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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劈棺+番外 BY: 陈小菜

_11 陈小菜(现代)
  莫府园林以水为主,池中堆山,环池布置堂、榭、亭、轩,廊桥曲径,小巧精雅,这一席就设在府中归园田轩,有腊梅的幽香缕缕不绝,萦绕满园。
  贺敏之刚走进月洞门,正巧就碰上太子傅少阳。
  傅少阳毫不掩饰眼里的厌恶鄙夷,冷笑道:“父皇还真是糊涂了,不信自己的儿子,倒让你来复审这桩案子。贺大人,你到底是用什么手段迷惑住了父皇?”
  贺敏之垂下眼睛,一言不发,下巴一痛,却是被太子狠狠掐住强迫着抬起:“是这张脸?”
  不屑的松开手,声音里尽是切齿的痛和狠,喃喃道:“长着这张脸的,不论男女,出身尊贵也好,贫贱也罢,都是没有伦常廉耻的贱人!”
  贺敏之如遭雷亟,脸色刷白,正待开口,胳膊一紧,已被一人拉开两步,却是傅临意。
  傅临意笑道:“少阳不进去饮酒,只管在这里跟贺大人聊什么?”
  亲热的搭着贺敏之的肩,全然的保护姿态:“皇兄派了贺大人过来,原是让他一力主审睿王案,贺大人有皇兄的旨意撑腰,你和我都得暂且靠边立着听命。”
  太子神色微变,拂袖而去。
  贺敏之眼神中掠过狠绝之意。
  傅临意打量他的脸色,道:“莫要生气,聂十三那小子呢?”
  贺敏之勉强一笑,道:“他换身衣服就过来。”深深看着傅临意,低声道:“多谢十一……王爷解围。”
  一时开席,聂十三一身白衣,端坐在贺敏之身侧。
  酒席上菜肴之精美自不必说,更有新捞的河豚,佐以嫩笋尖,分外香腴鲜嫩,配着碧色沉沉的竹叶青,极致的美味。
  河豚美味却一身剧毒,鳞、血、筋、内脏均需料理干净,豚毒发作极快,所以食前必由厨师先行品尝,盏茶时分后不见中毒,宾客方才放心食用,有一两河豚一两金的说法。
  酒过三巡,太子尤对河豚鲜美赞不绝口,笑道:“贺大人入仕前,听说是渔家出身,不知打捞这河豚可有妙法,不妨说来大家一乐。”
  赤裸裸的取笑。
  贺敏之却不生气,只微笑道:“春江水寒,但摸熟了豚鱼的性子打捞起来却是易如反掌。”
  看向太子,春水般的眼睛瞳孔似针:“豚鱼性贪浮躁,气量狭小,伯父当日特制一种带刺网兜,涂有熬炼过的虾汁,不足尺余见方,留有一口,豚鱼嗅到虾味,便会一头扎进,待找不着虾肉,立时气得身体膨胀数倍,被网兜牢牢缚住,不得挣脱。”
  冷冷一笑:“性躁而心毒量小者,看看河豚便知下场。”
  太子不禁大怒,正待发难,贺敏之已笑道:“下官不胜酒力,提到年少时渔家往事不禁话多了,太子殿下莫要见怪。”
  莫太微笑着转开话题:“听说聂少侠是我宁国第一剑客,本府仰慕已久,敬少侠一杯。”
  聂十三谢过,饮尽杯中酒。
  太子已有几分醉意,大笑道:“聂护卫武功好,不妨耍几套剑法瞧瞧,说不定比杂耍还要好看些。”
  聂十三淡淡道:“今日未曾佩剑,我耍酒杯给太子瞧罢。”
  说话间,拿过一只龙泉窑的淡青瓷杯,倒满竹叶青,手腕轻抖,酒杯直飞往太子案前。
  侍立于太子身侧的两名护卫身形闪动,一人翻腕亮爪,迎上酒杯;一人袖中抖出一条银光粲然的软鞭,卷向聂十三。
  眼看着那人堪堪捉住杯子,不妨酒杯骤然下沉,一声轻响,竟深深嵌入太子身前的紫檀案上,杯口与案齐平,杯中酒一滴未洒。
  这只酒杯釉质透明如水,胎体质薄轻巧,真是稍用力就会捏碎的珍品,此时嵌入坚硬细密的紫檀,竟如同利刃切入豆腐般轻松,
  电光火石间,软鞭已如灵蛇般缠往聂十三双腿,却陡然变招,鞭梢抖得笔直,直击聂十三胸口。
  聂十三拈起桌上牙筷,毫无花巧,随手一挥,嗤的一声轻响,矫矢腾挪变幻无方的长鞭立时脱手,牢牢钉在了桌面,像被捏住了七寸的蛇,软软瘫下。
  聂十三拔起筷子,衣袖轻拂,长鞭飞回那名侍卫手中。也不看太子一眼,径自落座,很专注的吃着河豚,吃得很快,却丝毫不显粗俗。
  举座皆惊,太子的脸好比开了染料铺子,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红里透着青,白里发着紫,握着拳,咬着牙,却找不到机会发作。
  莫太微怔怔看着聂十三,觉得这个俊美而冷静的少年似足了一头休憩中的雪豹,安静着却仍然让人感觉得到那份潜伏的危险。
  像一把藏在鞘中的剑,锋芒深邃的激起了他幽并游侠的遥梦,莫太微不禁略有几分怅然和向往。
  一时傅临意大声笑道:“莫大人这酒席吃着有些嫌素。”
  莫太微哪有不明其意的,即刻笑着令重金请来的一班歌舞姬人陪酒。
  八名舞姬身着鲜红薄纱跳着从火莲部落传来的绚波,这种舞节奏欢快,舞姬们腰肢扭动,媚态横生,大合傅临意的胃口,不停叫好。
  舞毕,一青衣歌姬手挥琵琶,唱一曲前朝苏学士的明月几时有,唱罢,又唱一首辛幼安的青玉案,声音犹如山泉一般潺潺流过: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听到最后一句,聂十三偏过头,凝视灯光月影里的贺敏之,见贺敏之正侧着脸,眼眸微抬,斜睨着自己,当下微微一笑,黑宝石似的眼睛似乎融进了所有的星光,流光溢彩,贺敏之立刻垂下眼睫,盯着手里的一杯竹叶青,嘴角却漾起一丝笑。
  月在中天,贺敏之举杯饮尽杯中酒,笑道:“太子殿下、莫大人,今夜元宵,下官本不该败兴,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却是不敢耽误案情,我这就去牢里问问人犯的口供。”
  莫太微一愣,看太子一眼,道:“贺大人何不明日升堂时再问?夜色已深,不如早些休息。”
  贺敏之叹道:“明日忙得很,没空问。下官这便先行退席。”
  太子正待说话,傅临意已笑道:“也是,贺大人因公废私惯了的,一贯的无趣。咱们别搭理他,接着吃。”
  贺敏之带着聂十三退席,直奔临州重狱而去。
  张祥正无聊,把火炉烧得旺旺的,跟几个兄弟把一枚枚小炮竹点燃了丢到牢房里炸一个女囚取乐。那女囚衣不蔽体,胸部半露,惊惶之下,在狭小的牢房内挣命逃窜,只把张祥等人乐得直叫唤。
  一个唤作王四的狱卒极是机灵,突然捅了捅张祥,陪笑道:“头儿,似乎有人敲门。”
  张祥侧耳一听,果然有轻轻的敲门声,骂道:“大半夜的,敲你娘的牢门!”
  一边让王四开门瞧瞧去。
  王四披上外衣,开了门,见两个年轻人静立在门外,放下了心,想着多半是来探监的,粗声吼道:“干什么来的?重狱可不是闲杂人等随随便便来的地方!”
  身着银狐裘的年轻人笑得十分温文:“下官是大理寺丞贺敏之,麻烦这位差爷了。”
  第二十三章
  临州重狱原是个大院子,厅堂也有些刑堂的意思,烧着几个火炉,设着诸般刑具,墙上挂着皮鞭、夹棍,顶上垂下铁链,地上立着几个木架,木架上隐有紫黑色的血迹斑斑。
  透过火光,只见两边一顺溜的一间间牢房,三面都是厚厚的石墙,一面钉着碗口粗的木桩,甚是森严。
  贺敏之坐在厅堂里的木椅上,聂十三立在一旁。
  张祥看了聂十三出示的腰牌,知是大理寺六品带刀护卫,又想起前几天殷夫子说靖丰要来一位贺大人复查睿王谋逆案,确认无疑,忙下跪请安。
  王四想着刚才有些冒犯,垂着头不敢言语,张祥却觉得这位贺大人似曾相识,而聂十三虽神情漠然,更是让自己芒刺在背,仿佛前世的仇人索命来了。
  贺敏之笑道:“五年不见,张大哥已是狱正了,当真是可喜可贺。”
  张祥忙抬头笑道:“大人见笑了。”心下琢磨,五年前可曾见过这两人。
  看到火光下贺敏之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右眼角下一颗小小泪痣,登时冷水淋头:“你……你是那年……”
  猛然看向聂十三,聂十三已长成高大少年,面容身形都看不出当年秀美孩童的样子,但那双眼睛却是一直未变,纯黑得不掺一丝杂色,清醒得近乎冷酷,兽一样静,瞳孔却缩成细细一条线。
  一时双股战战,惊怖欲死。
  噗通一跤坐倒,裤裆中渐渐有水迹蔓延开,竟已尿了裤子。
  这个张祥,折磨人从不手软心寒,一旦自己祸事临头,却是比谁都胆小懦弱。
  贺敏之一笑,也不理他,指着王四:“辛苦这位差爷带我们去看看檀轻尘。”
  顺着昏暗的甬道往里走,鼻端尽是血腥气,汗臭味,甚至有腐烂的气息。
  火把光亮中,狱中的囚犯一个个衣衫褴褛,污秽不堪,看到火光,有人醒过来瞪着眼,眼神却已丝毫没有活气。
  监狱本就是活人的地狱,一入重狱,便是活人中的死人。
  在甬道尽头的一间牢房里,薄薄一层稻草上卧着一个人影,王四低声道:“这位就是睿王爷。”
  贺敏之点头,示意王四离开,王四殷勤的点起石壁上的油灯,方自告退。
  檀轻尘已被惊醒,靠着石壁端坐着,冲贺敏之微笑。
  幽黯霉湿的监牢里,檀轻尘却像身处繁花似锦的春光下,神态自若。
  着一身染血的囚衣,却从暗处寂静的透出风华气度,风华不掩,气度不减:“清筝向明月,半夜春风来。敏之,三年不见,你可安好?”
  深情款款。
  贺敏之刚待说话,聂十三已冷冷道:“檀师兄,要吟诗也不急于一时。十五和我都很好,现在不好的人是你。”
  檀轻尘苦笑:“小师弟,说到焚琴煮鹤,天下人再没有比你更擅长的。”
  说到焚琴煮鹤四字,心中突的一动,细细端详聂十三,三年不见,他已完全长成,俊美而强悍,卓然挺拔;再看向贺敏之,面貌倒并无大变,只脸颊褪去了一些圆润,下颌尖削了些,五官线条越发清晰,似微微抱恙,却入骨的风流。
  正想出言试探,却听贺敏之问道:“你的供词是怎么回事?”
  檀轻尘不言,只从袖中伸出了右手。
  石壁油灯火焰轻吐,月色从监牢斜上方一小小天窗流进。
  檀轻尘的手掌呈刀型,手指优美修长,指尖圆润,当日月下初见,他手指划过琴弦,就如同一幅画。
  而此时,这只堪称完美的手却少了拇指,只余一个丑陋不平的、泛着黑、流着脓血的伤口。
  大圣遗音琴,从此寂寞。
  贺敏之只觉得喉头被棉花堵住也似,半晌说不出话来。
  不必询问,已知檀轻尘供词上的指印从何而来。
  聂十三动容道:“七弦心琴……”
  檀轻尘淡淡道:“这等惑人心术的功夫,废了也罢,也算是当日伤了敏之的报应吧。”
  贺敏之咬牙问道:“太子还伤了你哪里?”
  说着仔细打量他。
  只见檀轻尘面色苍白,五官一如既往的尊贵完美,瘦了许多,四肢却都好端端的尚在,当下略松了一口气。
  又见他盘腿坐着,一双脚却是裸露在外,未曾穿鞋,脚背肌肤已经冻伤裂开,青紫流脓,贺敏之心中微惊:“脚怎么了?为什么不穿鞋?”
  檀轻尘眉头微蹙,嘴角却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太子怕我逃走,过堂时吩咐用火炭将脚底烫烂了。”
  贺敏之怒极之下,反倒冷静下来,问道:“你这案子,疑点甚多,燕夜来的供词和指印我看了,倒是没有破绽。”
  檀轻尘见他立即扯回案情,眼中失望之色一闪而逝,低声道:“燕夜来,原是我对不住她。”
  “半年前,蝶楼暗杀我,派来的杀手就是燕夜来。我……爱惜她的容貌,便留下了她,纳为侍妾。她对我心有恨意,所以……”
  贺敏之打断道:“檀轻尘,我没心思听你扯谎。”
  见他微微一震,冷笑道:“你说到燕夜来时神情不定,我在大理寺听审三年,人犯撒谎的种种神态早就一清二楚烂熟于心,又怎会看不出来?”
  “你十四王爷睿亲王,生平见惯了各色美人,又不是未尝荤腥的急色鬼,这个燕夜来再美,也不至让你强留为妾,以致她借机报复吧?”
  “你不说实话也不打紧,我总会审出来。”
  檀轻尘笑容古怪,似伤心又似隐忍,静了静,道:“燕夜来与我一战后,未能杀得了我,反倒对我情根深种。我的确是沉迷于她的容色,纳了她,但……一直未圆房,到现在她还是处子之身,她心怀怨恨,以为我是戏耍于她,此次青辰教一事,便为太子所用,攀诬了我。”
  贺敏之听到“处子”二字心中一凛,已捉到供词中的老大破绽,登时大喜。
  看向聂十三,笑道:“江湖女子,果然性烈,只是爱不得便往死了恨,却是害人害己。”
  聂十三若有所思,道:“燕夜来行刺檀师兄,苏缺杀你,难道蝶楼竟已被太子所用?”
  檀轻尘蹙眉道:“燕夜来行刺的时间,正是我封睿王之后,想必太子也未曾料到我会纳了燕夜来,这番借她为伏子,也是顺手凑巧。”
  叹道:“算我对不住她。”
  贺敏之笑道:“咱们这位储君,毫无克己之能、容人之量,只落得个待人残忍,幸好手段虽狠,头脑却是笨的,行事更是草率可笑错漏百出,这案子,原是好翻得很。”
  说罢起身,却忍不住疑道:“檀轻尘,你既爱燕夜来的容色又不与她行房,你是不是不能人道?”
  看着贺敏之和聂十三身影消失,檀轻尘一笑,月色下分外邪气危险:“敏之,以后你会知道我是不是不能人道……”
  檀轻尘素来不着急,人生就是一场漫长的谋取。
  许多事情,尤其是自己所求的事情,都需要等待和忍耐。
  然后,精心策划,完美操控。
  贺敏之与聂十三走过甬道时,只听一监牢里传来女子的歌声,反反复复,只是两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
  低回婉转,如诉如慕。
  在这静夜的监狱里,分外动人心魄。
  聂十三怔怔的听了片刻,开口道:“越人歌。”
  贺敏之叹道:“是啊,是个痴心女子。”
  心思一转:“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莫非歌者就是燕夜来?”
  说话间已走到歌声所在的牢房。聂十三点燃石壁上的油灯。
  灯光映亮了女子的容颜,两人不禁微微吃惊。
  那女子无疑是个出色的美人,纵不施脂粉,面容略有些憔悴,她的美貌也足以点亮幽暗的牢房。
  只是她精巧的下颌和多情的眼,眼下一颗胭脂留醉相思等闲的痣,竟与贺敏之有五分相似。
  贺敏之的声音有些干涩:“你是燕夜来?”
  女子点头。
  聂十三隐有怒意,贺敏之却只觉得悲哀。
  原来如此。
  檀轻尘对自己的用心已是昭然若揭。
  两人默默走回厅堂,张祥兀自跪地颤抖。
  贺敏之一言不发,径自出门,聂十三紧随其后,只冷冷看他一眼,接触到那个眼神,张祥抖得愈发厉害。
  清寒的夜风吹尽了狱中的浊气。
  贺敏之深深呼吸,笑道:“十三,你那样对张祥,很是聪明。”
  聂十三道:“那年他辱我,按宁律也就免职流放千里,现在他认出我来,我却什么都不做,就是为了让他日日夜夜担惊受怕,永不解脱。”
  贺敏之笑了笑:“这种恶人通常胆子都小得很,定会天天琢磨咱们会用什么恶毒法子报复,此后就是他自己罚着自己一生不安了。”
  想起一事,说道:“檀轻尘虽入狱受刑,却颇有遇挫不折,遇悲不伤之态,着实令人佩服。只是他右手拇指被割,是不是伽罗刀的功夫也都废掉了?”
  聂十三转眼看到街道上有大树,纵身而起,如鹰隼冲天,姿势漂亮利落之极,已折下几根树枝,淡淡道:“看好了。”
  六根树枝夹在双手除拇指外四指的指缝中,如鬼如魅,变招繁复,手指似有魔力一般,指间树枝纵横跳脱,攻守兼备,尽取十八般武器的精华,刺、砍、削、挑、旋、缠、圈、拦、拿、扑、点、拨,只叫人眼花缭乱,最后竟在聂十三周身形成一圈枝网,密不透风,间或有树枝做暗器飞出,却是防不胜防的迅疾诡异。
  聂十三扔开树枝,声音有些冷淡:“这就是伽罗刀。伽罗刀有天下第一刀之称,江湖中极少人能够从这套刀法下全身而退。我演给你看的虽不得其神髓,但形却有九分相似。檀师兄已经练得极好,而且这门刀法不需要拇指,所以你放心,他武功还在。”
  贺敏之脸色苍白:“这么繁杂的功夫,亏他能练得下去,看得我头晕,都想吐了。”
  颇为紧张,问道:“他若是用伽罗刀对付你,你怎么办?”
  聂十三淡淡道:“刀法虽变幻繁复,檀轻尘的咽喉却只有一个,手只得一双,以简破繁即可。”
  这本是武学至理,但聂十三轻描淡写的说来,却异常直白浅显。
  天下最真实的道理,往往听起来都是最简单的。
  比如肚子饿了要吃饭,比如你爱的人被别人看上你就会吃醋。
  所以聂十三静默片刻,突然道:“檀轻尘喜欢你。”
  贺敏之闲闲的道:“他是男人。”
  “我也是男人。”
  “他是我舅父。”
  “他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放手。”
  贺敏之停下脚步,异常认真:“可他不是聂十三。”
  笑嘻嘻的掐了一把聂十三的脸,仰起头轻轻咬在他的下颌,心满意足的拥着狐裘转身走了。
  聂十三勉强板着脸,眼睛里却满是笑意。
  第二十四章
  第二天一早,傅临意正梦到方开谢约自己赏花,喜不自胜,欢欣鼓舞,突听耳边一声清喝:“一起验尸去!”
  大煞风景。
  傅临意大怒,睁开眼,却看到贺敏之那张又秀气又漂亮的脸,和满脸的虎狼之色,怒气被吓跑,只敢抗拒道:“我不去!大清早的,且让我多睡会儿吧,昨夜喝得头痛……”
  聂十三不耐烦听他唧唧歪歪,一把拎着脖领子。十一王爷立刻陪笑着起床,二话不说,飞快的洗漱了换了衣服跟着就走。
  贺敏之带着大理寺的仵作和书吏,一行人去了城郊义庄。
  睿王妃身份贵重,死在狱中后,狱卒倒也不敢随便弃尸乱葬岗。
  莫太微吩咐买了口薄皮棺材,先寄放在义庄。
  卷宗上所言,睿王妃死因是感染风寒,积病难返。贺敏之却心存疑惑,故此行带上了大理寺最富经验的仵作陈师傅。
  至于拉着傅临意一起验尸,则是因为可能会剖开王妃尸体细查究竟,有十一王爷亲临允许,大理寺方能交代。
  到了义庄,开启棺材。
  守义庄的老人很是精明,知是睿王妃犯案痨死,想到日后恐怕有公差来验尸,便用石灰、松香等物满满铺在棺底,又适逢寒冬腊月,故睿王妃虽死了近一个月,也仅仅是颜面肿胀,眼球突出,浑身遍布一些黑绿的尸斑,整个尸身却保持的十分完好。
  当下找了一间小屋,仵作细细翻检尸体,尸臭渐渐弥漫室内。
  虽开着门通气,傅临意喉头忍不住格格有声,又是作呕又是打嗝。
  贺敏之脸色苍白,却气定神闲,见他不堪的形状,蹙眉道:“你且到外面吐去,莫打扰了陈师傅。”
  傅临意如蒙大赦,跑到屋外扶着一棵枯树大吐一场,眼角却滴下泪来。
  睿王妃与他并无深交,只见过寥寥数次,记忆中是一端庄娴淑知书达礼的女子,原是礼部一主事之女。
  犹记得自己那年来临州时,她端上一壶茶,恬淡雅致的微笑。
  不想再见已是一具膨尸。
  仵作仔细摸索了头顶,耳廓,后颈,下体等隐秘所在,回禀道:“大人,仅从外观,实在无法辨出王妃死因。”
  沉吟片刻,道:“只尸体腹部,摸着有异物感,若只是死后肠道胀气膨胀,却不应如此坚硬,且尸体下身有细线缝合的痕迹,小的怀疑……”
  贺敏之道:“陈师傅只管细验,该剖便剖开,有事本官一力承担。”
  仵作答应了,取出刀剪等物,一层层剪开肚腹皮肤肌肉,随着“波”一声轻响,尸体腹部积聚的尸气散出,恶臭弥漫,直熏人眼。
  仵作却镇定自若,挑捡出一些物事,放在一旁的白布上。
  傅临意不知何时,已悄然回来,立在贺敏之身边静静看着。
  良久,尸体腹中再无异物,仵作将尸体缝好放回棺中。
  贺敏之领着一行人回到义庄大厅,问道:“陈师傅有何发现?”
  仵作将白布打开,里面是数十片碎瓷:“睿王妃并非病死,而是被人用极阴毒的法子害死。”
  解释道:“想必是临州狱卒,将一只薄胎瓷瓶从睿王妃下体塞入,再用透明羊肠细线缝合下体,将瓷瓶慢慢深推入腹,隔着肚腹,摸准瓷瓶所在,以木锤使绵力砸落,睿王妃看上去毫发无损,碎瓷片锋利得很,却已经嵌入内脏,又不会即刻死去,待几个时辰后,自个儿死于牢房中,可不就是神不知鬼不觉了。”
  傅临意只听得毛骨悚然,贺敏之吩咐书吏详细记录归档,冷冷道:“这法子却不知是谁教了太子的,若不加严惩,任由着流毒天下、无法无天,我吃的这口大理寺的饭可就掺了钉子揉了沙子再吃不得了。”
  聂十三瞳孔里漾出一丝血光:“江湖的规矩更好一些。”
  傅临意问道:“什么规矩?一刀宰了,替天行道?”
  聂十三一字字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把这些碎瓷片塞进他下面。”
  傅临意目瞪口呆。
  那书吏已记录完毕,抬头说道:“大人,卑职打听了,这临州府牢的殷文书最爱罗织罪名,琢磨各种匪夷所思的毒刑。这个推瓶入腹,多半也是他的手笔。”
  回到驿馆,贺敏之倒头便睡,吩咐告知莫太微,明日审案。
  十七日。
  一清早,临州府衙前就聚满了百姓,尽是为檀轻尘喊冤而来。
  喧哗声隔着数重门,直传到正殿。
  贺敏之正端着茶,听到有人扯着嗓子大喊:“青天大老爷,睿王爷一贯爱民如子,冤枉啊!”,不禁笑道:“这人喊冤也不会喊,爱民如子和冤枉有什么关系?难不成睿王爱民如子了,便被冤枉了不成?真真可笑。”
  太子重重哼了一声。
  莫太微忙笑道:“百姓只知乱喊,不如让他们都散了,莫要影响大人审案。”
  说着吩咐带檀轻尘和青辰教承天护法齐云永上来。
  府衙外的百姓不知从哪里窥到檀轻尘已受过大刑,足不点地生生被拖着上堂,登时大哗。
  太子脸现怒色。
  贺敏之却笑道:“百姓敢喊冤,正是盛世开明之相,好得很。”
  第二十五章
  一时人犯带到,跪倒堂下。
  贺敏之也不看那齐云永,微笑招呼:“睿王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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