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旋转门

_23 茗筝(现代)
  
  终于回了家,吴筝一声不响的就进了卫生间,纪念紧张的跟着,还没跨进卫生间的一步,门就被砰的关死了。
  里面立刻传出来哗哗的流水声。
  纪念颓然的在屋子里转着圈子,如同困兽一般无助和烦躁。
  
  吴筝不是应该好好的在星空工作,然后一点下班,一点二十上出租,两点到家,两点半洗完澡睡觉的吗。
  为什么凌晨三点会有警察打电话给她,告诉她这个天大的笑话!
  而且这个笑话好像某种程度上真的有发生过!她的吴筝,她最宝贝的爱人,居然只一个晚上不见,七魂八魄都全部都消失不见了,身体像是只有一个空壳一样!
  
  吴筝绝不会自己莫名其妙就改变一贯的作息的!她猛然间想到孙云远的几近发狂的警告,“不要让我恨你。”
  纪念一个激灵,扑到手机边找到孙云远的号码,虽然是半夜,但是电话并没有多长时间就接通了,纪念还没有说话,对面已经传来孙云远的轻笑:“亲爱的,怎么会打电话给我?”
  
  纪念听到孙云远的声音,身体里翻滚的恨意似乎越来越不能控制。
  她紧紧的咬着牙,甚至可以听得到上牙磨过下牙的声音,可以听见齿间韧带的声音,她拼命的抑制着自己想杀人的冲动。终于牙关松了一条缝,她紧紧盯着地板让自己冷静,深吸一口气,压抑着声线的颤抖,问:“是不是你。”
  
  那边久久的沉默,忽然轻叹一声,“念念,你永远是因为她才会找我吗?”顿了顿,又轻松的说:“你可看到,她有多软弱,这样的人,怎么保护的了你,怎么配你?”
  
  纪念再也听不下去,狠狠的按了挂机键。
  她狂躁的在屋子里转着圈,恨不得把地板踏烂!
  她从未有过如此的愤怒!十八岁时,父亲给她那件地域一般房间的钥匙的时候,她看见她爱了五年的男人和一个陌生女人在床上纠缠的时候,她也没有如此的愤怒!
  纪念紧紧的咬着牙,攥着拳,全身上下的愤怒都无处发泄。本来还只是想整垮孙云远的公司让他一无所有!现在她恨不得把那个男人扔到水泥搅拌机里一顿搅拌骨头渣子都不剩!
  
  愤怒过后,却是彻头彻尾的悲哀和痛苦了。
  她一直那么小心的保护着吴筝,却终于还是把吴筝的笑弄丢了!
  她世界里最后一点光明,也被她弄丢了!她怎么这么没有用?
  如果她不是在纪氏!如果她可以常常都陪着吴筝!如果她可以给吴筝一个干净简单的世界!
  
  纪念看了看表已经半个小时了,走到卫生间的门口,还是哗哗的流水声。
  纪念重新在小小的房间里转着圈,一刻也停不下来,她看着墙上一张一张的合影,那么多,她们笑的那么灿烂,她却把这一切都破坏了吗?她真的要失去这一切了吗?
  
  她看着表,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一次一次走到卫生间门口,不管她怎么拍门怎么叫,里面都是不断的流水声。
  纪念站在空荡荡的房间,发着呆眼睁睁的看着太阳从楼宇间的缝隙里升起来,她无比的绝望,已经是新的一天了。
  吴筝,已经是新的一天了!我们可不可以忘掉昨天的一切不快乐?
  
  纪念忽然一阵冷,吴筝这么久不出来,不会在里面做什么傻事吧?她吓得一阵颤,再也受不了,扑到卫生间门口,疯狂的拍着门大叫,绝望像是一颗种子破土发芽,让她全身上下都不住的发着抖,失态的大喊着:“吴筝!吴筝!吴筝!你出来啊!”
  
  里面久久的没有动静,就在纪念准备撬开门锁的时候,门却忽然打开了。
  而走出来的吴筝,居然是笑盈盈的,只是雪白的皮肤几乎成了鲜红色,还隐隐冒着热气,她是用了多烫的水冲了三小时?
  纪念看着吴筝的笑,瞬间就呆住了,她站在原地,有些傻愣愣,就像她们多年前相遇,吴筝那时候的傻样子。
  
  吴筝却如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笑着走过来,摸了摸纪念的脸颊,“我不会做傻事的,记得吗?我说了要健健康康活到八十岁,九十岁,一直陪着你的。”
  纪念疯狂的点头,是,是,她记得,这是吴筝七夕节时候说给她的话,她记得!记得!
  纪念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狠狠的抱住吴筝,但她甚至还没有感觉到这个身体的热度,就被吴筝飞快的推开了。
  
  纪念怔住,不可置信的看着吴筝。
  吴筝也呆住了,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但是马上笑容又漾起来。什么也不解释,只是一径的笑,笑着看看窗外的已经大亮的天,自顾自的说:“你是不是要去上班了,我去给你做饭。”
  说罢,飞快的就钻进了厨房,几乎可以用逃这个字来形容。
  
  厨房门在她的眼前砰的关紧了,纪念在紧闭的厨房门口站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然后再逼着自己相信:吴筝在抗拒她!吴筝在躲她!吴筝不想见她!吴筝不想让她碰!
  这几句话在脑子里面一遍一遍的过,纪念终于回过神来。
  一瞬间纪念就窒息似的直不起身子来,她大口的喘着气,按着胸口,怎么胸口那一点那么痛?
  
  她飞快的拿出电话给林忆打电话:“这几天我不回公司了,所有的事全部推后,天塌下来也不许找我!还有,你去博瑞告诉爷爷一声,我不送他了。”不等林忆回话,纪念就挂了电话。
  
  连连深呼吸,才算平稳了情绪,推开厨房门,纪念才想着该怎么跟吴筝开口说话。却见吴筝的侧脸上挂着微笑,朝阳的薄光洒在她的侧脸,还潮湿着的发散乱在肩上,看上去和所有的早上没有一丝分别!
  
  可是吴筝的手指分明在颤抖,敲鸡蛋的时候,居然像她第一次一样,把鸡蛋敲的粉碎,鸡蛋黄鸡蛋清全滩在案板上,吴筝的动作却没有一丝的停滞,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改变,飞快的又拿了一个鸡蛋,敲开倒进碗里。
  
  用小勺子撒盐的时候,吴筝颤抖的身体根本没办法把那一勺盐移到碗里,她却一次一次的努力,桌上满是盐粒,却仍然不放弃,一次一次的舀。
  吴筝脸上平静的笑容却让纪念有一种崩溃般的痛,五脏六腑好像都被锋利的刀来来回回的划,血肉模糊,整个身子疼的似乎没有一片完整。
  
  纪念终于忍不住用双手紧紧的按住嘴,压制着自己的哭声。吴筝都没有哭,她怎么能哭。
  可是这样的低泣仍然是被吴筝听见,吴筝扭了头看过来,脸上居然是灿烂无比的笑:“念念,等一等,我马上就做好了。”
第七十二章 我是你一个人的 ...
  纪念拼命咬着牙关,让自己不要哭出来,她走过去,握着吴筝的手,终于舀了小半勺盐到碗里,吴筝回了头,轻轻的笑。
  纪念努力的当做看不见吴筝手指的颤抖,努力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这只是平平常常的一个早晨,她去上班,吴筝微笑着给她做早饭。
  
  她给锅里倒了花生油,开了火,费力的笑着,问:“这么多油够不够?”
  吴筝笑着点头,用筷子打匀小碗里的鸡蛋。
  纪念再走到案板边,拿起她从来没有碰过的菜刀:“葱花要切多大?”
  “嗯……就指甲盖那么大就好。”吴筝说着,顿一顿再加一句,“你不喜欢吃葱,少放点提了味就好。”
  
  纪念点点头,左手捏着葱,右手拿着刀,来回的切,平常看吴筝切菜总是那么轻巧,到她动手,怎么她连葱都切不断?
  吴筝为什么笑着,还是笑着,吴筝为什么都不哭?
  她宁愿吴筝抱着她痛哭一场,把所有的痛都随着眼泪流出来,哭过这后,是不是就会变成原来那个开心的没有一丝心事的吴筝了?
  
  纪念低着头,紧咬着唇,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滚出来,大滴大滴的滴在案板上。
  她害怕,她太害怕!她可以让孙云远罪有应得,她可以让所有人都付出代价,可是一切报复都没有用啊,吴筝受过的伤害,不论她动用多大的权势也抹不掉啊!
  她该怎么让她们回到从前!如果可以回到从前,回到吴筝无忧无虑的时候,她再也不要去管那些乱七八糟的责任,她再也不要犹豫不决,她要带着她的吴筝离开这个肮脏混乱的世界!远远的离开,再也不回来!
  
  “不能这么切啦。”吴筝看着纪念的动作笑起来,走过来,温热的手指握上她的手,轻轻的让她蜷起她的左手的指关节,轻柔的说着:“用第二个指节靠着刀面,这样才不会切到手,刀法呢,要用切的,这不是排骨,不用剁啦。”
  
  吴筝温热的身体贴着纪念,暖暖的温度透过来。
  纪念忽然扔了刀,猛然的转身,不顾一切的抱住吴筝的头,狠狠的对着她的唇吻下去。吴筝的身体一阵猛烈的颤抖,像是秋风中的仍然固执的挂在树梢的叶子,但这颤抖却很快的平静下来,然后一动不动,只是安静的站着,任由纪念热烈的侵略着她的唇齿。
  
  纪念终于感觉到无论她怎么用力,怎么投入,吴筝始终像个木桩一样没有一丝感情,她的动作渐渐的慢下来,慢下来,最终停止,她略有些绝望的移开。
  
  看着吴筝平静的微笑,纪念踉跄的退一步,脊背紧紧的贴在木门上,鼻腔里一阵发酸。
  她该怎么办?现在这样的情况,她该怎么办?
  许久许久的对视,吴筝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似的,忽然又进一步,主动的环住纪念的脖子,紧闭着眼,唇轻轻的从纪念的唇上蹭过。
  
  这算是什么?算是吴筝给她许可的信号吗?
  纪念不可抑制的一步跨上前,再次回吻回去,她抱住吴筝,一路狂吻到床边,抱着她一起滚上大床。她几近疯狂的扯掉吴筝和自己的衣服,火热如同烈火一般的吻,攻城掠地一般燃到吴筝的小腹,却在看到吴筝无比顺从的分开了双腿的时候,纪念怔住了,忽然就好像被泼了一头冷水似的静下来,身体里所有的欲火都浇灭了。
  她呆呆的抬起头看着吴筝,她的小女人紧闭着眼歪着头一脸痛苦,眼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不停的颤动,直挺挺的躺着,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像是陷阱里一只待宰的小兽。
  
  纪念终于还是吻不下去了。
  吴筝的身吴筝的心都在抗拒她,却在为了她拼命的忍受着,或者说承受着。
  她不能碰这样的吴筝,她怎么能?
  那她该怎么让吴筝的身体吴筝的心重新染上她的气味她的温度?
  
  纪念躺下来,紧紧皱着眉头,从吴筝的颈后把手臂探过去,揽住她静静的抱在怀里,再把被子拉起来盖住她们□的身体。
  纪念忍着心被撕裂一般的痛感,平稳着音调,在吴筝的耳边,催眠似的一遍遍的说:“睡吧,睡起来,一切都好了……”
  
  听到吴筝的呼吸终于开始渐渐的平稳,纪念轻轻的把手抽出来,下了床,再看一眼吴筝。失去思维控制的吴筝紧紧的皱着眉,满脸的痛苦。纪念才刚离开,她就紧紧的缩成一小团,头恨不得埋进胸口里。
  
  纪念心里又是一阵疼,她给吴筝盖好被子,轻手轻脚的走进卫生间。先是给晓络打了电话,不想让她担心,略略几句带过昨晚的事,并没说吴筝发生了什么,只是说下午去机场的时候再见。再给宁翔和商茹筠几个一起玩到大的朋友打了电话,警告她们和孙云远有什么勾当,尽快撇清。知道纪念已经出离愤怒,两个人十几年的情谊终于是再也无法挽回,都知道劝不了,久久的沉默,然后沉沉的叹气。纪念再给顾问律师,相熟的朋友,孙云远的合作伙伴一一电话过去。她只恨自己没有先动手,居然就害了她最爱的人!
  
  最后才给纪博打了电话,纪博起来没见到纪念,再听林忆说纪念不来了,心情甚是不好。
  纪念心里一片烦躁,却不得不软声软语的哄,这老爷子,工作的时候雷厉风行,平常的时候跟所有的老人一样,有时候就像个孩子。忽然间却听到电话那边纪淳相劝的声音,“爷爷,念念一个人管这么大的公司忙着呢,您也理解理解她。”
  
  纪念的心忽然提起来。她想到,吴筝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下了班,跑 到外面不回家。
  满世界游荡了这么些年,吴筝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受骗,能轻易骗过她的,似乎只有和自己有关?而昨天晚上,似乎有一小段时间,她没有河她的手机在一起?
  她匆匆的挂了电话,再给林忆打个电话,“把我昨天的电话的详单发过来!”
  
  纪念靠在浴室冰凉的瓷砖上,握着手机如同站在一个即将被淹没的小岛,她在祈祷着,不要是纪淳,这件事,她不想要和纪家有关,不要让她摧毁她这个家的最后一丝感情!
  很快手机里传来了新邮件,纪念用颤抖的手指按开,她飞快的跳到自己离开套房的那段时间,赫然有一条信息是发给吴筝。
  
  似乎一瞬间被抽走所有的力气。纪念颓然的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绝望的感觉铺天盖地的涌来。
  她怎么对得起吴筝?居然是她的亲人害吴筝如此!她的亲人居然嚣张至此!明明知道她肯定会知道,仍然是这样明目张胆!
  绝望的下一秒,心里却是一阵毅然决然的坚定了。
  
  纪念终于决定了,自从与吴筝重遇,她就在犹豫,要不要离开这个冰冷的家,只会带给她痛苦的家。
  她一直认为,她姓着纪,纪博抚养她长大,她应当为纪家出这份力,她应当回报纪博对她的爱。
  但是所有的责任,所有的理智,都在今天吴筝的坚忍的笑容里被摧毁的粉碎!她再也不要留在这个家里了!她要吴筝好起来!她要带着吴筝离开!永远也不回来!什么责任,什么亲情,纪氏的百年大业,都去见鬼吧!
  
  吴筝,你站到我身边这么艰难这么痛苦,不如我们都省点力气,让我站到你的身边吧。
  什么纪氏,什么纪家,以后都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她再也不要做纪家的纪念了,以后,她只要做吴筝一个人的纪念。
  
  电话忽然又响,看了看是宁翔,纪念无力的接起来,宁翔在那边说:“昨天把吴筝弄到派出所的那个人我给你揪出来了。”
  只这一句话,纪念的火苗子蹭的就窜起来,出了卫生间,看了看沉睡着的吴筝。
  蹑手蹑脚的出了门,在门外轻轻的关了门,然后立即踩着高跟鞋蹬蹬蹬的窜到电梯,下了楼上了车,脸上乌云密布,这阵子刚是上班时间,路上车一辆接一辆,纪念不要命似的一辆一辆的超车,一时间经过的路段全是咒骂和滴滴的喇叭响。
  
  开车到派出所,不过才二十分钟。
  纪念龙卷风一样旋进派出所,刚进了大厅就见宁翔翘着二郎腿坐着,站在他身边的派出所的局长脸上堆着满脸笑。纪念想着昨天那个小警察,都对她呼来喝去,不由皱了眉头,真是个虚伪的世界。
  
  宁翔看见纪念就站起来迎过来,凑在纪念耳边低声说着: “就这个家伙。刚问了问,就是一小喽啰受人指使,说是没碰吴筝,打晕了制造些假象,等着人醒了就扔到派出所了。”
  没碰?纪念呆了呆,如果带着吴筝来了,听到这话她会不会好受一些?但她马上又抓住这句话的关键,“假象?什么假象?”
  宁翔顿了顿,眉头蹙起来:“发现的时候,好像没穿衣……”
  “停!”纪念心里好像有颗炸弹炸裂,她飞快的止住宁翔的话,她不想听!
  
  她狠狠的瞪着背着手蹲在地上的男人,那男人一副蔫样,耷拉着脑袋。局长早凑到身边,絮絮叨叨的解释着昨天的事。
  乱七八糟的话纪念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脑袋里面嗡嗡乱想,她看着这个男人,再想到这个男人看过吴筝的身体,指不定还碰过吴筝,就恨不得把他的手剁下来,把他的眼睛弄瞎掉!她忽然急迫的想离开,她生怕自己再呆下去,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纪念飞快的转了身,让自己不要再看这个男人:“一会律师会来。我先走了。”
  
  “念念!”宁翔忽然一步上来揽住她,压低了声音,神色有些迟疑,“云远也没把事做绝,你也放过他吧,好歹朋友这么多年。”
  纪念听到这话,看着宁翔的眼神倏地阴冷了。
  把吴筝伤成那样,只因为没有完成最后的伤害,就要她忘记孙云远联合着纪家所有的手段?她怎么可能做得到!如果可以,她恨不得让那个男人下十八层地狱!
  
  看到纪念的阴狠憎恨的眼神,宁翔皱了皱眉头,仍然是说下去:“公司破产清算,股东都只能收回不到百分之十的资金,甚至你自己和纪氏的资金都会受到一定的影响吧。念念,放了她吧。”
  纪念怒极,反而笑起来:“哈哈,金钱名利,我最不在乎了!至于别人,和我有什么关系?还有纪氏?纪氏这么强大,强大到无所不能,会有什么影响!孙云远做这些的时候,就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我要他付出他一切应有的代价!”
  
  宁翔看着几乎有些癫狂的纪念,不知道说什么了,也明白不论说什么纪念都不能听得进去,沉沉叹一声,“他也是太爱你了。”
  纪念甩甩手,紧紧的抿着嘴角,一句话也不说,愤愤然的转身离开。
  
  回了家,吴筝还在沉沉的睡着,纪念心里一阵软,轻轻的走过去,在床边坐下。却马上看出吴筝的脸颊红的不正常,她下意识的扶上吴筝的额头。竟然热的烫手。
  纪念一下就慌了,在家里翻箱倒柜的找药,忽然想起来吴筝几乎从来不生病,家里就没有常备的药。
  
  她拎了包,飞快的转了身再跑出门去买药,因为是郊区,社区配备并不完全走了好久也看不到一个药店,原来总觉得满大街都是 药店,现在为什么一个也找不到?
  
  着急的纪念觉得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了,周围的一切都氲成了一团模糊的光影,她从来不都觉得自己竟然是如此的脆弱,动不动就要流眼泪。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坚强的,一直以为自己遇到所有事情,都可以冷静自若的应对,可是她现在怎么这么害怕,觉得一颗心悬在半空无处着落?
  她穿着高跟鞋在路上足足疾走了二十分钟,才终于找到一家药店,退烧的药感冒的药买了一大兜,在药店门口打了车飞快的回到小区。
  
  车停在小区门口,纪念几乎是小跑着往家赶,远远的却看见穿着睡衣拖鞋的吴筝靠在楼门口的栏杆,一直向这边眺望,眼神相对的瞬间,就看见她咧开嘴笑出来。
  纪念紧紧的闭了下眼睛,沉沉的吐口气,拼命忍住心中的酸涩,才迈开脚步不顾形象的跑过去,张开手紧紧的把虚弱无比的吴筝揽在怀里,忍不住责备:“你乱跑什么,怎么不在家等我!”
  吴筝却是没有推开,只是轻轻的笑:“醒来不见你,想你了,就下来等你嘛。”
  
  纪念又觉得自己忍不住眼泪了,怎么这两天她的眼泪这么多?
  握着吴筝的手上了楼,吴筝顺从的躺回床上,手指紧紧的抓着纪念的衣角,骨节发白,像是用尽的全身的力气。
  纪念把手覆在吴筝的手上,柔柔的笑着,“乖,我就去倒杯水。”
  吴筝点点头,手却固执的不肯放开,似乎握的更紧。
  
  纪念心酸起来,低下头,另只手也握上来,紧紧的包住吴筝冰凉的手指,在她的额上轻轻印下一吻:“筝,我十秒钟就回来,好不好?”
  吴筝看着自己的手,费力的一根一根松开指头,离开纪念的衣角,然后立刻痉挛一样的又握紧了。
  
  纪念眉头紧紧的皱起来,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飞快的冲进厨房倒了杯热水就坐回来,吴筝的眼神一直黏在她的身上,半寸也不离开。
  吴筝从来没有对她表现出如此的眷恋,这种近乎绝望的眷恋让她心裂成一块一块的碎片。
  
  纪念把水杯和药递给吴筝,吴筝顺从的接过来,仰着脖把药吃下去,重新躺下去,握住纪念的手,扬起一抹笑。
  纪念的手指轻轻拂过吴筝的脸颊,微微的笑,手指轻轻摩挲着吴筝的唇:“筝,你别多想了,我见到那个坏人啦,你还是我一个人的哦。”
  吴筝愣住,眼睛忽然睁的滚圆,“嗯?”
  纪念不忍心看到吴筝这个如同陷阱里的困兽一般绝望的眼神,伸了手掌轻轻的覆上她的眼睛,仰着头紧紧闭了眼轻轻的叹一声,才轻轻的说:“真的,不骗你。”
  
  “什么?”吴筝飞快的拽开纪念的手掌,从昨天起一直淡然没有焦点的眼睛此时竟然是无比的清明,满脸都是渴望确定的急迫。
  纪念的心直揪的疼,她深呼吸,拼命的眨眼睛,逼回泪水,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微笑着:“我见到昨天的那个人了,听他亲耳说的哦,说是指使他的人,只是让打晕了,什么……也没有做。”
  
  吴筝久久的不说话,看着纪念的眼睛却开始一点一点慢慢的变红,嘴角也如同抽搐似地轻微的抽动。
  纪念看着吴筝,略有些夸张的微笑着,幅度巨大的点着头:“是真的,你要相信我。”
  
  纪念话音刚落,吴筝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不可抑制的汹涌而出,吴筝埋下头,紧紧用手捂住脸,刚开始还只是咬着唇低泣,慢慢的,抽泣的声音一点点的变大,终于不受控制,是像个孩子一般的嚎啕大哭。
  
  纪念心疼的抱紧了吴筝,吴筝也拼命的抓紧她,像是吊在纪念身上的无尾熊。许久才大哭着问:“我真的还是一个人的吗?”
  纪念默默的流着泪,微笑着,“是啊,你是我一个人。”这么说似乎还不够,纪念补充着:“你的身你的心都是我一个人的,一直都是我一个人的,永远都是我一个人的。”
  吴筝把脸紧紧的埋在纪念的肩头,不断的呜咽,全身上下都在颤抖。纪念安慰小孩子似的抚着吴筝的背,柔柔的说着:“快点睡觉吧,等你养好病,我们就离开这里吧。”
第七十三章 离开吧离开吧 ...
  纪念看着吴筝睡下,轻轻的拿开吴筝死死抓着自己衣角的手指,留了便签偷偷离开,开车送了晓络和方心去机场。
  晓络有些不相信纪念简简单单一言蔽之的说辞,追问着吴筝的电话怎么还是打不通。
  纪念却只是一径的微笑:“她手机丢了。我们准备离开T市去旅游,等玩回来,就去找你好了。”
  
  晓络更是一点都不信:“那你的公司怎么办?”
  纪念不以为然的笑,却略有些疲惫,摇摇头说:“纪家那么多人,多我一人不多,缺我一人不少。”
  晓络还是皱着眉头,却知趣的不再问了。
  今天的纪念,似乎和昨天的有些不一样,如果非要让她说出哪点不一样,她倒是看不太出来,难道是眼底有了那么一丝决然和轻松?
  她不再多想,她相信眼前这个女人,更相信和她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这两个人,一定会幸福的。
  
  站在安检线外,纪念看着晓络哄着怀里的方心奶声奶气的喊着:“干妈,拜拜!”
  纪念微笑着挥手。美得耀眼。
  
  刚离开机场坐上自己的车,接到纪博的电话,纪念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握着手机。
  她安静的坐着,紧紧盯着屏幕上,每一响铃声似乎都砸在她的心上,每一次震动都牵着她的身体,手机像是一块烙铁,烫的她的手心出满了汗。
  
  纪念似乎可以听见自己血管跳动的声音,可以感觉到自己思维的流动。她知道,只要她接了这个电话,就和那个家,再也没有关系了。
  终于,她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按下接通键。
  
  那边传来纪博薄愠的声音:“我都要走了,丫头也不来看看。”
  纪念微微的笑一笑:“马上就到了,等我。”
  
  纪念挂了电话,启动车子,踩下油门向博瑞酒店驶去。
  她看着自己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小小的钻石闪着耀眼的光。
  把一切都说清楚吧!彻彻底底的和这个家断的一干二净吧!
  她倦了,她真的倦了,她不想再斗心斗智了,她要远离商场,远离她噩梦一样的家。
  她要和她爱的人一起,静静的生活。
  
  纪念走进博瑞酒店,坐了电梯到纪博套房的楼层,整一层空荡荡冷冷清清,所有的屋里竟都没有人住着。
  再走两步,就能看见纪博套房的门口站着黑衣的保镖。
  
  纪念轻叹一声,这阵仗,果然是纪氏的风格。
  她走过去,细细看,不是纪博常带在身边的保镖,估计是家里别的人带来,两个人却认得纪念,敲了敲门,然后替她推开,就立在门边站好。
  
  纪念站在门口沉沉的吐一口浊气,才走进去。
  纪博见了纪念,立刻撇下话题,笑呵呵的招着手,“快过来,你这丫头,一觉醒来就不见人了,不叫你还就不准备过来了。”
  纪念没有看纪博,她径直盯着大伯身边的纪淳,这个自己应该叫大哥的男人,随意的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勾着一抹虚伪的笑,笑容里有一丝挑衅。
  纪淳怎么能如此嚣张?就因为她的爱人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女人,纪博绝不会和她站在同一阵营吗?
  
  纪念懒得再露出笑容了,她从前天起就没有闭眼,现在疲倦的似乎眼睛都睁不开了,她看向纪博,仔细的看着这个心里唯一的亲人。纪博老了。她的小时候,爷爷还可以背着她满院子的跑,现在却连眉毛的花白了。
  她不想伤纪博的心,但是她更不能再让吴筝受伤了,她也不想再违心的生活了。
  何况她的离开,对纪博最大的打击,不过是失去了纪氏的继承人,而不是失去一个孙女吧?
  
  在纪念久久的沉默里,屋子的空气似乎都慢慢的停滞了,纪博感觉到什么,微微沉了脸,收了笑容,深邃的眼紧紧的盯着纪念的唇,看着她想说出来些什么。
  纪念看着纪博,轻缓缓的说:“爷爷,我是来道别的。”
  
  纪博怔了怔,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你在说什么!”
  “爷爷,我不想再留在公司了。”纪念微微的摇摇头,似乎是无奈,又似乎是后悔这么多年的妥协,“我来也不是为了求得您的同意,我知道,您根本不会同意。我来只是为了和您道别。您毕竟是我唯一当做家人来看的人。辞呈我会递交的,工作的交接转手我也会做的。还有,跟您说声对不起,我终于还是没能完成您的愿望……”
  
  纪博怒目圆睁,还没有理解过来他的孙女在说什么,纪念已经接着说着:“从小起,您的要求,我都会尽最大的努力去完成。因为您是世界上唯一还爱我的人,所以我一直不想辜负您,我一直努力的试图完成您对我的所有期望,试图回应您对我付出的所有情感。我一直活在您的期待里,现在终于觉得不堪重负了。我连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都护不了,我又怎么去保护您最珍视的公司。”
  “还有,”纪念看向纪淳,心里阴狠狠的恨,一字一顿的缓缓说着,“我信一件事,罪有应得。”
  
  “胡闹!”纪博听完纪念一整段话,才终于想明白这孙女是准备做什么了。他沉了脸,乌云密布像是风暴前的海洋,提起手里的拐杖来,直指着纪念,大声的说:“你再把刚才的话说一遍!”
  纪念看着纪博,忽然轻松的笑起来:“爷爷,你记得之前报纸上和我一起的那个女人吗?”不等纪博说话,纪念继续微笑着说,声音低,却无比坚定:“她是我的爱人。”
  
  纪博又是愣了愣,纪念从小到大第二次承认自己的感情对象,居然真的是个女人!纪博更是气,全身的血都往头上涌,提着的拐杖不住颤抖:“我就知道那些东西不是空穴来风!这种事你想都不准想!我纪家子孙,不许做这么丢脸的事情!”
  
  纪念却好似没有听见纪博的话,无视纪博的盛怒,径直说着:“她却被我的大哥连同别人一起,扣上卖'淫的帽子扔进警察局,这是尊重的表现吗?只因为我姓纪,我就必须一次一次牺牲掉我最重要的东西吗?爷爷,我受够了这些勾心斗角了。”
  
  纪博阴沉沉的看一眼纪淳,纪淳一副不知情的样子耸耸肩。
  纪念不等纪博说话,就摇摇头,清淡淡的说:“够了,爷爷。您是把我当纪氏接班人来对待,还是当做您的孙女来对待呢?”
  
  纪博怒目圆睁,纪念居然怀疑自己对她的感情!他用尽心血抚养纪念长大,居然就换来这样一句话?他不可置信的看一眼身边的大儿子纪天华,全身都在颤抖:“她在说什么!她都在瞎说些什么!”
  
  纪天华刚来就碰见这事,有些略微的尴尬,一边给纪念使眼色,让她先别说过激的话,一边扶着纪博:“爸,您先别气。”纪淳更是早已经扶上去,抚着纪博的胸口:“爷爷,念念就说着玩玩,别生气,气坏身子怎么办!”
  
  纪念无视着纪博身边两个人不断的给挤眉弄眼,只是一径的微笑:“我没有说着玩。这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真心对我好,全心全意的对我好。只把我当做纪念,一个纯粹的没有任何身份的女人来对我好。我错过了,这辈子也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下一个。所以,我不会再放弃了。”
  
  纪博听了这话,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来,重重拍着沙发的扶手,猛的站起身来:“你还敢说!你还敢这么说!你跟我回家!现在就跟我回家!”
  
  纪念微笑着不说话。
  终于斩断自己所有的亲情,抛弃所有的名利地位和金钱,除了对纪博的一丝不舍,心里满是从未有过的轻松。现在,她终于是为自己活着了吧!
  纪念对纪博微微的点点头,算是告别。
  然后迅速而潇洒的转身。
  
  退出套房的时候,听见纪博的怒吼,“你去给我把她抓回来!”
  门口的两个保镖对看了一眼,有些犹豫,纪念已经走出十米以外,然后听见屋子里叮叮当当一阵响,纪淳也跑出来。
  纪念微微笑着,走的并不急,她知道保镖不会追过来,不会拦住自己。
  纪淳不就是想赶跑自己吗,现在如他所愿,怎么又会真的追她回来?
  
  果然关上电梯的瞬间,才看见纪淳悠闲闲的一个人走过来。
  纪念冷笑着,看着缓缓关闭的电梯门外还冲她招着手的纪淳。
  今天邮箱里莫名其妙的传来一份资料,全部是纪淳近些年来干过一切不可告人的勾当,纪念不知道是谁寄得,只知道这份文件出现在老爷子的电脑里,不止纪淳,连大伯纪天华肯定也得受牵连。而且就算她不干涉,纪博也一定不会把公司留给他这个龌龊窝囊的无能之人,他又在努力些什么呢?
  
  下了电梯,纪念飞快的离开酒店,从停车场开出她的奔驰车。离开的时候她从后视镜里最后看一眼博瑞美轮美奂气势磅礴的建筑,这个倾注她无数心血的建筑。
  然后把油门踩到底,引擎声响起,眨眼间博瑞酒店和纪家就被抛在身后。
  
  原来就说过,如果在吴筝透彻的笑容和她所有的名利地位中做选择,她一秒钟也不会犹豫。
  她只希望她抛下一切,还吴筝一个干净的世界,可以换回她最爱的笑容。
  
  回家路上,纪念给所有的相熟的朋友打电话告别,在跟林忆打电话最后交代了公司的相关事情。
  林忆听说她要离开,有些不舍,平静许久,终于不再注意上下级之分,说了句:“纪念,祝你幸福。”
  纪念第一次听出林忆的声音的抖动,这个永远如同新闻播报员一样平静的女人终于破了功,不禁勾起嘴角窃笑。
  
  回家之前,纪念扣出手机里的SIM卡,小小的卡片经过一段弧线潇洒的没入草丛,再也找不到。
  纪念一身轻松。
  原来逃离的感觉是这样美好,怪不得原来吴筝总是频繁的换着居住的城市。
  离开一个地方,抛下一段过往,重新换一个开始。
  
  回了家,正是夕阳西下,她的小女人抱着枕头在床上沉沉的睡着,橙色温暖的斜晖洒在屋里,一片的安静祥和。
  纪念倚在门边,静静的看,一动也不动,生怕破坏了这个温馨的小屋。
  
  直到天色彻底的黑下去,纪念才发现自己已经站了好久好久,微微动了动,才发现手脚已经发麻了,活动活动,在附近的餐馆叫了餐。
  等饭菜送来,纪念才走到床边,开了床头灯,去叫醒她的小孩子。
  
  吴筝的额头还是热的烫手,纪念心疼的轻轻摇晃她,吴筝半天才睁了眼,看清了是纪念,虚弱的发白的脸上慢慢的展出一丝笑容来,轻轻的说:“念念,你回来了。”
  如同以往的一句“你回来了”,却忽然让纪念百感交集。
  多年前,就是吴筝这一句一句的“你回来了”,把她一点一点的从堕落的深渊里拽回来,一点一点净化她的世界,给她重生。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不孤独。永远会有这么一个人,在等她。等她回来。
  
  纪念微笑着点头,轻轻的说:“是啊,我回来了。”
  
  向来见了美食就开心的不知东南西北的吴筝,今天第一次失了胃口,只扒了几口饭就再也吃不下。
  纪念也不再逼。让吴筝吃了药重新躺回床上,吴筝刚刚粘到枕头上就沉沉的睡去。
  
  纪念两天多没合眼,这时候倦的再也撑不住。洗了澡也上了床,刚躺下,沉沉睡着的吴筝就下意识的蹭过来,腿和手臂都伸过来,紧紧的缠住纪念,似乎生怕她离开。
  吴筝的身子热的像块碳,似乎就只差燃烧了。纪念皱了皱眉,心里更疼,抱紧了这个瘦小的身子。
  
  夜里,吴筝开始断断续续的咳嗽,有时候咳得圈起身子,好像内脏都要咳出来。
  纪念又是一夜都没怎么睡,吴筝一出声她就惊醒,慌张的拍着吴筝的背,看着吴筝紧闭的眼和打成一个结的眉心,恨不得替她痛,替她难受。
  
  等吴筝咳过了,重新平静下来。纪念才觉的心痛的不可抑制。
  她还记得几年前第一次把吴筝关在门外一整夜,她没有管,那样一场高烧也是一夜就好。现在她明明已经关心备至了,怎么这个小家伙的病情却好似越来越重了?
  
  煎熬了一整夜,吴筝的病丝毫没有起色,温度似乎越来越高。纪念终于看不下去,带着昏昏沉沉的吴筝去医院。送进急诊室,一整套检查下来,结果不过是重感冒。
  不过是感冒而已,她怎么觉得吴筝就会这样一睡不醒?
  
  看着吴筝躺到注射室的床,瘦的几乎没有一丝肉的手背插着针头,两条胶布白的刺眼,液体一滴一滴流进她的静脉。
  吴筝脸烧的红红的,吃了药就睡过去,躺着在雪白的床单,睡梦中,眉头也微微的皱着。
  纪念低了头,额头紧紧的贴在吴筝发烫的手,她闭着眼,不断的祈祷。
  好起来吧,快点好起来,等你好起来,我们就离开这里,永远的离开这里。
  
  吴筝的吊瓶连挂了一周,手背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让护士来插针。只是烧退了,感冒的症状也终于减轻,精神渐渐的好一些。
  纪念害怕让纪家的人找到,几天从来没有回家,医院也不敢住,生怕偷跑出什么消息。在医院打完针,就在附近并不正规的小旅馆住下。
  明明知道吴筝什么都会猜到,纪念还是掩耳盗铃一般的一遍遍告诉她,住在这里,是因为方便,只是因为方便。
  
  最后一天的吊瓶,吴筝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输液室,捏着遥控器瞎按着电视。
  忽然接到苏慎的电话,吴筝按下通话键,就听见苏慎用足了媚惑的音调,说着星空和琴行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替她谢谢纪念,帮了不少忙。
  
  吴筝愣了愣,想到最近纪念总是很忙,而且每次离开的理由,都是一句:“我去处理事情,等结束了,我们就离开。”
  那天她只是随口说一句星空停止营业了。纪念就开始天天在外面跑,每天回来,都是一脸的疲倦,难道是帮她打开最后一个心结?
  
  “喂?Nil?”苏慎再电话那头叫,吴筝才连忙回了神,看着自己手心的疤痕,为那个人,真的是做什么都值得啊。
  吴筝笑一笑,说:“我会的。”
  
  话音未落,开着的新闻台的女主播说了一句:“房地产开发商孙云远伪造土地使用证,假征土地三千亩,骗取1.7忆土地补偿款……”
  吴筝愣了愣,关了手机,心跳忽然有些不受控制。
  
  “孙云远”三个字让她下意识的就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电视上。
  电视里黑压压的一片员工堵在孙云远公司的大门口,还有大群的记者也扛着硕大的摄像机挤在一起,熙熙攘攘一片喧闹,每个记者脸上都是兴奋。孙云远出现的时候,现场立刻如同煮开了的开水一般沸腾了。
  镜头扫过的时候,孙云远的脸上,居然有一丝诡异的笑容。
  
  这个时候,单独输液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吴筝呆呆的看过去,纪念笑着走进来,提着一杯豆浆,“家里的豆浆机,我实在不会用,这个好像是五谷豆浆,应该挺有营养吧?”
  吴筝看一眼纪念,没说话,再看一眼电视,镶在墙壁里的电视里,正在放着警车带走孙云远的画面。
  纪念也看一眼电视,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有一些僵硬。
  
  两个人隔了一整间病房对视着,似乎都知道对方心里想说的话,却都不愿意说出来。
  病房里久久的沉默着,只有微风扬起白色窗帘的倏倏风声,和女主播平静却隐隐透着激动的声音,“孙云远利用1999年新土地管理法规定政府无建设用地审批权,以前获批土地可补办手续回收的机会,从四年前开始造假骗地,而且在几年间贿赂十几位政府官员达678万元……”
  T市好多年都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了吧?新闻记者们的热血应该都被点燃了吧?
  
  吴筝呆呆的看着纪念,这个女人一如既往的妆容整齐,唇角带笑,却难掩疲惫的神色,这个时候看起来,甚至有些,颓废?
  这几天,纪念都做了些什么?
  
  纪念似乎没有看见吴筝的反常,笑着走到病床边,揉一揉吴筝的脑袋,问,“发什么呆?”
  感受到纪念指端传来的温度,吴筝忽然回了神似的清醒过来。
  不管纪念做了什么,做过什么,现在都回来了不是吗?纪念永远都会让她等到不是吗?只要纪念回来,就是她一个人的纪念啊。
  
  吴筝扔开遥控器,把脸上的所有呆滞和不敢相信统统换掉,这才扬起一抹笑,如同以往一样笑眯眯的说:“你回来啦。”
  
  纪念终于沉沉的吐了一口气,全身上下似乎都放松了。她笑着点头:“我回来了。”
  她太庆幸吴筝不过问。
  她真的不想给吴筝解释,关于这个混乱而黑暗世界的任何任何,她都不想解释。
  她不想让吴筝觉得,自己也是这个混乱世界的一份子。
  
  吴筝用着没有扎着针的手搂住纪念的腰,脸颊贴上去,微风吹起病房的窗帘,屋子里只有新闻女主播的声音。
  新闻已经换了下一条。一切的一切,不过是生命里的小插曲,只要她们还一起,完完整整的属于对方,什么都不重要的吧。
  
  吴筝轻声说着:“念念,你也不可以再恨了哦。恨一个人的话,会永远都忘不掉的。我要你的心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嘛?而且把所有的坏心情都放下,才可以活得轻松呢。”
  纪念知道吴筝想说什么,想让她答什么,却故意不应,手指绕着吴筝的发,只是轻笑着说:“所以这是你喜欢逃的原因?”
  
  搂着她的小家伙不说话了,猜到她又嘟起嘴了。纪念退开,捏捏吴筝的脸颊,凑近她,妖媚的笑:“你还记得不记得,我说过,如果我不做纪氏的总经理,我们就去私奔?”
  “嗯?”吴筝愣愣的看着纪念。
  
  “你喜欢哪一个古城?”纪念轻松的问着,看着吴筝呆愣愣的不说话,又缓缓的补充着,“是去丽江?平遥?婺源?阳朔?还是凤凰?或者是大理?周庄?西塘?乌镇?”
  纪念说完了她所有知道的古城,吴筝却仍然傻呆呆的,看出心里所想。
  
  这个家伙,不相信自己真的会放下一切吗?
  纪念笑出来,点着吴筝的鼻尖,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很久以前说过要去西安吃小吃?不如去西安?”
  
  看着纪念期待而热切的眼神,吴筝终于感觉到,纪念这一次的这句话不是在开玩笑,不是说着玩玩,是真的要离开了,离开这个喧闹的世界,只她们两个人,去静静的生活。
  吴筝的嘴角终于慢慢的扬起一个小角度,然后这个角度慢慢的变大,变大,直到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齿,直到眼神弯成一轮下玄月,她才终于试探性的说出口:“那,我们去凤凰?”
第七十四章 踏上旅途 ...
  为了不被纪家发现,纪念没敢定实名的机票,径直跑去了火车票代售点买第二天的车票。
  尽管是淡季,但软卧早已经没有了。纪念犹豫了一瞬。这个城市所有要解决的事情都已经结束了,她不想再多呆一天了!而且多在这里呆一天,被纪家抓回去的几率就大一分。这一想,一咬牙买了从来都没有坐过的硬卧。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