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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5 埃斯特万·马(西班牙)
萨尔瓦多·塞吉,又称“苏克雷小子”,国家劳动者联盟的温和派代表,当场被杀。时间是:下午7点15分。
阿斯摩提欧知道这孩子是最棒的。他像亲生儿子一样照顾并教导他。巴塞罗那城里工人和企业主之间持续的冲突对立,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训练营。对爱德蒙多来说,他则找到了一位真正的父亲,他对他的需求来者不拒,还教导他梁托会的秘密。他同意改名,同时也接受与阿斯摩提欧一起工作,四处制造混乱。
他是即将接任阿斯摩提欧位置的新王子,他即将接任的还有阿斯摩提欧的面孔:邪恶的面具。爱德蒙多·罗斯,现在改名为彼特鲁,将是阿斯摩提欧的继承人。阿斯摩提欧必须训练彼特鲁,就像几世纪以来的传承一样。
彼特鲁只有一个要求。
胡安娜·比达尔再也没见过儿子,但每个星期都会收到一个信封,里面的钱足够让她过上比加泰罗尼亚军事总长更富裕的生活。
11
胡安知道他该做的事,但他很害怕。他听从老师的话,赶快离开了现场。他怕得不知所措,结果迷了路。他觉得自己似乎在稀少的行人中见过杀手的脸,他很确定他们会追踪他,他们会杀了他,然后把秘密从他手中抢走。
可他是被选上的人,他不能让老师失望。而且,他也是个骑士,他们这群骑士中最年轻的、一个了解他老师巨作的骑士。老师向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要花许多年、许多个世代的工作,才能完成一个和我正着手的工作相类似的巨作。接手我工作的人会在这件巨作上印上他们自己的风格,但那并没有关系,因为最主要的都已经做好了,蓝图已经画好,计划也可以完成……不论是你还是我,都到不了应许之地……而是由你的一个子孙来完成。你要给她取名叫玛丽亚。”
是的,胡安知道他该做什么。他只需记起顺序,就能知道他该走的路。但他很害怕,他的脚步下意识地把他带到工作室附近。这真是大错特错,因为那些杀手第一个会找到这里,胡安想,但老师的朋友可能也会这么做。
6 月7日的下午有些诡异,天气很热,可他却觉得冷。天空染着流血般的红色,他藏在工作室旁边的建材堆里,努力思考,努力整理思绪。他不能失败,要征服恐惧!他不知道自己待了多久,但夜幕已经降临了;工作室周遭渐渐传来的嘈杂人声,让他明白已经太迟了:大家发现老师不在了。他可以跑过空地到工作室去,到那里他就安全了。可是不行,他必须遵从老师的命令。此外,他也觉得那些杀手似乎就在附近打转,一定不只是他们,一定有更多的人!于是胡安决定远离那里。
第二部 大师(12)
他一直跑,跑到那座把城市一分为二的森林。他必须要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穿过森林,抵达城市的另一端。他藏在树后面,森林中空无一人。他穿过森林,继续往下走。他走错了路,不知不觉又走回了特图安广场,离老师遇害现场非常近。他迷路了,可他必须继续走下去。他分不清那些脚步是他自己的,还是追杀而来的杀手的。不知怎么,他走进了一座充满了狭窄巷道的迷宫,他的心脏像头脱缰的野马,他想知道自己现在究竟在哪里。他看看路牌,四周实在太暗了,因此许久他才看出“玻璃街”这三个字。他继续走下去,这条街通往一个有个大门廊的四方形广场。他坐在地上,背靠一根柱子。胡安需要休息一下,然后再思考。从城市的一头跑到另一头并没有用。他知道顺序,因为这几个星期以来,老师带着他四处走动,用面包块指引正确的路线。面包代表胡安必须要记住的地方,而又有谁会怀疑他们呢?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别人看到的不过是一个带着孩子的疯老头,发起病来就向鸽子丢面包。那些整天监视老人的敌人应该也是这么想的。胡安想起那个顺序了!当他正要站起来,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一股超人般的力量将他高高举起。胡安差一点就要放声大叫,但一只巨大的手捂住了他的嘴。
“别叫,小子!我是你的朋友。”
孩子几乎没有反抗。
“我是你老师的朋友。我来这里帮你。你听懂我说的话了吗?如果听懂了,就把一只手慢慢举起来,然后我就会把你放开。”
胡安照着巨汉说的做了。
陌生人放开了他。那巨汉看起来像个流浪汉,他的样子让胡安很矛盾:一方面他觉得巨汉很有魅力,可以信任;而另一方面,他又满脑疑惑。巨汉看起来像个古代人:他一头长发,有一把厚重的黑胡子,穿得如同一个僧侣。胡安见他的僧袍里面有一把大剑,他匆匆一瞥,僧袍底下的衬衫上还印着一棵西洋杉。
“您是骑士!”
“安静,小子!对,我是个骑士。”
“我也是。”孩子说。现在他知道他可以信任面前的这个巨汉了。
“我看到他们在这里走来走去……包括彼特鲁本人。”
“彼特鲁?”
“对,他们那群人里面最恐怖的一个,孩子。一个出类拔萃的杀手,毫无灵魂。他现在出来打猎了,所以我们要安安静静地离开这里。”
突然,孩子再也无法压抑他的情感,哭了起来。巨汉走过来,捂住他抽抽嗒嗒的嘴。
“他们杀了他……他们把他推出去。我都看到了,他被电车轧死了。”
“冷静点,孩子。我都知道。也许大师对你说了些什么,你要想起来,这很重要。”
“最近我没有留在工作室玩,我们一起去望弥撒。大师告诉我,城市是一座森林。我们活在森林里,但我们都迷失了。他一辈子都在森林里放石头,当作能让我们回家的信号。他就是这样说的。”
“对啊,在森林里迷路了,就像童话故事里的一样。”巨汉说。
“我的祖父从小也常给我讲这个故事,大师也是;现在您也……”
“没错,孩子,你得沿着故事的路走,你得在森林中迷路,这样你才能了解它的涵义。”
“先生,他们杀了他……”小孩又重复道。
“是的,一场悲剧,孩子。但我要你再加把劲。你不能沉溺在悲伤里。你是个骑士,对不对?”
“是的,先生。”
“我们会保护你的。我们会教你很多东西,让你能够了解这一切。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得回忆起来。想一想,坏人紧追着我们,不想让大师完成他的心愿。”
第二部 大师(13)
“有几个早上,我们一起散步,大师沿路在他要我记住的地方丢面包,然后再把符号指给我看。”
“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所以大师信任你。况且,谁会怀疑一个小孩?”
“所以他才给我这个。”胡安拿出他收在口袋里面的小袋子。
“是那个秘密!”巨汉讶异地说,“快收好,如果需要的话,我们会不惜牺牲生命来保护它。不能让它掉入阿斯摩提欧的手里。”
“阿斯摩提欧是谁?”
“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看到他的时候,我一定会认出来。希望这永远都不会发生。”
但他现在回忆起来了,他见过一次阿斯摩提欧,在大师工作的一个晚上。
孩子不再问问题。他把手伸进小袋子,说:
“里面有一张纸。”
“你得看看内容。然后我们就把它毁掉。”
胡安拿出纸来开始念:
“ ‘胡安,我亲爱的小帮手,不要怕。我的兄弟们会帮你。现在你必须保管秘密。你必须按指示把它藏好。他会帮你的。然后,当你完成任务之后,我们要等道路重新浮现,这要等很多年才会发生,胡安。当天父说的——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实现时,那时你的一个子孙就会让预言实现。’我念完了。您可以把这张纸烧掉了。”胡安说完,把老人的信递给巨汉。
巨汉照他的话,把它烧了。
他一手牵着孩子,一手紧抓着剑。两人走到广场中间,围在喷水池的路灯旁。
“胡安,胡安,当然了……我怎么没想到?你和施洗者的名字一样,孩子。‘他必兴旺、我必衰微。’11 见《新约·约翰福音》第三章三十节。西班牙文中的胡安(Juan)即英文的约翰(John)。施洗者约翰为基督使徒之一。考虑中文习惯,文中仍称“施洗者约翰”。”巨汉记起福音书里的句子,“施洗者约翰是在新人之前……旧人须死……《启示录》里也有提到;这是大师最喜欢的福音书。”巨汉激动得不能自已。他看着孩子说:“多年来他一直在打造一个新耶路撒冷的地基。”
“我知道。”
然后巨汉举起了剑,指向一个路灯说:
“你的第一个密码就在这里,孩子:蛇。欧罗勃罗斯22 Ouroboros,希腊文“咬自己尾巴”的意思。通常画做一只咬着自己尾巴的蛇或龙,其涵义多与循环、轮回或无限有关。据说创意发想来自于银河,因古书中多将银河描述为在天空之光蛇。炼金术士认为其代表连结意识与潜意识的起始与终结。在古书中,其图案下多有希腊文说明Hen to pan,意为“一切归一”。小说中写为“En to pan”。,一切归一……En to pan,居住在银河中的光蛇,北欧神话里的巨蛇约尔姆加德33 Jrmungandr,巨蛇约尔姆加德,洛基的次子;身长足可以环绕地球;诸神的黄昏和索尔同归于尽。。它是巨作的圆形符号,连结意识与潜意识的起始与终结。你看到路灯上这两条缠在一起的蛇了吗?”
“看到了,但我一点都听不懂您的话。”
“信差神汉密斯44 Hermes,希腊神话中宙斯的信差神。的蛇杖!我们讲的是一种非常古老的艺术……炼金术!”
巨汉发现少年什么都听不懂,虽然孩子是一个骑士,但他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大师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他只是个被启蒙者。
“漫漫长夜正等着我们,胡安。我们要完成大师托付给你的任务。只有你知道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埋藏圣物的确实地点。然后我们会把你藏起来,让他们永远找不到你。这是我们的任务。现在我们到仙女园去吧,守卫那里的龙正等我们。”
第二部 大师(14)
12
晚上十点半左右,教堂的看门人跑到神父的办公室,去找希尔·帕雷斯僧侣。看门人和他太太一起负责照顾大师与孩子的吃住,而他们两人并没有在往常的时间回来,所以看门人全家都很担心。这太不寻常了。
“我们再等一下。”帕雷斯僧侣掩饰不了他的担忧,“如果他们还没回来,我们再叫辆出租车,到急救站去看看。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这是个安静闷热的夜晚,空气中有一种诡异的宁静。没有枪声,无政府主义者和枪手们藏身于那些阴暗的破房子和洞窟里,筹划着他们的计划。
帕雷斯僧侣和看门人叫了辆出租车。
“我过去吧,您留在这里,神父。如果我查到什么,我会让您知道的。”
看门人到了急救站。
“大概六点的时候,我们接到一个老人,他符合你的描述,可他身上没有任何证件。他在法庭街被电车撞了。”
“他在哪里?在哪间房?”看门人问。
“不不,他不在这里。那个老人情况很严重,我想他们把他送到临床医院去了。”
看门人回去接帕雷斯僧侣,但他先在圣佩德罗大街二十五号前停下。建筑师多明戈·苏格拉涅斯就住在那里。看门人在两分钟之内告诉他情况有多严重,之后两人便一起去接帕雷斯僧侣。
“我们有具符合描述的尸体,他被送到时就已经死了。”
三个人的血液似乎都冻结了。大师不会已经死了吧?
“确定是他吗?”
“我只知道我们有个被电车撞倒的老流浪汉。”
“很多人都会被电车撞死。”建筑师说。
“我们可以看看他吗?”帕雷斯僧侣问。
“当然可以,神父,当然。”
他们走进仓库。帕雷斯僧侣掀起床单,他替那个不幸者感到遗憾,却也有点高兴:不是大师。愿神原谅他的快乐。
“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打电话去当初治疗他的急救站。一般来说,都是救护车的司机决定把意外伤员要送往哪家医院的。”医院的职员说。
“我们很感激您。”建筑师回答。
职员打了电话。
“是的,另一个被电车撞倒的流浪汉……可能是在圣十字医院。”
“谢谢。”三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然后他们往医院的方向赶去。
头上戴着帽子的男人与一群年轻的修女擦身而过。他穿得一身黑,光亮的漆皮皮鞋,手臂上挂着一根象牙雕刻的手杖。一个小修女从旁边看到手杖头诡异的形状,不禁一阵冷颤。男人毫无表情,也没有打招呼,只是继续沿着圣十字医院的走廊慢慢走着。他看了看他的表:11点50分。
不久之后,他走到圣托马斯病房,然后走近十九号床。老人就躺在那里。他已经受了临终涂油礼。
黑衣人站在床脚边,深不可测的双眼盯着床上临终的老人。热浪让大多数人热昏了头,但黑衣人却毫无知觉的样子。他和蛇同样冷血。他用手杖在空中画了几个难以理解的图案,口中念着一些诡异的阴间祷文。垂死的老人突然激动起来,几乎全身抽搐。他似乎恢复了意识,奋力想要说话,但努力的尝试正折磨着他。
“很好,看来你还记得。你镇静点……没错,我召唤了它,然后你就醒来了。从那一次之后,也过了很久了。”
老人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几乎听不见的低语。一个名字。然后疲惫又让他再次耗尽气力。
“是的,就是我。很久了,你还记得吧?”坏人靠近他,他的脸几乎碰到老人的脸了,“现在我叫阿斯摩提欧,”他顿了一顿,然后继续说,“你不想加入我们。你可以拥有一切,但你却选择了错误的路。你选择了那个弱者的世界。看看你,你是个老乞丐。什么都没有,也没家人。你什么都没剩下。”
第二部 大师(15)
阿斯摩提欧站开,然后绕着床走动,仿佛一只环绕在猎物旁边的狼。他走了几圈后,开口继续说:
“我来看你,是为了要告诉你,你的计划失败了。你四十三年的工作徒劳无功,你的半辈子,”他鄙夷地说出最后这几个字,“从某方面来说,我很佩服你,知道吗?自从你拒绝跟随我、加入我后,我一直是你的影子。但你在干什么我一直都知道,”他停了一下,然后残酷地说,“我们抓到你的徒弟了。你失败了,你的游戏结束了。”
老人激烈地挣扎,晃动着头,他不信。
“是的,我们抓到他了。”
老人的蓝眼睛凝视着阿斯摩提欧,一直透视到他灵魂的深处,然后笑了。他知道对手在说谎。他闭上眼睛,回复平静。阿斯摩提欧永远得不到那个秘密。那个孩子很安全,而他的计划迟早会完成。
“该死的疯子!无耻的锅炉匠!”阿斯摩提欧怒气冲天。他一边用他想得到的脏话怒骂老人,一边举起手杖威胁,“孩子在哪里?”
阿斯摩提欧了解老人永远也不会说。他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而且他想要安心地死去。
阿斯摩提欧正要举起手杖对付老人时,传来了脚步声。几个人已经走进了病房,他们正从走廊的另一端过来。他冷静下来。他只来得及丢下一句:
“你和你的神一起去死吧!”
帕雷斯僧侣和苏格拉涅斯到医院时已经十二点了,医院的人告诉他们大师不可能在这里;他的名字不在入院登记簿上。
“被送来的有没有相似描述的人?”
职员看了看纪录簿。
“有,大概晚上八点。一个被电车撞到的流浪汉。他在圣托马斯外伤病房。值班医生是普林医生,他可以告诉你们更多的细节。”
“谢谢!”
三个人走向圣托马斯病房。有个人和他们擦身而过,一个奇怪的人,穿得一身黑。他们向他打招呼道晚安,但陌生人没回话。三个人走到十九号床。
是的,就是他。
13
“他断了三根肋骨,可那还不重要。最惨的是严重的脑震荡,而且他的心脏很衰弱。”在病房里值班的普林医生说。
“他昏迷多久了?”
“从送进来的时候就这样了。”医生肯定地说。
医生问老人到底是谁,因为他身上没有任何证件。帕雷斯僧侣告诉了他,医生惊讶得久久不能自已。这绝不可能,但他无法怀疑一个深夜时刻跑来医院的修士。
“我没认出他来,神父。”医生说,他又补充,“谁会想到在如此破旧的衣物下,藏着这么重要的一个人?”
“他没有藏。他是个圣人。他发愿要固守贫穷的戒律,而他也做到了。有一次他甚至说他想要死在穷人的医院里,就像个普通人一样。”
医生差点说出“他已经做到了”,但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他们可能会把老实的他当成一个不会看场合发言的人。但他知道老人最多再撑几个小时,就会把自己的灵魂交给天主了。
希尔·帕雷斯僧侣、建筑师多明戈·苏格拉涅斯和看门人回到各自的家中,那晚没人能够合眼。早上六点,帕雷斯僧侣派人给神学大师弗朗西斯科先生及老人的灵魂导师阿古斯丁·马斯神父去送信。他们约好8点15分左右和苏格拉涅斯一起去医院。
当他们到病房时,已经有好几个医生在查看情形了,包括特伦奇斯及奥姆斯两位专科医生。所有人共同做出诊断:颅骨底部破裂、脑震荡、腿部及身体其他部位多处挫伤、脸颊及左耳擦伤、三根肋骨断裂。老人的朋友们问是否能将他转到私人诊所。
第二部 大师(16)
“坐救护车对他来说太危险了。”一个医生说。
“我们可以提供和私人诊所一样优秀的照顾。”他的同事肯定地说。
“我们对这点没有任何疑问,我们完全不怀疑。”帕雷斯僧侣说。
最后他们同意把老人转到一间个人病房去。他们在他的床头上挂了圣若瑟11 Saint Joseph,圣若瑟,在《圣经》中圣若瑟有如下身份:圣母的丈夫、净配和护卫者,圣家之长、天主第二位圣子耶稣基督的养父。并且每年3月为圣若瑟月、3 月19日为圣母净配圣若瑟节。的圣像和圣地卢尔德22 Lourde,法国西南的一个小城,也是天主教的圣地。的念珠。他们帮他上好石膏,他似乎恢复了意识,于是他们问他是否要接受临终圣礼。他点了点头回应。稍后,他们似乎听到“神啊,神啊”,却很难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消息传遍了整座城市,数以千计的巴塞罗那人对大师的遭遇忧心忡忡。早上十一点时,教区主教约瑟·米拉莱斯·斯伯特来医院看望这位著名的病人。他站在老人的床边,虽然老人想要说什么,可他不断痛苦地喘着气,无法说出话来。老人身旁是他无怨无悔的朋友:帕雷斯僧侣、大师的外甥弗朗西斯科·伯涅特博内特、建筑师布埃纳文图拉·柯尼利,以及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后赶来的其他人。李贝先生代表市长慰问,如果有需要的话随时可找他。他早上、下午来看了好几次;市议会议长米拉·伊·坎普斯先生也一样。
三天后,下午五时半,大师终于把他的灵魂奉献给了天主,他的身旁一直围绕着到最后都不离不弃的朋友们。
老人的痛苦折磨了他很久,大概是从清晨四点开始的。
“胡安、胡安,我的孩子。”他的口中似乎一直重复着。
但是没人理解大师的话。
十日下午五点,有个奇怪的人走进他的病房。他看起来像个巨人,穿着一套不知是什么教团的僧袍。大师本来已经失去意识好一阵了,却突然像由深邃的无底洞中归来般,呻吟了起来,并向陌生人举起手。周遭的人看到这一幕,无不动容。
巨汉跪在床头,然后把嘴唇靠到大师的右耳边。没人听到巨汉说了什么;没有人,除了大师以外。
“孩子安全了。任务完成了。”
老人闭上了眼睛。巨汉站起来,离开时眼中依然含着泪。没人开口。
11日,遗体被移至守灵室。城中的显贵立即都来吊唁:市长比维尔男爵、省长米兰斯·德·博施、主教约瑟·米拉莱斯·斯伯特。数以千计的巴塞罗那市民也安静地来到大师的灵前,致上他们的悲恸之意。
12日,由骑马的市警组成了仪队。许多人跟着送殡队伍横越了城市的街道。墙边,一个孩子正在教堂出口旁等着。他的周遭围绕着一大群自发聚集在那里、沉默着表达敬意的人。孩子等着灵车出现。他知道他们会认出他来,但他不管。他要等待他的老师。
灵车从他面前不到一米处经过。只要伸长手,他就可以碰到灵车了。
“我做到了,老师。秘密已经藏好了,就在您指定的地方。”小胡安低声说道,不让周遭的人听见。
载着遗体的灵车进入了圣家堂。
大师安东尼奥·高迪,天才建筑师,被葬在教堂的地下墓穴里。
第三部 圣物(1)
14
公元前1000年,耶路撒冷
耶路撒冷的摩利亚山11 Mount Moriah,又称为“圣殿山”。广为人知,所罗门王就是在那里建造了圣殿,大约在耶稣基督诞生前一千年。摩利亚七骑士也是在那时创立的,他们最早自称为 “摩利亚之树”,因为在所罗门王建庙的那座山的平地上,原本有七棵西洋杉。后来这七棵西洋杉被砍了下来,被用来建造约柜。
他们的名字只能像穿过古老森林的风的低语一般,被低声地提起。他们隐姓埋名,如同在时光的晦暗中消失的神话,变成一块掩盖真实身份的布幕。
七个骑士成为圣殿的神秘守卫,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圣地不受侵犯。他们的力量与勇敢远传至加利利海的另一端。他们在锻造厂里熔化金属,打造出剑来,在沉默和隐密的庇护之下,在历史中流芳万世。
所罗门王死后,不幸随即到来:邪恶的侍从——梁托会——暗中开始对他们发动了一场惨烈的战争。梁托会在黑暗的洞穴中,在黑色五角星的环绕下,筹划着邪恶的计划。随着对以色列的征讨,黑暗的亚述及腓尼基神祇也出现在圣殿中,亵渎了圣殿。但是摩利亚之树的精神常在,并再次战胜了黑暗。在约西亚王及希西家王22 犹大国历史中极尊重上帝的君王,在位29年。统治时期,圣殿被多次重建,直到巴比伦人在尼布甲尼撒二世33 Nabucodonosor Ⅱ,巴比伦的伽勒底帝国最伟大的君主。在耶路撒冷的圣殿纳布科击败犹太人,进入耶路撒冷。的带领下来到此地,旧圣殿于公元前586年被毁。
以色列民族被迫流亡之后,摩利亚的七个守护者重建了圣殿。历史的沙漏中凡沙坠落,而黑暗势力再度介入。亵渎、死亡、破坏与伪神入驻了以色列诸族的宫殿……最后,叙利亚的安条克四世44 Antíoco Ⅳ,叙利亚塞琉古王朝国王。前169年至168年,安条克四世侵入埃及,一度占领亚历山大港,但因罗马干涉终于被迫撤出。安条克四世在返回叙利亚途中*犹太人的一次*,洗劫耶路撒冷圣殿,使一万余人沦为奴隶。安条克四世企图把犹太人也希腊化。他将耶路撒冷圣殿用于祭祀宙斯,结果引起由马加比家族领导的一次著名起义。攻下了耶路撒冷,并在圣殿中祀奉希腊的主神——宙斯。摩利亚七骑士号召犹太人民在马加比的领导下起而反抗,史称马加比起义。据说马加比本人就是七骑士的一员。在公元前150年,圣殿得以重建。可罗马帝国的扩张再次威胁到它。虽然如此,大希律王还是在公元前20年将圣殿扩建整修得富丽堂皇。
摩利亚的骑士们听说了一个拿撒勒11 Nazareth,以色列北部城市,位于历史上的加利利地区。自中世纪大部分被*基督徒占领。拿撒勒所具有的特殊意义在于,那里是耶稣基督的故乡。福音书中描述他的父母圣母玛利亚和圣若瑟住在这里。在拿撒勒,天使加百利到玛利亚那里告诉他她将因圣灵怀孕,所生的将会是救世主,耶稣在降生后以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先知,据说他在整个加利利地区传教、行神迹。许多人跟随他,他的名声也已传遍了整个犹太地区。有一天,这位在约旦河被约翰施洗过的先知,和他的使徒来到圣殿。守护者们也在那里,隐身在人群中。那天,他控诉着那些*的权贵阶级,他冲入圣殿,用鞭子把商人和兑换商赶了出来,把卖鸽子的摊子砸烂,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与此同时,这个拿撒勒人喊道:“经上不是记载着‘我的殿必称为万国祷告的殿’吗?你们倒使它成为贼窝了。”瞎子、瘸子和瘫痪的人来到圣殿,他便把他们治愈。大祭司们看到他,又听到孩子们喊“和散那归于大卫的子孙”,满腔的愤怒。
第三部 圣物(2)
从那时开始,摩利亚骑士们知道他就是真正的弥赛亚,于是他们秘密地跟着,听他的每一次传道。
有一天,耶稣在异教徒内院预言说:“你们不是看见这殿宇么,我实在告诉你们,将来在这里,没有一块石头会留在石头上不被拆毁。但是,你们不要怕,因为有一天神会准备重建一座新的圣殿,而它的七座大门,将一直为了拯救人类而敞开。那将是我的圣殿。”
拿撒勒的耶稣,第一次见到摩利亚七骑士,就立刻认出了他们。他把他们叫到一边,告诉他们,他们的任务仍须继续下去,他们必须确保预言实践,直到神之家重见天日的那一天,不管那一天有多么遥远。
耶稣十二门徒之一,一个叫做西门·彼得的渔夫,发现了这些神秘的骑士。冲动的彼得认为他们是大祭司派来的,便担心起耶稣的安危。从那时起,只要耶稣基督传教时,彼得就尽量站在他身边,注意那些人的动静,随时准备好扑向他们,以用性命保卫老师的安全。
有一天,耶稣在快到凯撒利亚腓立比的路上,在巴勒斯坦北部的黑门山脚,把彼得叫到旁边,如此对他说:
“西门,不要怕,那些你小心监视的人,并不想抓我,或是把我交给大祭司……”
“可是老师,我在圣殿见过他们……他们不像其他人。我猜他们听命于大祭司,我保证会……”
“住嘴,彼得,经上不是记载着人子来到世间,以重建真正的圣殿?在那圣殿中,所有心怀善意的人都可以寻得庇护。注意听,他们是摩利亚七守卫,圣殿的守卫。”
“但老师,那只是个古老的神话……”
“彼得,当我不再与你们一起时,你就会了解我说的这些话。会有很多教堂以我的名而立:覆满了宝石及金银的殿堂,挑战着天空,比巴比伦塔更高的巨塔;而在祭坛上,他们会放上新的偶像,一个比摩西拿着十诫石板下山时、所见到的令我们族人迷失的金牛更强大的偶像。”
性格暴烈的彼得,把拳头高举到空中,回答耶稣:
“老师,我不会让它发生,就算要献出我的生命。没有人能以你的名义建立一座伪圣殿!”
耶稣悲伤地回答他:
“彼得,我向你保证,当我父之家在穷苦人的心中重新建起的那一天到来之前,你会否认今天我在凯撒利亚腓立比给你看的真正的圣物。”
基督死于十字架七十年后,激进犹太教徒的革命让预言的前半部实现了:圣殿被夷为平地;圣物则流落于凯撒勒雅,几易其手。
但守卫者们存活了下来,而接下来的几个世纪中,他们的任务就是英勇地四处寻找遗失的圣物,并使那把砍倒摩利亚山上七棵西洋杉的斧头所锻造的剑,一代代地传承下去。
许多年后,在公元1126年,天龙座正好位于耶路撒冷的上方,这也宣告着预言的第二部开始了:新圣殿的重建已经开始了,就像隐藏在沼泽湿地下的河流,会从河床下方再度涌现一样。摩利亚骑士们重现于世,寻找大家遗忘漠视的圣物,并将把它带到新耶路撒冷未来的奠基之处。他们已经追踪很久了,现在机会来了,他们知道该如何掌握。
一名骑士在加利利海附近黑门山阴暗的山坡上奔驰,这是一处火山灰地带,这里的土壤贪婪地吸收着阳光,这里的麦子也长得比其他地方更快更好。如果从加百农和加利利海看这座村镇,就可以看到一片暗色的土地,所以这地方也被称为“阴暗之地”,由北向南的约旦河源头就在这里。
第三部 圣物(3)
骑士沿着约旦河,由山上往加利利海走,之后他来到死海,就在耶律哥附近。这是一条暗淡狭窄的河,水中冲刷下许多沉积土,可它的源头却十分特别:清澈无瑕的水仿佛是直接从伊甸园流出的一样。
孤独的骑士沿着阴暗之地的山坡,向那条先知约翰替基督洗礼的圣河源头附近骑去。那是一个无名之地,他的脑中回响着于此地写就的《圣经·诗篇》第四十二篇:“神啊、我的心切慕你、如鹿切慕溪水。我的心渴想神、就是永生的神。我几时得朝见神呢?”
骑士要与一位苏非(也就是回教苦行僧)会面,他是最后一个知道大爱骑士团规范的人。这个苏非匿名隐姓,舍弃身份,只为了把他的身体、他的声音、他的心思及他的灵魂都变成一支在阴暗洞穴中燃烧的火炬,来守护一个简陋的圣物。事实上,只有他自己盲目坚信着圣物崇高神圣的价值。他把一生都奉献于保护圣物上,不分日夜,在黑暗的洞穴中看管它。但没人相信他,每个人都看不起他。他们离弃了真正的圣物,而他却细心呵护,用爱心保存着,秘密地看管它。他在那里像个疯子似的自生自灭,不论是他的教友,那些穆罕默德的追随者,还是异端的基督徒,都没人相信他的话。
苦行僧把他的信仰都寄托在圣物上,也使神话得以继续延续。现在他也知道当他把圣物交给异端时,他的生命即将消逝,变成灰烬。他不怕死亡,因为预言中写着:“摩利亚七树其中之一会来到约旦河的起源,秘密将会交付给他,以让信者建造一个新的耶路撒冷。”
骑士下了马,把缰绳绑在一块黑石头上,那石头长得像个从地上冒出来的人头。他沿路走去,直到听到水声——来自约旦河源头的水声。他走过去,到河边喝了口澄净的河水,然后等待。他并没有发现,但对岸有个坐在地上的人,已经观察他好一阵子了。最后这个基督徒终于发现了对岸被包在灰暗长袍里的人影。那人像是个面无表情的乞丐,但隐者的目光穿透了骑士的灵魂,开启了骑士所有的秘密。于是隐者知道了骑士是他们的一员:毫无疑问,他是摩利亚的守卫。
骑士从地上站起来,抽出剑,充满威胁意味地将剑高举在空中,然后用双手把剑插在地上。对岸的人非常缓慢地向骑士走去,与其说走路,倒不如说他是在河岸上滑动。虽然他看起来像个老人,须发如白雪般皆白,也没穿鞋,但是他行动灵敏。越过河水后,他站在剑前,弯下身,从他的羊毛长袍上撕下一块布来,转过身去,然后用布把藏在手中的东西包了起来。这么多年来摩利亚骑士们找寻的圣物,终于要回到他们手中,再次由他们守护了。
苏非转过身,直视着守卫的眼睛,把手上的东西交给他。守卫也看着前方,因为他们不准看这个秘密。他们只能前来获取秘密,并用生命保护它,把它带到远方。
骑士头也不回地上路了,皮囊中安放着圣物。他把它带到巴勒斯坦的一个港口。在那儿有艘船正等着他,准备把圣物带到欧洲。比赛已经开始了。
公元1230年,七守卫把圣物寄放在巴黎的骑士团领地,并由圣殿骑士团看管。那时,圣殿骑士团刚收复了耶路撒冷。人们敬畏他们,尊重他们的城堡。圣物被收置于圣殿骑士团的领地,再安全不过了。再过数百年,圣物会带领他们,开始重建新圣殿。
第三部 圣物(4)
公元1290年,也就是六十年后,摩利亚骑士的传说似乎已经在一个时代终结的迷雾中消失了,那是一个十字骑士、巫师和末日异端教派曾经席卷整个欧洲的时代。在意大利南部的火山湖畔——一个自古被称为“通往地狱入口”的阿韦尔诺11 *erno,意大利坎帕尼亚(Campania)区火山口湖。古罗马政治家阿格里帕(Agrippa)于公元前37年将该湖变为军港,称伊乌利乌斯 (Iulius)港,建运河与海连接,并有一个800米长的隧道通往库马埃(Cumae)。的力量掌控着动荡的时局,这些邪恶力量企图摧毁圣物,不惜任何代价,就像在基督之前的数百年,他们筹划并亵渎所罗门的圣殿一样。摩利亚之树的敌人也代代传承地延续了下来,而且他们会竭尽所能,动用所有的武器,以达到他们的目的。
在那黑暗的时代中,只有一个人照亮了一切,他叫做拉蒙·尤依,一位充满了智慧的西班牙传教士。他是一个真正的语言大师,他用一辈子时间,发明了一种神启逻辑推理法,以说服*世界皈依基督教;并将这推理法称为“终极艺术”(ars magna)。他创造了一个奇怪的装置:在以几个同心圆所组成的奇异机器上,逻辑和神秘主义融合起来,每个圆上可以写下问题、答案、主词、从语、神的百个名字,以及它的所有象征,转动这些圆,就可以得到组合22 。老尤依就这样在符号与推理的战争中,挺身面对穆斯林的智者们,他的名字回响在每个基督教及回教的宫廷中,所有人都敬重他,虽然在东方的集市里传教时,好几次他都差点被全不了解逻辑思考的暴徒用石头砸死。但这位永不疲倦的旅者和作家,这位精准果断地用各国语言来说服犹太人和回教徒信服唯一真实神学的人,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秘密。是的,拉蒙·尤依是摩利亚七树之一。
1291年在圣地阿克惨败后,条顿骑士团的信誉在整个旧大陆荡然无存。老尤依给教宗寄了一封正式信函,请他考虑将所有骑士教团(包括医院骑士团、圣殿骑士团、圣地亚哥骑士团、卡拉特拉瓦骑士团)融合为一,将融合后的骑士教团称为“圣灵骑士团”;并由一位神学大师掌管这群对*及犹太世界语言熟稔的人,包括哲学家、圣人、智者等,以传教士的身份到东方开始对异教徒传教。
但人算不如天算,他的计划失败了:法国国王“美男子”腓力四世被黑暗势力所灌的贪婪迷汤所迷惑,对强大的圣殿骑士团展开了无情的丑化攻击。圣殿骑士团在欧洲的经济势力日益强大,但在他们真正的目标耶路撒冷却失去了一切。国王的威胁十分明显,连年事已高、身心俱疲的传教士拉蒙也看出来了。拉蒙·尤依紧急召开了七骑士会议,于是野心的狂风掀起了神话的尘灰,守卫们的熊熊烈焰再次照亮了摩利亚之剑。
七骑士要求圣殿骑士团的大宗师雅克·德·莫莱归还七骑士寄放的物品。拉蒙·尤依本人亲自出马,和圣殿骑士们在巴黎密会。但是圣殿骑士们拒绝交出圣物,也许是受制于法国国王的威胁,同时也因丧失了天主教教廷的罗马盟友而产生了恐惧,圣殿骑士们封闭了内心,向七骑士反抗……但摩利亚七骑士只想索回原属于他们的东西。老尤依明白大势已去,但七骑士中有一位是管理巴黎骑士领地的高官,他在必要的时刻会有所作为的。
第三部 圣物(5)
1307年10月,圣殿骑士团被突袭。法国国王“美男子”腓力四世带兵活抓了雅克·德·莫莱。所有的僧侣都在惊吓之下投降,巴黎骑士团的领地也失陷了。只有一个拥有神力的僧侣带着圣物从秘密通道出逃,越过了庇里牛斯山。他叫克里斯托瓦尔,是个名副其实的巨汉。
由于勃勃野心的教宗克雷芒五世和法国国王腓力四世,骑士团已经来日不多了。
克里斯托瓦尔穿山越谷跨河,来到西班牙埃布罗河河畔的米拉维特城堡。骑士们准备抵抗到底,绝不投降。整个基督教世界中的圣殿骑士团领地纷纷在各国国王、宗教审判官及贵族的大军下失陷。所有城堡、房屋及财物,就像多米诺骨牌一般,短短几周内便不再属于圣殿骑士团了。骑士、僧侣、大宗师们纷纷被捕,同时一场漫长、充满痛苦的审判也开始了:圣殿骑士们被指控为异端、巴风特的崇拜者,对十字架吐口水,*。圣殿骑士团已不复存在,只有米拉维特城堡,一个难攻的堡垒,还在继续坚强地抵抗。
雅克·德·莫莱,骑士团的大宗师,与其他骑士团的高层骑士一起被判处死刑。与此同时,米拉维特城堡仍继续抵抗着外敌。
莫莱在他巴黎的牢房中,想起骑士团失势前几个月的一次秘密会议。会议讨论的是个非常敏感的紧急问题。拉蒙·尤依拿出摩利亚之剑给他看,然后向雅克·德·莫莱索取仅限圣殿骑士们看管的圣物。
智者尤依向莫莱保证,圣物是基督教世界中最大的宝藏,而且圣物也对圣殿骑士团有所庇护:在七十年里,圣殿骑士团以置放圣物的巴黎为中心,像蜘蛛网般不断扩张到整个欧洲,所到之处均被纳入他们的势力范围。可这样的庇护力量,也终究摧毁了骑士团,因为圣物必须被送到正确的地点。可惜,没有人理会这个智者,当他以摩利亚七守卫之一的身份向骑士们要求归还圣物时,他们连听都不想听。骄傲、恐惧及财富令他们迷失。
身在牢狱中的雅克·德·莫莱发现,拉蒙·尤依那时就预言了即将发生的惨剧,母亲般庇护着圣殿骑士团的教会,将他们遗弃在森林的迷途中。骑士团的最后一位大宗师,在即将面临死亡的时刻,想着这一切。在他拒绝把圣物归还给它真正的所有者时,他就丧失了身为骑士的荣誉。这才是他真正的罪恶,而不是那些对他们从未做过的事情和仪式的荒谬诽谤。雅克·德·莫莱终于在圣殿骑士团的十字架前,下跪并祈求原谅,那是个再简单不过的木制十字架,是宗教审判官下达火刑令几个小时前,出于慈悲之心给他的唯一的东西。
15
米拉维特城堡,1836年
年事已高的卡勒斯特党传奇将军,拉蒙·卡夫雷拉,在他位于伦敦约三十公里外泰晤士河文特沃斯河谷的大宅里,每天都接见一位从远方来的奇异访客。卡夫雷拉每天都对这位访客诉说他一生的事迹:他在第一次卡勒斯特战争中的辉煌战绩;他如何升到最高的将军职,并获封莫雷利亚伯爵;他征服了有城墙保护的莫雷利亚城,并将它变成难攻不破的堡垒,及他小小帝国的首都。
他本来只是个离开故乡托尔托萨,去追寻名声和财富的青年。当年轻的拉蒙·卡夫雷拉离开埃布罗河畔的故乡时,他并不知要去哪里,于是他高举他的手帕。一阵风把白布吹向山脉,那正是莫雷利亚马耶斯特拉斯高地的中心地带,他毫不迟疑地往那方向走去,然后加入了那座城市的军队,准备保卫争夺西班牙王位的王族——波旁王朝的卡洛斯·玛丽亚·依西德罗。
第三部 圣物(6)
卡洛斯·玛丽亚·依西德罗是刚过世的费尔南德七世的兄弟,费尔南德七世没有男性子嗣,因此在他过世前不久,他废弃了规定西班牙王位不能由女性继承的《萨力克法典》11 根据5世纪时萨利克人的习惯法汇编,它主要是一部刑法典和程序法典,但它也包括一些民法的法令,其中有一章宣布女儿不得继承土地。。他的皇后,那不勒斯的玛丽亚·克里斯廷娜,在自由党的支持下,成为她与费尔南德七世的女儿——当时只有两岁的伊莎贝尔二世——的摄政王。这就是兄弟反目、邻友成仇的战争导火线。内战是所有天灾人祸中最为悲惨的一种。
拉蒙·卡夫雷拉对这位专心聆听他过往事迹的访客倾吐着他的回忆:1833 年年底开始了第一次卡勒斯特战争,征战已经是四十年前的事了,但是那场战争把他从一无所有,直抛上权力与名声的最高峰,并得了一个“老虎”的外号。他也参与了第二次卡勒斯特战争;1848年6月底,在加泰罗尼亚地区北部帕斯特拉尔的战役,让他除了拥有莫雷利亚伯爵头衔之外,又被加封为德尔侯爵。他并没有参加1872年的第三次卡勒斯特战争,因为他与骄傲的卡洛斯七世交恶,甚至于三年后他还承认敌方的阿方索十二世(伊莎贝尔二世的儿子),为西班牙正统君主。
他流亡英国已经很多年了。他在这里认识了玛莉安·凯瑟琳·理查德,并与她在1850年结婚,生了两个孩子。在伦敦的文特沃斯宅邸里,生活得像个英国绅士般的拉蒙·卡夫雷拉,如今已经年老体衰了。远离政治的他,打开了记忆之窗回忆那些年轻时的景象,当他成为卡洛斯派毋庸置疑的领导人、与保卫摄政王玛丽亚·克里斯廷娜的自由党部队作战时,这又重新给他带来了活力。
他觉得那太不可思议了,简直就像个奇迹。他们一无所有,连武器也没有;他们有的只是胆量、勇气和山上栖身的巢穴。他们像游击队般作战,分成小队不断地突袭大队的正规军,他爱用的武器是手杖,当展开肉搏战时,他就立即化身为穿着白斗篷的杀人专家。他和他的义勇军一起吼着“阿芒特11 *ant,加泰罗尼亚语“前进”之意。!”,可谓所向无敌。他打败了王后所有的将军,但最后,从小缠身的怪病击倒了他,他只能卧病在床。而当他的城堡一个接着一个像骨牌般倒下时,他的帝国也灰飞烟灭了。最后他只能流亡国外,此时第一次卡勒斯特战争也结束了。
那些回忆让他烦躁,但今天在那些片段、战争、爱情及冒险里,他想起了一段不一样的往事。一件他绝对不会、也永远不会告诉任何访客、只会把它带进坟墓的往事,因为那是一段和卡勒斯特战争、宫廷权谋、党阀斗争完全没有关系的往事……拉蒙·卡夫雷拉想起在1836年耶稣受难日的那天晚上,一个在米拉维特战役中走进他帐篷的僧侣对他所立下的誓言。在那几个月前,他的母亲玛丽亚·格里尼奥,才刚被残酷地枪杀。
他对那件往事的感觉混合了讶异和极其深沉的悲痛,因为它让他失去了他一直特别疼爱的、十七岁的年轻外甥。敌军曾经在托尔托萨残酷地谋杀了一位无辜者,也就是他的母亲,因此他永远痛恨那位下令枪毙她的诺格拉斯将军。从此以后,他把所有的关怀和温柔都给了他的外甥。
第三部 圣物(7)
1836年圣周刚开始时,拉蒙·卡夫雷拉与本镇出身的游击队头子托内尔筹划着进攻米拉维特城堡。有一队在托尔托萨附近的罗克特镇被击败的自由党军残兵藏身在此。他们沿着河岸,穿过壮观的巴鲁富美斯隘口,躲进城堡中。这是一座圣殿骑士团的城堡,之后改由医院骑士团掌管,但最后还是遭到遗弃。它的一部分已经坍塌,但还保留着坚强的防御结构。城堡位于米拉维特小镇旁的山顶,有着天然岩石建造的外墙,和笔直垂至埃布罗河恶水的悬崖。绿色河水由此流向三角洲的地中海。
自由党部队剩下不到三十人,在一起的还有七个平民。他们在罗克特镇被“老虎”的部队突袭时,似乎是要前往米拉维特城堡执行某项秘密计划,所以整队的自由党军都为了掩护这一小群人和他们为数不多的护卫逃到城堡而最终牺牲了。但这件事和其他细节,拉蒙·卡夫雷拉是在老僧侣造访他的帐篷时才知道的。
这群被困者勇敢地防守着城堡。托内尔熟悉地形,所以沿河爬进其中一面石墙。圣周的星期四晚上,一群卡洛斯党人也爬进了堡垒。他们杀了五个自由党人,俘虏了另外十个人,其中还包括一个中尉。他们把所有俘虏都立即杀害。在这场兄弟相残的战争中,以牙还牙是最高法则,双方对俘虏都不留活口,即使他们百般求饶。剩下的那一半自由党人把自己和那七个平民锁在城堡的中心部分。一道大门阻碍了通往城堡中间广场的路。
于是“老虎”骑着他的爱马加里戈,手上握着被肉搏战的鲜血所染黑的、曾带给他无数次胜利的神圣手杖,他身穿白色斗篷,头戴卡洛斯党人的圆扁帽,上面还有金色的流苏,与一百个人一起进入要塞中。被围困者又抵抗了整整一天。卡夫雷拉忠诚义勇军口中的“拉蒙先生”,决定把他的帐篷设在堡垒中的一块空地上的凹陷处,那地方恰好在自由党人的射程之外。
卡夫雷拉下午派使者前去,要求这群剩下的自由党人投降,但他们拒绝了。这是种自杀式的防卫,因为卡夫雷拉的军队迟早会进入广场,然后把里面的人像苍蝇一样打死。但他们宁死也不投降。
拉蒙·卡夫雷拉先生要托内尔再度与这群作困兽之斗的人商谈,那时已是晚上九点了。托内尔回来时,把里面的情形告诉卡夫雷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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