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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天堂 毕淑敏

_2 毕淑敏(现代)
  她很吃惊,说:"从来没有人这样问过我。难道,让自己的亲朋好友开心,是一件不对的事情吗?"
  我说:"当然不对了。"
  她大惊失色道,"难道,我们要让别人都不喜欢,才是应该的吗?"
旅行的33个理由(11)
  我说:"你问得很好。我们没有必要要对所有人的喜欢或是不喜欢负责。他爱喜欢不喜欢,那是他的事儿,和我们无关。我们只听从自己内心的召唤,不必讨好任何人。"
  这姑娘沉思了很久,迟疑地说:"我有权力不给他们带礼物?"
  我说:"谁在哪里规定了我们必须要给别人礼物?"
  她想了一会儿,笑道:"是啊,从没有这样的规定啊!可我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我说:"问问你自己呀!"
  第三十三,死在远方。
  我不止听一个人这样说过。刚开始的时候,我觉得这是一个幽默,一笑了之。后来,我在报纸上看到有一位名人说,他希望自己死在途中。朋友们过了很久,才会得知他已经死在了欧洲的某个小镇,或是哪一座山上……
  我觉得这种想法,有深深的忧郁感和不确定性。抱有这种旅行目的人,完全是病态。且不说这种寻死的旅游,带有凄怆和危险,也是对他人的不负责任。一个人的死亡,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儿。就算你一瞪眼睛死了,身后的事情再也不管不顾了,但别人会为你不停地忙活啊。想想看,在欧洲某个平静的小镇,突然发现一具外国人的尸体,这就要惊动警察局,外交部……然后还要寻找你的家人,判断你是自杀是他杀还是自然死亡。至于你的尸体是在何时何地被何人所发现,更不是你能控制的事情了。也许是一个小孩子在游玩的时候突然发现,他大惊失色,然后一遍又一遍地被有关调查人员要求重复发现时的情形,这对那个小孩子来说,必是抹杀不掉的恶性刺激,也许终生铭记。如果是一位成年人发现了你的尸体,或许会好一些。但将心比心,谁愿意在一片祥和安宁的环境中,突然看见一具腐尸啊?所以,我奉劝那位预谋死在人家小镇的人,多一点慈悲,让那个小镇继续享有安宁。让那些可能发现你尸体的人,远离这种境遇。
  还是死在自己的国家吧,还是死在医院吧。还是死在亲人们的簇拥中吧。这不单是对自己慈悲,也是对他人的善意。
向卷尾猴学习(1)
  * 向卷尾猴学习
  2008年夏秋,我坐着船,环绕地球一周。这是中国大陆公民首次乘坐游轮,完成环球旅行。
  这次旅行,完全属于我私人的一个愿望,满足了,就放下了一块很重的石头,相当于花岗岩吧。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我看了一本凡尔纳的《80天环游世界》,其中完成了"环游世界"--这个在当时不可思议的旅行的主人公,叫费雷亚斯·福格,时间在1872年,起止地点是伦敦。也就是说,福格先生从伦敦出发,用了整整80天的时间,绕行了地球一周,又回到了伦敦。他为什么要走这一大圈呢?是因为一个2万英镑的赌注。
  福格先生的主要路线是向东。乘火车先到苏伊士运河,然后乘船到印度,之后坐火车横穿印度,来到中国的香港。再乘船到日本,航行到美国,坐火车穿过美国后,最后回到伦敦。福格先生的随从,是一位刚刚雇佣的仆人,绰号万事通。主仆一路上遭遇了种种困难,被人当成罪犯跟踪,置身荒郊野地无路可走,与恶僧对簿公堂,遭暗算误了轮船,遇风浪,赴险境,海上搏击,海关被囚……
  反正一路上颇多劫难,最后终于按时回到了伦敦。不但赢得了2 万英镑的赌注(不过他一路上花费甚巨,基本上两相抵消,没赚到什么钱),还赢得了爱情,带回了美丽的夫人。
  这本书的作者是号称"科学幻想小说之父"的法国作家儒尔·凡尔纳。
  说到这里,你恍然大悟了(我相信很多人早就知道),这本小说是科幻作品。也就是说,在100多年以前,用80天绕地球走一圈,是个幻想。那时候,没有飞机,人们的代步工具只有马车、雪橇、烧煤的轮船和慢吞吞的火车。
  现在,绕地球一圈,高速超音飞机6小时,就可完成这个壮举。刚刚上天的神舟7号,进入轨道后,绕地球飞行一周只需要91分钟。人类的科技发展,让当年的科幻大师瞠目结舌了。
  不过,说来惭愧,我乘坐的和平号,这次的航海绕地球一周,比100多年以前的福格先生可要慢得多,共计114天,航程52248公里。
  按照原定的船期,这艘名叫"和平号"的游轮,5月14日由日本的横滨港出发,大方向是一直向西,向西。经过104天的航行之后,依旧回到横滨港。
  具体的航线是这样的:先在海上航行5天,然后到达越南的岘港,在岘港停留一天后,出发,航行2 天后,到达新加坡。
  从新加坡再次出发后,就要在印度洋上漂泊整整8 天,然后到达阿曼的萨拉拉港。短暂停留后,继续出发,这一次是5 天的航海,然后到达约旦的亚喀巴。1 天之后,经过苏伊士运河,从红海到达地中海,从印度洋进入了大西洋。从埃及的塞得港之后,就是地中海沿岸的诸多国家。土尔其的库沙达瑟、希腊的比雷埃夫斯港、意大利的那不勒斯、西班牙的巴塞罗那、法国的勒阿弗尔、荷兰的阿姆斯特丹……经过大约半个多月的航行之后,和平号开始向正北航行,达到挪威的卑尔根。之后游览著名的松恩峡湾,然后抵达冰岛的雷克亚未克。从那里再到格陵兰岛。在饱览冰川风光之后,开始掉头向南,在大西洋上航行6天后,到达美国的纽约。从纽约到中美洲的委内瑞拉,然后到达巴拿马。通过巴拿马运河之后,就从大西洋又回到了太平洋。这时,已经是出海的第73天了。沿着太平洋的东岸航行,和平号经过危地马拉的库特扎尔、墨西哥的阿卡普尔科、加拿大的温哥华,到达美国的阿拉斯加首府施沃德。这里是和平号的最后一个靠港地了。之后,和平号就用9 天时间横渡太平洋,于8月25日回到日本横滨港,完成绕行地球一周的航行。
向卷尾猴学习(2)
  这就是和平号原定的航程。在具体的实施过程中,天有不测风云,计划略有调整(这在如此长途的旅行中,是可以想见的),和平号比预定的返港期晚了9天,于2008年9月4 日到港。
  记得我看完《80天环游记》的那个傍晚,我望着晚霞想,哦,地球!居然有人能绕着它走一圈,多么令人神往的事情!你一直向东或是向西,只要你坚持走下去,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改变方向,那你就会回到你原来出发的地方。你用脚一步步地丈量地球,然后你知道了地球是个圆的。这多么有趣啊!
  从那一刻起,我下定决心如果有机会,我也要绕地球走一圈!
  人童年时期的每一个被记住的片段,都是有魔力的。它储存在我们脑海书柜的最底层,你也许从来没有翻动过那一层,但它确确实实地收藏在那里,无论积落了多少灰尘,每一个字依然像刚刚写上去那样清晰。
  不过,幼年的我完全不知道如何实现这个愿望。我也没有同别人交流过这个想法,我觉得它会被人耻笑。
  终于有一天,我突然看到报纸上有中国旅行总社登出的一则广告,标题是:你想环游世界吗?那一瞬,我简直像一只北飞的大雁,被穿透力极大的箭矢射中,笔直地向下坠落,摔在地上,眼冒金星。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一个项目,可以满足我的愿望。我小心翼翼地记下了这则广告的咨询电话。
  坦白说,从这个计划刚一冒头,我就已经预见到了这是一个被众人诟病的异想天开的想法,在没有设计周全之前,我要保守秘密。
  第二天,我给旅行社打通了电话,问询这件事的具体事宜。接电话的男生很热情,他问我:您的地理知识如何?
  我支支吾吾地回答,还行吧。
  那边的男生似乎觉察到了我轻微的不安,他笑笑说,我的地理也不很好,要拿着地图跟您说呢。你手边有地图吗?
  我手边没有地图。为了显出我对这次旅行的期待和准备,我说,是的。我有地图。
  对方很高兴,说,那好吧。我就对着地图说了。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一个个或陌生或熟悉的地名。我这厢可就惨了,急忙在脑海中调动着一切有关世界地理的储备,还是听得一头雾水。
  不管怎样,已骑虎难下。我假装胸有成竹地"唔……呜……"着,仿佛自己一步不拉地跟随着他的指点在地图上睃寻。
  记得那天我还问了一些相关的事宜,比如如何吃饭,如何洗衣。可能是这些细节问题让那位好脾气的男士也觉得很难回答,同时也认定我是一个有诚意真的去航海的人,而不是一般的咨询。他说,我会把一份详细的资料速递给您,您想知道的具体信息,就都包含在内了。
向卷尾猴学习(3)
  资料到了。对着地球仪,一站站地找到这船将要经停的港口,手从那些地名上滑过的时候,指尖一阵灼热。
  最关心最低的船票是多少钱?看完之后,已是手心出汗,这还远远不是全部,除了最基本的船票之外,还要付所有国家的签证费,路上游览线路的参团费,到港的港口费,阿拉斯加的环保费,还有多达几千元的小费,还有电话费理发费上网费洗衣费干衣费保险费医疗费……
  最惊人的支出,是陆地上参团旅游的费用。如果尽数参加,估计单这一项,就高达20万元以上。
  呜呼!
  我知道无数怀揣梦想的人,在这个环节打了退堂鼓。我颇能理解这种在金钱面前的自卑心理,自己此刻辗转其中。可是,一想到这是我自童年以来就耿耿于怀的念想,我决定硬着头皮探寻下去,不被这些个背后抗着很多零的数字吓瘫。
  假设金钱不成问题,下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身体了。
  身体这个条件,对于一个渐渐迈向老年的女人来说,只能是日薄西山。如果我不抓紧时间出发,在此一问题上的劣势,将越来越明显,这不言而喻。
  再下面的问题是谁做伴儿?
  看过国外某位宇航员写的回忆录,说和同伴们在飞船里住上三个月,能满足一切关于谋杀的必要条件。可见在狭小的空间里耳鬓厮磨需要多么默契和气味相投。
  琢磨来琢磨去,我明白了,要想完成这个童年梦想,一是要有钱,二是要有伴儿,当然还要有闲。因为我已退休,这一条就天然具备了。这就像三条腿的小板凳,缺一不可。
  在2008年的夏天和秋天,我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一个梦想。将来,等我老了的时候,发白齿摇目光凄迷之时,会坐在养老院的藤椅上,瘪着没有门牙和槽牙的嘴,和几个同样老的人说,当年,我还环球旅行过呢,那大西洋上的风暴,简直就像黄果树瀑布倒悬……
  我心已安,静如止水。
  出发时,也不曾想写些什么东西,这只是属于我私人的一次旅行,就像一件砂洗的丝绸旧衣,黯淡了,带着我的体温,被我收藏。
  走时,我几乎没有向任何朋友有所交代。自己也无法肯定这一次能否善始善终,先把大炮放出去,有吹牛之嫌。回来以后,更觉得没有什么可说的。在最深的记忆面前,笔墨终是无力。
  现在这个世界上,有时间的人,往往没有钱。有钱的人,往往没有时间。又有时间又有钱的人,可能又没有好的身体。于是,中国普通公民的海上环球之旅,截止至我们出发之时,尚属首次,仅有6人。
  朋友说,毕淑敏,你有一个责任。你要把这个航程写下来。
  我说,为什么呀?写游记,是需要很多知识和智慧的事情。我觉得自己不够格。况且,我一路晕船,很多景色都是雾里看花,糊里糊涂。
向卷尾猴学习(4)
  朋友们苦口婆心地劝说我,我不为所动。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一个有关报道。
  瑞士苏黎世大学恩斯特·费尔博士,主持了一个实验。他让229名小朋友参加了3 轮不同实验。实验的道具是每人分到两份糖果。博士告诉小朋友们,你可以选择自己吃独食,也可以选择和其它次朋友分食。你倒底选哪样,没有要求,全凭自愿。
  结果是三四岁的孩子普遍利己,基本上不考虑别的孩子的利益,能和别人分食糖果的只占总人数的9%。等到七八岁的时候,就完全不同了。在有两份糖果的时候,80%的孩子选择了和朋友们一起吃,抛弃了自己吃独食的选项。
  美国埃默里大学耶基斯国家灵长类动物研究中心的研究人员,也做了一个类似的实验。只是这一次的实验对象,不是小朋友,而是卷尾猴。研究人员也给了卷尾猴两种选择的自由。一种是自己获得食物奖励,另外一种是自己获得奖励的同时,让另外一只猴子,也获得奖励。
  实验证实,在与亲属或是朋友配对的时候,卷尾猴们基本上都会选择一荣皆荣模式。这在心理学上有个专用的名词,叫作"亲社会性"选择。看到亲朋的猴子们同时也获得了食物,参加实验的卷尾猴感到满意或是高兴。不过,要是陌生的猴子,它们就不会这么大方。科学家们充满惊奇地发现,卷尾猴不仅懂得获取,也懂得给予同样重要。它们享受给予带来的快乐。
  这是一则和航海毫无关联的科学报道,却让我久久陷入了思考。
  科学家们说,分享是人类基因和社会文化共同作用的后果。
  说到基因,真是很奇怪的东西。我看到过一幅生物学家所拍摄的受精卵图片,数百名精子企图进入一枚太阳一般巨大而光芒四射的卵子,有一个身段敏捷的幸运儿,正夺门而入。在这幅放大到100平方米的巨幅图片面前,一位资深的妇产科医生万分感慨地说,假如是顺产,准时出生,那么,从出生日往前倒数280天,我们每一个人,都曾经是这副模样。
  面对生命萌动的洪荒图象,真想仰天长啸。
  每一个人都曾这样整装待发,可是又有多少人,知晓这惊天动地的奥秘。如今,对于基因,我们也仅仅是知道了一点点皮毛,还有巨大的黑洞等待探索。切莫小看了这枚受精卵,我们所有的信息,生理的和集体的无意识心理,都储存其内,如同天下最复杂的密码本。
  亲社会性,并不是人类的专利,即使在动物间,也会生生不息地一代代生物遗传,例如前面所说的卷尾猴。我们至今还无法完全破译"亲社会性"的生理基础,不知道它是潜伏在大脑皮层的哪一叠沟回里?它的生化基础是什么?
向卷尾猴学习(5)
  不知道随着科学的昌明,将来的某一天,是否可以将这种"亲社会性"的物质提炼出来?把它注射到某类"反社会性"强烈的人体内,让他们变得比较友善和懂得分享?
  我一直顽固地认为,不曾出发就答应写文章,是被一柄笔和纸制作的达摩克利斯剑,直指脑门。
  航海需轻车简从,我无法携带更多的书写参考资料,地理和人文知识欠缺。"轻"是被逼无奈,从北京飞往东京,再从日本的横滨出海,国际航班行李限量是20公斤。你无法不轻,要不然,罚你没商量。
  从此之后,我用双脚和眼睛,在地球上划出了一个巨大的圆。由于种种原因,我的这个圆,画的不大规整。其中的原因,主要是汶川地震后,我应邀把船上的捐款送回北京红十字总会,中途下了船,后又在西班牙赶上游轮,继续航行。
  有朋友说我这趟环球游有缺口,遗憾我有点晚节不保。我并不觉得可惜。我本没有破一个什么记录,做个什么第一人之类的想法。出门是自己的事情,看到的风光留在你的视网膜上,别人抠也抠不走,成为你生命质素的一部分。我做出环球航海旅行的选择,只是期望自己不必用一生去遗憾有一个童年的梦想,未曾实现。要知道世上有些机会还没有来得及斟酌,惊鸿一闪,就一去不复返了。不妨在有条件的时候,凭直觉从心所欲。和别人无大相干啊。圆了自己的一个梦想,这就是全部。当我重新回到中华大地的时候,我知道现在的我,和没有出发之前--那个没有看过整个世界的毕淑敏,已经有了些许的不同。这就是旅行最宝贵的价值--在敝帚自珍的精神小屋中,多了一些来自远方的小贝壳。哈!这已足够。写不写文章,有何要紧呢!
  这是一趟靡费的旅行。我深知在现今中国,这不是一个小数目。在我原来不准备公诸于众的心理中,其实也很畏葸这一条。你拿出一大笔钱游山逛水之后大谈感受,很多人除了羡慕之外,还有复杂的情绪,比如忌妒。
  忌妒是一种源自彼此的比较,产生了某种自不如人的负面情绪。由于对方的相对优越,而导致对自己的评价下降,因此生出闷闷不乐的沮丧或是无名的愤怒。一个人由于自己的快乐,却惹得他人不欢愉,这是我所不愿也不敢触犯的。
  莎士比亚说:"您要留心嫉妒啊,那是一个绿眼的妖魔!"
  嫉妒是人性的弱点之一,五味杂陈。它包括焦虑、恐惧、悲哀、猜疑、羞耻、自咎、消沉、等等不愉快的情绪。不单别人天生的身材、容貌和聪明才智,可以成为嫉妒的对象,后天如荣誉、地位、成就、财产、威望等有关社会评价的各种因素,也都可以成为他们嫉妒的对象。
向卷尾猴学习(6)
  我可不愿意因为写了一本书,自己的一趟私人旅行变成勾出绿眼妖魔的咒语。
  最初引发我写这环球游文章的动议,来自大山里的孩子。
  我当时在新浪博客中写道:"……汶川大地震死难者"五七"之后,我将再次出发,去追赶和平号。人是寻找意义的生灵。如果说,之前的环球游,我只是为了完成幼时就存于一己心中的微小梦想,那么这一次的重新出发,就多了一点受人之托的责任。我忘不了北川中学初二一班的同学们高高举起的手臂和渴望的眼神,他们说,有全国人民的支持,你不必留下。你走吧,去环球旅行。请带上我们的眼睛……
  我会为他们而写点东西。"
  当我重新登上"和平号"之后,为了分享,无论晕船多么厉害,我都及时将博客发往国内。我记得孩子们的嘱托,在我的眼睛后面,最少还有97双眼睛注视着。旅行已经超出了纯粹自我的意义。
  我从1998年入北师大心理学院(那时还叫作北师大心理系)学习心理学硕士和博士方向课程至今,已经整整12年了。心理学是一门很有趣的学问,它如腌酱菜的水,这些年浸透我生活的每个缝隙,让我在不知不觉中染受到它无所不在的咸。这一次的环球旅行,或多或少带上了心理学家的眼光,不知会不会弄巧成拙。
  我决定要比一只卷尾猴做得好一点。卷尾猴只愿意和自家的亲属和朋友们分享糖果,对陌生的猴子们就没有这么大方了。我愿意和陌生人聊一聊这趟旅行,因为我们同住在这颗蔚蓝色的星球上,它是我们唯一的家园。关于家园的消息,对我们所有的人来讲,都不应该封锁。
船书(1)
  *船书
  你去观看一场演出,要在进门的地方领取或是购买剧情说明书。照此推演,上船之前,你要吃透船书。船书是游轮介绍自己的说明书,通常是厚重和美丽的,有绮旎风光、缤纷美食的图片。当然,少不了船舷旁相互依偎的情侣,背景是蓝海和蓝天。这两种蓝是有细微差别的,一种澄澈,一种深远。情侣通常是年轻的,男子英俊硬朗,肩头宽阔,你能从他微微聚起的眉宇间,感受到海风清淡的寒意。在他的怀里,通常……哦,不是通常,是必定有一位身材骄人的女子,恰到好处地依偎在衣襟旁,长长的秀发被海风撩起。你身临其境地感觉到那风的萧索和被男子的身躯挡住之后的温暖适意。当然,仅仅显示年轻人的眷爱是不够的,虽然他们在通常的审美眼光中,得天独厚地抢占先机。游轮的主要消费人群,还是上了一点年纪的中老年人。所以,精明的游轮公司,在抛出青春情侣照的同时,一定会在同样显赫的位置上,推出白发苍苍的老年伉俪。
  我一直倾心于那种干净如冰的白发,有一种被岁月漂透的清凉感。它们像一本精装的履历,不言而喻地俯视着你。碰到有这般白发的老人,我会放弃对以貌取人的不屑,转而肃然起敬。
  船书的扉页上,苍老的伴侣临风把酒,夕阳下他们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灌满了金色,彼此对望,情意绵绵。
  中国古诗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佳话。可是,在哪里携着手老去呢?厨房里?忙着炒菜,顾不上吧?医院病床上,倒是感人,总有些凄婉。在山岭上?要知道那时候步履蹒跚,爬不成坡了。还是在大海上吧,游轮里比较惬意。这就是船书的编排者的苦心,或者说是狡猾。
  有一位朋友对我说,他很想去环球旅行,可是一想到百余天不能指挥自己的企业,简直就无法想象。
  我看到过企业家上船。他们照样用电话遥控自己的企业,令行禁止。回来后,事业依旧兴旺发达。并不因为自己的暂时缺席,就破了产。记得企业家对我说,我在公海上航行,每过一天,企业就可以赚到XX万。我说,听你这样讲,好像你在与不在都无所谓的。
  他说,短时间应该是这样的。而且,凡是重大的决策,我在船上也一样可以指挥。并无大碍。
  临行前,收到了旅行社发来的一封信(括弧内的文字是我加的注释)。
  亲爱的客人XXX:您好!
  离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您现在一定是既兴奋又激动。那么,您现在做好出发的准备了吗?
  必备物品:
  1.护照(因为有很多国家需要提前签证和落地签证,所以要有足够的页数。如果所剩不多了,就要提前去换发护照。)
  2黄皮书(就是你打了疫苗的证书)
  3.船票
  4.4张2寸照片(建议你还是再多带几张照片。万一你在国外丢了某些证件,快速补办时或许用得着。)
  除此之外希望您准备好变压器、零钱、信用卡、衣服、应急药物等生活用品。
  为了结交世界各地的朋友,您还可以准备些小礼品带上船哦!(这一点有点重要。我的建议是带点丝绸的小礼品吧。一是咱中国的丝绸在世界上享有盛名。我在古巴哈瓦那把一个小的丝绸首饰袋送给当地女子,她的眼睛在那一刻闪出的欣喜之光,让我难忘。再有一个原因,就是份量轻啊!如果分量太重的礼物,要占你的行李重量额度啊。)
  还有一些小的注意事项,备参考。
  ① 浴液免费,香皂请自备。
  我出发前因为看到了这一条,就带了沉甸甸的一块香皂。大约有3 两重吧。我想只要省着点用来洗手,2 个月应该没问题。后来上了船发现在船上是可以买到香皂的。香皂用完之后,我洗手时改用浴液,清洁度是没问题,只是手心泡沫满满,好像攥了一只鲜活的小螃蟹。
船书(2)
  应对方法:多冲冲。
  ② 洗头水等洗涤剂请自备。
  这一点有些奇怪,为什么准备浴液,就不给洗发水呢?我还真就这个问题,讨教了船上的工作人员。她说,因为每个人的发质是不同的,平日使用的洗发护发用品也不相同。干性的啦,油性的啦,不干不油的中性啦……众口难调。如果船上配备了统一的洗发水,客人用这种洗发水后发质受损,船方就无法说清楚是自己的责任还是客人的体质问题。故此,统一不配。
  我就只好带上一瓶洗发液。加上前面提到的那块沉重的香皂,共重1公斤,占了我的行李重量额度的5%。
  ③ 房间准备了手纸。靠港地旅游时自备纸巾。
  这一条,还比较人道啊。每次船到了停靠港的时候,大家都会从卫生间的卷纸上扯下一段带在身上。倒不是惟利是图,连这一点船上的便宜也要占,实在是有些目的地是第三世界国家,卫生间也跟咱们国家似的,并不供应厕纸,一时半会儿买不到的话,就有点麻烦。未雨绸缪吧。
  ④ 毛巾:房间有准备。但不能带出房间。
  这就是说,如果你要去游泳池游泳,最好出发时就备好自己的浴巾。不然的话,屋子里的毛巾你不能带出,游泳场的毛巾你不能带走。那么从游泳池到房间的这段路程中,你就得水淋淋地在众目睽睽之下往回走。船上人烟密集,大家都走统一的狭小楼道,你一路上会遇到很多目光炯炯的人。游泳池设在船上较高楼层,如果你住的楼层比较低,楼道又蜿蜒曲折,那要走上二、三百米的行程。除非你有超好的身材,而且愿以巡展的方式博得众人的眼球,否则还是备一条自己的大毛巾遮颜过世。呜呼,这又要占去1 公斤以上的重量额度。要知道,纯棉织物还是比较压分量的。
  5.室内温度24度,请备好便衣。
  海上是不能开窗户的。就算你的房间有窗户,也只能透光,不能透风。理由吗,很简单。如果你开着窗,一个大浪打过来,就把你伤着了。所以,船上的舱室,基本上就相当于那种没有窗的餐厅包间,完全依靠空调。房间内虽然设有空调的开关,你能选择的范围就是:要么接受24度的温度,要么干脆关掉,不能自由调节温度。因为空调不仅维持着温度,它也是你的房间惟一的换气孔道,故你不能长时间的关闭空调。也许你要说,那我可以把舱室的门打开啊!这是不可取的法子。为什么呢?我刚才讲了,船上的走廊像羊肠小道,漫长而弯曲,空气极不流通。你若是打开自己的房门,除了过往的人,都免费窥看你的居室以外,污浊的空气也会涌入。还是关上房门吧。多带件厚衣物,冷的时候就披上。如果路过北极海域感觉夜里十分寒凉,天亮后请服务生加配一条毯子。
船书(3)
  可能有人说,那24度还是比较舒适的,要什么毯子呢?因为船在热带和寒带水域来回穿梭,在北极圈附近时,温度并不能达到这个标准。记得在格陵兰岛时,水温只有零度,房间里充满彻骨寒意。
  6.请准备好便携水壶,靠港地时可使用。船上也有矿泉水卖。
  出外旅行,水是很重要的。特别是在热带,每个人对水的需求量都很大。我以前当过医生,知道人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如果原本没有慢性疾病,又不是特别瘦弱的话,只要有充足干净的饮水,气候又不是特别恶劣的话,有些人可以支持20天以上。但是如果没有水,再加上气温高,那最多只能支持几十个小时,就多半保全不了性命了。所以,外出时,一定要带足够的水。你可能要问,现在供应都比较发达了,可以随时买水啊。这在环球旅行中,有一定的困难。一是在不同的国家间快速移动时,买水多是在街头小店,店家一般不接受信用卡结算,你只能用当地货币。可是换当地钱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如果你直接用美元,很多人不收。我们在巴西时,街头店主拒收美元,说这个货币不停地贬值,我们不要。再则,有时街头的水不能保证干净,如果万一饮用后开始发病,上吐下泻,给自己带来痛苦不说,也会影响整个旅行的节奏,并让同行的人担忧。我强烈建议在出行之前,准备好大号水壶。虽然背起来有点沉重,不过想想这利弊得失,再者你干脆把这当成一次小小的负重行军,就不会斤斤计较了。
  7.船上会有正式宴会,请自备正装。
  这一条,着实让我踌躇了。记得往日几次聚会的请柬上,有这样的要求,我没有晚礼服,干脆谢绝出席。按说置办一件晚礼服,也不是难以承受之重,概因我惧怕这种场合,也不觉得自己有广交朋友的必要,故一想起晚礼服的花费,就心中悻悻。索性以节俭为由,一直拒买此物,间接谢绝了这种场合。买了一件黑色的长裙,勉强充数。穿至船上的晚会,似乎也将就过去。心中窃喜,蒙混过关了。
  8.请自备好美元、欧元、日元。船上不能兑换。
  穷家富路,这是咱们的老话。钱这个东西,还是多带一点为好。虽说各种卡,都可以在国外取现,但自由活动的时间很有限,你不能让整个团队等着你一板一眼地换钱。再说,在陌生的国度,站在自动取款机前操作,有点不安全。还是提前准备妥贴为好。
  9.不能携带酒精饮料上船(礼品酒除外)。
  说到底,船,不仅仅是一种代步工具,载着你遨游世界,它还是你100多天的家,是你放松、娱乐、学习、交友的场所,是你沉思的隐秘之地。这个场所有无限的可能会发生,怎样利用就全看您的了。
船书(4)
  和平号上的接待处,位于船的5楼主舱。6楼是和平之船的活动中心。7 楼,有一家名为"午夜太阳"的场所,它的角色有点多变,白天是休闲的安静咖啡厅,晚上则成为喧哗的迪斯科舞厅。8层主要是游泳池和白色躺椅的世界。你可以在这里游泳,也可以无所事事地眺望大海。看海鸥飞翔,看鲸鱼喷水,看海豚列队起舞……卖饮料的小屋如同一个精致的小蘑菇,每日都鲜艳地迎着太阳微笑,伴随着旅人的漫漫航程。
  和平号有"七大洋"和"丽都"两个西餐厅供选择。我第一次听到"七大洋"这个名字,十分不解。心想地球有七大洲四大洋,这里凭什么又多出来了3 个大洋呢?问过几个人,都一脸茫然,有人对我说,管这么多干什么呢?无论它叫什么名字,只要做出来的饭菜好吃就是了。我有点郁闷。在一个不知所以然的餐厅里,吃上几百顿糊涂饭,叫人不爽。船书特别强调:"您在享受美食的同时,可以透过窗户欣赏大海的景色。"
  "丽都"餐厅在游泳池边,是个休闲餐厅。它其实就是在甲板上的小餐厅,不过此处供应的食物品种较少。假如"七大洋"有番茄块、黄瓜片、芹菜条、洋白菜丝共计四种沙拉材料可以选择的话,甲板上的"丽都",就只有两种。
  为什么要厚此薄彼呢?在甲板上吃饭,氛围比较浪漫。人们喜欢一边看海一边进食,在甲板上吃饭,不用隔着窗户,就可以一睹海浪翻滚,听任海风吹拂,座位炙手可热。如果大家都挤到甲板上吃饭,就会人满为患。应对的方式就是削减食物的种类。肚子可以打败眼睛。再加海风震荡,饭菜很快冰冷之极。在五色迷离的目光享乐和肠道温暖舒适的PK中,胃口占了上风。途径北冰洋的时候,某日清晨我在甲板上进餐,形单影只孤苦一人,手冻得无法握紧刀叉,牙齿铿锵。
  餐厅还提供预定生日蛋糕的服务。几乎每天晚餐的时候,都会有人高唱"生日快乐"的歌曲,有侍者手托蛋糕匣子款款而行。某天,我算了一笔小账,"和平号"上有1000多号客人,平均每天有3 个人要过生日。
  船上有日本籍的医生和护士,每次诊费大概是5000-9000日元,约合人民币400-600元,等于是咱们的挂号费。至于药费,另外算的。一位朋友得了感冒,医务室诊病开方,她一共花了1000元人民币。
  如果病重了,怎么办呢?船书上说,船内医疗设备无法满足治疗,必须住院或手术的情况下,需医生判断后下船治疗。船书上特别提示:无法进行牙齿治疗。
  我觉得这一点非常重要。记得我做医学生的时候,老师提问:你知道人体的哪一种疾病,绝无自行痊愈的可能?
  大家都说:癌症。
船书(6)
  我说,不是你的牙决定你是否旅行,而是你的脑袋决定自己是否旅行,你一旦做出了决定,牙会跑步跟上来。
  她半信半疑,说,这样行吗?
  我说,不知道。因为每个人的心理素质不一样。不过,反正咱们现在是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你要自己的身体配合脑袋,你并不赔本,也不会损失什么。如果由着牙自说自话,倒真有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你看着办吧。总之是希望身体慢慢好起来,这个大方向是不会错的。就算你的牙齿完全好了,你还是可以决定下船回家,这并不矛盾。
  她转过弯子来,说,你是中国的中医吗?
  我说,不是。
  她说,你信神吗?
  我说,也不信。
  她说,那你为什么这么想呢?
  我说,为了让你少受痛苦啊。
  她忍着牙痛,很困难地咧嘴,勉强做了一个笑的表示,然后说,我愿意按照你的法子对自己的身体说说话。我还从来没有这样做过呢。
  我说,我们既然可以对着大海说话,对着小动物说话,为什么不能试着和自己说说话呢?大海,是一个自己对自己说话的好地方。
  她说,为什么这么说呢?
  我说,因为我们的生命来自大海啊。
  几天以后,当我再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口颊旁那个隆起的大包,已然消退,原来紧锁着的牙关,也基本上可以打开了。见到我,她说,谢谢你。我说,不用谢我,谢谢你自己的身体就是了。她一直坚持到旅行结束,再也没有犯过牙疾。
  和平号的8层,是免费的体育健身场所。清晨的时候,有人在打太极拳。以中国人的眼光来看,那姿势真是不很地道,不过人们学得很认真。我把观感同一位原来是中国人,后来入了日本籍的先生说了。
  他说,我不喜欢中国人这样评价日本的太极拳。
  这话让我猛然清醒。我面对的毕竟是一个已经加入了日本国籍的前中国人,我不能因为他非常标准的中国话,而遗忘了他现在的国籍,不能一厢情愿地把他当成可以说知心话的人。
  我调换了一下自己的话锋,问:什么叫日本的太极拳?
  这位先生说,中国人总爱以自己的眼光来评判太极拳。虽然太极拳是中国人发明的,但它流入日本以后,日本人做了很多创造和发展,就形成了现在这样的流派。有的人觉得是越像中国越好,有的人觉得要有自己的加工,这才能成就新的流派。我个人倾向于第二种意见,这就像中餐,在外国做出的风味就是和中国本土的味道不一致。可你不能说这不是中餐,外国人认为这就是中餐。如果拿传统的中餐给他吃,那么多油,那么辣,那么多味精……外国人受不了,从此就不吃中餐了。你觉得哪种比较好呢?
船书(7)
  我并不同意他的意见,但也没兴趣驳他。有些时候,我们旅行,就是为了遭逢那些与我们不同的人,不同的观点。
  游泳池也位于8层,在阳光甲板中央。船书上特别叮嘱了一句:需根据天气情况使用。说起船上的游泳池,一向是各种游轮的强大卖点,都会用彩色图片刻意渲染在蓝天白云之下,在汹涌波浪围绕之下,人们在安逸地游动,充满诗意。其实船上的游泳池绝没有想象中的大,你最少要打个对折,基本上像个大号浴池。如果天气骤变,风浪叠起,水手就会用尼龙网将整个泳池罩起来,禁止下水。巨浪中的游泳池,果然十分吓人。船体猛烈地颠簸着,平日温柔的水花,一改常态,歇斯底里地高高窜起。它们狂躁地跳跃着,好像要挣脱四周泳池壁的束缚,一个箭步返回大海。在某一个瞬间,水浪暴跳如雷腾空而起,腾起数米高的浪花,瞬间浪花摔成迷朦水雾。我相信,如果那一刻某个倒霉蛋恰在泳池内游泳,在这致命一击之下,必然是四肢百骸筋骨寸断,所有的肌肤,被拍打成肉酱。
  船上有投币洗衣和熨衣的设备,位于5层。具体的收费标准是洗涤、干燥,每次分别是4美元。在大堂可购买洗衣币,同时需自备洗涤剂。
  既然洗衣机的容量是4 公斤,最好的策略是你凑齐了一锅再来洗,不仅为个人节约了些许花费,也有利于环保。熨斗可自由使用,免费。我没有用它熨过衣服,平日衣物洗后抖一抖,皱巴巴地穿着就是。8月7日的晚上,我特地到了洗衣房。第二天就是咱们奥运会开幕的日子,我带了一面国旗。出国时已经熨过了,还觉得不够平整,便再熨一次。熨衣和洗衣、干衣都在一间狭小的操作室里,闷热异常,一边挥汗如雨,一边快乐无比。想到明天早上7 点,正是北京时间的晚上8点,这面旗帜就会在墨西哥湾的上空飘起,万分兴奋。
  爱美的女生也有去处,船上有美容室,设在5层,可在这里剪发或染发。在长达3 个多月的时间里,你想一直不理发,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不管是男士女士,你都扎起马尾。理一个最简单的发型,要300元人民币。我从来没有去过这么贵的理发馆,实在接受不了。拒绝到美容室去,让他们赚不到我的钱。头发长了怎么办呢?我用旅行小剪刀,自己对着镜子胡乱剪了剪。工具不趁手,技术更是低劣,头发下缘狼撕犬啃一般,惨不忍睹。好在每日被海风吹拂,再好的发式也乱七八糟的,我乐得混迹其中,别人看不大出来。
  船内准备了无线LAN上网的点卡(收费),可以用电脑收发邮件,收费不菲。我每次买1000块钱人民币的上网卡,用不了多久就花光了。
  船上的小商店,它位于"和平号"的 6层船舱,大约有几十平米大小,出售日用品、点心、T恤、办公用品及旅行必需品等。
船书(8)
  船内禁烟。8楼的阳光甲板处,有专门吸烟的地方。
  船书要求大家必须办保险。保险不仅是在100多天离乡背井的日子里,你为自己织就的救命索道,而且,你不办理这种高额保险,日本人根本不让你上船,欧盟国家不让你入境。
  按照船书的要求,我开始看保险条款。
  我特别把通读船书及保险条款的时间,选在在了某一天的黎明时分。我至今是把那些最令人头痛的事情,放到清晨去做。其结果就是,有的时候这种头痛延展到全天,整个心情都被清晨炸毁。
  不过在看完了保险条款的这个早晨,我意气风发充满了勇气。
  我已确知,当我完成这个保险之后,我在大洋上突发重疾,船上无法救治,通过联系和手续,可能会有一架摇摇晃晃的直升飞机来海上救援。当我真的处于大洋中央狂风巨浪中,想到这颗定心丸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多么幼稚。根本不会有直升飞机冒死前来救治,它自顾不暇。天气太恶劣,路途太遥远了。
  不过在2008年明媚的北京清晨,我心安理得长吁了一口气。我明确地知道如果我在海外死了,尸身的下落如何。一是有可能会把遗体运回国,二是就地火化。总之,这两种方式都在保险公司的职责之内,不必劳我家人万里迢迢地奔丧。其实,我并不在乎是骨灰回国还是遗体回国,只是不愿亲人在万分悲痛的情况下,还要为我操办后事。现在有了保险公司体系,因为我付了费用,它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必须给死去的我帮这个忙了。
  我在众多的保险公司里面,找到了一家管看牙病的,很是沾沾自喜。像我在前文中说过的那种牙病,我投保的这家保险公司管,其它若干家是不管的。虽然我在整个旅程中,所有的牙都兢兢业业地坚守岗位,任劳任怨的,没有给我添一点麻烦。
  保险费共计几千元。给自己一根缆绳,让亲人们放心。还有一个小小的安慰,就算我葬身大海,也会在最后一刻微笑。我用我的死,给了亲人们一份保障。
  好了,当我仔细阅读了船书,在保险单子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后,我想起了小时候作少先队员时的一个仪式。
  辅导员问大家大家:准备好了吗?
  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时刻准备着!
  没有那样豪迈,但我知道,我已经完成了准备工作,可以出海了。
舱位(1)
  *舱位
  舱位是什么呢?就是你在游轮上的具体住处。游轮就像是一个纷杂的住宅小区,你的舱房所在的楼层,就相当于你在小区里住的是几号楼了。你的舱房,就是你的单元房门号码了。
  我原来以为游轮也跟多层住宅楼似的,讲究的是金三银四,位于船体中央楼层中段部位的舱房最好。你想啊,太高了,一定是迎着风浪摇晃得比较厉害。太低了,在吃水线以下,肯定是受水流冲击颠簸较甚。那么只有在中央部分比较安全和稳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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