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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劈棺+番外 BY: 陈小菜

_12 陈小菜(现代)
  檀轻尘也笑道:“贺大人好。”
  两人竟似闲话家常一般,侍立两边的文书衙役等人不禁暗自琢磨,从未见过这般温和轻浮的刑官,也从未见过这般从容不迫的人犯。
  贺敏之关切的问道:“轻尘兄双足似乎稍有不便,舍下刘嫂略通医术,回头让她帮您瞧瞧。”
  檀轻尘感激道:“如此,先谢过敏之贤弟。”
  竟兄弟相称了!
  别人犹罢,齐云永已是筛糠似的颤抖。
  贺敏之略垂着头,眼珠从密密的睫毛里看了齐云永一眼,知道差不多了,厉声问道:“堂下可是青辰教承天护法齐云永?”
  齐云永虽读过几本书,终是乡野之人,一时糊涂起了贪念入了青辰教,早已后悔不迭,太子承诺只要他攀诬檀轻尘,便可保住性命,但眼下这位靖丰来的大理寺丞,却似乎是檀轻尘的知交好友,再被他厉声一问,当下就没了主意,颤声道:“是……是我。”
  贺敏之冷笑道:“你的口供里说,檀轻尘是青辰教首领?”
  “是。”
  “他什么时候建的教?”
  “去年夏初,水患之后。”
  “为什么建教?”
  “为……为了行刺太子。”
  “青辰教教义是什么?”
  “水魔降灾,青辰救世。”
  “太子是水魔?”
  “不……不敢,不是。”
  “太子不是水魔,为何要行刺太子?”
  “……”
  这一番连珠炮似的快问快答,齐云永已经浑身汗湿。
  贺敏之翻了翻口供,扔到一旁,随口问道:“青辰教何时起事?”
  “腊月初一。”
  “在何地起事?”
  “成州涌泉镇。”
  “为何起事?”
  “刺杀太子。”
  “当真?”
  “小人……小人不敢撒谎。”
  “掌嘴二十!”贺敏之拍案怒道:“腊月初一太子身在临州,你们在成州隔了条金江起事,还敢说要刺杀太子?满口胡言!”
  临州府衙役就有两个出来用木掌板抽齐云永的嘴,抽了两下,贺敏之从大理寺带来的寺卒大是不满,推开他们,解开腰间用皮革特制、掌嘴专用的“皮掌”,一五一十的抽打起来。
  直打得齐云永口角血花四溅,哭爹叫娘。
  打完全身都瘫软下来,含含糊糊求道:“大人饶命!”
  贺敏之不为所动,继续问道:“青辰教因何得名?”
  太子使了个眼色,文书殷星笑道:“贺大人,人犯的口供里都有详细记录,大人不妨先看看口供。”
  贺敏之懒懒的靠着椅背,转眼看他,淡淡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本官问案用得着你来罗嗦?”
  殷星满面紫胀,立即缄口。
  贺敏之问:“青辰教因何得名?”
  齐云永勉强答道:“得自……睿王爷的名讳……轻尘二字。”
  “青辰教以紫色为帜又是为何?”
  “是……是睿王爷的意思,恶紫以夺朱,他想着谋杀太子、夺权篡位。”
  贺敏之丝毫不停,紧逼着问:“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齐云永早被吓得魂不守舍,打得心胆俱裂,又被问得迷迷登登,脱口而出:“殷夫子。”
  满殿俱静。
  檀轻尘凝视着贺敏之,满眼尽是刻骨的思慕和激赏。
  贺敏之避开他的眼神,微微一笑:“好得很,拿下!”
  殷星跪倒堂下,虽面色发白,却强自镇定。
  贺敏之笑道:“连名字颜色都能入为罪证,殷夫子果然长于刀笔,深文巧诋。”
  殷星应答如流:“大人明鉴,青辰教之名及所尚颜色,小吏并不曾捏造。”
  贺敏之眼睫微垂,冷笑道:“他青辰教的护法自己不知道青辰二字的由来,倒要你去教他说,端的是有趣。”
  “殷夫子单名一个星字。青鸟殷勤为探看,昨夜星辰昨夜风,好名字,好意味……只是若以姓名入罪,夫子也逃不掉吧?”
  殷星额头见汗,这两句诗里含了自己的名字,却也含着青辰二字,当下哑口无言。
  “朝中三品皆着紫色朝服,护国寺的方丈大师也是紫袈裟银鱼袋,殷夫子的意思可是大理寺卿韩大人想着谋反不说,连大和尚都一心篡位?”
  殷星汗出如浆:“小吏不敢。”
  贺敏之淡淡道:“你胆子大得很,没什么不敢的。”
  似不经意问道:“那只瓷瓶粉青紫口铁定,是官窑出的吗?”
  殷星反应不及,一个“是”字已经滑出舌尖,又生生挽住,便成了:“是……不是,小吏不知,不明白大人所指。”
  倒是推得漂亮。
  贺敏之也不再问,下令将殷星同齐云永一并押下,吩咐带上燕夜来。
  一边对着莫太微笑道:“这齐云永的供词破绽百出,临州府竟封挡送交大理寺了,莫大人却是太性急了些。”
  莫太微只觉得他的笑容说不出的可惊可怖,心中忐忑,不答话,瞄向太子。
  太子冷冷道:“我看贺大人是一心徇私吧?证据确凿,难道贺大人这就算翻了案?别人不说,难不成十四叔的王妃和侍妾也会构陷他不成?”
  贺敏之一根玉琢似的手指虚横在嘴唇下,笑得讥诮:“太子殿下急什么?”压低声音:“如果我说死人也会说话,殿下信不信?”
  大殿中本就略显阴森,太子只觉得后背一凉,汗毛直竖,断喝道:“贺敏之!你敢装神弄鬼?”
  贺敏之阴沉沉的一笑,琥珀色的眼珠直盯着太子,半透明的冷彻骨髓。
  太子恨不得亲手掐死他,对他那种与生俱来的强烈厌憎夹杂着恐惧烧得眼睛通红。
  却见聂十三已亲自带着燕夜来上堂。
  贺敏之看向聂十三,聂十三轻轻颔首。
  燕夜来下跪的姿态似一朵夏末的落花,一双眼恰似冰封了的春水,掩不住盈盈脉脉的多情,痴痴凝注檀轻尘。
  贺敏之道:“燕夜来。”
  “燕夜来叩见大人。”
  “腊月十三夜,是不是你行刺太子?”
  “是。”
  “何人指使?”
  燕夜来毫不迟疑的答道:“睿王爷。”
  檀轻尘苦笑。
  意料之中,贺敏之淡淡问道:“檀轻尘纳你为妾时,你可是自愿?你知不知道他是青辰教首领?”
  燕夜来口齿清晰:“小女子原是江湖卖艺为生,睿王爷收留我在府中,却骗奸了我的身子,小女子无奈之下,嫁他为妾,原不知他是青辰教首领。”
  “你既非自愿,又不知青辰教中事务,为何听命于他刺杀太子?”
  “小女子薄命飘萍,既已失身于他,成了他的妾室,自当听从夫君,王爷给我看了太子画像让我行刺,小女子并不知晓刺杀的人是太子。请大人饶我一命……”
  声音脆而柔,惹人生怜。
  贺敏之温言道:“你所言可都属实?”
  燕夜来楚楚可怜,答道:“实不敢欺瞒大人。”
  贺敏之面有倦色,扶着额,声音平静无波:“你可知道守宫?”
  燕夜来脸色突变,看向聂十三。
  聂十三路上借着试探她的功夫,捉住了手腕顺着脉门划向肩井,掳起她的衣袖,清清楚楚看到了她的右臂。
  只听贺敏之略显低弱的声音道:“守宫者,别称壁虎。取七月七守宫,阴干之,以井花水和,混丹砂涂于女子身,不去者不淫,去者有奸。”
  “燕夜来,方才聂大人已看清你右臂上一点守宫砂还在,你却说睿王爷逼奸于你,又说失身于他只能听命,尽是一派胡言!”
  一时已有衙役上前拉起燕夜来的衣袖,果然雪藕似的胳膊弯处,一点朱红分明。
  贺敏之叹道:“本官劝你还是老实招供罢,到底是谁令你刺杀太子?”
  燕夜来身子抖得如风中落叶,非关恐惧,而是说不出的羞耻难堪。
  太子心中大恨,这一出谋逆案,自己与蝶楼、临州府谋划运作得自以为天衣无缝,不想在贺敏之一审之下,竟是破绽百出,见贺敏之翻着檀轻尘的供词,唇角一个近乎嘲讽的微笑,当下彷徨无计。
  燕夜来正待开口,只听马蹄声骤响,一骑已风驰电掣而来,直奔到殿前。
  骑者下马入殿,一身红色短打,却是靖丰八百里加急来的特使,众人在殿上跪倒,特使打开圣旨,念道:“宣大理寺右丞贺敏之即刻回都。睿王谋逆案依临州原审为准,大理寺速速结案,抄报六部,明发天下。钦此。”
  贺敏之大病初愈即接掌谋逆大案,远赴临州,数日来一路风尘,殚精竭虑,生怕夜长梦多,方到临州第三日便赶着开堂审案,不想还是慢了一步,被文帝改了主意,翻不得这桩冤案。
  跪在地上膝盖冰凉,心中怒极,血气上涌,猛地站起,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一黑,身子往后便倒。
  第二十六章
  却未载倒在坚硬的石地上。
  见贺敏之摇摇欲坠,聂十三早已身形闪动,伸手扶住了他的腰,檀轻尘稍慢一步,双手缩骨,从手枷中脱出,扶住了他的肩。
  两人眼神一撞,檀轻尘微微一笑,聂十三面无表情,却都不放开手。
  贺敏之阖着眼定了定神,缓过气来,不自觉的往聂十三身上靠了靠,避开了檀轻尘的手。
  檀轻尘极低的叹口气,默默退开几步。
  贺敏之落座,头晕得几乎坐不住,脸色惨白若纸。
  太子目露喜色,吩咐着即刻给檀轻尘换上十三斤半的铁枷。
  贺敏之心头突突乱跳,恨得牙痒,蹙着眉,却已想到了对策,只是还有些踌躇不定。
  天命难违,御心难测,逆了龙鳞,再多的皇恩浩荡肯定也成了雷霆震怒。
  天威之下,自己会不会粉身碎骨?
  仰头看向身侧立着的聂十三,却见他眼神是极冷静的坚定纯粹,毫无犹豫不定之色。
  似乎知道他心中想问,聂十三轻声直言道:“凡事都要诚于己心,不受外力困惑摧折。”
  凝视他苍白的面容,又是心疼又是骄傲,决然道:“你尽管去做。万一皇帝降罪,我能护你周全。”
  贺敏之心中一定,眼神濯然,扬声道:“圣旨已下,既由大理寺结案,诸人犯也应由本官带回大理寺侯决。”转眼瞧着太子:“太子殿下可有异议?”
  太子见局势瞬间挽回,心中欣喜,笑道:“辛苦贺大人。贺大人素来慧眼明断,望你尽快返回靖丰,父皇等着这桩谋刺重案的结案文书呢。”
  贺敏之淡淡道:“微臣不敢怠慢。”
  傅临意一直半闭的眼睛突然睁开,大声道:“太子贤侄,你谋逆的十四皇叔现在脚底也被烫烂了,手指也被生生拔断了,浑身都是伤,十一叔讨您个恩典,让你十四叔且在我车上将养几天,回了靖丰再把他塞到大理寺重狱可劲儿折腾吧!”
  这话说得又刁又恶,一口一个“贤侄”、“你皇叔”,分明就是躺在地上耍无赖了。
  只气得太子面红耳赤,却发作不得。
  傅临意对他视若无睹,起身跪在檀轻尘身侧,含泪笑道:“老十四,十一哥没用,只能做到这些。”
  铁枷边缘甚是粗糙,毛刺已将手腕磨出了些微血迹,檀轻尘却大笑道:“十一哥的情分,轻尘铭刻在心,永世不忘。”
  即便是在大笑,也丝毫不见张狂跋扈,听起来尽是愉快雍容之意。
  又对着贺敏之一拱手,笑道:“也谢过敏之费心。”
  贺敏之淡淡道:“不用客气,王爷也不必觉得冤枉,哪个庙里没有屈死鬼呢?想开些罢。”
  檀轻尘听了,目光闪动,终凝成了一个全然信赖的温暖眼神。
  一行人晓行夜宿,十日后返回靖丰。
  贺敏之回都当日便拟好结案文书,抄送六部,明发各府。
  这文书一出,一时间满城风雨,朝野俱惊。街头巷尾,朝堂官府几乎都在议论此事。
  贺敏之在大理寺文书中批道:檀轻尘谋刺案疑点纰漏甚多,未能定罪。然逼奸民女、强纳为妾、逼死正妻之事证据确凿,依律可处斩首之刑。
  匪夷所思不伦不类的批文,把一桩谋刺重案翻得干干净净,硬生生判成了逼娶杀妻案。
  文帝盯着文书看了足足半个时辰,气得怔住了,半晌拍案怒道:“好个贺敏之!好一招釜底抽薪!”
  咳了几夜都未曾合眼,御医看了三四回,进了汤药,这夜终于小睡了片刻,清早上朝。
  早朝时,监察御史果然群起而攻之。
  檀轻尘雄才大略,足堪济世,偶一露之,已让朝中重臣颇为推崇,更兼人品谦和,一心为民,本就深得人心。
  这桩案子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太子一手构陷,朝堂中人人憋着心寒不服,如今再一看,竟被大理寺判得如此胡搅蛮缠,登时暗里的不忿都炸到了明里。
  御史趁机连夜写了折子,弹劾大理寺丞贺敏之倒行逆施,昏聩胡为,并请另行择人,重审此案。
  文帝原因着近日常感神困体乏,咳嗽带血,心知病势已成,怕万一病重,太子无法辖制檀轻尘,便改了放他一命的主意,想着让贺敏之速速结案,在民怨未起时先杀檀轻尘。
  不想贺敏之一个结案文书,却不是引水灭火,而是在火上浇了一勺滚热的油,竟是拼着被千夫所指,也要将这桩案子判得人神共愤,捅得尽人皆知,掀起滔天巨浪,定要查个水落石出青天白日来。
  其时躬逢盛世,民敢直言,臣敢死谏,这一桩重案,终于闹到了不可收场的地步。
  数日来,参贺敏之的折子雪片似的纷纷而至,堆满了文帝案头。
  江南诸州、临襄封地民怨沸腾不说,连靖丰城的百姓都传着太子设计陷害,睿王含冤受屈的闲话,对那个胡乱定案的贺大人更是污言秽语,百般咒骂。
  这天江南百姓为檀轻尘鸣冤的万民表送到靖丰,文帝一看,连诸州知府的姓名竟均在其上,一个不落。
  不由长叹一声,端起盛着浓黑药汁的玉碗,一饮而尽,只觉得满口满心的苦涩难言,正待吃一粒蜜饯,却见淑华夫人带着小皇子傅算韬过来,小皇子年方四岁,极是聪明可爱,深得文帝宠爱,见了父皇第一句话就是:“十四叔冤枉,太子哥哥是坏人。”
  文帝含笑看了淑华夫人一眼,却不言语。
  淑华夫人略有些不自在。
  一时徐延进来禀道:“方尚书和龚侍郎在宫门外求见皇上……”看着文帝的脸色,迟疑道:“大约也是为了睿王一案而来。”
  文帝神色微变,闭目道:“让他们回去吧,就说朕已有了决断。”
  次日文帝下旨,着大理寺少卿杨陆重审此案。
  这天贺敏之照例溜达着去大理寺,一路上照例听着三姑六婆贩夫走卒翻着花样痛骂狗官贺敏之。
  杀猪的郑大叔骂起来声音格外大,打雷也似,骂一声剁下一块猪肉挂上,姿势之美妙堪比聂十三练那指天划日的江河剑;卖绣花鞋的王大娘骂词格外精彩,骂得一双昏花的老眼明亮闪烁精光四射,挣得粉红的面颊看着和十六岁的少女不差分毫。
  贺敏之听得津津有味,低声笑道:“幸亏他们不认识我。”
  聂十三照例冷着一张俊脸不说话。
  到了大理寺,贺敏之直接找上了杨陆,将自己临州审案的笔录连同仵作验尸记录尽数交给了他,笑道:“可算把这烫手山芋甩掉了,只是要辛苦杨大人。”
  杨陆接过卷宗,道:“你又何必瞒我?没有你这出拼了官声性命不要的葫芦判,睿王只怕已经下了死囚牢,哪里还轮得到我来审?”
  翻着看了看,蹙眉道:“塞瓶入腹的是哪位?”
  贺敏之道:“应是临州府的文书殷星,此人专爱琢磨试演各种毒刑。”
  杨陆冷笑:“这种人最好办,用他琢磨出的法子细细的拷打一番自然什么都招了。”
  贺敏之点头,正色道:“我在临州已把齐云永和燕夜来审问明白,不知睿王妃的供词你可曾看过?”
  杨陆道:“看是看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说不出的古怪。”
  贺敏之知杨陆一向偏精于刑讯,也不多话,翻出睿王妃的供词和檀轻尘的供词,道:“这十四份供词的指印,都不是活人捺的。”
  “睿王妃的七份供词里,指印有横有竖,杂乱无章,且太子只知盗取死人指印,却不知人死后指纹与生前不同。”
  “去年我把二十年来的旧案卷宗都看过一遍,其中一份南疆冤案的结案文书中提到过人死之后尸体的变化。大抵是半个时辰出现尸僵,两个时辰就会全身僵硬,十二个时辰后尸僵开始减弱,肌肉逐渐变软,若不收敛,便开始腐烂。”
  将供词映着日光,道:“你瞧这指印形状纹路,想必他们一份份誊写供词花了几个时辰,这七个指印分明就显示出由软而硬、由宽到细的变化。”
  杨陆拿起檀轻尘的供词一看,十分佩服:“果然!睿王爷这七份也是。”心念一转,怒道:“难怪睿王爷右手拇指被割。”
  贺敏之沉吟道:“只是此案还有个难处……便是太子。”
  杨陆默然,半晌道:“昨夜徐公公登门。”
  面有不豫,苦笑道:“此案纵然水落石出,只怕首犯也是个替罪羊了。”
  “莫太微?”
  杨陆点头。
  贺敏之一时无言,此时结案,死的是檀轻尘,重审此案,死的是莫太微——终究是要屈死一个。
  见杨陆神情黯然,想了想,安慰道:“那莫太微虽有可能是受太子所迫,却也是从犯,并不算屈。”
  杨陆摇头,叹道:“改天请你喝酒罢。”
  贺敏之答应了,告辞而出,刚走到天井,只听脚步声响,杨陆从后面追上,唤道:“贺大人留步。”
  大理寺天井中,黑石铺地,数棵大树虽不复青碧,却仍是挺拔参天,在寒风中岿然凝重。
  少卿杨陆整理官服,平心静气,展袖、躬身、屈腰、长揖为礼,良久起身而去。
  大理寺重狱。
  聂十三看着檀轻尘,突然开口:“檀师兄,你都是算计好的。”
  第二十七章
  聂十三看着檀轻尘,突然开口:“檀师兄,你都是算计好的。”
  檀轻尘靠着黑石墙坐着,身缠铁链,容色苍白,却隐然有谈笑即风云,挥手是苍生的意味,微微笑道:“哪里露了破绽?”
  聂十三道:“你没露破绽,的确是被太子所冤。但案子破绽太多,巧合也太多。”
  檀轻尘道:“破绽多得问太子,至于巧合……那是天意,天不绝我。”
  笑了笑:“青辰教作乱与我无关,齐云永是受人唆使诬告我;燕夜来是蝶楼杀手,听命于太子,睿王妃不肯屈招,却被奸人所害,这桩谋刺案,从头到尾就是太子冤枉构陷。”
  聂十三淡淡道:“你设计故意给机会让太子害你,甚至暗中推波助澜——这些我没有证据,但我知道,此案一翻,太子尽失人心,再无机会,而你会借机去抢你要的东西。”
  “用抢这个字眼实在太难听了,小师弟,你知道我的性子,我只会等有人逼与无奈双手捧着玉玺送给我。”
  聂十三神色不动,突然道:“你夫人死得很惨。”
  檀轻尘眼中几许惋惜几许温柔,更多的却是冷彻骨髓的优雅从容:“人生有死,死得其所,她既无憾,夫复何恨?不过夫妻一场,我终不会让他白死就是了。”
  “燕夜来知不知道真相?”
  檀轻尘轻轻掸了掸衣袖上落的一小簇灰尘,漫不经心:“这出戏,最讲求的便是个真字,连睿王妃都不知晓底细,何况燕夜来这个棋子?再说,我又怎会授人把柄?”
  “太子允诺燕夜来,这一案后,将我废为庶民,交予她从此避世而居,她便一心想着与我平凡夫妻、长相厮守。太子如此苦心,留她在我身边充当伏子,我为何不顺着太子的意思呢?”
  聂十三沉默片刻,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把十五算计进去的?”
  檀轻尘却敛了笑意,眼神有些热有些真:“敏之是我最不愿意算计的人。”
  见聂十三眼眸里尽是冷漠讥诮,正色道:“南疆大案后,我就知道皇上对他出奇的宠信,却一直未曾动用他。直到去年腊月,太子有心害我,他又身在大理寺,这才让十一哥去找了他。”
  “傅临意可知道这些?”
  檀轻尘笑容温暖:“十一哥不知,他是当真替我担心着急。”
  聂十三轻吁一口气,放了心。毕竟,傅临意不曾欺骗贺敏之。
  透过狭小的窗,檀轻尘遥遥看向一枝早开的花:“小师弟,你会告诉敏之吗?你觉得你说了他会相信?”
  聂十三冷笑道:“你觉得你瞒过了他?十五不说,只是因为他不愿意怀疑你,他想相信你。”
  檀轻尘忍不住摇头:“信任是毒,他人是地狱。敏之还是历练得浅。”
  话音刚落,聂十三出手如电,一掌重重掴向檀轻尘的脸颊。
  檀轻尘右手食指和中指伸出,形若剪刀,点向他右腕的太渊穴和阳池穴,聂十三立即变招,五指一勾,拿向檀轻尘的肩井穴。
  眨眼间,两人指掌未交,已拆了七八招,聂十三两指点向檀轻尘睛明人迎两处大穴,檀轻尘避无可避,侧脸躲开的同时,一掌拍向聂十三胸肋。
  聂十三恍若未见,一掌掴上檀轻尘左颊,胸腹不可思议的后缩一寸,同时手掌收回,啪的对了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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