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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圣殿骑士

_4 雷蒙德·库利 (美)
  这是个深深印刻在他记忆中的日子。
  一个他永远不会忘却的日子。
  他还有件虽然不大,却很重要,也令他十分痛苦的事要去做。等到做完这件事后,如果一切顺利,那份手稿也将全部破译了,他将会完成被命运十分不公平地摊派到他头上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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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圣殿骑士》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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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迪安吉利斯神甫坐在旅馆房间的硬藤椅上,教区为他在纽约期间订的这家旅馆在奥利弗大街上,那是家十分简朴的小旅馆,他的房间在顶层。这旅馆还算不错,所在位置很合他的意,在联邦广场的东面,相隔只有几个街区。从他顶层的房间往外看,布鲁克林大桥尽收眼底,平时喜欢住在这种旅店景观房间的纯粹主义艺术家们,面对这座大都市的浪漫景象,心里总会激起无限遐想。可迪安吉利斯却对此毫无兴趣。
  他此时的心境不佳,根本没有什么纯粹主义艺术家的那份雅兴。
  他核算了时差,打开手机盖,拨通了罗马的电话。接电话的是里恩兹主教,冲着他吼叫着,说是打扰了布鲁格农主教的休息,随即他不吭声了,这是迪安吉利斯预料之中的事。
  “说说你有什么好消息,迈克尔,”布鲁格农清了清喉咙说道。
  “联邦调查局的人有了些进展,有些被抢展品已被追回了。”
  “很好。”
  “是的。联邦调查局和纽约警署很守信,在案子上投入了很多的人力和物力。”
  “那些抢匪怎样了?是否还抓到了什么人?”
  “还没有,主教阁下,”迪安吉利斯答道。“他们拘留的那个人在医院里去世了,还没来得及问到什么口供。第二个抢匪也在一次火灾中被烧死了。今天早些时候我与监管这案子的特工谈过。他们还在等验尸结果出来,但他认为那个人是被谋杀的。”
  “被谋杀的。真是可怕。”布鲁格农叹着气说道,“真是悲剧。他们利令智昏,为争夺赃物而内讧残杀。”
  神甫耸耸肩。“是的,看来是这样的。”
  布鲁格农沉默片刻。“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迈克尔。”
  “我也想过的。”
  “我们的那位朋友可能会离家外出的。”
  迪安吉利斯点着头,动作微小得几乎难以察觉,当然也是他的内心流露。“我猜想也如此。”
  “这就不好了。一旦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就更难找到他了。”
  “是人都会犯错。主教阁下。只要他一犯错,我们不会错过机会的。”
  迪安吉利斯听到主教在坐椅里不安地扭动着。“事态发展令我颇为担忧。你能想什么办法加快这步伐吗?”
  “要有什么行动的话,会被联邦调查局认为是无端干涉的。”
  布鲁格农深思了片刻,接着说道,“那么,暂时不要惊扰他们。但你要确保我们始终了解他们最新的调查动态。”
  “我会尽力做到的。”
  布鲁格农的口吻变得严厉起来。“你知道你对我们有多么重要,迈克尔。必须竭尽全力,尽快追回全部被抢的珍宝,把损害降到最低限度。”
  迪安吉利斯清楚地知道主教大人话中强调的“全部”是指什么。“当然,主教阁下,”他说道。“我完全明白您的意思。”
  他挂断了电话,静静地坐在椅子里沉思着。随即,他跪在床边做了祈祷,不是祈祷主以神力相助,而是祈祷不要因为人性的弱点而让他功亏一篑。
  这实在是场重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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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圣殿骑士》 第二十八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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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特斯向哥伦比亚大学图书馆索取的资料寄到了特斯的办公室,只有薄薄的几份,颇令特斯失望。她很快浏览了一遍,更加重了她的失望感。她没能从中找到有用的线索。克莱夫·埃德蒙森对她说过,要她不要对找圣殿骑士的资料抱太大的希望。那不是威廉·万斯的正式研究领域。万斯主要是研究公元前三世纪前的腓尼基古国历史的。虽然两者之间有着天然的联系,而且看起来还很诱惑人,因为腓尼基的两大港口西顿和蒂尔在一千多年后成了圣殿骑士的坚固要塞。这就仿佛是要人们剥开十字军和圣殿骑士的层层历史面纱去窥得腓尼基人的生活风貌一般。
  再说,特斯在寄给她的有关万斯那些公开发表的论文中没能找到有关加密学或加密术的任何叙述。
  她感到很沮丧。她在图书馆里花时间阅读并查找资料,加上现在万斯的这些论文,全都没能帮她理出一点头绪来。
  她决定再上网查寻一次。她在自己查寻引擎条目中输入了万斯的姓名,电脑屏幕上显示出了她以前见过的那几百条相关信息。但这次她决定耐心筛选,更仔细地阅读相关内容。
  她浏览了几十条信息,随即看到有一条是专门谈论万斯过去的一些事情的,言语间透出嘲讽的口吻。这篇文章是十年前一位法国历史学家在南特大学的一次演讲稿,作者在文章中尖锐地批评了他所认为的不登大雅之堂的言说正在搅混严肃的学术研究。
  在这位历史学家讲稿的三分之二处提到了万斯。他是在文中顺便提及曾听过万斯提出的一个荒谬的论点,即修斯·德·佩恩斯(九位最初的圣殿骑士之一)可能是个清洁派教徒,而依据的仅仅是修斯的家族图谱,表明他的先辈是朗格多克地方的人。
  特斯又读了一遍这篇文章。圣殿骑士的创始人之一,会是个清洁教派的信徒?这实在太荒谬了。圣殿骑士和清洁教是水火不容的两派,两百多年来,圣殿骑士一直是教会的坚定捍卫者,而清洁教派则是个推崇灵知的神秘主义流派。
  但是,这种提法中似乎另有玄机。
  清洁教派起源于十世纪中叶,取名于希腊语中 “katharos” 一词,即“纯洁”或“清洁”之意。它的理念基础是世界邪恶丛生,灵魂可以重生——甚至是通过动物获得重生,这也是清洁教徒是素食主义者的缘故——直至脱离尘世,升华到精神天堂。
  清洁教所信奉的正是教会所无法容忍的。清洁教也是二元论者,相信除了有仁慈和善良的上帝外,还有一个同样威力无比,但却是邪恶的上帝,以此来解释这世上所充斥的种种恐怖丑陋现象。仁慈的上帝创造了天堂和人类,而邪恶的上帝则对人类的灵魂设下陷阱。在梵蒂冈看来,清洁教可谓是亵渎圣灵,把撒旦抬高到了上帝的地位。根据这种信念,清洁教认为所有的物质享受都是邪恶的化身,从而坚决抵制财富和权力的陷阱,认为正是对财富和权力的贪得无厌而最终导致了中世纪罗马天主教的堕落。
  更令教会感到不安的是,清洁教派还是推崇灵知的神秘主义信奉者。神秘主义与清洁教派一样,也是取名于希腊语中的 “gnosis”一词,意即更高一层的认知,或是灵感。神秘主义的理念是人类无需通过牧师或教学即能直接并密切地与上帝沟通。清洁教派信奉个人可以直接与上帝沟通,并以此摆脱了所有的道德禁忌或宗教义务的桎梏。他们抛弃铺张奢侈的教堂和压抑的仪式,连牧师也在排斥之列。他们在家里或在室外举行宗教仪式,甚至对妇女一视同仁,允许妇女担当“善士”,这也是清洁教中最接近牧师一职的人士了。既然清洁教认为外形无关紧要,人类的外表只是灵魂寄寓的载体而已,也就无所谓是男性或女性了。
  随着这种理念在人们心中扎根并在法国南部和意大利北部蔓延,梵蒂冈越发感到不安,最终决定不再容忍这一异教。这种理念不但威胁到天主教,还威胁到了欧洲封建制度的根基,因为清洁教派认为宣誓效忠是种罪孽,使人依附于物质世界,从而陷在邪恶世界里。这种信念是对奴隶向其主人宣誓效忠观念的严重颠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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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圣殿骑士》 第二十八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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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皇轻而易举地获得了法国贵族的支持,扼杀了这种威胁。在1209年,一支十字军的军队开进了朗格多克,在随后的三十五年里,累计屠杀了三万多名男人、妇女和儿童。据说当时避难逃至教堂里的村民惨遭杀戮,血流成河,厚及脚踝。教皇的一位士兵还曾抱怨难以区别异教徒和基督教徒,而他得到的答复是“格杀勿论,上帝会随后加以区分的”。
  真是荒谬。圣殿骑士去圣地是为朝圣者护航的,那些朝圣者可都是虔诚的基督教徒。圣殿骑士是梵蒂冈的突击队,是最坚定的支持者。而清洁教派则是基督教的死敌。
  特斯深感震惊,像万斯这样学识渊博的人居然会提出这么荒谬的观点,尤其其依据仅仅是某人的先辈的起源地。她犹豫着自己是否找错了目标,但她内心知道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与万斯本人亲自谈谈。尽管在学术研究上有这么大的纰漏,要是圣殿骑士真与这次抢劫有牵连的话,万斯很可能会道出其中的奥妙。
  她又拨通了哥伦比亚大学的电话,很快就接到了历史系。她对历史系的秘书说她们以前通过话,问她是否找到了目前系里知道怎样与威廉·万斯联系的人。那位女士说她问了一些与万斯共事过的教授,但他们现在也都与万斯失去了联络。
  “是吗,”特斯无奈地说道。她不知道再该怎样查下去了。
  那位女士觉察到了她的沮丧情绪。“我知道您想找到他,但可能他并不希望人们去找他。有时候,人们会希望被别人淡忘,你知道……那些痛苦的经历。”
  特斯立即警觉起来。“痛苦的经历?”
  “是的。他经历了……真令人伤心。他很爱她的,谁都知道。”
  特斯的脑筋飞快地转动着,极力思索着自己是否漏过了万斯的什么重要事。“对不起,我不太清楚您刚才说的事。是万斯教授失去了什么亲人吗?”
  “哦,我以为您是知道的。是他妻子。病故了。”
  这可是她以前从未听说过的。她浏览过的那些网站也没提及过。当然,那些网站都是纯学术性的,不会涉及个人的私事。“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已经有好几年了,大约有五六年了吧?我想想……我记得是发生在春天的事。万斯教授在那年夏天正好休学术长假,但随后就再没回学校。”
  特斯谢了那位女士,随后挂了电话。她思忖是否应该放弃万斯,把精力集中在寻找西蒙斯身上。然而,她总感到这其中有些事没能弄明白。她又回到互联网上,进入了《纽约时报》的网站。她选用了高级搜索功能,高兴地发现资料库的资料可以回溯到1996年。她输入了“威廉·万斯”,并选取了查找类别为讣告,然后敲击了回车键。
  屏幕上出现了一则短讯,是报道万斯的妻子玛莎去世的消息,但只提到他妻子是由于病后不久的并发症导致死亡的,并没详细说当时的情况。特斯不经意间读到了葬礼的地点,那是在布鲁克林的格林伍德墓地。她思忖着万斯不知是否仍然在付墓地管理费。要是他仍然在付管理费用的话,很可能墓地会有他最新住址的记录。
  她想打电话去墓地问问,但转念又觉得不妥。墓地的管理员很可能不会把这样的信息随便告诉别人的。她不太情愿地翻找出赖利的名片,打电话到他的办公室。接电话的人对她说赖利正在开会,特斯犹豫着,不想在电话里多说什么,便对那个人说以后她再找赖利说吧。
  她再回到电脑屏幕上,又读了那则讣告。突然间,她感到一阵兴奋。
  哥伦比亚大学历史系的那位秘书没说错,玛莎·万斯确实是在春天去世的。
  是在五年前,而明天就是她去世的五周年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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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圣殿骑士》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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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尸检证实了沃尔德伦是被谋杀的,”赖利望了望围着会议桌就座的同事,向他们介绍情况,他们正在局里的视像室里研究案情,迪安吉利斯神甫是唯一的局外人。“我们在他的血液里找到了利多卡因的成份。那是种麻醉剂,不是医院里的人替他注射的。用的剂量很大,导致心脏衰竭死亡。可疑的是,在他的脖子颈部也找到了注射的针眼。在那儿注射是为了麻醉他的声带,不让他喊出声求救。”
  神甫听到赖利的案情介绍后,脸部的神情有些僵硬,似乎与在场的其他人一样十分吃惊。在场的都是博物馆抢劫案的主办人员:詹森、巴钦斯基、阿米莉亚·盖恩斯、阿帕罗、布莱克本以及他的两个助手,还有一个年轻的技术员,是视听技术部门的。案情的报告并不令人感到鼓舞。
  “我们还在马厩里发现了冷冻烙印的设备,”赖利继续说道。“彼得洛维奇可能用这设备来篡改博物馆抢劫案中马匹身上原来的印记。所有这些都指向这么一种可能,要么是幕后的主谋在清除爪牙,要么是抢匪内讧,其中一人想独吞所有的赃物。无论是哪种可能,看来还有一个,也可能是两个抢匪会成为随后被清除的目标。不管是谁干的,此人看来还真身手不凡。”
  迪安吉利斯抬头望着赖利。“你们还从马厩里找到了我们被抢的什么展品了吗?”
  “恐怕没有,神甫。这两个人都死于非命,就是由此引起的。”
  迪安吉利斯摘下眼镜,用袖口擦了擦镜片。“您感兴趣的那些极端分子团体呢,是否运气好些,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还没有。我们在特别关注其中几个,它们最近对教会言辞激烈,因为教会近期一直在批评它们。这些团体都是在中西部的,我们在那儿的人正在展开调查,但还没发现两者之间有确凿的联系,只有一些可疑点。”
  迪安吉利斯又戴上眼镜,皱着眉头。看得出,他内心十分犹豫,但他极力不表露出来。“我想我们只能等着瞧了。”
  赖利望了望桌边的同事。他知道这案子的侦破进展不大,还没抓住案子的本质,只是围着一些突发事件在转,没能因势利导,取得突破。
  “你想谈谈圣殿骑士的事吗?”阿帕罗问道。
  迪安吉利斯转向阿帕罗,又顺着阿帕罗的视线向赖利望去。“圣殿骑士?”
  赖利没料到他的拍档会提起圣殿骑士的事。他尽力不把它当回事,轻描淡写地说道。“只是一个线索,还没查呢。”
  迪安吉利斯仍然一脸困惑地望着他,让他不得不说下去。
  “我们有个博物馆现场证人,是名考古学家……她觉得圣殿骑士与抢劫案之间可能会有某种联系。”
  “是因为那些骑士披袍上有红色十字的缘故?”
  至少也八九不离十吧,赖利心里想道。“是的,这是个原因,还有其他一些细节。那个抢走密码机的骑士还用拉丁语说了一句什么,而那句话据说还是镌刻在法国一座圣殿骑士城堡的城墙门楣上的。”
  迪安吉利斯望着赖利,脸上露出饶有兴趣的神情。“这个考古学家,她认为博物馆的抢劫是在帮六百多年前就灭绝的宗教团体而干的吗?”
  赖利觉得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脸上。“不是那样的。只是因为他们的历史和宗教信仰的缘故,圣殿骑士可能会成为一些崇拜他们的宗教狂热分子的偶像,从而演出一些复仇或复活的闹剧。”
  迪安吉利斯默然地微微点头,脸上的神情显得心事重重。他站起身,一副失望的模样,把面前的文件收拾好。“是啊,看来有这种可能的。我希望各位在侦讯中继续有好运。赖利先生,各位先生,盖恩斯女士,恕我先走一步。”他说着望了詹森一眼,悄悄离开了屋子。赖利望着他的背影,心情压抑,隐约感到这圣殿骑士的是是非非还不仅仅是学术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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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圣殿骑士》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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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奇·埃德森知道,要是再这么窝藏在这个脏地方,要不了多久,他真会被逼疯了。可要是回自己家去,也同样是发疯,他家四周的街上布满了陷阱。在这儿,在他老爸位于皇后区的公寓里,至少还算是安全的。
  先是格斯,接着轮到布兰克。米奇可是个聪明人,可即便他像格斯·沃尔德伦一样愚钝,他也会看出这其中的名堂来,那就是某人手里握着一份名单,几乎可以肯定的是,他自己不但在这名单上,而且下一个就该轮到他了。
  得行动起来,躲到更安全的地方去。
  他望了望屋里,他那又聋又傻的父亲像往日一样呆坐在模糊不清的电视机屏幕前,把频道调在无聊的斗嘴搞笑节目上,还不时会咆哮诅咒一阵。
  米奇原想与雇他的那个家伙联系,打听一下情况。他担心是不是这个人在作梗,要提防着点的,随即又感到不会是他的。他骑在马上显得身手不凡,但不会是杀死布兰克的人,他肯定不会向格斯·沃尔德伦那么个凶神恶煞的家伙挑衅的。应该是这食物链上更上一层的环节。要摸清此人并抢先下手,米奇知道他得透过原先找他的那个人,那个最先对他讲起这一疯狂计划的人。但问题是,他没法找到那个人,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个人姓甚名谁。
  他听见他父亲在放屁。天啊,他想道,我没法干待在这儿。我得做些什么。
  不管外面天色怎样,他总得出去活动一下。他对父亲说要出去一会儿,但几小时后就会回来的。老人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但在米奇穿上外衣,刚走到门口时,他在背后嚷着,“带点啤酒和香烟回来。”
  自从他们在星期天凌晨扔掉盔甲,各奔东西,而他从中央公园直接躲进他父亲家后,这可说是他父亲对他讲的最长的一句话了。他曾把那些道具服饰藏在一辆厢式载重汽车里,那辆汽车停放在离他自己家两个街区远的一个车库里,车库上了锁,租金预付了一年,在此之前,他是不会再去那儿的。
  他走出屋门下楼,在公寓楼门口他仔细察看了外面是否有可疑的迹象,随即跨出大楼门,隐入昏暗的街道,朝地铁站走去。
  米奇小心翼翼地行走在他自己家公寓楼后边的小巷里,他的家在阿斯托里亚街上,这是幢陈旧的七层楼的公寓。此时天下起了雨,他胳膊肘里夹着一只购物袋,里面是一板六罐装的库尔牌啤酒和一条温斯顿香烟,是替他老爸买的,他身上的衣服都淋湿了。他原先并没打算回自己的家,但还是决定冒险去拿些东西,如果他要外出躲上一阵子的话,他总是要带些东西的。
  他站在小巷角落里,静静观察了几分钟,然后伸手拉下公寓楼墙上的逃生梯踏板。他平时很在意给滑轮上油的,留着心眼以后会派上用处。逃生梯悄然无声地放了下来。他迅速地向上爬,眼睛紧张地望着下面小巷里的动静。他爬到了自己卧室的窗外,把购物纸袋放在阶梯上,把手指伸进逃生梯和楼墙的缝隙里,把藏在墙凹里的小铁片拿了出来。随即,他用小铁片拨开了窗户的插销,翻身进入了屋内。
  他没开灯,而是摸着屋里熟悉的家具位置找东西。他从衣橱的挂架上拿了一件连帽的粗呢风衣,又摸索着从衣橱的后背取出四盒弹夹放在包里。他来到浴室,从抽水马桶的水箱里取出一只尼龙袋,袋里有一只用油纸包住的大包,他打开包,取出一支金伯0.45的短枪和一支柏萨9毫米手枪。他把那两支枪检查了一遍,把柏萨手枪装上子弹,插在腰间皮带里,把金伯短枪放在装弹夹的包里。他又随手抓起几件衣服和一双平时穿习惯了的工作靴子。这些东西够用了。
  他又爬出卧室的窗子,从外面关上窗子,把风衣披在肩上,伸手去拿放在一边的购物袋。
  购物袋不在了。
  一瞬间,米奇呆住了。随即,他悄然拔出手枪。他往下望着小巷子。小巷里没有一点动静。在这种天气,连野猫都懒得出来蹓跶的,从他所站的高度往下看,连耗子都不见影迹。
  谁拿走了纸袋?是小孩?应该是的。如果有人一路尾随着他,那么他们拿了这六罐啤酒和一条烟后不会再逗留在下面不走的,可他顾不上去验证自己的想法了。他决定往上爬到屋顶上去,从屋顶上翻到另一幢公寓楼顶上,从一百码外那儿下到街上。他以前这么走过,只是现在下雨后屋顶上有些滑。
  他慢慢地悄然往上爬,爬上了屋顶。他在挨着一堵通风井管绕过去时,脚下一滑,踩到了维护工匠干完活后粗心大意留在屋顶上的一根脚手架钢管上。他向前跌倒,脸朝下,摔倒在一摊雨水中。他稳住后站起身,迅速跑到屋顶边齐腰高的胸墙那儿。他伸出一条腿跨过胸墙,猛然间,背后有人狠命踢了一脚他另一条腿的膝盖弯,一阵剧痛,他勉强用手抓住了胸墙的边沿。
  他伸手去掏枪,但那个人用力扭住了他的手臂。他手中的枪脱落开,滚落在斜坡的屋顶上,发出咣当响声。他拼出全力挣开那个人的抓握,但倾斜的身体失去了平衡,跌出了墙外。
  他的手指死命抓住屋檐的边缘,双手握住了墙体上突出的粗石桩帽。这时,袭击他的那个人伸手抓住了他手腕上方的手臂,不让他跌下楼摔死。米奇抬头往上看,看到了那个人的脸,那是张陌生的面孔。
  不管这家伙要什么,他心里想着。他都愿意给他。
  “把我拉上去,”他低声喊道。“把我拉上去!”
  那个人慢慢地把他往上拉,直到让米奇能够脸朝下半趴半悬在屋顶外边檐的拱顶石上。他觉得那个人松开了他的一只胳膊,又觉得眼前亮光一闪。米奇脑中马上想到了刀子,但很快明白过来那是支注射针筒。
  他不明白这见鬼的是什么意思,想挣扎着避开,但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突然感到绷紧的肌肉一阵剧烈的刺痛,从肩头一直蔓延到头盖骨。
  那个人把针扎进了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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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圣殿骑士》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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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迪安吉利斯独自一人坐在旅馆小屋的桌边,望着摊放在面前的监控摄像照片,手里抚摸着那座镶满钻石珠宝的纯金立马雕像。
  私下里,他认为那件古玩雕像真是十分俗气。他知道它是十九世纪后期俄国东正教教会在晋见罗马教皇时赠送给教皇的礼物,他还知道这是件无价之宝。尽管俗不可耐,但仍不失为件无价之宝。
  他再次更加仔细地研究着那张摄像照片。那张照片是赖利在第一次会议上给他的,当时那位特工还问了那台多齿轮杠杆密码机的重要性。每次看到它都会让他的内心一阵激动。即使只是张影像模糊的照片,但总能重新唤起他在联邦广场初次见到监控录像时所引起的那种兴奋。
  披戴着锃亮盔甲的骑士在二十一世纪里血洗曼哈顿的大都会博物馆。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想道。真是让人叹服。
  那张照片上的骑士正高举着那台密码机,迪安吉利斯现在知道他就是那第四个骑马抢匪了。他凝视着那个人的头盔,似乎是要透过这照片的墨印和纸背,挖掘进他的思维中去。那张照片呈现的是四分之三的侧影,从左后方拍摄的。骑士的四周都是被砸碎的展柜。在照片的左上角有张模糊的女士的脸,正从一只展柜后向外张望着。
  一个女考古学家正巧听到了第四个骑马抢匪用拉丁语说了句什么,迪安吉利斯想道。她必须是紧挨着那个抢匪才会听到他的喃喃自言,而看着面前的这张照片,他明白了她肯定就是那个女考古学家了。
  他仔细察看着她的脸,一脸的惊恐,几乎是吓呆了,肯定是受惊不小。
  肯定是她了。
  他把照片和钻石镶嵌立马雕像放在床上的一件挂件十字架旁,随即拿起那件十字架挂件。那是件银器,镶嵌着红宝石,是古印度海得拉巴地方的尼扎姆贡献的礼品。它值一个王子的赎金,曾经也确实作为赎金换回了一个被绑架的王子。他把挂件翻转过来,皱着眉头望着手里端着的挂件末端。
  他追逐的目标把自己的踪迹掩饰得很好;对这么个胆大妄为的人,他是不会低估其能量的。但他手下的那帮人,迪安吉利斯发现都是些亡命之徒,只会死卖力气,在被讯问后就被轻松打发了,真是些无用之辈。
  可他本人却仍然在网外逍遥。
  他需要另辟蹊径。需要神力相助。
  可现在又插进来了这么个情况。真让人烦心。
  是节外生枝。
  他又望着照片上那位女士的脸。他拿起手机,按了一个快捷键。两声铃响后,一个沙哑、粗重的嗓音答话了。
  “是谁?”
  “你把这号码给过几个人?”神甫厉声说道。
  话筒里听得到那个人倒抽了一口气。“很高兴您来电,先生。”
  迪安吉利斯知道那个人正忙着揿灭手中的烟蒂,同时本能地又掏出一支新的香烟。他一直十分讨厌此人的这种陋习,但他在其他方面的技能却也足以弥补他这一缺点。
  “我要你帮我办点事,”他说着,却又皱起了眉头。他原来想好不再让其他人参加到这件事中的。他又望了一眼照片上特斯的脸。“我要你调用联邦调查局经办博物馆抢劫案的数据库资料,”随即,他又补充说道。“但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电话那头的人马上答应了。
  “没问题的。这就是对恐怖主义宣战的好处之一。我们全都可以相互调用资料的。告诉我,您需要什么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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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圣殿骑士》 第三十二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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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墓里小径蜿蜒曲折,纵横交叉,特斯沿着一条小径,走到了一条砾石小道上。
  早晨八点刚过。墓碑四周的草地上树枝和花丛绽露出了春芽,修剪平整的草坪还沾着昨晚春雨的水珠。气温略有回升,空气十分清新,墓碑和树丛笼罩着一层薄雾。
  头顶上方掠过孤零零的一只小鹦鹉,一声鸣叫划破了墓地的沉寂。特斯慢慢走进墓地的纵深腹地,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即使在艳阳高照时,行走在逝者长眠之地也不会是件轻松愉快的事。此时此景,特斯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又有好久没去父亲的墓地看望他了。
  她收住脚步,查看着手中的示意图,那张公墓方位示意图是她在公墓那巨大的尖拱形入口处的摄影小店里打印的。她以为自己走的方向是正确的,现在看来却也难说。整个公墓很大,有四百多英亩,很容易迷路的,特别是在不开车时。她是从中区乘地铁到布鲁克林第二十五街的,随后往东走过一个街区,从正门进入了公墓。
  她四下环顾,辨别着方向,心里犹豫着究竟是否应该赶到这儿来。这实在是个尴尬的双输局面。如果遇见万斯,这时机也实在是不恰当。要是万斯没来的话,那她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她丢开心事,继续往前走。显然,她此时来到了公墓一个较早时期的区域。她走过一块装饰精致的墓碑,墓碑上方是座斜卧着的大理石天使雕像;此时,她听到从一侧传来了什么声音。她吃了一惊,透过薄雾往声响处张望着。除了黑乎乎、摇曳不定的树枝外,她看不见有其他动静。她忐忑不安地加紧步伐,知道自己是在一步步深入公墓的腹地。
  她又快速看了看手中的示意图,知道已经很接近要找的墓碑位子了。她确定了自己目前的方位,决定穿过一小块坡地,抄近路去那儿。她加快脚步,匆匆穿过湿滑的草坪。她的脚在长着青苔的路边缘石上滑了一下,幸亏伸手抓住了一块已有些破裂的指示牌,才没跌倒。
  这时,她看见了他。
  他在五十码开外的地方,孤身一人,神情肃穆地站在一块小墓碑前。墓碑前放着一束康乃馨鲜花,是深红色和乳白色相间的花束。他低着头。一辆灰色的沃尔沃汽车孤零零地停在墓地外侧的车道上。
  特斯收住脚步,稍等了一会,这才向他走去。她走得很慢,悄无声息,又朝墓碑望了望,看到了墓碑上镶刻着“万斯”和“玛莎”的字样。她走到他身后十英尺左右的地方,尽管这儿除了他俩外,没有别人了,但他仍然没回过身来。
  “万斯教授,”她低声说道,声音显得很犹豫。
  他身子一震,随即慢慢转过身来。
  她看到面前站着一个容貌与她记忆中完全不一样的人。
  他一头银灰色的头发,很厚,面容憔悴,虽然身材依然颀长,个子很高,但以前运动员般的体魄已经消退,甚至显得有点驼背。他穿着一件深色的大衣,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大衣领子竖立着。特斯注意到大衣的袖口都磨破了,露出了丝絮,有些地方还留有污迹。事实上,她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他的整体形象显得颇为寒碜。不管他现在从事什么职业,显然要比他以前的地位低了好几个档次。时隔十年,要是今日在街上迎面走过,她会很难认出他的,可此时此景,她知道他就是万斯。
  他望着她,神情显得颇为谨慎。
  “这么打扰您,真是很抱歉,”她结巴地说道,“请您千万原谅。我知道,这是个外人不该打扰的时刻,但相信我,要是我知道怎么能与您联系……”她收住了口,看到他的脸色有些缓和,似乎是认出了她。
  “特斯。特斯·蔡金。奥利弗的女儿。”
  她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低声叹息着。他脸上的神情缓和了,那双锐利的眼睛亮堂起来,她又看到了上次见到他时他身上体现出的那种魅力的点滴,那是多么久以前的事了。显然,他的记忆力依旧很好,他对特斯说,“现在我知道了为什么你看上去有点不一样。上次见到你时,你正怀着身孕。我记得当时还在考虑,土耳其野外作业不适合你的。”
  “是的。”她松了口气。“我生了个女儿,叫金。”
  “那她应该是……”他在计算着时至今日有几个年头了。
  “她九岁了,”她急忙说道。随即,她垂下了目光,脸上露出难堪的神情。“对不起,我……我实在是不该来的。”
  她突然觉得应该马上离开,她觉察到万斯脸上刚才的那一点笑容消失了。他向墓碑瞥了一眼,脸色沉了下来。他开口说话,声音很柔和,“我女儿安妮要是活着的话,今天也五岁了。”
  女儿?特斯困惑地望着他,也把目光转向墓碑。墓碑很简洁,雪白的石碑很雅致,上面镌刻着两英寸高的字体,一共是四行:
  玛莎和安妮
  万斯
  愿她们的微笑
  在天堂里灿烂依旧
  她起先还没明白。随即恍然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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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圣殿骑士》 第三十二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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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妻子一定是在生产时去世的。
  特斯觉得脸颊一阵发烫,对自己为了找到万斯,竟然鲁莽地追寻到他妻子和女儿的墓前而深感不安。她抬起头,望着万斯,看到他也在注视着自己,他脸上依然深深刻着哀伤的皱纹。她的心沉了下来。“真对不起,”她喃喃说道。“我不知道是这样的。”
  “你看,我们当时都为孩子起好了名字。如果是男孩,就叫马修。是女孩就叫安妮。那是我们在结婚那天晚上就选好了的。”
  “可是……怎么会……?”她没法把问题完整说出口。
  “我妻子在怀孕后才发现问题的。当然,她怀孕后就一直很当心,不断去医院做检查的。当时她,嗯,我俩都已经有点岁数了,这又是我俩的第一个孩子。她的家庭有高血压史。但是,她却得了一种叫先兆子痫的病。医生也说不清是怎么得的,只是说那是种较常见的病,但后果会很严重。后来果然发生在了玛莎的身上。”他停住口,深深吸了口气,目光瞥向一边。显然,他说起这些伤心事很痛苦,特斯想让他别再说了,自己最好脚底下有个洞可以钻进去,不要因为她的缘故再次勾起他的痛苦回忆。但显然为时已晚了。
  “医生说他们对之无能为力,”他伤神地继续说道。“他们告诉我们,玛莎得把孩子打掉。安妮还太小,即使在婴儿保育箱里也无法存活,而玛莎多怀孕一天,就多一份危险。”
  “那打胎也没能……”
  他的目光黯淡下来。“要是在平时,我们会毫不犹豫就同意的。可这次不同。玛莎有生命危险。我们照通常那样去了教堂。”他的神情明显变得冷峻起来。“我们去问了教区的麦凯神甫,我们究竟该怎样?”
  特斯的心都收紧了,她能猜到这随后的结果了。
  万斯的脸绷紧了。“他的观点,也就是教会的观点是很清楚的。他说那是谋杀。他的意思是,这还不是普通的谋杀,那是所有种种谋杀中最凶残、最令人发指的。是难以言状的犯罪。哦,他滔滔不绝地讲了一大通。他说我们会触犯上帝定下的天条的。上帝是说‘汝不杀生’。他说我们在谈论的是条生命,是在生命萌动之初就想扼杀他,是对最最无辜者的谋杀。被害人甚至不懂世事,不会争辩,不会祈求。他问我们,如果我们能听到他的哀求,看到他的泪水,我们还会谋杀他吗?如果这些还不足以打动我们,他最后的话却让我们无法再下决心了。‘要是你们有个一岁的孩子,你们会为了救自己的命而杀死他,或弃他于不顾吗?不会吧。当然不会的。那么如果他是一个月大呢?如果只是一天大呢?这时钟究竟应该从何时算起?’”他停下不说了,对往事摇着头。“我们听取了他的意见,没去流产。我们相信仁慈的上帝。”
  万斯望着墓地,显然他浸沉在哀伤和愤怒之中。“玛莎支撑着,后来发生了惊厥。她是死于脑溢血的。安妮,嗯……她甚至都没能张开嘴呼上一口这世间浑浊的空气。”
  “真是对不起。”特斯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但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择了。
  万斯仿佛陷入了一个自我的世界。特斯看着他的眼睛,能够看出哀伤已经渐渐淡出,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愤怒。
  “我们把生命交付给这些无知、蛮横的骗子,真是瞎了眼。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了。再也不会发生在任何人头上了。我会当心的。”他望着墓碑四周开阔的空地。“一千多年来,这世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生命不再由上帝的意志或魔鬼的肆虐主宰了。是靠科学来维系的。人们应该明白这一道理了。”
  在那一瞬间,特斯全明白了。
  她醒悟到这一冷峻的真相后,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他就是博物馆的抢匪。威廉·万斯就是那第四个骑马的人。
  她脑海中又浮现出博物馆里那些惊心动魄的场面,骑士纵马腾跃,子弹横飞,滥杀无辜,恐慌尖叫声此起彼伏。
  “真理指向自由。”那句话不由自主地从她嘴里吐了出来。
  他看着她,灰色的眼珠紧紧盯住她的眼睛,透出一股怒火,他明白特斯讲的那句话的意思。
  “正是。”
  她得赶紧走,可双腿像灌了铅似的迈不开步,身体也仿佛僵住了。突然间,她想到了赖利。
  “对不起,我真不该来这儿的,”她只能这么说。她又想起了博物馆,想起了因为眼前这个人的所作所为而导致了有人丧生。她瞥了四周一眼,希望能见到其他吊唁者,或是喜欢常来公墓蹓跶的游客或鸟类喜好者,可在这么早的时辰并没这些闲人的踪影。这空旷的公墓里只有他们两人。
  “我很高兴你来这儿。我真的很乐意有你在这儿陪我。所有的人中特别是你,应该感谢我想要做的事。”
  “请……我……我只是想……”她设法挪了挪僵硬的腿,勉强往后退了几步,紧张地四下张望,拼命想找出逃跑的路。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她惊恐地瞪大双眼望着万斯,仍然在往后退,而万斯却在慢慢逼近她。她伸出一只手挡在前边,另一只手伸进包里去拿响个不停的手机。
  “不,”她哀求道。
  “不要接听,”他说道。这时,她看到他手里握着一把小枪,一把看似玩具的手枪,短方形的枪管上是黄颜色的条纹。她迈不开步,又喊不出声,伸在包里的手指却触到了手机。她眼睁睁看着他扣动扳机,两枚探针从枪口射出,瞬间在空中划过,击中了她的前胸。一阵阵烧灼般的剧痛揪住了她的整个身子。
  她双腿一软,身体像瘫痪了一样无法挣扎。
  实沉沉地跌倒在地。
  天旋地转,她失去了知觉。
  不远处的一棵树后躲藏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人,他一身深色衣裤,衣服上散发着浓重的烟味。他看到了特斯被枪击中跌倒在地,不由得一阵惊诧。他吐出口中的口香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揿了一个预置键,另一只手从后腰背上抽出了手枪。
  迪安吉利斯很快应答了。“怎么了?”
  “我还在公墓里。那个女士——”乔·普伦基特略一停顿,看了看躺倒在潮湿草坪上的特斯。“她遇见了一个男子,那个人刚用泰瑟电镖枪把她打倒在地。”
  “现在呢?”
  “我是告诉你,她被击倒在地,失去了知觉。你要我下一步怎样行动?要把那个男子制服吗?”他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行动计划。那把泰瑟枪不难对付,只是还不确定那个灰白头发的男子是否还有其他武器,他此时正蹲伏在那个女士的身边,在察看情况。即使他还有其他枪,也不难对付的。在他能抵抗之前我就会制服他的,而且,那个人上了一定的年纪,又是独自一人到这儿来的。
  普伦基特等待着进一步指示。他已经跃跃欲试了,又仿佛听到迪安吉利斯在电话那头正在飞快地思索。这时,电话里传来了神甫那镇静、低沉的嗓音。
  “不。不要做什么事。她已经无关紧要了。那个男子现在才是你的主要目标。跟住他,不要丢了。我马上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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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圣殿骑士》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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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赖利把话筒紧贴在耳边,紧张地听着,心头袭来一股恐惧感。“特斯?特斯!”他着急地喊叫着,但电话那一端却没应答。随即,电话突然断了。
  他马上揿了重拨键,但铃声响了四次后,传来了她手机里预置的应答声,让他留言。他揿断后又重拨了一次,但还是预置的应答声。
  出事了,肯定出事了。
  他看到了自己桌上的电话显示屏上曾有特斯打来的未接听电话号码,但她没留言,而他看到后再打过去时,她已经离开了办公室。他犹豫不决,不知道应该在她提供的圣殿骑士这条线索上投入多少精力。他在开会时向参与案子侦破的其他人和神甫提起这圣殿骑士的事时,还真感到颇为尴尬,甚至有点难堪。但第二天一早,他还是打电话到她的办公室,可接听电话的却是她的秘书利齐·哈丁女士。她告诉他特斯还没到办公室。“她来过电话,说是要晚些时候到办公室,”她这么告诉赖利的。
  “要什么时候到?”
  “她没说。”
  赖利向她要特斯的手机号码,却被告知他们不对外透露员工的个人信息。赖利觉得他得抓紧与特斯联系,对哈丁女士解释了自己是联邦调查局的,有急事要找特斯,这才得到了特斯的手机号码。
  三声铃响后,她的手机接通了,但她却没说话。他只听到一些模糊的嘈杂声,仿佛是人们把手机放在拎包或口袋里,手机在磕碰中不经意触到了某个快捷键,拨通了某个号码后对方接听时听到的杂乱声;但他随即听到了特斯说的“不”那种声音,而语调显得十分惊恐,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吓着了,像是在哀求似的。随后是一阵杂声,他极力辨析着:先是一声清脆响声,随即是几声细小的噗噗声,像是短暂的呻吟声,而后是一声更响些的噗通声。他对着话筒高声喊着“特斯”,却没人应答,旋即电话断了。
  他呆呆地望着手中的话筒,心里怦怦直跳,他感到话筒里特斯“不”的喊叫声实在让人揪心。
  肯定发生了十分可怕的事。
  他飞快地盘算着。同时又拨通了特斯的研究院电话,很快转接到了哈丁女士那儿。
  “还是我,赖利特工。我要知道特斯在——”他马上改口说“蔡金小姐在哪儿。情况十分紧急。”
  “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她没说要去哪儿。她只说了要晚些时候来办公室。”
  “我要你替我查一下她的工作日历,也查一下她的电子邮件。她是否有电子日历记事本?像那种与她个人记事本电脑同步的日程记载之类的。应该会有些什么线索的。”
  “请你稍候,”她说道,但语气显得颇为烦躁。
  赖利看到他的拍档向他投来了关切的目光。
  “出什么事了?”阿帕罗问道。
  赖利用手捂住话筒,用另一只手在纸上写下了特斯的手机号码,并递给阿帕罗。“是特斯的手机。可能出事了。继续打她的手机。”
  一辆灰色的沃尔沃轿车从大桥上穿过东河East River,美国纽约州东南部的一海峡,在曼哈顿岛与长岛之间。——译注,在布鲁克林——皇后区的高架公路上疾驶,向布鲁克林大桥扑去。
  沃尔沃轿车后跟随着三辆小车,其中一辆是炮铜灰色的福特车,小心翼翼地与沃 尔沃轿车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开车的人有那么一种陋习,喜欢把还没熄灭的烟蒂直接扔出窗外。
  在他左侧的河对岸,下东区Lower East Side,美国纽约市曼哈顿区的东部。——译注的高楼耸立在碧空中。
  正如他猜想的,那辆沃尔沃车很快驶上了大桥,向曼哈顿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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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圣殿骑士》 第三十四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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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斯还未睁开眼就嗅到了一阵焚香味。她睁开双眼,看到四周是一片蜡烛火光,足足有上百支蜡烛,跳跃的烛光发出柔和的黄色光亮,泻满她所在的小屋。
  她躺在什么地毯上,像是一种无绒双面花毯。她的手指触摸到地毯,觉得地毯很粗糙,已经磨损破旧了。突然间,她想起了在公墓中遇见比尔·万斯的那一幕,心里一阵恐惧。但眼前不见万斯的踪影,她是独自一人在这小屋里。
  她坐起身,觉得有点头晕,但仍然挣扎着慢慢站起来。她胸口一阵疼痛,身体的左侧也痛得厉害。她低头望着脚下地面,慢慢挪动着步子,脑子里回忆着所发生的一切。
  他向我开枪。真难以相信他竟然会向我开枪。
  但我又没死……?
  她查看着自己的衣服,寻找被子弹击中的弹孔,心里又诧异自己怎么还在好端端地呼吸。她看见胸前被枪击中的地方的衣服上有两个小孔,小孔四周有灼烧的痕迹。她慢慢想起了当时万斯的那副模样,他手中握着的枪。她知道他并不打算真的杀死她,只是让她暂时失去行为能力,他用来向她射击的那把枪肯定是种什么眩晕枪罢了。
  但她并没有因此感到宽心。
  透过仍然迷蒙的双眼,她猜想自己是在一间地窖里。光秃秃的墙面,地上铺着地毯,屋顶面很低,由几根刻意竖着的柱子支撑着。屋里没有向外的窗子,也没有门,只是在一个墙角有架可以上去的木梯子,梯子通往的上方黑乎乎的,是烛光不及的黑暗深处,她四周的蜡烛在燃烧中慢慢熔化往下流淌,像是难以言状的熔柱。
  她慢慢意识到这小屋还不仅仅是个地窖,而是有人居住的。一堵墙边是张小床,一只木箱放在床头充当床边桌。木箱上堆放着一些书籍和纸张。在屋子的另一端有一张长桌子。桌子前放着一张很大的办公转椅,但那转椅弯弯扭扭的,仿佛上了年纪,难堪重负似的。桌子的两端堆放着许多书籍和纸张,桌子中央及前后点着许多蜡烛,它们围着桌子正中间,那里赫然放着博物馆里被抢的那台密码机。
  即使在这烛光摇曳的昏暗地窖里,那台密码机仍然透出一种超世脱俗的神韵,显得比她印象中的样子更为传神。
  特斯发现她的拎包也在桌上,拎包旁是她的钱包,钱包被翻开了。突然间,她想起了自己的手机。她依稀记得在晕过去之前听见过手机铃声,记起了铃声响后自己还伸手到包里去摸手机,并且手指触碰到了键盘,接通了电话。她向桌边迈出一步,想去拿拎包,但还没走到桌边,就被身后传来的声响惊吓得转过身去。她意识到这声响是从木梯上端传来的;有扇门被打开了,随即又关上,发出金属般碰撞的响声。木梯的踏板上响起了脚步声,旋即木梯上出现了两条腿,是男人的腿,那个人穿着长大衣。
  她急忙往后退,那个人完整地露出了整个身子。万斯朝她这边望着,脸上露出高兴的微笑。在一瞬间,她犹豫着,心里怀疑是否因为自己的幻觉才想出了是他用眩晕枪把自己击昏过去的。
  他走到特斯跟前,手里拿着一只很大的塑料瓶,是瓶水。
  “特斯,真是对不起,”他面带歉意地说道。“我也是不得已。”
  他从桌上的书堆丛中拿出一只玻璃杯,在杯里倒了点水递给她。随即,他在自己各个口袋里摸索,找出一条箔纸包装的药片。“给,是强力止痛药片。吃一片,多喝点水,头痛会好的。”
  她瞥了一眼箔纸装的药片,认出了箔纸上印着的商标牌子。那箔纸包装似乎没拆开过。
  “是伏泰尔。拿着,吃一片。会好受些的。”
  她犹豫着,从箔纸板上剥出一粒药片,放在嘴里,喝了口水咽了下去。他又替她往杯子里倒了些水,她贪婪地又一口喝干。她还没从刚才经历的惊骇中恢复过来,两眼望着万斯,竭力想从昏暗的烛光中看清万斯脸上的神情。“我们在哪里?这是哪儿?”
  他的脸上露出哀伤的神情,可以说掺杂着困惑。“我想,你也可以说这是个家。”
  “家?你就住在这儿?不会吧?”
  他没回答。
  特斯一脸茫然,对眼前的处境不知该说什么。“你要我怎么样?”
  万斯仔细打量着她。“是你来找我的。”
  “我来找你,是想请你帮我解开一些疑团的,”她提高嗓音生气地说道。“没想到你竟然会开枪打我,绑架我。”
  “别激动,特斯。没人被绑架的。”
  “是吗?那么说我现在想走就可以走了?”
  万斯把目光瞥向一边,思索着。随后,他又转向特斯。“你在听了我要对你讲的故事后,不会想就这么走的。”
  “哼,我会急着逃出去的。”
  “嗯,……也许是吧。”他似乎有些气馁,甚至是羞愧的样子。“事情其实并不那么简单。”
  特斯稍稍平息了心中的怒气,变得谨慎起来。你这是在干吗呀?不要恼怒他。难道还看不出来他那潦倒的窘境?他的情绪很不稳定。他会砍人脑袋的。一定要静下来。她不知道该把目光投在何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又朝桌上那台密码机瞥了一眼,却发现桌子靠着的墙上有个洞口。洞口不大,成四方形,洞口用杂物塞堵着。她感到了一丝希望,但又想到他不会把逃跑路线敞开,不加掩饰的,不由得有些气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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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圣殿骑士》 第三十四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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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可能会做出奇怪的事来,可他并不傻。
  她的目光又回到了密码机上。全是因为它才惹起了这么些事。她觉得自己应该问问,多知道些内情。她努力稳住情绪,问道,“是圣殿骑士的事,是吧?”
  “是的……想想看,我去了几次梵蒂冈图书馆,而这宝贝就始终藏在那儿的地窖里,在身上慢慢堆积起一层层灰尘。我都怀疑他们其实根本不知道它的价值。”
  “可经过了这么多年,难道真的还管用?”
  “当然要清洗一下,加些油。这就能派上用处了。根本没问题的。圣殿骑士是了不起的手艺人。”
  特斯看着那台装置。她发现在桌上那台密码机旁还放着不少纸张。都是些年代久远的文件,像是些手稿。她望着万斯,万斯也在注视着她。她觉得万斯看见她一脸困惑的模样还挺得意的。
  “你那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她最终问道。“你为什么千方百计地要把它搞到手?”
  “最早是在法国引起的,还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他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密码机旁的那些旧文件,思绪仿佛飘往了远方。“事实上,是在玛莎和安妮死后不久开始的,”他忧郁地说道。“我离开了学校。我当时……陷入了迷惘,心里悲愤难平。我得离开会勾起我伤心事的地方。我后来到了法国南部,到了朗格多克。我以前去过那儿,是与玛莎一起徒步去的。那儿的景色真是优美。你当然能够想像再次回到那儿时的感触。那里有着悠久的历史,尽管也曾发生过血腥杀戮事件……不管怎样,我在那里听到了一则传闻,却也从此难以忘怀。那则传闻讲的是几百年前的事,说是有个年轻的僧侣被叫到一个垂死老人的床边,为他做临死前的最后祈祷,听取他的忏悔。据说老人是最后几位在世的圣殿骑士之一。那个年轻的僧侣走进了屋子,尽管那个老人并不是与僧侣同一教区的,起初老人并不愿意见他,甚至还拒绝过见他,但最后他同意见那僧侣了。那传闻说,当那个僧侣从屋子出来时,惊骇得脸色惨白。不但是脸色惨白,连他的头发也在这短暂的瞬间全变白了。据说从此之后他脸上从未再露出过笑容。几年后,在他去世之前,他吐露了真情。原来那个圣殿骑士对他讲了自己的身世,给他看了一些文件。那些所见所闻着实把僧侣给吓出了魂。这就是那则传闻。我无法忘了它,无法摆脱掉那个僧侣在垂死老人床边才待了几分钟,听他讲了些事情,转眼之际头发竟然全都变白的这么个情形。从此之后,我就一直在研究这手稿究竟写了些什么,那些手稿又藏在哪里,这事成了——”
  缠身的梦魇,特斯心中暗暗想道。
  “像是种使命似的。”万斯微微一笑。显然,他的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了遥远的修道院的藏书馆景象。“我都记不清曾经在法国各地查访了多少博物馆、教堂和修道院,我甚至穿越过西班牙北部的比利牛斯山脉,”他停住口,伸出一只手放在密码机旁的那些纸张上。“直到有一天,我终于有了些发现,是在一个圣殿骑士的城堡里。”
  一座在城门墙楣上镌刻着箴言的城堡。特斯感到一阵头晕。她想起了听见他念的那句拉丁文箴言,想起了克莱夫对她说起过的在布朗什福城堡墙楣上镌刻的拉丁文箴言,禁不住又望了一眼桌上的纸张。那都是古代的手写稿。“你找到了那些手稿?”她问道,同时惊讶地发现自己仿佛也处在一种莫名的兴奋之中,他知道万斯当初肯定也经历过这种兴奋。随即,她醒悟到了这其中的关联。“但是那些手稿是加过密的。这就是你千方百计要把密码机搞到手的缘故了。”
  他慢慢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是的。这些手稿晦涩难读。这些年来,我知道自己坐拥惊天秘密,知道自己握有原始稿,却无法解读。我试过简单替代法或是跳过代码法,但都没用。我明白这些手稿的奥妙远非想像中那么简单。后来我发现一些隐晦的词句提及圣殿骑士的加密机器,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它们的踪影。简直是要绝望了。1307年圣殿骑士团被一网打尽时,他们的所有财物也都丧失殆尽。可时来运转,这件瑰宝从梵蒂冈的宝库中脱颖而出。这么多年来,它被埋没在尘埃堆中,完全被人遗忘了。”
  “那你现在可以解读这些手稿了。”
  他拍了拍那些手稿。“像读晨报那样轻而易举。”
  特斯望着那些文件。她内心有种压抑不住的兴奋,随即又暗暗自责,提醒自己有人为此死于非命,而眼前这个人很可能是有狂想症的,而从近期的一系列事件来看,他无疑是个十分危险的人物。他的发现有可能是件十分轰动的事,其程度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可这里面沉浸着无辜者的鲜血,这是她绝对不会忘记的。而且,这件事的历史背景错综复杂、深不可测,也是她无法忽视的。
  她仔细看着万斯,他仿佛完全陷入了自我世界之中。“那么你又想发现什么呢?”
  “一直为世人遗忘的东西。”他眯起双眼,紧盯着她看。“会纠正谬误的东西。”
  值得杀人的东西,她想对他补充说,但还是忍住了。她倒是想起了她读到过的那篇文章,其中提到万斯甚至认为圣殿骑士的创始人是个清洁教徒的说法。万斯刚对她讲了他在朗格多克城堡上看到过的箴言——而那个地方正是修斯·德·佩恩斯的祖先居住地。万斯的这种说法曾让那个法国历史学家义愤填膺。她想把这事也问个明白,但她还没张口,就听到从上方传来一声刺耳的声响,像是一块砖擦着石头地面所发出的刺耳声。
  突然间,万斯一跃而起。“待着别动,”他命令般说道。
  她往上望去,寻找着发出声响的东西。“是什么东西?”
  “待着别动,”他一边说着,又急忙朝外边跑去。他跑到桌子后,拿起那把曾经击倒过特斯的泰瑟枪,但想了想又决定不用这枪,把它放在一边。他又在一只小袋子里摸索,拿出了另一把手枪,那是把常见的手枪,他匆忙地装上一梭盒子弹,往木梯踏板那儿奔去。
  他敏捷地踏上木梯踏板,特斯看着他的双腿消失在视线外,随即听到一声金属的咣当撞击声,那是他走出地窖外,返身关门上锁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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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圣殿骑士》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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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迪安吉利斯的脚不慎碰到了一根烧得焦黑的横木,牵动了废墟堆里的砖木,引起了一阵哗啦声响,他嘀咕着责怪自己。在这烧塌的教堂里蹑手蹑脚穿行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坍塌的屋顶将被烧断的椽木和大块碎石砸得满地都是,黑黝黝的地上湿乎乎的,一片断垣残壁的凄凉景象。
  对于普伦基特跟踪特斯和那个劫持她的灰白头发男子,最后到了这么个废墟堆里,迪安吉利斯着实有点意外。此时,他悄然无声地躲藏在这座纪念耶稣升天的教堂那寂静、鬼魅突现的废墟堆里,不由得暗暗赞许。这真是个躲开公众视线的理想之所,只要熬得过生活上的艰难,想不受干扰地专心做些事,这儿确实十分安静。还有一点,这倒不是他所希望的,就是可以确信他们跟踪的那个人对于那天晚上从博物馆抢到手的东西,心里是一清二楚的。
  迪安吉利斯是从教堂侧门进去的。在大约四十分钟前,普伦基特发现特斯被蒙着双眼从那辆灰色的沃尔沃轿车后座搀扶出来,由劫持者带着走进了这扇教堂的侧门。她似乎还没完全恢复知觉,在那个劫持者的搀扶下才勉强迈了几步走进门去,她的手臂搭扶在那个劫持者的肩上。
  那座小教堂在西114街上,仿佛被嵌在两排褐色砖房之间,教堂东面的外边是一条狭窄的走道,那辆沃尔沃车和普伦基特开的车都停在那儿。教堂几年前遭遇大火被焚毁了,可重建工作显然还没列入议事日程。教堂外竖着一块很大的牌子,上面标示着为教堂重建筹集资金的进度,那是个示意图,画着一支六英尺高的温度计,以成百上千美元为单位刻度,表示还需筹集多少钱才能恢复教堂的昔日辉煌。目前这温度计的水银柱才上升到三分之一的高度。
  神甫从一条狭窄的走道走进教堂的中殿。中间几排立柱把中殿分成了两边的座位和中间的一块空地,此时中殿里杂乱地散落着被烧得残缺不全的长条椅。他四周的墙面被大火焚烧后,先前的粉饰全都脱落了,露出了里面黑乎乎的砖块,有些地方还透出了窟窿。内屋顶下残存的一些从边墙延伸到立柱的石膏拱梁也被烧得面目皆非,无法辨认了。在教堂的正门入口处上方剩下一个凹陷的圆洞,原来是镶嵌漂亮的彩色玻璃的,现在硕大的空洞用木板覆盖着。
  他顺着中殿的墙边摸索向前,走过被融化的祭坛铜门,小心翼翼地爬上通往内殿的台阶。在他右侧卧躺着一个原来有华盖的布道坛,被烧焦后留下一大堆残骸。在他的前后左右,万籁俱寂,偶尔外边远处的街上有车辆驶过,呼啸声透过废墟的缝隙传过来。他推测那个劫持者肯定躲藏在教堂的后屋里。他让普伦基特守候在外面,自己悄悄地钻过祭坛的残骸,溜进了内殿外的后走道。他把消音器慢慢地旋在了他端着的手枪枪管口。
  在这当口,他的脚不慎碰倒了那根残缺的横木。
  黑暗的内殿厅堂里回荡着横木倒地的响声。他一动不动,屏息静听,留意因此而引发的任何细小声响,他斜眼察觉到走道的远端隐隐约约有扇门,突然那扇门里边发出一声轻微的沉闷响声,随即是从远而近的脚步声。迪安吉利斯飞快地躲闪到墙边,身体紧贴着墙,手里举着手枪。脚步声到了内殿的门后,门把手发出了旋动的咯咯声。内殿的门不是从外边向后拉开,而是往里朝前推开的。推开门后,里面是一片漆黑。推开门的人罩身在光亮之中。
  后退已为时过晚,且更容易受到攻击,这也不是他的习性。此人一跨步跃进了内殿里。
  万斯紧握住手枪,望着走道墙边那个闯入他领地的不速之客。他并不认识那个人,但是瞥见了那个人身穿的牧师服的衣领。他略一犹豫。
  这时,那个人却向他猛扑过来。万斯急忙举枪射击,但没能扣动扳机就被那个人扑倒在地,手中的枪被震滑脱手。走道很窄,又很低矮,万斯借着墙边反弹力跃身跳起,但那个人力气更大,又扑上前压倒了他,又用膝盖猛力顶击他,万斯痛得低声呻吟着。那个袭击他的人手中的枪也脱落在地,滑动中发出咣当的响声,但袭击他的人很快站稳了脚跟,又挥拳打在他的头部。
  万斯被狠狠揍了一拳,但并没被打晕。他反而被激怒了。一天中遇上两次劫难,开始是特斯·蔡金,现在又是这陌生人,他的雄图大志正在受到威胁。他纵身跳起,挥拳踢脚,疯狂地反击。他并没受过正规的拳击训练,但每拳都是他怒火的发泄。任何事、任何人都休想阻挡他实现目标。
  那个闯入他领地的人一边熟练地挡住了他的击打,一边慢慢往后退却,但在后退中却踩踏在了地上的残木碎石块上,脚下被磕绊着站立不稳。万斯抓住机会,上前一脚猛蹬在他的膝盖处。同时,万斯从地上抓起他的手枪,端起并对准那个人扣动了扳机。那个陌生人动作也很快,在子弹出膛的瞬间滚向一边。万斯听到那个人低声喊叫了一声,他觉得有颗子弹击中了那个人,但他并不十分肯定。那个人仍然在移动,踉踉跄跄往后退,退进了内殿。
  万斯犹豫着自己的对策。
  是否要追进去,查出那个人的背景并干掉他?这时,他听到教堂的远端传来了一些声响。那个人还有同伙。
  他决定赶快开溜。他转过身,急忙奔向他地窖的地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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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圣殿骑士》 第三十六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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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斯听到一声清脆的枪声,随即是模糊的怒吼声。有人受伤了。又有脚步声急切地向地窖的地板门边跑来。她不能肯定那是万斯还是别人,但她不会干等着直到看清是谁后再行动的。
  她飞快地跑到地窖的那一边,从桌上一把抓起她的拎包,从包里掏出手机。在烛光昏暗的光线中,手机的液晶屏幕亮起,发出一团光,像是只手电筒,但屏幕上显示地窖里没有信号。这并没关系,她也没记住联邦调查局的电话号码,但是可以打911报警的,但她知道那得费时解释一番。再说,她并不清楚目前自己所在的地理位置。
  救命,我是在城市某个地方的一个地窖里。
  我是这么想的。
  好极了。
  她仍然觉得有点眩晕,怦怦的心跳声冲击着耳膜。她紧张地张望着地窖的四周,随即想起了她早些时候发现在桌边的那只有杂物塞堵的洞孔。在本能冲动下,她把洞口的一些杂物拿掉,爬上桌子,费力地把钉盖住洞口的木板往外扳,她想把木条弄松后拿开。木条紧紧地钉在墙洞框架上。她拼命用拳头敲打,但木条依然不为所动。这时,她听到地窖的门打开了。她转回头,看到木梯踏板上开始显露出两只脚,在迈着步子往下走。她认出了那双鞋。这人是万斯。
  她飞快地四下张望,目光落在了万斯扔下的那把泰瑟枪上,它静静地躺在桌上离她最近的一角的一堆书后。她伸手抓起泰瑟枪,举起并对准他的方向,双手颤抖着。万斯已经走下了木梯,他的脸在昏暗的烛光里时隐时现,但他的双眼镇定地望着她。
  “别过来,”她对他喊道。
  “特斯,别这样,”他急切地向她摆了摆手,但动作仍然很镇定,“我们得赶快离开这儿。”
  “我们?你在说些什么?不要靠近我。”
  他仍旧朝前走来。“特斯,快把枪放下。”
  特斯吓坏了,她扣动扳机——但枪没反应。他此时离她只有不到十英尺远了。她端起枪,察看着自己是否没摆弄好。万斯飞快地向前跑来,逼近了她跟前。特斯急切地拨弄着枪,终于发现了一只很小的安全栓,急忙把它拨开。枪的后膛部位闪起了一颗红色的小光点。她又举起枪,发现她已经启动了激光瞄准光束,光束正照射在万斯的前胸。她的手微微颤抖着,那颗激光瞄准点随之左右摇摆着。万斯已经近在咫尺了。她心怦怦直跳,闭上眼,用力扣动扳机,那扳机让她觉得像是包裹着橡皮的键钮,而不是她原先以为的手枪那种冷冰冰的金属扳机。泰瑟枪一震,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伴随着特斯的尖叫,两枚金属探针在不锈钢倒钩的牵引下脱膛而出,外面拖着细细的金属丝绳。
  第一枚探针击中了万斯的前胸,第二枚击中了他的左侧的大腿根部。五万伏的电流瞬间流入他的体内,会持续五秒钟之久,造成短暂的人体中枢神经瘫痪,肌肉痉挛。他佝偻起身子,向前弯躬着背,浑身上下像有团火在焚烧一般。他两腿一软,跌倒在地,脸上肌肉痛苦地抽搐着。
  特斯被泰瑟枪管里射出的那种小药丸大小的东西惊呆了,但倒在地上的万斯在抽搐中发出的呻吟声让她清醒了过来,她意识到自己仍然处在危险之中。她想从他身边跨过去,攀上木梯往外逃,但又不敢靠近他。她也不知道刚才万斯在上面遭遇了谁,更不敢去弄明白。她又转过身,对着被堵上的洞孔用脚踢,又用手扳那些木条,终于有一条松开了。她用力把松开的木条扳下来,又用它作撬板来松动其他的木条,特斯从被她弄大了的洞口往里探望。
  里面是条黑暗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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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圣殿骑士》 第三十六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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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实在是别无他路可走了。她不顾一切地向洞孔里钻,又侧脸往后瞧了瞧,看见万斯仍然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着,又看见桌子上放着那台密码机,还有那些文件,那些手稿,都静静地躺在桌上,她伸手可及。
  它们似乎在向她召唤,真是太诱惑人了,难以抗拒。
  连她自己都觉得惊讶,她竟然从洞孔里退出来,伸手抓起那堆文件,把它们塞进她的拎包里。桌上还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她的目光,那是她自己的钱包,躺在那一堆她刚才扳断后扔在桌上的木条堆里。她向前跨出一步想去拿回钱包,一边用眼角瞥着万斯。万斯已经在慢慢爬动了。她犹豫着,但马上决定不再去冒这险了,得赶快逃出这地方。她转过身,一头钻进洞孔,在黑暗中拼命向前爬去。
  她匍匐前进,头不时磕碰到通道的底部,爬行了约三十码后,前方突然变得开阔了,顶部也抬高了,似乎变成了一条通风甬道。恍惚间,她似乎又回到了学生时代时曾去墨西哥参观一座古墓发掘现场的场景。这儿的空气嗅上去更霉湿,她低头发现了原因。管道的中央流淌着浑浊的黑水。特斯沿着淌水的边缘向前摸索,脚踏在湿漉光滑的石块上更是站立不稳。冰凉的水刺骨钻心,浸湿了她的鞋面。不久,那条流淌的小溪到了尽头,往下跌落进下面一条五六英尺深的更大些的通道里。
  特斯回头望了望,又侧耳细听。她听到的只是水流声吗?还是有别的声响?随即,一个嘶哑的喊声在黑暗中响起,发出嗡嗡回荡声。
  “特斯!”
  这身后传来的正是万斯的吼叫声。他从电击中恢复过来了,此时正从后面追赶过来。
  特斯倒吸了一口冷气。她伏下身,蹲在淌水跌落的里侧边沿上,双手撑在地面,流水淌进了她外衣的袖口,浸进了她的内衣。但让她感到略为宽慰的是,她慢慢往下伸出的脚尖触到了坚实的地面;旋即,她扶住边沿跳到了下边的管道里。她转过身,发现下面的水流要更深更宽些,水面上漂浮着一些污秽物,散发着恶心的臭味,她知道这儿是条污水排放管道。她想沿着边缘行走,但试了几次都没法站稳。这水沟边缘很陡,边缘的表面又非常粘滑。她索性踏进水沟里,迈步向前行走,不去想这污水里都会有些什么。水沟的水很深,达到了她的膝盖处。
  从她的眼角里,她突然瞥见有物体在移动,又闪烁着光亮。她转过头,发现黑暗中闪烁着很小的红色亮点,还会移动,又听到吱吱的鼠叫声。
  是老鼠在沿着水沟的边缘窜跑。
  “特斯!”
  万斯的喊叫声顺着潮湿的排水通道又嗡嗡传来,四周的石壁发出轰隆的回荡声,仿佛是同时从四面八方向她袭来。
  她意识到前方几码远的地方不像身后那么漆黑一团了。她艰难地向前奔跑,但又怕跌倒在水里。她绝对不肯脸朝下跌在这臭水沟里的。终于,她跑到了这透出一丝光亮的地方,那种微弱的亮光是从上方透下来的。是一个人行道上的下水道井口护盖。她甚至听到了上面行人的走动声。她凑近井盖的下边,还能瞥见行人在上方二十码开外的地方行走。
  她感到了一线希望,扯开嗓门大声呼叫。“救命!快救救我!在这儿下面!救命!”但街上的行人似乎都没听见她的喊声;即使他们听见了,也可能对她不理不睬的。他们肯定不会理你的。你要他们怎样?这里是纽约。把下水井里传来的什么微弱的喊声当回事,也不是这里的人会去干的傻事。
  特斯觉得自己的喊声在身前身后激起了回声,往排水通道的深处传去。她侧耳细听,觉得有什么声响在向她逼近。是种淌水的哗哗响声,水被重重冲散溅起的响声。她可不能站在那儿干等,等着万斯从后边赶过来抓她。她又迈开步子,全然不顾水中的污秽物了,向前没多远就到了一个分岔口。
  一个道口宽大些,但里面更暗、更湿漉。会更容易藏身吗?有这可能的。她选了这个岔道。她往里跑了不到五十英尺,突然觉得这岔道是否选错了。在前方,是堵严严实实的砖墙。
  那是条排污管的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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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圣殿骑士》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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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斯在教堂里击退了闯入者后,原来是打算从地下通道逃离地窖的,并把密码机和那些还未完全破译的手稿全都带走。可现在,他紧紧夹在胳膊下的只有那台密码机了。那些手稿丢了。他内心升腾起一股怒火,喊着特斯的名字在她后边狂追,愤怒的喊叫声在四周潮湿的石墙上发出嗡嗡回声。
  他并没与特斯·蔡金争吵过。他记得曾经还很喜欢她,当然那是以前的事了,那时候他还会喜欢上别人,但现在他也没理由讨厌她。说实话,他甚至还想过邀请她加盟,参与他的……十字远征计划。
  可她竟然偷走了那些手稿,属于他的那些手稿,这真是使他怒不可遏,暴跳如雷。
  他把密码机向上抬了抬,让手臂舒服些,加快脚步追赶特斯。要是不能赶快追上她,她就会钻进这迷宫般通道的其他岔道里逃走。
  他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他心中又冒起无名的怒火,但他强忍着。他不能再冒险行事了。
  现在不行。
  特别是在这排水通道里。
  特斯从盲道折回来,想回到刚才的原路上去,但她还未走出盲道,却看见一侧石墙上有扇铁门。她握住生锈的门把手用力拉。门没锁,但却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特斯使出浑身力气,强拉开了铁门,看到里面是座朝下的螺旋梯。再往下逃,而且下面更暗,看来不是个办法,但她此时已别无选择了。
  她试探着用脚踩在螺旋转向的梯子踏板上,随即把重心移上去,慢慢顺着梯子来到下边地面,那又是一条通道。天啊,这儿究竟有多少条通道?但至少这条通道要比刚才的大得多,境况也要好些,暂时是这样的。不管这通道是派什么用场的,至少不是条污水排放管道。
  她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跑。她选择了左面。在前方,她看到了一丝亮光,而且是在移动的。是黄颜色的光线。又是蜡烛光?
  她犹豫地慢慢向前走去。
  那光线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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