吵嘴,如何?’
  这还真是个好条件!
  管沙肯做这样的让步,看来要和他约会的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非同一般。我越发好奇起来。'好'字差一点点就脱口而出。
  '但是?'还好我稳住了,问他:'你说话算数么?’
  '我会跟你小丫头片子撒谎?一言九鼎!'他信誓旦旦。
  我决定信他一次。
  跟'自由如风'说起这事儿的时候他好像有一些不认同:'管沙怎么能这样不相信人呢?朋友是要用心交的呀,既然不相信她就不必去见她!’
  '你说得是,那我答应了她,是不是……有点为虎作伥?’
  '倒也没那么严重,不过我希望你和我见面的时候是带着真心来赴约!’
  '那当然!'我毫不犹豫地说。
  '想见我吗?'他突然问道。
  '那当然!'我同样毫不犹豫。
  '笑笑,我想告诉你,我天天都在想你,恨不得天天周末。’
  '自由如风你……’
  '你相信十六岁的爱情吗?’
  '没想过。’
  '你骗人!’
  '呵呵,自由如风你怎么无聊起来了呀。再见吧再见吧。’
  我没想到'自由如风'会说这样的话。说真的,我有些沮丧,仿佛一种很美好的东西被谁不经意地破坏。我匆匆地和他告别下了线。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
  为此我好多天心情不好。
7.和管沙一起长大(二)
    管沙和他的网友见面的前一天显得有些紧张,还央天爱阿姨给他买了一双新球鞋。他试鞋的时候我吃吃地笑,他就拿眼睛瞪我。再低声警告我什么也不许说,不然协议取消。可是天爱阿姨是多聪明的人,她拉我到一边问管沙最近是不是有些不对劲。我眨眨眼说我不知道呀。
  '我说你们什么好呢?'天爱阿姨说:'不知道自己孩子心中在想什么的母亲可真是个失败的母亲,你说是不是?’
  '那就什么也别说。'我对天爱阿姨说:'管沙都十六岁了,是大人了。他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一套一套的!'天爱阿姨笑着说:'你一定知道什么,不是天天跟他吵,这下又护着他做什么呢?’
  '我从不打小报告!'我哈哈大笑说:'不过我替你监视他,他若真有不轨之处,我必向你汇报!’
  '鬼丫头!'她拍拍我。我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是我想像多年的关于妈妈的味道。我情不自禁地靠在她的怀里。她轻轻拍着我说:'然然你真是个好姑娘,干净透明。’
  干净透明?我感激她用这样的词形容我,我感激她看到我的好。在失去母亲和父亲相依为命的日子里,我一直努力做一个好姑娘。我在她的眼睛里找到肯定,幸福和骄傲在心里暖洋洋地溢开来。像正洒了一屋子的冬天的阳光。
  只是想到自由如风我有些不快乐。在我的心里他一直是个出色的男生,也许是隔着遥遥距离的缘故,我认为他比我在生活中接触过的任何一个男生都要优秀。自信,幽默,开朗,成熟。但自从他表示出那一点点意思以后,我就觉得没劲,觉得遗憾。并不是我的心中没有对爱情美丽的幻想,也并不是这种幻想与'自由如风'一点也无关。但我喜欢书上所说的那种守口如瓶的理智,那种隔岸观花的朦胧。带着清清淡淡美美好好的心情徐徐地长大,该多好呀。
  多可惜啊,原来----'自由如风'和管沙一样,也是冲动的小男生。
  哎。
  管沙和'安妮'的约会安排在'麦当劳'。这都是跟痞子蔡和轻舞飞扬学的,我想一定是管沙的主意,一点创意也没有。
  出发前我问管沙说:'她怎样算符合你的标准?不用我出马?’
  管沙装做大度的说:'看着顺眼就行!’
  '如果顺眼你是否要和她谈恋爱?'我故意问。
  '看你说的!'管沙抓住我小辫子:'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思想?男生女生也可以做朋友你懂不懂?’
  '既然是朋友,何必在乎顺眼不顺眼?’
  '当然在乎!你难道愿意和一头河马做朋友?'他倒是振振有词。
  我和管沙挤上摇摇晃晃的公车去赴约。车上很挤,有人不小心撞了我一下,管沙狠狠地瞪他一眼,我第一次发现他有点哥哥的样子。后来有了一个座位,管沙让给我坐,自己在我一旁站着,护着我,抿着嘴,好像很成熟。我忽然有了很复杂的情绪,希望管沙见到的是他心仪的女生,因为生活中的管沙并没有什么朋友,他在网上找到的自信,别被现实摧毁是最好。但我又不想管沙早恋,我担心他会难以自拔,这样一来我会对天爱阿姨无法交待。
  看来人真的是会变的,我没想到我有一天会真正地关心管沙。
  下了车还要走一小段路才能到达目的地,我和管沙一前一后地走着。管沙忽然停住了步子对我说:'算了,不去了!’
  '为什么?'我惊讶地问。
  '不去了不去了!没意思!'管沙身子一转,真的往回走。
  '喂喂!'我一把拉住他说:'那安妮该多失望啊!’
  '见了我没准她更失望也不一定!'管沙忽然一点自信也没有了。垂头丧气的样子,与先前判若两人,真让人好笑。
  我没能拉住管沙。他如逃兵匆匆离去,留下一句话:'你替我去跟她见面,就说我实在是没空,你放心,我会遵守我的诺言。’
  管沙走了,我也想走。难不成我还真的替他去赴约?但想想那个与管沙相约的女生,不知道长什么样?而且,如果知道管沙没去,一定会很伤心吧。
  我决定先去看看再说。
  我老远就认出'安妮'。她正站在麦当劳的门口四处张望。穿着约会前说好的咖啡色的上衣背着咖啡色的双肩包。那是一个微胖的女生,很普通,绝无半点'轻舞飞扬'的风采。但她没有同伴,如约而来,显然比管沙勇敢。我犹豫着要不要向前打招呼。她也看见了我,好几次和我和眼光碰撞又分开。
  我举棋不定,心里恨管沙一个洞。
  然后我到麦当劳里要了一支冰淇淋慢慢地吃,隔着透明的长玻璃看女孩的背影。她很有耐心,慢慢地等,身子也不晃来晃去,仿佛没什么怨言。当她终于掉过头来的时候,我忍不住敲敲玻璃示意她进来。
  她很快就进来了,在我对面坐下,用探询的眼光看着我,有些害怕地说:'你该不会就是飞鸟吧,我们通过电话,他是男生呀!’
  '当然不是。'我说:'我是她妹妹。’
  '飞鸟呢?'她显然很失望:'他为什么要爽约?’
  '因为他胆小。'我决定说真话:'他临阵脱逃。一点出息也没有。’
  '为什么?’
  '也许他怕你认为他长得不如谢霆锋?所以不好意思见你。'我努力想缓和一下气氛。
  '你真幽默。'安妮看着我说:'其实……我并不介意他长什么样。他,他怎么可以这样?'安妮的声音渐渐地低下去,然后她就哭了起来。她哭起来并没有声音,我只看到她的双肩在抖动,眼泪叭达叭达地流在餐桌上。
  我手足无措。恨死自己的好奇心。
  半响,我安慰她说:'为这种没出息的人哭没必要,回去我替你踹他?’
  她抬起头来,看着我说:'你……就是他继父的女儿?’
  我吃一大惊:'他和你说过我?’
  '说过呀。'安妮说:'她说你太精,他斗不过你。还让我替他出主意来着。’
  有这事?我差一点笑出来。
  '飞鸟这人……怎么这样?'安妮稳定下来,情绪立刻由伤心变成愤怒:'下次我要见了他,一定揍他!’
  '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吗?’
  '没有!'安妮站起身来,斩钉截铁地说:'我跟他从此无话可说!’
  说完,她扬长而去。
  我回到家。爸爸和天爱阿姨都不在。管沙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又是体育台,又是把声音开得老大。见了我,微微动了动身子说:'见过她了?’
  '嗯。'我说。
  '怎么样?’
  '美女。'我气他说:'长得似周慧敏。’
  '周慧敏是谁?’
  我差点气结,懒得理他,把电视调到湖南台上。
  '做什么?'他生气地说:'没见我正看比赛?’
  '忘了我们的条件了?'我说:'不是说了一言九鼎?’
  管沙无奈地在地板上坐下。抱着双腿问我说:'你是说她长得很漂亮?’
  '嗯。’
  '哈哈,'他居然笑了:'好在我没去见她,漂亮的女生最不拿正眼看人,要是高兴,眼睛可以长在额角上。我对付不来!’
  '还好意思说,为了你的失约,她在麦当劳差点哭成孟姜女!’
  '切!你夸张。我还不了解她?她才不会那么傻!’
  '信不信由你。她让我告诉你,她和你之间从此无话可说。’
  '我还不想说呢。'管沙硬撑着:'有什么好说的。’
  '你这人真没出息!'我骂他:'难怪让人瞧不起!’
  '你说什么?'管沙把头抬起来,涨红了脸对着我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可是还没等我再说,他就腾地一下从地板上站了起来,冲进了他自己的小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我有些后悔。男生的自尊心也是要了命的。管沙是有他的错,可是,我也有做错的地方不是吗?不该那么咄咄逼人。我真的是有些后悔。
  吃午饭的时候管沙不不肯出来,天爱阿姨有些生气地说:'别喊他了,我们吃,饿的是他自己,又不是我们!’
  爸爸问我说:'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我心不在焉地扒着饭。
  天爱阿姨也吃不香,心事重重的样子,对爸爸说:'我这儿子我一直就弄不明白,我也不要求他一定要多优秀,别成天让我担心我就满足了。还是女儿好,你看然然多懂事。’
  '也许我们对他关心太少了。'爸爸说:'有空我多找他谈谈。’
  '是啊,'我也安慰她说:'管沙其实挺聪明的。’
  天爱阿姨只是叹气。
  一直到下午四点管沙才从他房间里出来,一定是饿极了,对着冰箱一阵乱翻。天爱阿姨说:'没吃的,等着吃晚饭吧。’
  管沙也不理,换了鞋就要出去。
  '去哪里?'天爱阿姨问。
  '我饿死了你也不管,管我去哪里?’
  天爱阿姨一把拉住他说:'好了好了,有什么事不能跟妈妈讲?’
  '没什么事呀。'管沙硬硬地说:'别拉拉扯扯的,我出去吃碗面就回来。'说过完他挣脱天爱阿姨就走掉了。
  管沙出了门,天爱阿姨坐在沙发上,手支着额角,很累很疲惫的样子。我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好,我决定出去找管沙。
  我很容易就在街对面的小面馆里发现了管沙,他正在狼吞虎咽地吃一碗面。我坐到他对面去,对他说:'别让你妈妈伤心了,吃完面就回家吧。’
  '不要自以为是。'管沙说:'我的事你最好少管。’
  '对不起,如果是我说错了话,我正式向你道歉。’
  '你说得对。'管沙说:'我这人就是没出息。你说得一点也没错。'他破罐子破摔,咕噜咕噜地喝着面汤。
  '总之别让你妈担心了。'我站起身来说:'你妈容易吗?’
  '她有你这十全十美的女儿了还会在乎我?’
  '我就是百全百美,你还是他最爱的儿子,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你真臭屁!'管沙骂我说:'我没见过比你更臭屁的女生。'说完他扬手对老板说道:'再来一碗!多放点辣酱。’
  我转身走掉。
  看来不只是女孩,男孩的心事也真是难猜。就像自由如风,自从他说出那样的话后我已经有两个星期没在网上见过他。周六上网的时候我忍不住给他发了一封E-mail。告诉他我很想念他这个朋友。很多天后我才收到他的回信,信是这样的:笑笑你好:没想到会收到你的信。
  你那天说我无聊,匆匆忙忙下线对我的打击很大。你知道吗?我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那样的话来的呀。我想你一定是瞧不起我了对不对?这些天我心里很难过,我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你,我真的很不好意思再见你。是谁说过的,在网上,换一个名字就是一个崭新的人,不会有真实的情感。但我不信。只可惜,我的不慎破坏了我们原本可以和水晶一样的友谊。唉!
  我想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我会永远记得你这个朋友。祝你在人生的旅伴途中笑口常开。就像你的网名,一听就那么可爱。(嘻嘻,不能再说了,再说又要错啦)
  886.
  你永远的朋友:自由如风一向坚强乐观的我在冰冷的电脑屏幕前流下了眼泪,关于友情,我想我是非常在乎的。虽然我有很多朋友,但自由如风是不一样的,我不愿就这样失去一个心灵上的知已。我想给自由如风回一封信,但我写不好那封信,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谁也没有错,这事也无关对错。我写好了一封一封的信,又一封一封地删掉。
  自由如风就这样真的在网上消失了,每当我在网上有人和我搭讪的时候我总是疑心是他,又总觉得不是。网络就是这么的奇怪。换一个名字,就很难再分得清谁是谁了。不过比我更惨的是管沙,他好像变得更加地古怪和沉默,整天垂头丧气的样子。回到家里也没话,连和我斗嘴的兴致也全然失去。整个人像根耷头耷脑的青菜。
  管沙终于出事。
  那天我们以为管沙只是晚归,一直到管沙的老师和安妮的父母找上门来我们才明白事情的原委。他们都认识天爱阿姨,也都很喜欢看天爱阿姨主持的节目,我倒水给他们的时候听到安妮妈妈对天爱阿姨说:'说真的,我真不相信管沙是您的儿子。’
  我觉得她这话说得很没有水平,但天爱阿姨很大度,尽量维持着她的矜持。然后他们拿出了几封信给天爱阿姨,说这是管沙写给安妮的情书,提到里面的一些字句时,安妮爸爸用了'不堪入目'这样的形容词。我看到天爱阿姨的脸色难看极了,拿着信纸的手在微微地发抖。
  老师说:'安妮家常常接到骚扰电话,有时甚至是在半夜,通过追查恶意呼叫,查明是你家的电话号码。我想这事和管沙也脱不了关系。’
  '真是不好意思。'爸爸赔着笑脸说:'是我们的不是,是我们的不是,我们一定严加教育……’
  我从没见过爸爸对谁这么低声下气过,从小我就是爸爸的骄傲,只为爸爸争过光,从未让他丢过脸,我真不明白爸爸怎么就能为管沙受这样的气。
  安妮爸爸说:'我们家女儿也有责任,怎么可以把自己的真实情况都告诉一个网友?现在的孩子真是不敢想像,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希望你们管好儿子,我们不希望此类事情再发生。不然……'安妮爸爸的表情严肃极了,后面的话他没说,不过我可以想像他想说什么。
  他们走后家里的气氛凝重极了。我听到天爱阿姨轻轻地抽泣起来。爸爸拿起外套对她说:'别着急,我们先把人找回来再说。’
  那天爸爸他们回来得很晚,也没能找到管沙。天爱阿姨吩咐我先睡,明天还要上学呢。我安慰她说:'放心吧,管沙那么大了在外一晚不会有事的。'天爱阿姨摸摸我的头勉强地笑了一下。我进了我自己的小房间,但是我怎么也睡不着,我实在是想不明白管沙会为什么会去做那么无聊的事。我的思绪飘飘荡荡,我又想到了自由如风,我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是不是也是曾被我伤害或依然沉浸在被伤害的失意里?我有些伤感地想青春真是脆弱啊,一点点的不小心,事情就全变了样。
  第二天也没见到管沙。爸爸和天爱阿姨都没有上班,不是在外东奔西跑就是坐在家里打电话。我帮不上忙,其实我还是很担心管沙的,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久,也许真像爸爸说的,我们早就是一家人,荣辱与共。
  没想到安妮会来找我。
  放学的时候她等在我学校的门口,神情很落寞,见了我飞奔过来,嘴里喘着气说:'飞鸟怎么样了?’
  '你担心他?不是恨他?’
  '我真的不是有意要伤害他的。'安妮说:'你无论如何要告诉他,我依然当他是朋友。我很珍惜我们之间的友情,我不该在网上骂他是猪。’
  '你这样骂过他?’
  '是的,'安妮低着头说:'因为他不肯见面的事,我当时在气头上,所以口不择言。我想他是记恨我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我真的不怪他。’
  原来是这样。管沙啊管沙。
  我问安妮说:'你真的相信网上的友情,连管沙那样的人你也信?’
  '直觉。'安妮说:'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不是坏人。’
  '当然不坏。'我说:'他是个好男孩,就是自尊心强了点。’
  '我明白,只希望他早点回家。'安妮宽慰地笑了:'以前管沙说她妹妹很优秀我很不服气,现在,信了。’
  哦?管沙啊管沙。
  道再见的时候安妮对我说:'我想你们可以去网吧找找管沙,网吧是过夜的好地方。’
  '这么多网吧上哪里找?’
  '有一个叫蓝月亮的网吧,你家里不许上网的时候,管沙常去那里和我聊天。’
  我没有回家,而是径自去了安妮所说的'蓝月亮。'那是一间不大的网吧,我一眼就看到了管沙,背对着我。我没有叫他,而在悄悄地在一台电脑前坐了下来。
  想了想,我用'北方的猫鱼'的名字进了聊天室。
  他用的并不是'南方的飞鸟'这个网名,而是用的'失败者'。但我凭直觉一眼就认出是他。我主动找他搭话。
  '你好,失败者。’
  '你好猫鱼。怎么你愿意和一个失败者聊天?’
  '名字并不重要,不是吗?再说,敢于承认自己失败的人,我想并不失败。’
  '呵呵,这话我爱听。’
  '呵呵,我知道你爱听,而且,我有个直觉,我们应该很熟。’
  '是吗?那你的直觉有没有告诉过你我这个人很差劲?’
  '呵呵。那倒没有,我的直觉只告诉我你在网吧。’
  '厉害!还有什么你再说说看?’
  '还有就是你遇到不顺心的事啦,或者,做了不该做的事?’
  '厉害厉害!还有吗?’
  '别的暂时没有了,不过我想考考你的智力,给你出一道脑筋急转弯如何?’
  '反正无聊,行!’
  '什么东西经常会来,但却从没有真正地来过?’
  '你……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你应该记得我们聊过一次,这题还是你出给我的。’
  '你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开不开心。’
  '我不开心。一个处处失败的人有什么好开心的?
  '在你看来何为失败?’
  '我相当失败。别说朋友,连最亲的人都瞧不起我。’
  '怎么会?你有没有想过你有可能误会他们?’
  '我活得很压抑,感觉呼吸也困难,总想有所突破,却又处处碰壁。我从小失去父亲,母亲天天忙她的工作,没人真正关心过我。’
  '那么,你试着主动和别人沟通没有?’
  '有。我曾以为网络可以让我自由自在些,可没想到还是一样,天生失败的人哪里都失败,我见不得别人开心。总想制造些事端才快乐。’
  '你说下去,我听。’
  '你很无聊吗,难道不嫌我烦?’
  '不。只要你愿意诉说,心事总是有人愿意听的。’
  '你真是个好心人。’
  '哪里。你是打算聊通宵吗?’
  '对。我无处可去。’
  '你错了。你家里的人一直地等着你,你不回家,他们又怎么会安心?’
  '你怎么知道?我不回家他们不知道有多省心。’
  '血浓于水,怎能不牵挂?’
  '要知道我们并不是一家人。’
  '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就是一家人,我保证他们都在担心你和想念你,你做的错事,你也必须去面对,逃避不是办法。再大的事,也总会过去的,相信我,别跟自己过不去。’
  '我怎么感觉我们真的很熟?’
  '回家吧,哥哥。’
  '你?’
  '我是居然。你回过头来。’
  ......
  我看到管沙缓缓地回过头来,他看到了我,显然吃了一大惊。不过他并没有说话,而是转过头去,在屏幕上打出一行字:'居然是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我放下鼠标,走到他身边,俯下身对他说:'我们回家吧,哥哥。’
  我感到管沙的背僵硬了起来,他的面部并没有什么表情,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我已经赢了,管沙会跟我回家,从此以后,我们会有一个相亲相爱的大家庭。
  夜幕已渐渐降落。我到公用电话亭打了电话回家,告诉他们不用担心。管沙有些犹豫,一歪一歪地走在我身边,我对他说:'安妮让我转告你,她并不恨你。而且原谅你。’
  '是吗?'管沙又耍贫说:'从哪天起你们女孩子都变得这么善良?’
  不过我一点也不生他的气,我问他说:'对了,你那道脑筋急转弯的答案究竟是什么?什么东西一直在来,却从没真正地来过?’
  '明天。'管沙说:'你真笨,答案就是明天啊。’
  我恍然大误。哦,明天。
  呵呵,多好的一个词。
  天真的完全黑了,管沙就走在我身边,我第一次发现他个子很高,虽然这两天没休息好神情有些疲惫,但他走起路来,也很有风度的样子。我不由地设想起我们将来的模样,不知道会是怎样,不过一定不会太差,因为我们还拥有无数个美好的明天,今天的我们错一点伤一点真的都没有什么关系呀,一切都来得及得重头再来或是重新开始。不是吗?我相信自由如风、安妮还有管沙会有和我相同的感悟。
  十字路口,霓虹闪烁,夜风扬起我的长发。过马路时,管沙轻轻地带了我一把,我轻轻地说:'谢谢啊'。看到他的唇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8.来不及学坏
   夏天,天热得人透不过气。
  我和阿宝坐在她家的木地板上。
  阿宝猛地跳起来,一把把窗帘拉上,再扭亮台灯,四周的环境像是在影楼里拍艺术照,然后她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对着我说:“沙妮,来来来,我们来抽烟。”
  阿宝抽烟的样子有些老道,淡蓝色的烟雾在空调房里缓缓上升,奇怪的是我竟不觉得呛人,不像爸爸在我边上一抽烟,我就皱着眉头咳嗽得像个老太太。
  她看了看我说:“你不抽?”
  我摇摇头。
  “安啦,不会上瘾的。”她把烟往我怀里一扔说,“沙妮你就甘心做一辈子好女孩?直直地走一条路,没有意思的啦。”
  “抽烟并不代表坏啊,”我说,“我没觉得你坏。”
  “对对对。”阿宝狠狠地吸一口烟说,捏着嗓子说,“沙妮你真好,全世界就你一个人不觉得我坏,你真是我的红颜知已。”
  我咯咯地笑。我真的不觉得阿宝坏。
  她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特别而已。
  阿宝比我大三天,我认识她的时候我们都只有七岁,小学一年级。
  那时候我们是同班同学,班上有个外号叫木剑的男生,爸爸官当得大,特别气势汹汹。每一次看到他,我都绕道而行。只有阿宝不怕他,阿宝留了很短的头发,大名叫凌宝,和她同学好长时间我才知道她和我一样是女生。当木剑扯下我头上的蝴蝶结挑在肮脏的木棍上玩耍的时候,阿宝像头小狮子一样的猛扑过去,将他撞倒在地上,再压住他一阵猛揍。蝴蝶结很容易就抢回来了,不过我嫌它脏,不肯再要。阿宝将它往地上一扔说不要就不要,来,我教你武术,我会少林功夫。
  说罢在我眼前哗地拉开一个架势来,和电影里的黄飞鸿一模一样。
  我听到木剑在很远的地方喊;“男人婆!男人婆!嫁不出去的男人婆。”
  阿宝说:“莫理他,你跟我学功夫,他以后见了你保管跑得比兔子还快。”
  我掏出口袋里的跳跳糖对阿宝说:“吃吗?这糖会在你舌头上跳舞呢。”
  阿宝将彩色的糖粒一一塞进嘴里,然后在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来,尖叫着说:“呀呀呀,舌头管不住了呀。这糖原来也会功夫哦。”
  “你真的会功夫吗?”我谦卑地问她。
  她趴到我耳边来,神秘地一笑说:“都是电视上看来的,不真会,不过打架的时候不要怕,一定要狠,你一狠,他们就软了。”
  “我可不会打架。”我说。
  “你不用打。”阿宝抱着我的肩说:“以后我罩着你。”
  十二岁的那一年,我爸爸和我妈妈离婚了。
  我知道他们的心其实早就不在一块。我只是不明白,他们不爱为什么要结婚,结了婚为什么又要离婚,既然要离婚为什么又非要生我。
  绕这么大一圈子,没意思透了。
  妈妈对我说:“沙妮,你大了,你愿意跟谁就跟谁,我们会完全尊重你的意见。”
  我冷冷地说:“我谁也不跟。我跟奶奶一起住。”
  妈妈脸色灰败地看着我。
  奶奶一个人住在我家的旧房子里,那房子只有一点点大,半夜睡醒了,会闻到[唐朝书城w a p . T C w a p . c o m ]一种奇怪的味道,象是家里长了一颗很大的树,树叶子拼命地散发着植物的气息。只是有些腐败了,像奶奶一样。
  奶奶老了,有些糊涂,唯一不糊涂的是每个月的月末催我到爸爸或妈妈那里要钱。
  但是她不怎么管我,我很逍遥自在。
  当然也寂寞。
  生病的时候,只有阿宝会给我端来馄钝吃。我认准了一家馄饨吃,一吃什么样的病都会很快的好起来。不用吃药,屡试不爽。
  阿宝抱着我,像个大姐姐一样地摸着我的长发说:“可怜的沙妮,还好你有我。”
  初一。
  我和阿宝不在一所学校上学了。
  不过她常常会骑很远的车来看我。我把爸爸妈妈给我的生活费克扣下来给阿宝打电子游戏。那些日子她迷电子游戏迷得要命,常常在游戏室里打到深夜。
  她在我的小屋里,给我展示她爸爸揍她的痕迹,到处都青一块紫一块的。像一面面示威的小旗帜。
  我心疼地说阿宝,要不,这些日子你就少玩些。
  阿宝说没办法我管不住自己。
  “那就上我家来和我一起看书,”我说,“我管着你。”
  我很用功地在读书,因为我想做一个很有出息的人,让爸爸看看,让妈妈看看,让爸爸和妈妈狠狠地后悔。我在新学校里成绩数一数二,好多聪明的男生削尖了脑袋也赶不上我。我迷恋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上课竖着耳朵听,每晚温书到深夜,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阿宝的成绩却一日千里地往下掉,和我一起看书的时候,呵欠一个接着一个的打。我用凉水扑她的脸,她绝望地说:“沙妮你别指望我了,我这一辈子就指望你了,等你有钱的时候,雇我做保镖。”
  “不行不行,”我笑着说,“如果要请我也一定要请个男保镖,你的功夫是假的,不可靠的哦。”
  “呸呸呸。”阿宝说:“沙妮真不要脸。”
  很长的日子我都见不到阿宝。
  她只是打电话来说想我,后来电话也少了。我给她写信,她很少回,说是作文不好,写出来的信怕被笑话。但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写,向她报告我蒸蒸日上的成绩和各种得意非凡的收获。
  我相信我的快乐她会愿意分享。
  初二下学期在商场门口碰到她的时候,她的手放在一个男生的手里。
  我有些吃惊地盯着她。
  她还是没有穿裙子,但是打扮很前卫,头发竟有一撮是红的。我差点疑心认错,直到她叫我说:“沙妮,沙妮。”然后甩开那男生的手,一把抱住我。
  “阿宝,”我拉她到一边说话,“那是谁?”
  “我男朋友。”阿宝的略显局促,“有一次我和别人打架,他以一挡四替我拦了不少的拳头,义气。”
  “你为什么要和别人打架?”我吃惊地问。
  “不为什么,”阿宝说,“那小混混骂我丑,我怎么着也要给他点颜色看。”
  我有些忧郁地看着阿宝。阿宝低着头说你不要这样看我啦我不好意思的,沙妮我没法和你在一条道上走了,你忘了我吧,我不配做你的朋友。
  大街上,我啪地甩了阿宝一耳光,那耳光清脆极了。
  掉头的时候,我的眼泪哗里哗啦地往下掉。
  阿宝没有还手,也没有追上来,我想她不会知道我的眼泪。
  就如同她不会知道她的友谊对我有多么的重要。
  阿宝再来找我的时候,是央求我写作文。她爱上了她语文实习老师,想用好的作文吸引他的注意。
  我说:“作文我可以帮你写,但是想让他真正地喜欢你,你还得在多方面做努力。”
  阿宝说:“沙妮,你还像从前那样看我吗?”
  “当然,”我说,“一切都没有变。我们依然是好朋友。”
  “其实我一直在想,该学坏的是你,可是怎么就会是我了呢?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妈妈为了我都住院开刀了,我已经坏得没有退路了。”
  “你不坏啊。”我说,“谁说我们阿宝坏我跟谁急。”
  阿宝嘿嘿的傻笑。我多少有些安慰,因为发现她的红头发没有了。
  阿宝的实习老师叫风。他给阿宝的作文其实是我的作文很高的分数。阿宝兴致勃勃地拿过来给我看,风的字很漂亮,评语里把阿宝夸了个够。我可以想像出他的样子,能写出这样一手字的男孩,必然是眉清目秀的。
  阿宝遗憾地说:“为了他我真的想做个好学生了,只可惜他的实习期只有五十天,五十天一满,他又要回校做学生,我还来不及学好呢,他就走了。我以前那些男朋友和他比,简直是差十万八千里。我想这才是真正的恋爱呢,简直朝思暮想么。”
  我捏捏阿宝的鼻子说:“呸呸呸,阿宝你真的不要脸。”
  初三的时候,阿宝几乎是一放学就呆在我身边和我一起看书。眼珠子念出血丝来,也从不埋怨一句。
  因为风分配到我们这里最好的中学做老师,阿宝拼了命地想考进那所学校。
  阿宝的爸爸妈妈不知内情,以为是我苦心引导,对我心存无限感激。给阿宝买衣服的时候,不忘替我买上一件。做了好吃的,也让阿宝拎过来和我一起享受。
  衣服我没穿,吃的东西,每一次都吃个底朝天。
  但是阿宝还是没能考上那所学校,倒是我轻轻松松的考上了。拿通知的那一天阿宝在我身上哭得快断过气去,最后她说:“沙妮,以后就每天你替我看他一眼吧。”
  我真的看到了风,他真的长得眉清目秀。他并不上课,在学校负责团委的工作,我终于有机会和他说话。
  我问他说:“老师,你还记得你实习的时候有个叫凌宝的学生么?”
  “凌宝?”风眯着眼睛想了很久,终于摇摇头。
  “你再想想,她作文写得很好,你还说她才思敏捷呢?”
  “真想不起来了。”风很歉意地说,“实习的次数太多,学生也太多。”
  我想起阿宝的夜夜苦读和那次揪心的痛哭,很替阿宝不值。但我没有告诉阿宝,我希望她的心里永远留着关于风的最美好的记忆。
  阿宝还是有那么点点的特别,有那么一点点的和别人不一样。但是她真的长大了,我终于看到她穿裙子的样子,妩媚极了。她像一面镜子一样地照着我的过去,我知道我也长大了。
  阿宝灭了烟,对我说:“别恨你爸爸妈妈了,其实很多时候,大人也很无奈。”
  我微微地笑。
  阿宝又说:“等我大学毕业,我还是要回去找风的,我想他一定会很吃惊,当年的那个阿宝,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呢,我一定会让他吃惊。”
  我微微地笑。
  年轻的时候,为一个人变好变坏都是那么的容易,但我为阿宝感到庆幸,也为我自己感到庆幸。
  因为我们都有还算不错的结局。
  没来得及学坏,还可以这么一路地年轻飞扬下去。
9.一千零一个愿望
   从这排平房一直走过去,再拐个弯,到另一排平房,正数过去的第三间屋,有红色门窗的那个,就应该是季风的家。
  我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敲门。
  开门的果然是季风的妈妈,她很白净,看上去也很年轻,很温柔地问我说:“你是找人吗?”
  “阿姨你好,”我礼貌地她打招呼,然后我说,“我是季风的同桌,听说他病了,我来看看他。”
  “哦。”我呼出一口气说,“他睡着了。”
  “是,刚刚睡着。”贾茹妈妈埋怨说,“这孩子就是不肯吃药,不然可以好得快些。”
  “是这样的。”我说,“阿姨你别着急,我们班同学都是这样的,不到最后关头绝不吃药。”
  “什么叫最后关头?”贾茹妈妈奇怪地问。
  “就是要死喽。”我的话没遮没拦地蹦出来,这才用手捂住了嘴巴,朝季风妈妈伸伸舌头,这要是在家啊,妈妈非把我的耳朵拉成兔耳朵不可。
  不吉利,不吉利,实在是不应该。
  可是季风妈妈只是温和地笑笑,然后招呼我坐下,还去给我泡茶。我看着她的背影,想起报纸上说她有病,不过我看不出来她哪里有病。只是她穿得很朴素,说话轻言轻语的,和我的妈妈还有我很多同学的妈妈都不太一样。
  不想让她忙碌,我赶紧说,“不用喝茶,我真渴了,还是白开水解渴。”
  但季风的妈妈还是泡了茶来,她看着我说:“我们季风很少请同学来家里玩,他在班上是不是有些不合群?”
  “有一点点啦!”我低声说,“不过季风的成绩真的很好的哦。”
  “你是班干部吗?”季风妈妈又说,“你成绩一定也挺好吧。”
  “不是啊,不是啊!”我拼命喝水拼命摆手说,“我的成绩很烂很烂的跟你们季风没法比啊,他全年级第一呢,我离他十万八千里!”
  季风妈妈有些宽慰地笑笑,替我加水。
  说完了这些,两个人坐着,就没有什么话了。
  为了打破僵局,我想了想自我介绍说:“阿姨我叫童初。因为我是元旦节生的,一年的初始,所以我爸爸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真好听。”季风妈妈说:“生日也真是好,一年的头一天。”
  说完这些,又没话了。
  她的话真的不多,跟季风一模一样,看来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一点也不像我妈妈,我要是有同学到我家去了,我妈非把人家问个底朝天不可,害得我都不敢带任何人到我家做客。又坐了一会儿,我看季风没有要醒的意思,也不好意思再坐下去,这才想起我来的正题,从书包里掏出一张贺卡来给季风妈妈说:“等季风醒了,请把这个给他,祝他早日康复,早点回学校上课。”
  “谢谢你啊。”季风妈妈收下了。不过她看了我一眼,眼光里有一些疑惑。
  女生送男生贺卡,总是让人想入非非。
  我避过那眼光跟季风妈妈说再见,出了门便走得飞快,生怕有人会从后面追上来。那张贺卡是用信封装着的,不过没有粘上,我不怕季风的妈妈看,其实是希望她快点看的,因为里面夹着的除了贺卡,还有一百元钱。这是我早上给爸爸要的,爸爸都没问我用来做什么就爽爽快快地掏了皮夹子,我真是后悔自己没有要两百,要是要两百,他肯定也会毫不犹豫地给的,对于爸爸来说,钱实在是不算什么。
  但我知道,钱对季风还有他的妈妈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特别是季风现在生病了,看病更是要钱的,而且一定要不少的钱。
  我实在没有办法做到袖手旁观。
  我是上了高中才和季风做同桌的,不过在这之前,我就在报纸上认识了季风。我还记得那篇报道的名称是:寒舍里走出金状元。大意是说季风从小没有了爸爸,妈妈又得了病在家不能出去工作,念初中的时候他就常常舍不得吃午饭,也舍不得花钱坐公车,每天上学放学都要在路上跑一个多小时,一面跑一面背英语单词,就是这样的一个家境贫寒的少年,以全市最高分的成绩考进了最好的重点高中。他的勤奋好学感动了某企业的老总,所以慷慨解囊助他上学等等。
  那个某企业的老总,说的就是爸爸。
  当时是爸爸把那张报纸带回家给我看的。他跟我说:“你要好好跟人家学习,你就是太娇生惯养了!”
  “我们童初哪里不好啊?”还是妈妈维护我的自尊:“我觉得她一点也不比别的孩子差!”
  “眼光短浅。”爸爸批评妈妈,“不给她压力她永远也不会成功的。”
  “要成功做什么,女孩子乖乖巧巧的就比什么都好。”妈妈继续替我辩护。我朝着她挤眉弄眼。
  爸爸住了嘴,每次我们母女同心的时候他都是很识相地收兵。但别看我和妈妈好,其实在心理上我还是更依赖和欣赏爸爸的,我觉得爸爸挺能干,整个家都靠他撑着,妈妈真的很舒服,不用上班挣钱,家里的家务还有钟点工做,可以天天出去打牌。
  虽然我也不是有什么远大志向的人,但是我长大了也不要像妈妈那样,我希望可以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至于是什么事,我还没有想得很清楚。但是我一定要自己挣钱花,我想只有那样才能花得心安理得痛痛快快。
  没想到的是进了高中,我竟然和季风成了同桌。季风很瘦,穿着一套很旧的运动服,不过他有很特殊的气质,最重要的是他成绩好,好到你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语文课上老师抽他起来读课文,我还发现自己很喜欢他的声音,告别是尾音,听起来有些像那个有名的配音演员童自荣。
  我当然不会告诉季风我就是那个老总的女儿。
  我也没跟爸爸说,怕他趁此又教育我一番。
  不过高中生活没有我想像中的有趣,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季风做了同桌的缘故。他很少讲话,常常一天也说不上一句话,我只好扭过脖子跟后座的叶青他们说话,说得脖子都发酸。有时说到很好玩的笑话,季风也好像听不见似的,眼睛都不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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