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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明兰传》

_10 关心则乱(现代)
本你两个姐姐不过拌了两句嘴,揭过去也没事了,你却唯恐事情闹不大,
不好好劝着,还窜上跳下,煽风点火,虽说年纪小,却也不该口没遮拦,
浑说一气;适才你爹爹说了你两句,便是有不中听的,你也不该如此忤逆
顶嘴,照我说,你当比姐妹们罚得更重些才是!”
  如兰正要叫屈,盛紘凶巴巴的眼睛立刻逼过来,她缩着脑袋,连连磕
头认错:“我错了,我错了,爹爹饶了我吧,我下回不敢胡说了!”
  看如兰服软,盛紘多少解了些气,他原就知道这个女儿心思单纯,性
子却不驯,如今也老实了,倒也不怒了。
  最后,孔嬷嬷目光停在了明兰身上,明兰脑门一紧,连忙乖乖跪好,
勇敢的抬起头来,孔嬷嬷看着明兰一双澄净的眸子:“你定觉得自己并没
有错,不该受牵连,是不是?”
  明兰犹豫了下,坚强地点点头,孔嬷嬷平静的道:“我今日告诉你一
个道理,一家子的兄弟姐妹,同气连枝,共荣共损,即便你一个人没有错,
但是你三个姐姐都错了,你没错也错;所以待会我要一同罚你,你可服气?”
  明兰张大了嘴,一转眼就看见孔嬷嬷身边的丫鬟们已经端着几条戒尺
过来了,几乎要晕过去,这这这,这就是红果果的株连呀?!妈妈呀,这
叫什么事儿呀,可是这是古代,不服不行,明兰只得哭丧着脸点点头。
  倒是盛紘觉得明兰可怜,忍不住为她求情:“嬷嬷,明儿到底没做错
什么,况她年纪最小身子又弱,不如训斥几句就算了,她一向听话懂事,
下次一定会牢记的。”
  谁知孔嬷嬷铁面无私,摇头道:“不成,若单饶了她,下次岂非助长
了哥儿姐儿置身事外的风气,将来手足有事,都隔岸观火了如何办?非罚
不可;今日明兰这顿板子,就是让几个姐儿都明白什么叫做一家人!”
  明兰心里哀嚎:为毛要用打她板子来给大家说明这个问题呀!
  孔嬷嬷走出几步,静静的说:“你们姊妹平日里闹,我从不置喙,十
几天来装聋作哑,不过是想着你们到底是亲姊妹,总能自己和好,因此等
着你们自己把事给了了,没曾想,你们姐妹争执,与那缺吃少穿的小家子
里头争果子吃争衣服穿的有何两样?大家小姐的气度一点也无,令我好生
失望。须知一个家族想要繁盛,必得兄弟姐妹齐心协力才是,许多大家族
往往都是从里头败起来的,望各位姐儿深鉴。”
  盛紘听的连连点头,觉得极有道理,要是将来进了京城,别闹笑话才
好;孔嬷嬷今日真是金玉良言,连他自己一同受教了,到底是宫里出来的。
  孔嬷嬷最后判决:“现罚你们每人十下手板,回去把那五十遍《女则》
抄好,明日谁没抄完,便不用来见我了!”
  说着便举起托盘里的戒尺晃了晃,只见那戒尺以老竹制成,柔韧劲道,
在初点的灯光下泛着淡红的光泽,挥动间呼呼有声,光是听声音就先把人
吓倒了,如兰软了一半,哀求着去扯王氏的衣裙,墨兰又开始凄凄的哭起
来,华兰倔着脖子咬着嘴,明兰呆滞状。
  孔嬷嬷缓了缓口气,眼珠在屋内寥寥数人身上转了一圈,又道:“不
过你们终究是娇小姐,今日受罚后,此事不必外传,也可保全了姑娘们的
名声。”
  说着便让四个丫鬟每人持一条戒尺,站到小姐们身边去,王氏看着那
戒尺也有些不忍,正想求情,忽听一声娇柔的声音——“嬷嬷请慢”。
  大家回头去看,原来是林姨娘。
  第16话
  只见林姨娘袅娜的走到当中,先给盛紘福了福,然后对着嬷嬷轻声婉
婉而道:“请嬷嬷勿怪,这里原本没有我说话的地方,可我心中愧疚,有
话不吐不快,万望嬷嬷见谅;今日之事,说到底都是墨儿不懂事而引出来
的,说起来她才是因头,尤其六姑娘,小小年纪就被拖累挨打,我心中着
实过意不去,不如六姑娘的那十下板子就让墨儿替了吧……”
  林姨娘本就看着柔弱,此时她目中含泪,语气歉然,真诚之至的看着
盛紘,盛紘颇有些感动;转头去看墨兰。墨兰到底年纪小,一时没想明白,
吃惊的看着林姨娘,倒是华兰把脖子一梗,大声道:“我是长姐,妹妹们
有错也都是我的错,六妹妹的板子我来领好了。”
  明兰心里暗叹,坚强的拒绝道:“别,别,大姐姐还要绣嫁妆呢,板
子我自己挨吧……”华兰感动的去看她。这时墨兰总算反应过来,连忙抢
着说:“还是我来吧,我来……”
  一时间替明兰挨打成了热门职业。
  见女儿们如此,盛紘才觉得气顺些,心里对孔嬷嬷的手段更是佩服,
感激的又向她拱了拱;孔嬷嬷颔首回意,但却丝毫不为所动:“林姨娘此
话差矣,我将姐儿们一齐罚了,原就是为了弥补姊妹情分,今日她们一同
挨了打,以后便能揭过重来,若是厚此薄彼岂非更生嫌隙?林姨娘用心很
好,但欠些道统了。”
  林姨娘双手紧握着帕子,眼中似有点点泪光,凄声道:“孔嬷嬷说的
是,是妾身无知了,可今日累的几个姐儿都挨了罚,妾身着实过意不去,
都是妾身没有教好墨儿,不如连我一起罚了罢!也算略略补过。”
  盛紘见她娇弱动人,更感动了,不料还没等他感动完,就听见孔嬷嬷
一声冷笑。
  孔嬷嬷心中嘲讽,她等的就是这句话,冷声道:“看来林姨娘是得好
好学学规矩了,越说越不得体;姨娘说因自己没教好墨姐儿是以当罚,可
华姐儿和如姐儿是太太教养的,明姐儿更是老太太身边的,莫非林姨娘的
意思是要连太太和老太太一起罚了?!至于我这个教养嬷嬷更是难辞其咎!
林姨娘可是这个意思?”
  林姨娘脸色惨白,颤声道:“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
敢……?是我无知……”
  盛紘连忙摆手:“嬷嬷这是哪里的话……”心里大怪林姨娘得罪人。
  孔嬷嬷并不生气,只正色道:“林姨娘,我今日也说你一句,要知道,
人贵在自知。你今日偏有两不知。第一知,你当晓得自己是什么身份,我
与老爷、太太正说这话,你这般贸贸然的插嘴应当不应当?好在我与老太
太有故交,若是换了旁人,岂不让外头笑盛府没规矩?”
  字字如刀,句句如剑,盛紘忍不住去瞪林姨娘。
  孔嬷嬷接着道:“第二知,你一再知错犯错。你先说自己是不该开口
的,可你偏又开口,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无知,既知自己无知,为何还随意
插嘴姑娘教养之事?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犯了,这岂非知法犯
法,更得罪加一等!莫非是仗着养了哥儿姐儿,自认自己高出众人一筹不
成?”
  一边说,一边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盛紘,目光似有轻轻责备。
  盛紘被看得羞愧难当,他知道孔嬷嬷是在责备自己过分宠爱林姨娘了,
他也觉得孔嬷嬷的话都很有道理,想起墨姐儿的作为,深感林姨娘教养不
当见识鄙陋,到底吟风弄月不比正经涵养,遂严厉喝道:“你一边站着看
罢,我和太太还有孔嬷嬷在这里,焉有你说话的份!”
  王氏早已不哭了,两眼冒光的看着孔嬷嬷。林姨娘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她自打嫁与盛紘从未如此丢人过,恨的牙根紧咬,但面上不露声色,只轻
轻啜泣着站到一边。看见林姨娘气的轻轻颤抖,华兰如兰大是解气,觉得
此刻便是再多打十下板子都值了,明兰几乎想向孔嬷嬷要签名了。
  孔嬷嬷威严的朝众姐妹道:“你们肯姊妹相互体让是好的,想是你们
已经明白了,但知错归知错,处罚归处罚,好了,你们把左手伸出来!”
  盛紘站起来,威严的发话:“都跪好,老老实实的把左手生出来,把
板子都领了,回头再把书抄了。”
  女孩们都规矩的跪好,可怜兮兮的看那戒尺,只听孔嬷嬷轻喝一声,
一顿噼里啪啦的响动,四条戒尺上下飞舞,明兰立刻觉得掌心一片火辣辣
的疼,墨兰尖声哀叫起来,如兰哭的尤其哭天抢地,那薄而有弹性的竹板
打在手心,皮肉分离般的痛,纵使硬气的华兰也忍不住,打到第六七下,
明兰已经疼的只会抽冷气了。
  王氏心疼,看着忍不住掉泪,周围的丫鬟婆子都是一脸不忍,盛紘也
别过头去不看。不一会儿,一会儿板子打完了,林姨娘再有城府也忍耐不
住,一下扑到墨兰身上轻轻哭起来。王氏也顾不得脸面,搂住华兰、如兰
心肝肉似的不肯放。
  盛紘却见明兰小小的身子独自跪坐在蒲团上,疼的满脸冷汗,小脸惨
白,惶惑无依的可怜样儿,左右竟没有人去疼她,到今日盛紘才知道老太
太那天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硬起心肠不去看其他几个女儿,先恭敬的送走
了孔嬷嬷,然后走过去轻轻抱起明兰,冷声吩咐各自回去,自己则抱着明
兰往寿安堂去了。
  这一日大闹,几个女孩儿早就精疲力竭,这时事情一完结,如兰墨兰
便倒在各自生母怀里睡了过去,华兰也被乳母搀扶着进去歇息了,明兰也
累极了,被盛紘抱起往外走时,还不忘记隔着父亲的肩膀,吩咐等在外门
的小桃把她的小书篮子整理好带走。
  盛紘不禁失笑:“敢情没把你打疼,还有力气惦记东西。”
  明兰跪了半天,又被打了一顿板子,还抄了一下午的书,此刻外头冷
风一吹,脑子正不甚清楚,一边揉着自己的小手,呆头呆脑道:“方才那
《女则》我已经抄了一大半了,待会儿再抄一会儿就得了,自然得带上,
不然明日怎么去见孔嬷嬷呢。”
  盛紘藉着前头打灯笼的光亮,看了看小女儿,只见她眉目宛然,目如
点漆,依稀当初卫姨娘的模样,又见她鼻翘目秀,隐隐自己幼时的风貌,
想起当初她刚出世时,自己也是抱过亲过疼过的,可后来卫姨娘惨死,又
出了这许多事情,他对这女儿既愧且怜,便不大爱见了;只记得要照拂她
的生活,却并不如疼爱华兰、墨兰那般。
  他这时却又生起另一股疼惜之心,便和蔼的微笑道:“孔嬷嬷打了你,
你不气她?还上赶着去找罪受?”
  明兰小小的叹了口气:“姐姐们都挨打了,我怎么能一个儿撇清了;
一女犯错,全女都要连坐;不过这样也好,下回姐姐们就不敢再吵了,哎
——”
  盛紘大乐,刮了下明兰的小鼻子:“小丫头满嘴胡诌,还小大人样的
叹气!你知道什么叫连坐。”说着腾出一只手来拢住明兰的左手,摸上去
有些热肿,盛紘心里怜惜小女儿吃了苦头,温言道:“疼吗?”
  明兰吸了吸鼻子,哭声道:“疼的。”顿了顿,心里委屈,不知不觉
泪水就掉下来了,哭腔着,“疼极了。”
  盛紘疼惜的把小女儿在怀里抱紧了,哄道:“下回姐姐们再吵架,你
就偷偷来告诉爹爹,爹爹要是不在家,你就远远躲开,或去找老太太,咱
们明兰是好孩子,不理她们,好不好?”
  明兰把小脸儿埋进父亲颈窝里,夜风森寒,可是趴着却是暖暖的,有
一股父亲的味道,让明兰想起了小时候姚爸常常背着她骑大马的情景,她
用短短的小胳膊环着盛紘的脖子,用力点点头:“嗯!”
  一路上父女俩说说笑笑到了寿安堂,一进正门,盛紘就对等在门口的
丹橘道:“去二门找来福管家,让他去书房找出那瓶‘紫金化淤膏’,速
速取来。”
  丹橘吓了一跳,连忙应声前去,盛紘抱着明兰走进正房,看见老太天
正在炕上等着,便把明兰放到炕上,老太太顺手揽过明兰,一触手忽觉得
女孩冻的冰凉,赶紧就把自己身上的玄金二色金八团吉祥如意软毡给她团
团裹上,待盛紘给她行过礼,她才道:“适才孔嬷嬷已遣人把前因后果给
讲明白了,老爷今儿受累了,下了衙还不得歇息,赶紧回去将息着。”
  盛紘面有惭色道:“也不见得如此累了,倒是让母亲操心了,怕是连
晚饭都还没用吧。”
  盛老太太搂着昏昏睡去的明兰,看着她疲惫的小脸,转头对盛紘道:
“孔嬷嬷在宫中便是执掌宫规的,说话做事未免鲁直了些,老爷不要见怪
才好。”
  盛紘忙道:“哪有的事。儿子纵是再昏聩,也不至于分不出好歹来,
孔嬷嬷身子不好,原是要告老归乡的,靠着母亲的面子才将她请了来,儿
子敬重佩服嬷嬷的人品德行还来不及,如何有他想?说来说去,都是儿子
无用,没把女儿们教好。”
  盛老太太看他面色真诚,不似作伪,十分满意;她与盛紘也母子几十
年了,多少了解他的为人,知道他言出真心,又见他适才亲厚地抱着明兰
回来,心里适意了些。
  母子俩又说了会子话,盛紘便回去了。
  过一会儿,房妈妈便使唤丫鬟婆子端着几个食盒进来,把捂在暖笼里
的晚膳取出来,一一摆放在炕上,盛老太太正把明兰摇醒:“先把饭吃了,
再睡不迟。”
  明兰累极,含糊的说:“我不饿,不吃了。”老太太如何肯依,还是
把明兰拖起来,房妈妈拧了条热帕子给明兰敷了面,她才醒了过来;老太
太亲自拿了冰帕子敷了伤手,房妈妈见明兰的小手红肿,挑了丹橘取来的
膏子细细敷匀了,嗔道:“这孔嬷嬷也真是的,我们姑娘原就没错,一同
处罚已是冤了的,还不轻着点儿打!”一边说一边轻轻去吹气。
  盛老太太其实也心疼,但还是板着脸道:“什么一同不一同的,小孩
子不好好学规矩被教养嬷嬷罚是常事,便是我小时候难道少挨嬷嬷的骂了。”
  明兰一脸糊涂,歪着脑袋,木木的看着祖母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我们没学好规矩才挨打的呀,哦,那是该打的。”——就这样把
姐妹吵架的事给隐没了。
  房妈妈顿时忍俊,老太太听了,也暗暗觉得好笑,知道这孩子都明白
了,心下安慰,轻轻揉了揉孙女的头发道:“好孩子,以后的日子会顺当
起来的。”
  ……
  林栖阁,灯火幽澜,只里屋十分明亮,墨兰半躺在炕上犹自哭泣,手
上密密的缠着淡绿色的药布巾子,散发着真真药香,林姨娘搂着女儿,轻
声道:“都是娘不好,一味要你争强好胜,却忘了韬晦,如今正撞在浪尖
上。”
  墨兰惨白着小脸,不安道:“都说父亲疼我,这次他宁肯替明兰求情,
也不为我说半句话,别是生了我的气了。”
  旁边站着个白净瘦脸的媳妇子,身穿酱紫色绣杏黄如意绕枝长比甲,
她笑着道:“姑娘莫急,老爷适才是碍着孔嬷嬷的面子,责罚了姑娘,老
爷心里也是疼的,这不,回头就送了药膏子来给姑娘了!”
  墨兰听了,心里略略松些,林姨娘冷冷的笑了两声:“要是往日老爷
早就过来了,今日居然连我一起骂了……哼哼,好厉害的孔嬷嬷,好厉害
的老太太。雪娘,你难道没看出来?”
  雪娘惊道:“小姐此话怎讲?难不成这里头还另有说法。”
  林姨娘掠了掠鬓发,嘴角含冷意:“这次我是着了道,一意叫墨兰挣
表现,却忘了寿安堂那位的厉害,今日孔嬷嬷将四个姐儿一一训斥了,明
里听着是一碗水端平,可是若细细去品,那意思却差远了。如兰明兰两个
小的还好,不过走个过场。她对华姐儿的那番话听着严厉,却实实在在是
好话,在教她为人做事哩;可是她说墨儿的呢?真正是句句诛心,只差没
点明了说墨儿自私自利不顾姐妹!哼,什么‘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她那
意思就是说:我家墨姐儿是庶出的,别痴心妄想要攀华姐儿般的好亲事罢
了!”
  雪娘想了想,道:“小姐的意思是,这都是老太太的布置?”
  林姨娘哼了声:“不中也不远了。孔嬷嬷把老太太想说不便说的,想
做不好做的,一股脑儿都了了,既不得罪儿子媳妇,又能全了心愿,真是
一举两得;瞧着吧,这事儿可没完呢。”
  墨兰大惊失色:“果真如此,那我可怎么办呢?父亲会不会厌憎了我。”
  林姨娘温柔一笑:“傻孩子,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么只要
抓住了你父亲,便一切都不怕了,太太便是想不透这一点。”
  ……
  葳蕤轩,王氏搂着如兰已经睡下了,华兰却还在抄写《女则》,王氏
心疼女儿,道:“你那五十遍不是早抄完了吗?怎么还不歇息,老爷送来
的药膏子还没化开呢。”
  华兰直起脖子,昂然道:“我是家中最大的,若说犯过错,便是我的
错最大,妹妹们罚抄五十遍,我自要多罚些才是。”
  王氏对这个大女儿素来是七分疼爱三分骄傲,道:“我的华儿长大了,
竟知道这番道理了,明日孔嬷嬷瞧了你的心意,自然会喜欢的。”
  说起孔嬷嬷,华兰陡然精神一振:“娘,我今日才算真正瞧见了什么
叫厉害不露声色的手段!你看孔嬷嬷,平日里连高声说话也没一句的,最
是和气厚道不过,可责罚起人来,却头头是道,楞是训的人无话可说,听
者心服口服;再瞧瞧她的作为,知道我们犯了错,也不急着发难,却是文
火慢熬,慢慢将我们给制服了,啧啧,真厉害!一句还没说,便早早准备
好了下跪的蒲团,打手板子的戒尺,连打完后敷手掌的冰帕子也预备下来
了,称的上是算无遗策!从明日起,我要加倍与孔嬷嬷学东西,多长长见
识才好!”
  说的眉飞色舞,忽的转眼瞥了母亲一眼,叹气道:“母亲,你要是有
孔嬷嬷一半的本事,就轮不到那姓林的张狂了。”
  “你这张嘴也该管管了,就怕你去了婆家也这般。”王氏反而忧心。
  华兰娇娇的一笑:“都是母亲的种。”
  王氏更是忧心:“我最怕的就是你这副脾气,天不怕地不怕的,说好
了是爽利明快,说坏了是尖酸刻薄,我当初嫁与你父亲,算是低嫁,可如
今你却是高嫁,你当哪家婆婆都如你祖母这般好说话不管事?房里塞人,
偏疼别个媳妇,克扣银钱……林林总总,到时候有你的受的。”
  华兰骄傲的仰起头:“我才不怕,将来呀,无论屋里屋外,谁也别想
插手来!”
  第17话
  自那日大闹后,从太太小姐到府内丫鬟婆子,对孔嬷嬷的培训班加倍
尊重起来,谁也不敢再有丝毫轻慢之心;尤其是墨兰,几乎是夹着尾巴做
人。经过孔嬷嬷的前程教育,盛紘暂时理智战胜情感,连着半个月睡在王
氏房里,让林姨娘母女俩清醒清醒头脑,王氏日日红光满面,高兴得险些
放鞭炮。要说这次盛紘是下了决心,至少要做出个样子给孔嬷嬷看,十分
有毅力的拒绝林姨娘的任何求见。
  林姨娘一看情形不对,终于祭出绝招,让儿子长枫趁盛紘考教学问时,
递上一副轻柔的青绢,上面用艳丽的朱砂写了一首哀怨的情诗,什么‘朝
朝思君心欲碎,暮暮啼血泪如雨’之类的,盛紘读了之后顿时柔情万千,
某天半夜终于按捺不住去见了林姨娘。
  王氏知道后大怒,道:“就怕小妾有文化!”
  不过这次之后,盛紘也意识到不能对林姨娘太过纵容,而林姨娘也很
乖觉的收敛不少风头,墨兰也同样老实起来,在这样良好的学习氛围下,
孔嬷嬷又细细指点了半个多月,待到长柏县试发榜之后,孔嬷嬷便告辞而
去。盛紘又给孔嬷嬷添了许多箱笼充作束脩,孔嬷嬷留下一半,剩下都退
了回去:“半截入土的人了,带这许多东西,还以为我是来打劫的呢。”
  最后几日,王氏婉转表示,希望孔嬷嬷给京中的故交写信,替家中女
儿多多美言几句,算是给华兰以后的日子营造个条件,不料孔嬷嬷笑着推
辞:“大姐儿又不是去做客的,她在京城是要久住的,天长日久的,什么
名声都得自己造出来的;我若把大姐儿夸到天上去了,回头那忠勤伯府指
望太高,反倒不妙。”
  这句话翻译成火星语就是:期望值不要太高,太高了容易失望,低一
点反而更容易让华兰出彩。也不知王氏懂了没有,只是难掩失望之色,于
是孔嬷嬷又加了句:“大姐儿便是一面活招牌,待她生儿育女立住脚跟了,
我若还能蹦跶,便可替余下几个姐儿喊两嗓子。”王氏想到了如兰,满脸
笑容的道谢。
  ……
  孔嬷嬷走后,几个女孩再度过回各自修行的日子,盛老太太就又把明
兰捉回去识字念书,并且又多加了一门新功课——女红,启蒙师傅由房妈
妈暂代。房妈妈当年是陪嫁过来的一等大丫鬟,号称候府女红第一把手,
举凡纺织、缝纫、刺绣、鞋帽、编结,拼布林林总总无一不精,虽如今人
老眼花做不得精细的活计,但教教明兰这样的菜鸟绰绰有余。
  根据盛老太太和林姨娘两个活生生的例子,房妈妈见明兰学字读书一
点就通,很担心明兰也是只爱诗文不喜针凿,谁知明兰一开始就十分配合,
拿出比读书认字更热忱的态度来学习,房妈妈又惊又喜,立刻拿出全副本
事来训练明兰;于是明兰上午跟着盛老太太读书,下午跟着房妈妈学女红,
老太太在一旁乐呵呵的看着。
  先让明兰在小布头上练习针法,先缝线条,直的要笔直,圆的要滚圆,
针脚要细密像缝纫机踏出来的,间隔要均匀的完全一致,这是基本功,光
是练习这个就足足费去了明兰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后房妈妈挑了个光头好
的下午给明兰考试,勉强给了及格。
  房妈妈有些奇怪:“姐儿这般用心学,怎么学女红偏就不如你读书识
字来的快又好呢?”
  明兰心里默默的:做了弊的和白手起家的自然不一样。
  盛老太太也很奇怪:“你这般喜欢女红么?比读书都认真卖力。”
  明兰默默流泪:鬼才喜欢女红!她以前连十字绣都不玩的好不好。
  应试教育有个很大的特点,例如学奥数钢琴或绘画是为了加分,好好
读书是为了考XX大学,考XX大学是为了找好工作赚大钱,这说好听了是目
标明确,行动直接,说难听了是功利性强;作为打那儿过来的明兰在学完
《千字文》后,就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作为一个深闺女子,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皆精,到底有什么用?她
又不能拿读书当饭吃,因为她考不了科举。还是在贵族子弟中博个才女的
名声?
  作为嫡女的盛老太太当然会说:陶冶性情,怡心养品,华盖满京都,
乃家族之光。
  可是明兰不是嫡女呀,而且盛家也不是侯府,她根本进不去那种顶级
的贵族社交圈。
  而林姨娘大约会说:在我成功的道路上,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给了我很
大的帮助。
  可是明兰也不想当小老婆呀。
  直到有一次,房妈妈随口说一件如意斋的中等绣品可以卖二三两银子
之后,明兰忽然找到了一个最好的努力方向——不论是读书太好或是理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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