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吧。不会耽误高考的,唱片公司的陈小姐给我承诺过了。”
“签约这种事是大事,你可不许不告诉我就擅自作主!”妈妈有些紧张地说:“我可不希望你在这上面吃什么亏。”
我连忙点头:“那是那是,后天录影你见了他们可以自己跟他们说么!你不说啊,你是我经纪人,什么事都要你同意才行哦。”
“我也这么想。”她是认真的,并不觉得我是在开玩笑。
可是事与愿违,春节晚会录制的前一天。妈妈却接到电话,公司那边有急事,她必须马上赶回去处理。
“妈妈不能为你加油了,不过我相信你一定是最棒的!”她遗憾地对我说。
“没关系,反正是录影,到春节的时候卫视会放的。”我安慰她,“你一定可以看得到,一样可以为我骄傲的。”
“可是妈妈想和你一起看。”她把一张机票塞到我手里说,“后天的飞机,就算是你不打算到我那里去读书,和妈妈一起过个新年总行吧?”
我接下机票,笑着点点头。
“你阿婆那里我已经跟她说好了,她不会为难你的。”
我点点头。
妈妈抱抱我,低声说:“那些日子已经过去了,优希,妈妈保证以后永远都不会再让你孤独。”
那时是在机场,好像已经很多年了,我第一次亲吻了她的面颊。那个吻蜻蜓点水,可是却惹得她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涌了出来,我有些不知所措,她却飞快地擦掉了它。然后微笑着与我道别。
我回到家里,阿婆破天荒地没有出去打牌。她面对客厅的那扇窗站着,好像一直在等我的样子。听到我开门的声音,她并没有回头,而是问我:“你妈走了?”
“走了。”我说。
“你什么时候走?”她问我。
我不回答她,而是说:“我爸和我妈离婚了。他们终于离了,你应该高兴了对不对?”
我转过头来看着我,她苍白的脸色让我吓了好大的一跳,只是两天的功夫,她好像迅速地苍老下去,脸上的皱纹如刀一样的深刻。
“我问你是不是也要走?”她再次问我。
“想走就走,不想走就住在这里。”我说,“我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你要是再把门反锁了,我就去告你。”
“你爸爸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她问我。
“你应该问他去,他是你的儿子。”我说。
阿婆闭了嘴,她进了她自己的房间,她失去了儿子失去了媳妇,连我这个一直讨她厌的孙女一起失去了。她变得一无所有,可是,我却没有胜利的快乐。
正式录影那天上午,卢潜给我们全体演员开了会。会议结束后剧务让我们都到电视台的大食堂里去吃快餐。我不想吃,就跑到卢潜的办公室去找他,他正在忙着接电话,过了好半天才有时间跟我说话。
“吃饭没?”他问我。
“等你请我呢。”
“现在哪里有空?我还等人送到快餐到我办公室呢。”他说,“你不见我正忙?”
确实是忙,电话又要命地响了起来。他做一个抱歉的手势接电话,又是说了好半天才挂了下去。
“丫头,精神要饱满啊,快去食堂吃饭,下午养精蓄锐,别到处乱跑。”
“放心吧。”我说,“晚上保证好。”
他刮了胡子,看上去很精神。我真想伸出手摸他的脸颊一下,他奇怪地说:“你盯着我看干什么?”
“你刮胡子了?挺好看的。”
“呵。”他说:“好好唱,今晚就看你的了。”
“唱得好有奖励么?”我说他。“你想要什么?”他问我:“又是Cuppuccino?”
“我要你亲手做给我喝!”我蛮不讲理地说。说到这里他的电话又响了,我按住了不让他接。
“乖么。“他低声说,“Cuppuccino呢我不会,泡咖啡呢我倒是有一手,晚上我泡给你喝?”
“说话要算话哦。”我笑了,放开手,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晚上八点,录影准时开始。虽说不是现场直播,可是卢潜希望可以带给大家更多现场的感觉。所以歌手都是现场演唱,而且中间很少有停下来重拍的时候。你得承认,卢潜的确是一个很不错的导演,每一个节目看得出都是经过精心的制作和挑选,各有各的特色。晚会噱头不断,观众笑声震天。在我看来,气氛一点儿也不比中央电视台的春节晚会差!
终于轮到我表演,面对一两千名观众,我精神抖擞状态奇佳,和我的四个伴舞一起,将一首《爱的主打歌》表演得可圈可点,最后一个POSE定型的时候,全场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毫无疑问,我和我的歌舞掀起了整场晚会的高潮。
观众席上,有人打出了“超级模仿秀,超级酷优希”的横幅。这一定是卢潜事先安排好的,他竟然没能告诉我。
我看着前方热情的观众,在此起彼伏的掌声里和一个熟悉的眼神碰撞,幸福纷纷扬扬地从四面八方将我包围,我绽发出由衷的最灿烂的笑容。
那晚,卢潜第一次带我回他的家。那是一个二室一厅的小居室,在市效一个很高档的小区,房间的装潢别致而悠雅,不过看得出,他并不是常常住在这里。
我和他面对面地坐着喝咖啡。他没有食言,咖啡是他亲手泡的,可是有些苦,我喝下一口,皱起眉头。他高兴地说:“你今晚的表现真是不错,有了你的出色表现,看样子明年我们模仿秀节目的收视率也一定会节节上升喽。”
“多谢卢大导演提携!”我故意文绉绉地答。
他伸出手来,爱怜地摸了一下我的长发。我握住那只手,将他贴在我的脸颊上。“卢潜。”我一直都叫他卢潜,因为这样叫他我才会有跟他平起平坐的感觉。我缓缓地对他说:“我爸爸妈妈离婚了,两年前离的,不过我是刚刚才知道。”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说:“生活有时候就是这么无奈,你不得不接受一些事实,纵使你心里再不情愿。”
“你也离婚了是吗?”我鼓足勇气问道。这是我一直一直想要问的问题,按卢潜的年龄,他一定是结过婚而且应该有孩子的人,可是现在,在这样的深夜,他的房间里空空荡荡,除了我和他,没有别的人。
“呵。”他笑着说,“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我有权知道。”
“哦?”他扬起眉,“跟我讲起权利来了?你这小丫头!”
“别叫我小丫头!”我恶狠狠地说。
“喂!可不许发小姐脾气!”他提醒我,“今天可是非常高兴的一天。”
“是因为跟我在一起才高兴吗?”我大胆地抬起头来看着他问。他的眼睛里有一些闪烁不定的信息,我盯着他看,希望可以捕捉到它们。
他收回放在我脸颊上的手,过了好半响才答到:“是的。”
“明天我要走了。”我说,“去我妈妈那里过年,飞机票都买好了。”
“好事啊!过一个快乐的年,和妈妈在一起。”他好像松了一口气一样,“你不是说好几年没和妈妈一起过过年了吗?”
“我也许不回来了。我妈妈说在那里替我找好了寄宿学校。”
“也不错啊,和妈妈呆在一起有人照顾么。”他说。他的话听起来真是公式化。冠冕堂皇地要紧。不管是真是假,我对他非常的不满,于是我恶作剧地单刀直入起来:“你舍不舍得我走?”
他勉强地笑了笑,说:“你不是一直想和父母在一起?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而且你放心,这不会影响到你和唱片公司的签约。”
“你以为我担心的是这个?”我失望极了,眼泪已经在眼眶里直打转。
卢潜神色不安地艰难地说:“丫头,你要知道,未来太难说得清了,我真的不希望你有一天恨我!”
“可是我已经恨你了。”我咬咬牙说。我多么渴望他过来拥抱我,在我的耳边告诉我他舍不得我走,可是他没有。我内心里对自己的堕落感到一种绝望的羞耻,为了他,我都变成了一个什么样的女孩了,可是他,却一直是如此可恶的模棱两可。
“那就恨吧。”他说。我看着他,我从来没有见过卢潜那样的表情,在我的心中,卢潜一直是镇定成熟自信的。没有什么事可以难得到他。这样灰败的卢潜让我失望透顶。他所说的“未来”像一个茫茫的宇宙黑洞,让我不敢去想也无法去想。只是?我问我自己,真的能不要未来吗?真的不在乎未来吗?
我不能回答自己。
“你长大了,何去何从自己做决定吧,”卢潜说:“我会尊重你的决定!”
我不记得那天是如何和卢潜说再见的。他的车并没有送我到家门口,我在离家不远的地方下了车,说完再见后心乱如麻,又是黑沉沉的夜。夜色像纱巾一样地在眼着飘浮,拨不开也让不开,我奔跑起来,因为只有奔跑让我觉得释放。
有经过的路人都惊讶地看着一个在夜里狂奔的少女,也许他们都很想知道我怎么了,但没有人伸出手去拉我一把,没有人愿意拽住我问个究竟。
第二天,我坐上了飞往妈妈那座遥远而陌生的城市的飞机。我在机场很想给卢潜打个电话,号码都按到最后一个了,我最终还是挂断了它。
只有我亲爱的林媚记得祝我一路顺风。
“你要回来啊,优希。”她在电话里哀哀地说。
“别没出息呵。过个好春节,多拿压岁钱。”我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妈妈在机场接我。她买了一辆二手车,看上去还算不错,最让我惊讶的是她的驾驶技术,在车流中穿梭也能应付自如。在我的印象里,妈妈是很胆小的,小时候送我上学都不敢用自行车载我,因为她的车技自身都难保,真没想到她居然可以学会开汽车。我问她:“你学开车学了多久了?”
“车子拿到的第一天就上路了。”她笑着说:“在这里,没车就像没腿一样,公司离家远,又常常要在外面跑,硬着头皮,没什么学不会的。”
“你比我想像中勇敢。”我夸她。
“我过了三年不是人的日子。”她说,“早出晚归没日没夜地干才有今天,现在想起来,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你不怪妈妈就好。”
“别说这些了。”我安慰她,“我现在不挺好的?”
“对啊,晚会什么时候播?我们一起看!”
“大年初一吧。”我说。车窗外是陌生的景和陌生的人,我在那一刻想起遥远的卢潜,心里不是没有酸楚。
妈妈的家也不错,虽说也是二手房,不过蛮大的,有三室二厅。比我们老家的那个房子还要宽敞一些。妈妈招呼我随便坐,然后她对我说:“我今晚约了你爸爸,他听说你来了,想看看你。”
“我可不想看他。”我说。
“不管怎么样,他总是你爸爸。”妈妈说,“这个事实没法改变。”
趁妈妈到卫生间里梳洗的时候我跑到阳台上给卢潜打电话,可是他的手机怎么打也打不通。我再打到电视台,那边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他出差了。
“春节也出差吗?”我问。
“是回老家了吧。”那人告诉我,“你过完年再打来吧。”
我这才想起来,卢潜是北方人,那么,在那个寒冷的正在飘雪的北方,一定有着他的老婆和孩子,他去和他们一起过节了。我们昨晚还在一起,可今天就这样天南地北,也许,再也不会相遇!
我在心里乱伤感起来。
“优希。”妈妈在身后喊我,“你去洗一下,我们要出发了。”
“一定要见他吗?”我问。
妈妈有些无奈地说:“你要相信,妈妈比你更不想见到他。”
我相信,于是顺从地洗了脸换了衣服和妈妈一起去了酒楼。我们在酒楼里坐下来差不多有一个小时,爸爸才姗姗来迟。他一看到我就说:“天啦,这是优希吗?真是女大十八变,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你还记得我叫优希?”我冷冷地说,“那还算不错。”
听我这么一说,他的脸立刻就黑了下来,坐下来喝了一口茶,然后问我妈:“你都告诉优希了。”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自己再说一次。”妈妈说。
“好。”爸爸放下茶杯说:“优希,我跟你妈妈离婚了。你奶奶说得一点也没错,你妈妈是个狐狸精,我一粘上她就没有好运呢。”
我把面前的一杯茶泼到他的脸上。
我以为他会发火。可是他用纸巾若无其事地擦掉了它。
然后他说:“我这次来就是要告诉你们,老家的房子我打算卖了,优希到这边来读书后,我妈一个人住不了那么大的房子。不过你们放心,该你们的那份钱我会分给你们的,一个子儿也不会少。”
“我没说过我要来这边读书。”我说。
他奇怪地看着妈妈。
“我不会来这里,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里!”我说,“老家的房子你如果敢卖,我不跟你拼命,你也等着阿婆跟你拼命!”
我可没吓唬他。房子是阿婆的命根子,我们家房子虽旧了些,可是结构好地段不错生活也很方便,最重要的是阿婆住惯了,曾有不少人想拿市郊的大房子还换这一套或是高价买下来她都断然拒绝了。所以,她是说什么也不会搬的。
“你到底怎么跟女儿说的?”爸爸气急败坏地问妈妈。
“女儿大了,很快就十八岁了,她自己的事可以自己做主。”妈妈说,“我是不会强求她的。”
我感激地看了妈妈一眼。
那顿饭爸爸几乎没怎么动筷子,走的时候他还惦着那房子,让我决定下来后一定要早点通知他。他走后妈妈告诉我:“你爸爸一定是资金周转不过来了,所以才会打老家房子的主意。”
“他老婆呢,不管他吗?”
“听说他老婆怀孕了。也许他可以如愿以偿得到个儿子。”妈妈嘲笑地说。
我忽然觉得很恶心,不想再谈论关于他的任何。父亲这两个字,算是彻底地从我的字典里抹掉了。而且,竟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我真正留恋的,是卢潜带给我的那份温暖,他轻抚我的长发,他叫我孩子和丫头,他用充满怜爱的眼光看我,还有那些若有若无的拥抱以及惊天动地的亲吻。都是我没有办法忘记和擦去的美丽记忆。
就算是永远不会有未来,就算是飞蛾扑火,我也奋不顾身,我也在所不惜!
夜里妈妈带我去看海,我告诉她我已经下了决定,我要回去,等我读完高三,我会考这里的大学过来陪她。如果考不上,我就来这里打工。如果运气好,也许我已经成了一名歌手,可以挣很多很多的钱,妈妈就不用再吃苦了。
“优希。”海风冷泠地吹来,妈妈搂紧我说:“我不要你挣很多的钱,钱妈妈可以挣,我只希望你可以有快乐的人生,一辈子不要像妈妈这么苦,这是我最大的希望!”
我相信这是妈妈的真心话。
可是我不敢告诉她我和卢潜的事,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更没有办法面对她知道后的惊慌失措。但我渴望着再次见到卢潜,告诉他我什么都不在乎。
对, 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第十一章其实我们一样的寂寞
除夕夜,就我和妈妈两个人。
我们没有去饭店,妈妈和我到超市买了不少的菜回家,和我对着菜谱一边研究一边烧。我们用母鸡炖了一锅热乎乎的汤,看上去味道好极了。
妈妈感慨说:“和女儿在一起真开心,好久都没有过年的感觉了。”
可不是?以前每一年过年,我都是跟阿婆俩胡乱吃吃,然后她出去打一天的牌,我则一个人躲在家里看一天的电视。哪里像林媚家那么热闹,单单走亲戚就要走三天!
想到这里,我给林媚打了电话,她在那边肉麻地说想我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还没来得及答呢她的电话已经被小Q抢了过去,小Q在那边尖声喊:“优希姐啊,明天的春节晚会可以听你唱歌啦,我在电视上看到预告片,你不要太酷哦。”
“嘿,别老吹,看了再说么。”
“我开学就可以读书去了。”小Q说,“我到时候就跟我同学死吹,我有个姐姐是大明星呢!”
那边一阵混乱,原来是林媚又把听筒抢了过来:“别理她,她一向神经的。”
“小Q通过入学考试了?”我问她。
“是呀,鬼使神差的过了,所以啊,我姨父高兴得要在‘东方巨舰’请客呢,要知道那可是你这样的富人才去得起的地方。”她讽刺完我,在那边哈哈地笑。
“那小Q岂不是可以看到黑皮了?”我说。
“嘘!”林媚示意我小声些,“过年他一定回家了,才不用担心呢。”
挂了电话我又打卢潜的手机,这些天了,一直都不通,我指望除夕夜他会开机,谁知听到的还是冰冷的机主关机的通知声。
妈妈问我:“还跟谁打电话呢?”
“电视台的导演。”我说,“我对我帮助挺大的,我想我应该问候一声的。不过算了,他没有开机。”
“那就给你阿婆打一个吧。”妈妈说,“她一个人在家过年挺没意思的。”
“我不打,要打你打。”我真不明白妈妈,阿婆对她那样,她干嘛还要惦记着她。我敢保证,就算是爸爸,也不一定会记得打个电话回家的。
可妈妈真的打了,没说什么,只是很简短的问候。然后告诉她我会在开学前一天回去麻烦她继续照顾我。
“她说什么?”我问妈妈,“她要是不愿意我和她住在一起我可以出去租房子住。你放一百个心,我完全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一个人住?”妈妈说,“你阿婆什么也没说,你可别想什么烂主意,让妈妈在这边安心做生意,要是状况好,高三的最后半年我就回去陪你,等你考完试我们母女俩再做打算。”
“这还像话。”我老三老四地说。
妈妈嗔怪地笑笑,给我递上一大碗鸡汤。我刚喝下一大口,手机就传来有短消息的通知音,我心里一阵狂喜,赶紧拿出来一看,却不是卢潜。而是我差不多忘了的一个人齐明发来的。那则短信说:“问林媚要了你的手机号,祝你新年快乐!顺便问一句,你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我犹豫了一下,回他说:“别胡说。也祝班长大人新年快乐。”
回完了,看妈妈看着我,我自己招认说:“是我们班班长,发短信祝我新年快乐来着。”
“男生?”
“男生。”
“优希。”妈妈笑着问我,“你跟妈妈说实话,有没有男生追你?”
“废话哦。”
“那就是有喽?”她依然笑笑地望着我。
“安啦,我不会恋爱的。学校里的那些男生都挺弱智。”自从认识卢潜后,我真的对学校里的那些小男生一点兴趣也没有了。常常收到情书,要么和林媚一起笑着读完它,要么看都不看就扔掉。
“那妈妈就放心了。”妈妈说,“谈恋爱要慎重啊。你看你妈妈,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你后悔嫁给爸爸?”我问她。
“倒也不。”妈妈狡猾地说,“要不是嫁给你爸爸,怎么会有你呢?”
哎,大人就是这么狡猾,不过我对妈妈真的有了很多新的认识。当我靠在她身边看我在电视上又唱又跳,看她瞪大了眼睛做出一幅为我骄傲和倾倒的样子来,我感觉到了以前和她之间从来没有感觉过一个词,那就是:亲密无间。
我不是没有想过留下。在这里念书陪她,每个周末的时候回来喝她的汤和炒得有些半生不熟的青菜。可是,我心里惦着一个人,在那个我生活了快十八年的城市,有一个才刚刚开始的故事,我无论如何要知道它的结局,无论是悲还是喜,我都是那样的跃跃欲试和迫不及待。
新学期开始的前一天,我坐上了回程的飞机。
回到家里,发现家里被阿婆收拾得前所未有的干净,空调也修好了,正在呼呼地往外冒热气,阿婆正在厨房里专心地烧着一条鱼,见了我,没什么话。
我把妈妈给她买的礼物递给她,那是一套新型的保健内衣。她把她很随意地扔到沙发上,然后才问我:“你回来做什么?”
“念完高三。”我说。
“你妈这些年给的生活费,我会算还给她。”阿婆说,“我可不想欠她的。”
这些年,我阿婆收到的每一笔生活费和我和每一笔零花钱都是我妈辛辛苦苦挣来的,我爸一个子儿也没有掏过。
我问她:“你怎么知道的?”
“你爸春节回来过一趟。”她说,“不过被我打走了。”
我没答话。
她又说:“房契在我这里,我没死之前,谁也别想卖。”她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的,我告诉她我很累了,吃完饭要睡觉了。
“睡吧。”她破天荒地关心起我:“新学期报到的钱有了吗?”
“我妈给过了。”
“哦。”她不说话了,背靠在沙发上,打起盹来。
第二天到学校报到,林媚看到我,开心地什么似的,就差没把我抱起来打转。在教室门口,我和齐明擦肩而过,他喊住我说:“优希你回来了,我看到你在春节晚会上的表演了,唱得真好。”
“呵,承蒙夸奖。”我心里想,那些乱哄哄的节目你不是不喜欢看的吗?
“我有的时候想,其实一个人适合做什么就做什么是最幸运的了。”他并不在意我语气里的冰冷,而是搓着手自顾自地说,“我以前太强求,认为万般皆下品。真是傻得可以。”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降低自尊来剖析自己,这多少让我有些措手不及。我只好看着他,很做作地笑了一下。
“你不走真好。”他说,“五月就是艺术节,少了你可不行。”
“优希现在是大牌,出场费你付得起么。”林媚笑呵呵地把我从他身边拖开,小声地说:“书呆子快失去了才懂得珍惜,你莫理他。”说完又说:“我呆会儿有点事,不和你一块回家了。”
“什么事这么神秘兮兮的?”我问她。
她不肯说,卖关子得要紧。算了,反正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也懒得逼问她。更何况也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那就是……去找卢潜!
一看时间还早,我没有打他的手机,而是直接去了电视台。半路上竟然遇到小Q,她张牙舞爪地扑过来:“优希姐,优希姐,没想到竟然遇到你!”
我好不容易才掰开她的爪子,她又大喊说:“哇,你这身衣服好漂亮,在哪里买的?”
“看不出来哪里漂亮,三年前就流行过了。”旁边忽然有人慢吞吞地发话。我循着声音望去,才发现小Q的旁边还有另外一个女生,她看上去很漂亮,不过很高傲,眼睛看着我时候,是斜着的。
“优希姐我来介绍。”小Q热情地说,“这是我的新同桌阿萌。全班就我们两个算是转学生,所以我们感情好。”
她又对阿萌说:“这是优希姐,她是大明星,唱歌跳舞都棒极了,你要是看电视就可以常常看到她呢。”
“电视最弱智,我从来不看。”那个叫阿萌的女孩上上下下地将我一阵打量,头头是道地评点我说:“不过呢,长得倒是挺有性格的。”
这些小女生!
我拍拍她俩的头说:“我还有事走先了,你们早点回家哦。”
“切!!”小Q和阿萌在我声后拖长了声音。
哎,小Q总算有女伴了,总比她整日和那些小混混男生呆在一起的好。有书可读的小Q看上去好像也乖了许多,至少,头发是黑色的了。
我在电视台门口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上去。可我还没有走进电梯迎面就走来一个高大而熟悉的身影。那一刻我有些轻微的眩晕,我立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
“优希?”卢潜走近了,喊我,“你怎么来了?”
“是不是不可以?”
“不是。”卢潜把我拉到一边轻声说,“我现在有急事要去办,等我办完事打你电话,OK?”
“什么时候办完事?”我问他。
“尽快。”他说,“我刚回来,一大堆的事等着我处理呢。”
“如果你不想见我你可以直说。”我放大了嗓门。
“瞧你说的,看到你我不知道多高兴呢。”他说,“听话,等我忙完我们再一边喝咖啡一边详谈?”
“你不许骗我。”我说,“不然我天天上这里来找你。”
“呵呵呵,我求之不得。”他好像真的是有急事,一边和我说话一边拉着我往电视台外面走。跟我说完再见还叮嘱我:“手机开着,别让我找不到你。”
我点点头,他的车绝尘而去。不知道是什么事让他急成这样,他竟然没想到要带我一程。我有些心酸地独自坐公车回了家。
好在晚饭不是太差,阿婆人虽不在,饭桌上倒是留了菜,这多少让我有些安慰。
第二天课间操的时候,林媚对我说:“优希请你帮个忙好吗?”
“说吧,我们之间这么客气做什么?”
“你不是和电视台的导演熟吗?你替我问问有没有什么演出的机会给会跳舞的男孩不?报酬也不用太高,够生活就行了。”
“你?”我惊讶地看着她,“你要干什么?”
“黑皮啊。”她说,“‘东方巨舰’不再用外地人,他被炒了。”
“关你什么事?”
“做好事么。”林媚说,“你忘了他曾经把钱还给我们的事了,其实他这人挺好。还有啊,今年除夕夜,我们去‘东方巨舰’吃年夜饭,我去洗手间的途中被两个小混混缠住了,多亏他替我解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