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庶女·明兰传》

关心则乱(现代)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作者:关心则乱
  第1话
  戌时的梆子且刚敲过,泉州盛府陆陆续续点上灯火,西侧院正房堂屋
内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手缠念珠,衣着朴素,与周遭的富贵清
雅颇有些格格不入,此时屋内下首坐着的正是盛府当家老爷,盛紘。
  “祖宗保佑,儿子这次考绩评了个优,升迁的明旨约月底可下来了。”
此时初夏,盛紘身着一件赭石色的薄绸夏衫,言语间甚是恭敬。
  “也不枉你在外头熬了这些年,从六品升上去最是艰难,过了这一关,
你也算得是中品官员了。这次你升到哪里,可心里有底?”盛老太太语调
平平,未有波动。
  “耿世叔已然来信报知,应该是登州知州。”盛紘向来为人谨慎,但
言及此处,也忍不住流出喜色。
  “那可真是要恭喜老爷了,素来知州一职多由从五品但当,你一个正
六品可以当一州知州,不但是祖宗积德,也得多谢为你打点的人。”盛老
太太道。
  “那是自然,京中几位世叔世伯的礼单儿子已经拟好,请母亲过目。”
盛紘从袖中掏出几张素笺,递给一旁侍立的丫鬟。
  “老爷这些年处事愈发老道,自己拿主意便是,切记一句话,君子之
交淡如水,银子要使的得法,礼数要周全,不卑不亢且要亲近,那些老大
人一辈子都在官场上打滚,炼的个个都是火眼金睛,这些年来他们对你多
有照拂,固然是因为你父亲在世时的情分,也是你自己争气,他们方肯出
力。”盛老太太多说几句便有些喘,身边的房妈妈立时端起茶杯凑到她嘴
边,一手还轻轻在老太太背上顺着。
  盛紘见状,一脸惶然,急切道:“母亲千万保重,儿子能有今天,全
依仗了母亲教养,当初若非母亲大义,儿子这会儿也不过在乡下浑浑度日
罢了,儿子且得孝敬母亲呢。”
  盛老太太不语,似乎神出,过了半响:“说不上什么大义不大义的,
不过全了与你父亲的夫妻情义,总不好让他百年之后坟冢凄凉,好在……
你总算上进。”语音微弱,渐渐不闻。
  盛紘不敢接口,堂屋内一时肃静,过了一会儿,盛紘道:“母亲春秋
正盛,将来必然福泽绵延,且放宽心,好好将养才是。”说着环顾四周,
不由皱眉道:“母亲这里也太素净了,没的弄的像个庵堂,母亲,听儿子
一句,寻常人家的老太太也有吃斋念佛的,却也摆设的热热闹闹,母亲何
必如此自苦,若让人瞧见了,还以为儿子不孝呢。”
  盛老太太道:“热闹自在心里,人心若是荒了,装扮的再热闹无用,
不过聋子的耳朵,摆设罢了。”
  盛紘低声道:“都是儿子不孝,管不住媳妇。”
  盛老太太道:“不怨你,你的孝心我是知道的,也不用埋怨你媳妇,
我本不是她正经婆婆,没的摆什么谱,三天来头来见,她也累我也烦,你
也不用忧心有人说你不孝,我早年名声在外,不少人是知道我脾气的,这
么远着些,大家反倒舒服。”
  盛紘急急的说:“母亲说的什么话,什么叫不是正经婆婆,母亲是父
亲明媒正娶的正房太太,是儿子的嫡母,更有再造之恩,凡且种种,都是
儿子儿媳的错,母亲千万别这么说。”
  盛老太太似有些不耐烦,轻轻挥了挥手:“这些琐事,老爷就别管了,
倒是升迁在即,老爷得紧着打点,你当泉州同知这些年,有不少心得之人,
走前可得尽了礼数,大家同在一个官场上,今日不见明日见的,不要冷的
同僚的心,总得好聚好散才是。”
  “母亲说的是,儿子也这么想,忆起当初刚到泉州之时,还觉得这岭
南地带气候炎热,人情粗犷,就算不是个化外之地,却也不得教化,不曾
想这里风调雨顺,百姓纯朴,又地靠沿海,得渔盐之利船务之便,虽不如
江南富庶,倒也民财颇丰,这几年住下来,儿子倒有些舍不得了。”盛紘
微笑道。
  盛老太太也笑道:“这倒是,我一辈子都住在北方,便是千好万好的
江南我也是不愿去的,没想到这泉州倒住惯了,这里山高皇帝远,日子悠
哉,临行前把这大宅子卖了,置办个山水好些的小庄子,既不招摇,将来
也有个养老的地方。”
  “这打算极好,儿子觉得妙极,回头就去办。”盛紘笑道。
  盛老太太规矩极严,这番话说下来,满屋的丫头婆子竟没有半分声响,
母子俩说了会子话,盛紘几次动唇想提一件事,却又缩了回去,一时屋内
又冷了下来,盛老太太看了他一眼,端着茶碗轻轻拨动茶叶,一旁的房妈
妈极有眼色,轻声招呼屋里的丫鬟婆子出去,亲自把人都赶到二屋边上,
吩咐几个一等大丫鬟几句,才又回到正房服侍,正听见盛老太太在说话:
“……你总算肯说了,我原还当你打算瞒我这老太婆到死呢。”
  盛紘垂首而立,一脸惶恐:“悔不听母亲当初之言,酿出今日这等祸
事来,都是儿子无德,致使家宅不宁。”
  “只是家宅不宁?”盛老太太略微提高声音,“没想到你如此昏聩,
你可知此事可大可小!”
  盛紘吃了一惊,作揖道:“请母亲指点。”
  盛老太太从紫檀软榻上直起身子:“我原是不管事的,也不想多嘴多
舌惹人厌,你喜欢哪个都与我不相干,你房里的是是非非我也从不过问,
可这几年你也越发逾礼了,你去外头打听打听,哪个规矩人家有你这样待
妾室的!给她脸面体己,给她庄子店铺,她如今也有儿有女,只差一个名
分,什么不比正经儿媳妇差!你这样嫡庶不分,乱了规矩,岂不是酿出家
祸来!好了好了,今日终于闹出人命来了,血淋淋的一尸两命,你又如何
说!”
  盛紘满面愧色,连连作揖:“母亲教训的是,都是儿子的错,儿子糊
涂,总想着她孤身一人托庇于我,着实可怜,她放着外头正经太太不做,
宁愿给我做小,我心里不免怜惜了些,加上她是老太太这里出来的,总比
一般姨娘体面些,却没想爱之是以害之,让她愈发不知进退,儿子真是知
错了。”
  盛老太太听见后面几句,轻轻冷笑几声,也不说话,端起茶碗轻轻吹
着,房妈妈见状,便上前说:“老爷宅心仁厚,老太太如何不知,这件事
拖了些许年,不说清楚,大家以后过日子总也不顺当,老太太是长辈,有
些话不便说,今日就让我这老婆子托个大,与老爷说说清楚,望老爷不要
怪罪。”
  盛紘见房妈妈开口,忙道:“妈妈说的什么话,妈妈这些年为盛家鞠
躬尽瘁,服侍母亲尽心尽力,于我便如同自家长辈一般,有话尽管说。”
  房妈妈不敢受礼,侧身服了服,道:“那老婆子就饶舌了,那林姨娘
的母亲与老太太原是在闺中相识的,说起来当时也不过几面之缘,本就不
比另几个闺中姊妹要好,各自出嫁后更是全无来往,我是自小服侍老太太
的,这事最清楚不过,后来她夫家行止不当获了罪,虽未抄家杀头,却也
门庭没落,那年林老太太的当家男人病逝,她又膝下无子,一时没了依仗,
带着女儿度日凄凉,临死前她寻到老太太处,只求着老太太看在当日的闺
中情分,好歹照料她女儿一二,她那些亲戚个个如狼似虎,没的害了女孩
子。老太太是吃斋念佛之人,心肠最是仁善不过,便应了下来,将林姨娘
接进府来。那几年,我们老太太自问待她不啻亲女,吃的,穿的,用的,
样样都挑顶尖的给,还日日念叨着要给她置办份嫁妆,寻个好婆家。”
  听到这里,盛紘面色微红,似有羞色,房妈妈叹了口气,接着说:
“谁曾想,这位林姑娘却是个有大主意的人,给找了几户人家她都不愿意,
却私底下与老爷有了首尾,老婆子说话没规矩,老爷别见怪。这整件事我
们老太太全然蒙在鼓里,等到太太怒气冲冲的哭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这
才知道自己身边养的女孩这般没有规矩。”
  盛紘羞惭不已,面红耳赤,话也说不出来。
  房妈妈温言道:“原本太太和老太太也不似今日这般,想太太刚过门
那会儿,婆媳俩也是亲亲热热客客气气的,可那事一出,倒像是我们老太
太特意去抹太太的面子,养林姑娘是为了给老爷讨小老婆,后来老爷您娶
了林姨娘过门,再接着林姨娘生儿育女,日子过的比正经太太还体面,太
太不免将怨气都归在老太太身上,和老太太也不怎么来往了,老太太真是
凉透了心。”
  盛紘噗通一声,直直的给盛老太太跪下了,垂泪道:“儿子罪该万死,
给母亲惹了这许多不快,让母亲心里憋屈却有无处可说,儿子不孝,儿子
不孝。”
  说着便连连磕头,盛老太太闭了闭眼睛,朝房妈妈抬了抬手,房妈妈
连忙去扶盛紘,盛紘不肯起身,告罪不已,盛老太太道:“你先起来吧,
这些内帏中事你一个大男人原也不甚清楚,起来吧,母子哪有隔夜仇的。”
  盛紘这才起来,额头却已是红肿一片,盛老太太叹气道:“我也知道,
你小时候与春姨娘相依为命,日子过的不易,我那时连自己儿子都顾不上,
自也不知道下人奴才欺上瞒下的不肖行径,让你受了苦,而现如今,你那
太太又不是个宽厚的人,是以你总怕林姨娘和枫哥儿受委屈,叫下人欺负
受闲气,给他们房产田地傍身,我如何不知道你的良苦用心,这才闭上眼
睛合上嘴,这几年装聋作哑,权当个活死人罢了。”
  盛紘泣道:“如何与老太太相干,都是儿子无德,母亲心如明镜,句
句说到了儿子心坎上,儿子就是怕太太……这才宠过了些,坏了规矩,儿
子万死。”
  “别一口一个万死万死的,你死了,我们孤儿寡母的依靠谁去。”盛
老太太示意房妈妈给盛紘把椅子端过来,扶着犹自涕泪的盛紘坐下。
  等房妈妈给盛紘上了条热巾子,净面上茶之后,盛老太太才接着说:
“且不说天理人情,你也不想想,你现如今刚而立之年,仕途不说一帆风
顺,却也无甚波折,当初与你一道中进士的几位里有几个与你一般平顺的,
有多少人还在干巴巴的苦熬,眼红你的,等着挑你的错处的,那可不是没
有。且卫姨娘又不是我家买来的丫鬟,她也是正经的好人家出身,原本在
江南也是耕读传家的,她原是要做人家正房太太的,若不是家中遭了难,
就是再穷也不肯为妾的,现如今她进门还不过五年就惨死,要是有心人拿
此事作伐,撺掇着她娘家闹事,参你个治家不力枉顾人命,你还能顺顺当
当的升迁么?”
  盛紘心头一惊,满头大汗:“幸亏老太太明白,及时稳住了卫家人,
儿子才无后顾之忧。”
  “那卫家人也是个厚道的,知道了卫姨娘的死讯也没怎么闹腾,只想
要回卫姨娘的尸首自己安葬,我自是不肯。卫家人连我多给的银子都不肯
要,只说他们没脸拿女儿的卖命钱,只求我多多照拂明丫头便感激不尽了,
那一家凄惶,我瞧着也心酸。”
  盛老太太掏出手绢来拭了拭眼角,房妈妈亲自从外面端着茶壶来续水,
给两个润瓷浮纹茶碗里都添上水,细心的盖上茶碗盖,也跟着叹气道:
“卫姨娘是个厚道人,她养出来的姑娘也可怜,自打她姨娘没了,她就连
着烧了两天,烧的糊里糊涂的,醒过来这些天就一直痴痴傻傻的,连整话
都没说过一句,那日我奉了老太太的命去瞧她,只看见外面婆子丫鬟嬉笑
打闹,屋里竟没半个人伺候,我一进去就看见姑娘她竟自己下床倒水喝!
不过四五岁大的孩子,连桌子都够不着的小人儿,爬在小杌子上踮着脚捧
着茶碗喝水,真真可怜见的!”房妈妈也抹起眼泪来了。
  盛紘想起卫姨娘往日的柔情良善,心中大痛,惭色道:“我本想把她
送到太太那里去,可这几天如丫头也病了,太太那里也是一团忙乱,打量
着过几天,太太得闲了再送去的。”
  盛老太太顺匀了气,缓缓的说:“得什么闲,明丫头是要她抱着还是
要她背着,家里丫鬟婆子要多少有多少,凡事吩咐下去自有人去做,不过
略费些心思罢了,她推三阻四的不肯养明丫头,怕是在拿乔吧。”
  盛紘拘谨的又站起来,不敢回声,盛老太太看了他一眼,声音带着些
许冷意:“你不敢说她,也说不着她,无非是自己立身不正,被她句句抢
白罢了。当初你自己先坏了规矩,把个姨娘宠的没大没小,竟跟正房太太
一般排场做派,太太说了些什么我也想的到——怎么?没事儿的时候,都
是姨娘自己带孩子养,死了亲娘倒想起她这个挂名的嫡母了?这也怨不得
太太恼了。以前的事,我全都不管,只问你两句话,你老实答来。”
  盛紘忙道:“母亲请讲,莫说两句话,就是千句万句,无有不答的。”
  “第一,卫姨娘这一尸两命,你是打算囫囵过去算了呢?还是要拿人
抵命?”盛老太太目光紧紧盯着盛紘。
  “自是要细细算计,家中有这等阴毒之人岂能轻饶,她今天能害卫姨
娘和我足了月的骨肉,明日就能朝其他人下手,我盛家门里岂能容这种人!”
盛紘咬牙答到。
  盛老太太面色微霁,缓了一缓,接着问:“好,第二,现今家中这样
没大没小嫡庶不分的情形,你打算怎么样?”
  盛紘长吸一口气:“母亲明鉴,我回来看见卫姨娘一身都是血的尸首,
还有那活活闷死在母腹中的孩子,心中已是悔恨难当,下人们敢如此张狂,
不过是没有严厉的规矩约束着,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切的根子自然是出在
上头,我已下定决心,必得整肃门风。”
  “好,好,有你这两句话就好,”盛老太太心中微敞,知道盛紘为人,
便不再往下说,只连连点头,“你这官要是想长长久久做下去的,我们盛
家想要子孙绵延的,必得从严治家,要知道祸起萧墙之内,许多世家大族
往往都内里头烂起来的,咱们可得借鉴。”
  “母亲说的是,前几日儿子一直为考绩之事忧心,现如今心头大石落
下,腾出时间来整顿整顿,先从卫姨娘临盆当日的那起子丫鬟婆子收拾起
来。”盛紘音调平静,心里显是颇怒。
  “不行,现在不能查。”没想到盛老太太一口否决,盛紘奇了:“老
太太,这是为何?难道要纵容这些个刁奴不成?”
  盛老太太深意的看了盛紘一眼:“你在泉州任同知数年,大家伙都知
根知底,家中女眷都素有交往,一众丫鬟婆子仆役下人不少都是本地买来
的,家里有个风吹草动,别人如何不知,你虽与僚友大多交好,却也难保
有暗中嫉恨你的人,你前脚刚死了姨娘,后脚就大肆整顿仆役,这不是此
地无银三百两,摆明了告诉别人你家宅不宁?”
  盛紘一警,口中称是:“亏的母亲提醒,儿子险些误了事,要是在泉
州收拾家里,到时候要打卖人口,怕是全州都晓得了,待我们到了山东,
到时候天南地北,我们怎么发落那几个刁奴,哪个外人又知道内情了。”
  “正是。所以,你这会儿非但不能声张,还得稳住这一大家子,风平
浪静的到登州赴任,待明旨下来,你拿了官印,咱们一家子到了山东安定
下来,你再慢慢发作不迟。”
  “老太太明鉴,儿子已经许多年没和母亲说体己话了,今日说了这一
番,心里好生敞亮,将来管家治家还要多依仗老太太了,得让太太多多来
向老太太请教才是。”盛紘诚恳道。
  “不了,我已是半截入土的人,这次要不是动静闹大了,我也不多这
个事,以后我这边一切照旧,让你媳妇每月请安三次即可,你们自己的事
自己管,自己的家自己的理,我只清清静静的念佛吃斋就是。”
  盛老太太似有些累,靠在软榻的靠背上,微阖眼睛,声音渐渐弱下去,
屋角檀木几上摆着一盏紫铜麒麟香炉,静静的吐着云纹般的香烟。
  第2话
  盛府东侧莲花池旁,此时天日将晚,屋内闷热,院子里倒凉风习习,
几个小丫鬟正在院里嗑瓜子闲聊天,也没留半个人在房里伺候,姚依依一
个人躺在里屋的榉木造的架子床上,半死不活的发呆。
  姚依依把肉团一样的小身体埋在靠枕堆里,短小的四肢张成大字型,
神情呆滞,萎靡不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姚依依一直处于这种游魂
状态,她转着小脑袋,四下打量屋子,这是一个类似于电视中看见过的古
代房间,房间当中放着一个如意圆桌,姚依依看不出那是什么木料,不过
光泽很好,亮堂堂的显然是好货,墙边靠着一个雕花的木质顶柜,上面的
花纹依稀是八仙过海的样子,还有几个矮几和圆墩方凳什么的。
  姚依依觉得有些口干,光着脚丫下了床,南方人习惯用木板铺地,所
以光脚丫踩在地板上也不觉得冷,来到如意圆桌前,看见桌子下面放着一
个小杌子和一个略高于小杌子的圆凳,姚依依觉得很好笑,她踩上小杌子,
再爬上圆凳,稳稳当当的够着桌子,拖过一个沉甸甸的茶壶,对着壶嘴就
咕嘟咕嘟的喝起来。
  喝完后,顺着刚才的顺序又爬回床上,忽觉得齿颊留香,姚依依脑子
钝钝的想到,哦,今天不是白开水了,变成茶水了,似乎还是好茶。
  前些日子她也是睡到口干,自己爬着去喝茶,忽然门外进来了几个人,
领头的一个老妈妈看见她爬桌子喝水的样子,好像被雷劈了的震惊状,似
乎深受打击,当场就把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发落了一顿,对着自己好一顿劝
慰安抚,当时姚依依刚来这个世界没两天,还完全没有进入状态,来到一
个新世界后应该出现的父亲母亲奶妈或贴身丫鬟她一概没有,每天只是走
马灯一般的进进出出许多人,她连面孔都还没认全,于是她只能木头木脑
的听着看着,没有任何反应,那老妈妈叹了口气,说了几声‘可怜’,就
走了。
  姚依依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同情了,其实她很想说,没有人在房里
她更自在,作为一个冒牌货,要她惊魂未定的情况下镇定装样子,这个…
…比较难。
  她一个人在屋里想伸腿就伸腿,想趴青蛙就趴青蛙,反倒有利于穿越
后初期情绪恢复;那天那老妈妈走后,那些丫鬟婆子立刻改善了服务,在
桌子上放着些点心吃食,茶壶内蓄着茶水,昨天还放了一盆新鲜沾水的葡
萄,更为贴心的是,她们按照姚依依的身高体型,放了几把高低不一的凳
子墩子,刚好形成阶梯状,好方便她爬上爬下——然后,她们又出去玩了。
  姚依依十分感动。
  屋外的院子里传来阵阵说话声,姚依依不用竖起耳朵,也能听的清清
楚楚。最近这段日子,盛府里风起云涌,这个冷清小院里的丫鬟们抖擞精
神,将八卦事业开展的如火如荼。
  “今儿早上我听老爷跟前的来福说,前儿个上头的明旨下来,咱们老
爷这回升了个知州,月底便要去登州赴任了,这几天林姨娘那里忙的乱哄
哄的,急着要把些铺子折现,到时好一并带走呢。”丫鬟A说。
  “我的乖乖,你们说这些年来,林姨娘到底有多少家底呀?我瞧着她
素日比太太还阔气,都说她是大家小姐出身,因是仰慕我家老爷,才委屈
自个儿做了小的,看来此话不假。”丫鬟B很兴奋的说。
  “呸!你听那起子捧红踩低的胡扯!我娘早对我说了,那林姨娘不过
是个破落官宦家的孤女罢了,当初刚来咱们盛府的时候,身边只带着一个
小丫头和一个老妈子,箱笼包袱加起来统共也不过五六个,身上穿的还没
有府里一二等的丫头好,哪来什么家底?!”丫鬟C有些气愤。
  “呀,那林姨娘现如今可阔气了,老爷这么偏爱她,难怪太太总也不
顺气,连带着枫哥儿和墨姑娘老爷都有些偏爱的;这林姨娘真有能耐。”
丫鬟D语带羡慕。
  丫鬟E接上:“那是自然,不然怎么哄的老爷这么喜欢她,连太太的脸
面和府里的规矩都不顾了,老太太心里虽不高兴,却也懒得管,她肚子又
争气,儿女双全,自然腰杆子硬;哎,眼瞧着咱们这院子是不行了,卫姨
娘在时还好,老爷还时常来,这会儿卫姨娘一去,立时便冷冷清清的,也
不知我们姐妹几个会到哪里安置,要是能去林姨娘那头就好了,都说那儿
的姐姐吃的穿的还有月钱都比旁处要好。”
  “小蹄子,你想得美,我告诉你,林姨娘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
姚依依听出又是丫鬟C的声音,她冷笑着说了,“当初她刚进门时还好,待
生下枫哥儿后,便不着痕迹的把几个有资历的丫鬟婆子都慢慢的贬了出去,
我娘,还有赖大娘,还有翠喜的姐姐和老娘,你道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
这些人当初见过她落魄寒酸样儿的!”
  “呀!姐姐说的是真的么?这林姨娘这般厉害。”想要调职的丫鬟E很
是吃惊。
  “我要是瞎说,叫我烂舌根!”丫鬟C恨恨的说,“现今到好,有身份
的妈妈不会说,会说的都贬出府去了,府里竟没有人说她的过去,只有那
些个得了她好处的黑心鬼,四处说她的好话,什么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什
么诗词歌赋样样皆精,心地厚道啦,秉性淳厚啦,我呸!真正厚道淳厚的
那个刚刚死了,就是我们顶顶老实的卫姨娘!”
  “崔姐姐你小声点儿,被听见你可落不着好!”丫鬟F好心提醒。
  “哼!我怕什么?我是早配了人的,且我娘是老太太跟前的,早就出
了府在庄子里的,前日里我老子娘已向老太太讨了恩典,这次老爷升迁去
登州,我就不跟着去了,在庄子里帮着做些活,到时候再也不用见这些糟
心事儿了。”
  原来丫鬟崔C已经找好退路了,难怪这么不忌惮,姚依依想着。
  “咳,要不是这次卫姨娘的事,谁知道林姨娘的心这么狠,瞧她说话
那么斯文有礼,待人又和气,谁想得到呀;我们卫姨娘刚死,她就把蝶儿
姐姐几个都给撵走了,连我们姑娘的奶妈都一并给遣了,只留下咱么这几
个什么也不懂的三等丫头……”丫鬟A越说越低声。
  “她们几个是卫姨娘最得力的,素日也与卫姨娘极要好,自是要撵走
的,不然到时候老爷问起来,查出个什么端倪可怎么办?”丫鬟崔C说。
  “什么端倪?你又瞎扯什么?”丫鬟B轻声。
  丫鬟崔C沉声说:“哼!我们虽是三等丫鬟,但也不是瞎子,那日卫姨
娘临盆的时候,明明寅时一刻就叫疼了,蝶儿姐姐急着去林姨娘那里求给
叫个稳婆,可那稳婆为什么拖到快巳时才来,家中的婆子里也有不少懂接
生的,怎么偏那么巧,那几天都放了假,待到卫姨娘熬不住的时候,蝶儿
姐姐急着要净布要开水,怎么咱们几个不是被唤去叫人,就是被差遣着跑
腿了?要紧的时候,院子里竟没一个人好使唤。要知道,老爷和太太是早
几日就出了门的,西院的老太太是不管事的,府里一干大小事情都是林姨
娘说了算,你说有什么端倪?!老天有眼,老爷突然有公事,早了几日回
府,刚刚看见卫姨娘咽下最后一口气,问了蝶儿姐姐几句,立时发了火;
要是再晚几日回,怕是早被林姨娘收拾的干干净净,什么也查不出来了!”
  此话说完,院子里一片安静,只有几声长长的嗟叹,姚依依同学轻轻
吐了口气,换了个姿势,等着听下半场,过了一会儿,有一个丫鬟说:
“可这十几日,我也没瞧见老爷发作?只不过住到书房里去了,林姨娘也
还是好端端的,老爷心中,林姨娘自是比卫姨娘重的。”
  丫鬟崔C短短的冷笑几声,不再说话。
  “要我说呀,林姨娘也是,何必与卫姨娘争呢?卫姨娘如何比得上她?
就像萍姨娘和香姨娘那样,不搭理就是了。”丫鬟D叹着气说。
  “这你就不知道了,萍姨娘和香姨娘如何比得我们卫姨娘,卫姨娘虽
不懂什么诗呀画呀,但也不是什么低三下四的丫头,是正正经经抬进门来
的,更何况我们卫姨娘生的极好,又年轻体贴,自打进门后,老爷也多有
宠爱,原已生了个姑娘,要是再生个哥儿,也不见得比林姨娘差,可惜了
……”丫鬟F一副过来人的口气。
  “说的就是,听说那是个极俊的哥儿,眉眼生的和老爷是一模一样;
真是可怜,竟生生闷死在娘胎里,唉……伤天害理呀。”丫鬟B用很轻很轻
的声音说,“就算事情查出来了又怎样?老爷难不成会让林姨娘抵命不成,
看在枫哥儿和墨姑娘的面子上,也不能怎么样,不过拿几个下人出气罢了。”
  院子里又是一阵安静,姚依依点头,这个丫头很有眼色,一语中的。
  “崔姐姐,还是你命好,老子娘和几个兄弟都有本事,回头你出了府,
下一页 尾页 共104页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