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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谈

_5 乔万尼·薄伽立(意大利)
这使我认为一定有圣灵在给它做支柱、做基石,这么说,你们的宗教确是比其他的宗教更其
正大神圣。所以虽然前一阵日子,任凭你怎样劝导我,我总是漠不动心,不愿意接受你们的
信仰;现在——我向你坦白说了吧,再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做一个天主教徒了。我们一起到
礼拜堂去吧,到了那里,就请你们按照你们圣教的仪式,给我行洗礼吧。”
杨诺万想不到他反而会得出这么一个结论来,听了这番话,他的快乐简直谁也比不上。
他立即陪着亚伯拉罕一起到了巴黎圣母院,请院里的神父给亚伯拉罕行洗礼。院里的神父听
说那犹太人自愿入教受洗。就当即举行了仪式;由杨诺把他从洗礼盆边扶了起来,给他取了
“约翰”的教名。这以后,扬诺就延请了最著名的学士来给他讲解教义;他进步得非常快,
终于成为一个高尚虔诚的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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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页  故事第三
犹太人麦启士德讲了一个三只戒指的故事,因而凭着机智,逃出了苏丹想要陷害他的圈
套。
妮菲尔把故事讲完之后,大家都很称赏,于是菲罗美娜奉了女王的命令,接着讲一个故
事:
方才妮菲尔的故事叫我想起了另一个犹太人所遭遇的危险来。天主,以及我们所信仰的
天主教的真理,我们已讲得很透彻了,那么现在我们不妨回过头来谈谈人世间的事,看一看
凡人的遭遇和作为吧。我现在要讲一个故事,诸位听了以后,再逢到有人问你什么话,回答
来就会格外谨慎了。亲爱的女伴们,你们都知道,愚蠢往往使得人们从幸福的境界堕入苦痛
万分的深渊;而聪明人却往往能凭着智慧,安然渡过险境,走上康庄大道。有些人本来可以
快快乐乐过日子,只因为愚蠢,弄得整天愁眉苦脸,象这样的例子真是太多了,每天找一千
件都不是难事,所以我不打算多讲了;现在我想借一个小小的故事来向大家表明:我们明理
懂事就是快乐的泉源。
当初萨拉丁原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但是他凭着万夫不当之勇,竟一跃而为巴比伦
的苏丹,而且接连打败了伊斯兰教和基督教的王国,声势十分浩大。可是他连年用兵,耀武
扬威,把国库都用空了;临到有一天急需一笔巨款,这才发觉已没有钱好使了。他一时也想
不出该到哪里去筹措这笔巨款,幸而他记起亚历山德利亚有个名叫麦启士德的犹太富翁来。
那是个放高利贷的,要是他肯帮忙,事情就好办了。只是那个犹太人爱钱如命,要他自愿拿
出钱来,那是万难办到的;而萨拉丁又不愿施用强迫的手段。但是钱却非要不可,他怎么也
得想出个办法。最后,他决定借一个冠冕堂皇的口实叫麦启士德上了圈套,就再不怕他不拿
出钱来。所以他就把麦启士德请了来,很优待他,还请他坐在自己的身边,于是就这么说
道:
“好先生,我听得好多人夸奖你非常博学,对于各种教义,自有深切的认识;所以我很
想向你请教:在犹太教、伊斯兰教、天主教这三者之中,到底哪一种才真是正宗呢?”
那犹太人可真不愧是个懂事的聪明人,一听这话,就知道萨拉丁是在把圈套给他钻,只
要让他捉住了一句话,就再也分辨不清了;所以打定主意在这三者之中决不偏袒哪一方而压
低另外两方;这样,萨拉丁就没法挑他的眼儿了。于是他转动脑筋,立即想了一番既得体而
又稳妥的话回答道:“陛下所提的问题是非常有意义的,可是要回答这问题,须得容我先讲
一个短短的故事:
“我记得曾不止一次听人讲过,从前有一个大富翁,家里藏着许多珍珠宝石,其中他最
心爱的是一个极美丽、极名贵的戒指。他希望这戒指成为子孙万代的传家之宝,不落到外人
的手里,所以特地在遗嘱上写明,凡是得到这戒指的便是他的继承人,其余的子女都要尊他
为一家之长。
“那得到这戒指的儿子、也照着这办法立了遗嘱教子女们遵守,谁得到戒指的便做一家
之长。这样,那戒指传了好几代,终于来到某一个家长的手里,他生下三个儿子,个个都很
有才德,对父亲都极孝顺,因此也个个为父亲所疼爱。三个青年都知道那戒指历来就是做家
长的凭证,大家都存着做一家之主的想望,就都无微不至地服侍那垂老的父亲,好要求父亲
将来把戒指传给他。
“那位老人家对于三个儿子原是一样钟爱,无所厚薄,因此不知道究竟该把戒指传给哪
一个才好;儿子们向他请求,他却都答应了。他想,最好让三个儿子都得到满足,于是私下
叫了一个技艺高超的匠人来,照样仿造了两只戒指,造得果然跟原来的一般无二。放在一
起,连那个匠人自己都分辨不出哪一只是真的来了。
“那父亲临终时,就把那三只戒指私下分别给了三个儿子。父亲死后,那三个兄弟都要
求以家长的名份继承产业,彼此各不相让,大家都拿出一只戒指来作为凭证。但是那三只戒
指十分相象,竟分辨不出哪一只是真的来;究竟谁是真正的家长,这问题就始终没有能解
决。直到现在还成为悬案。
“所以,陛下,我说,天父所赐给三种民族的三种信仰也跟这情形一样。你问我哪一种
才算正宗,大家都以为自己的信仰才算正宗呢。他们全都以为自己才是天父的继承人,各自
抬出自己的教义和戒律来,以为这才是真正的教义、真正的戒律。这问题之难于解决,就象
是那三只戒指一样叫人无从下个判断。”
萨拉丁听他这么一说。就知道那个犹太人十分机智,已躲避了他设下的圈套。他既然急
需款子应用,就只得把情形如实告诉了那犹太人,看他能不能帮这一回忙。那苏丹还说,要
不是他把难题回答得如此圆满,那么他本来是打算怎样对待他的。
萨拉丁所需要的款项,那犹太人慷慨地全部应承了。后来萨拉丁有了钱依旧如数还他;
此外还送了他极贵重的礼物,并且把他看成朋友,时常接他进宫去,当作上宾款待。
-
上一页  故事第四
一个小修士犯了戒律,理应受到重罚;他却使用巧计,证明院长也犯了这个过失,因之
逃过了责罚。
菲罗美娜说罢故事,静下来之后,坐在她旁边的第奥纽知道轮下来就是他了,不待女王
吩咐,就这样开始道:
多情的小姐们,要是我没有误解你们的意思,那么我们聚在这里为的是讲故事消遣。只
要不违反这个宗旨,那我认为大家不妨随意讲述自以为最有趣的故事——可不是吗,方才女
王还说我们是可以这样做的。好吧,我们听到了那犹太教徒亚伯拉罕多亏杨诺·德·雪维尼
热诚的劝告,把灵魂救了回来;也听到了麦启士德怎样运用智谋、因此不曾堕入萨拉丁的圈
套,保全了自己的财产;所以我不怕诸位见怪,预备讲一个短短的故事:一个小修士怎样计
上心来,逃脱了一顿无情的责打,保全了自己的皮肉。
离这里并不多远,在伦尼嘉奈地方,有一座修道院,那时候,教规比现在还严,院里的
修士也比现在多,其中有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修士,斋戒和夜祷都克制不了他的情欲。有一天
中午时分,众兄弟都睡着了,他一个人溜出院去,在附近溜达。修道院所在,原极僻静,可
是那天恰好有一个很有姿色的姑娘——大概是谁家佃户的女儿吧——正在田里采集花草;他
一眼看到了她,就感到一阵强烈的诱惑。他走近去跟她招呼、搭讪,终于两相情愿了,他就
把她带回自己房中,谁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他的热情未免太奔放了。跟她玩得未免太不谨慎了些,恰巧院长睡醒起来。从小室外走
过,听得里头有什么声响,感到奇怪,就蹑着脚步走近门边,听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等他
听清楚原来房里藏了一个女人,就立即想把门打开,可是再一想,又改变了主意,竟一声不
响走回自己房中,等候小修士出来再说。
虽说那个小伙子玩得兴趣正浓,一心都在小姑娘身上。可是毕竟还有些警觉,隐约听得
外面有脚步移动的声音,就从壁缝里张望了一下,果然清清楚楚看见院长正在那里侧耳倾
听。他这一吓真是非同小可,院长已经知道了他房里私藏女人,这一下,无情的刑罚可够他
受了。
他尽管害怕,却仍然不动声色,只是在暗里盘算一条脱身之计。一会儿,果然想出了一
个好主意,他就装做已经和那个小姑娘玩畅快了,向她说道:“我现在先出去想个办法,好
让你走的时候不叫人看见。你且别作声,待在这里,我一会儿就来。”
他走了出去,把房门反锁了,径自来到院长跟前,把他的钥匙交出来(这是每个修士要
出院时的规矩),若无其事地说:“师父,今天我没来得及把早晨所砍的柴薪全都搬回来,
要是你允许的话,我想即刻就到树林里去把余下的柴都搬回来。”
院长只道他刚才在门外偷听,小修士还蒙在鼓里,所以很乐意地收下了钥匙,准他出
去,好把案情仔细查究一下。小修士一走。院长就考虑该怎样查办此事。要不要当着全体修
士打开房门,让大家都看清楚了,免得将来执行刑罚时,有人为小修士叫屈?还是先去向那
个女人盘问明白,她怎么会来到这儿的?接着他又想,假如那个女人是一位体面人家的太太
或是小姐,那他可不能使她太难堪、当着众人出丑啊。这样,就决定先去看了她以后再作主
张。于是他悄悄地走向那间小室,打开房门,跨了进去,随手下了闩。
那姑娘看见走进来的是个大师父,慌作一团,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只道她要受到无情
的责骂了,我们那位院长把眼光在她身上打量一通,只见她长得娇娇滴滴,虽则他自己是上
了年纪了,可是忽然间觉得浑身热辣辣的,好不难熬,竟跟他徒弟方才所经历过的情景一个
模样。他喃喃自语道:“天哪,我为什么不能趁机乐一下子呢?我每天操心劳神也够受了。
你看这个姑娘长得多讨人欢喜啊,况且又没有哪个知道她在这里。要是我能够说动她的心,
那照我看,我何乐而不为呢?有谁会知道这回事呢?没有哪个会知道的呀!一桩罪恶只要能
瞒住人的耳目,也就减轻了一半罪名。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我想,是聪明人就该懂得
怎样享受送上门来的机会,才不至辜负了天主的美意。”
这样一想,那院长就完全改变了方才进来时的本意,走上前去,和颜悦色地安慰那个姑
娘,劝她不要哭泣,劝了半天,终于把求欢的话吐露了出来。
那姑娘并非铁石心肠,难为院长这样劝说,身不由自主了,就让他紧紧搂住,连连亲
吻;搂过吻过之后,院长又同她登上了小修士的床。或许他老人家想起自己长着一身肥肉,
小姑娘又象一朵娇嫩的鲜花,唯恐会压坏了她,所以就不肯躺在她的胸脯上,反而把她安置
在自己的福体上;这样,两人也玩了好一阵子。
再说那小修士。他装作是到树林里搬柴去了,其实却是在宿舍里躲了起来。他看着院长
独个儿走进了他房中,心中想道,他这妙计十拿九稳了,等听到院长在里面把房门锁住了,
他觉得更加可以放下了心。于是轻轻悄悄,从躲藏着的地方走出来,贴近在那壁缝边。院长
所说的话、所做的事,一一给他看了去、听了去。
又过了一刻,院长认为已经玩个畅快,就把那姑娘锁在房内,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里。不
一会,小修士来了,院长还道他是从树林里搬了柴回来呢,预备先把他痛斥一顿,然后打入
牢房、关禁起来,那个小宝贝岂不就归自己一个人享受了吗?所以他老人家一声命令,把那
小伙子传了来,紧绷着脸,把他臭骂了一顿,接着吩咐把他关到牢房里去。
不料那小伙子从容回答道:“师父,我信奉黑衣教派的日子不多,对于教里的大小规
矩,还不太清楚;你教导了我斋戒和做夜祷,可是你还没有教给我在女人身子底下苦修苦炼
的功夫。现在承蒙师父指点了我,如果能饶赦了我这一遭,那以后决不敢再擅自妄为。一定
遵照你的示范行事了。”
院长是个聪明人,一听这话,就知道小修士比他更加厉害,他暗里干下的勾当,这个小
伙子全看到了,不觉脸红起来。他自己也犯了同样的罪过,还有什么脸来责罚别人呢?只好
宽恕了小修士,还叮嘱他千万不能把他看见的那回事张扬出去。他们两人私下把那姑娘放了
出去,不过,听说以后师徒两个又把那小姑娘弄进院去好几回呢。
-
上一页  故事第五
蒙费拉特侯爵夫人用母鸡做酒菜,再配上几句俏皮话,打消了法兰西国王对她所起的邪
念。
小姐们听着第奥纽的故事,起初很有些儿难为情,脸儿都不觉红了起来;她们你看看
我,我望望你,终于忍不住了。一边听,一边暗里发笑。等故事讲完,她们少不得轻轻责备
了第奥纽几句。说他不该在小姐们面前讲这等样的故事,女王于是回过头去,对坐在第奥纽
身旁的菲亚美达说话,要她接着讲一个。听得这么吩咐,菲亚美达就很愉快、很有风韵地在
草坪上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我很高兴,在我们方才所讲的几个故事中,我们看到了那机敏得体、针锋相对的回答,
具有多大的说服力量。如果说,一个有见地的男人总是追求身分比自己高的女人,那么,凡
是一个审慎懂事的女人,就该懂得怎样保全自己,不让门第高过自己的男人来博取她的爱
情。现在,美丽的小姐们,我就要在轮到我讲的故事中,交代一位高贵的夫人,怎样凭着见
机行事,善于说话,挡住了一个有权有势的男子对她的进攻,还叫他断绝了那份痴心妄想。
蒙费拉特侯爵向来以英勇闻名;十字军起,他以旗官的名衔加入教会的军队,渡海东
征。那时候,信奉基督教的王公大臣差不多全都响应了十字军的号召;法国的国王“独眼龙
腓力”2也准备加入军队,出国远征。在动身的前一天,宫里谈起了侯爵的英勇。有一个
骑士就说:象侯爵和他的夫人真是天生一对佳偶,人间再难找出第二双来,为的是,侯爵固
然英勇非凡,胜过其他骑士;就是他的夫人,论姿色、论品德,也同样压倒了其余的贵妇
人。不料这几句赞美侯爵夫人的话,叫法王听了,直钻进心里,尽管他还没跟夫人见过一
面,爱情的火焰却在他的心胸里熊熊地燃烧起来了。
因此他决定先由陆路出发,到了热那亚,然后乘船。这样,他就好借着顺道探望的名
义,堂而皇之去找她了。照他的想法,她丈夫既然出门了,他一定能够如愿以偿。
他果然照他想好的主意做去,派遣了大小三军先行出发,自己只带着少数随从,一路直
往热那亚而去。来到离侯爵的采地约莫还有一天的路程时,他就派使者通知侯爵夫人,说是
国王准备明天在她家里用饭。夫人原极懂事,熟悉礼节,当下就欣然表示欢迎,说是国王驾
临,真是给了她最大的光荣。
使者走了之后,侯爵夫人寻思起来,为什么堂堂一国之尊,竟在她丈夫外出的时候,光
临她家呢?想了一会儿工夫,她就猜出了,国王此来无非是慕她的艳名,特地要看看她。
幸而她心细胆大,仍然决定尽臣子的礼节来接待国王,于是就召集了留在城堡里的绅
士,请他们帮同布置一切,准备接驾;只是宴席上的菜肴,归她自个儿办理。她当即吩咐仆
从,把附近的母鸡不论多少,全都征收来,又关照厨子用母鸡做出各色各样的菜来款待国
王。
第二天,法王果然准时驾到,侯爵夫人出来接待,十分热烈隆重。法王把夫人打量一
通,只觉得她本人比了他听着廷臣的描摹,在心目中浮起的那个形象更美,更优雅。他真是
喜出望外,赞不绝口,也因之对她更加倾倒了。夫人已特地布置了几间富丽堂皇的房间,让
国王进去稍事休息。到了午膳的时候,法王和侯爵夫人同在一桌用饭;此外另备几席丰盛的
酒菜,请随从们按着职位,分别入座。
在国王那一桌上,菜肴一道接着一道端上来,杯里满斟着最名贵的佳酒,又有如花似玉
的侯爵夫人陪在跟前,让他看个饱,真叫他乐极了。可是到后来,他终究注意到那一道道端
上来的菜,不管烹调怎样不同,总是一味母鸡而已。他不免奇怪起来了,他知道这个区域里
野味多的是,而他来时又预先通知了她,那么不会没有时间派人去射猎的。不过尽管感到奇
怪,他也不愿直说,只是轻描淡写地借母鸡做话题,笑嘻嘻地问夫人道:
“夫人,难道这里全是母鸡,公鸡一只也没有吗?”
听到这话,侯爵夫人完全领会了他话中的意思,觉得这分明是天主成全了她。就抓住这
大好机会,表白自己的操守,不慌不忙地回答他道:
“可不是,陛下,不过这儿的女人,就算在服装或者身分上有什么不同,其实跟别地方
的女人还是一模一样的。”
国王一听这话,恍然明白了侯爵夫人用母鸡来款待他的道理,感到了她这话是在暗示自
己的冰清玉洁。他知道要用言语挑逗这样一个女人。那是白费唇舌而已;若说施用强暴,那
更不必提了。总算他顾全自己的荣誉,及早把这一团荒唐的欲火压制下去。他见夫人口齿伶
俐,不敢再和她说笑,只是死了心吃他的饭;饭后,又只想早些告辞,好遮掩来时的暧昧企
图。他谢了她的殷勤招待,又为她祝了福,就匆匆动身,向热那亚而去了。
-
上一页  故事第六
一个正直的人用一句尖刻得体的话,把修士的虚伪嘲笑得体无完肤。
小姐们对于侯爵夫人的贞洁,以及她凭着一句话把法兰西国王说得哑口无言的那种机
智,都十分赞赏。坐在菲亚美达旁边的是爱米莉亚,她依着女王的吩咐,当即说道:
我也准备讲这样一个故事,说到一位正直的平民怎样凭着一番锋利的话,驳倒了贪财的
修士,叫人听了,不但发笑,而且起敬。
亲爱的小姐们,不久以前,我们城里住着一个在异教裁判所1里供职的圣方济各派的
神父。跟所有的神父一样,他外表看来也是道貌岸然,一心敬主,功夫着实到家;其实他不
光是管着人们信主不信主,就连人们荷包里有钱没钱,他都要管到,丝毫不肯放松。他这样
热心过问这些事,有一次碰上了一个家产丰厚、头脑简单的好人儿。也是那人多喝了几盅
酒,随口向众人说了一句:他正在喝的这种美酒、就连耶稣都可以喝得。他说这话,原本凭
着一时酒兴,并没有亵渎宗教的意思。谁想这话传到了那个裁判官的耳朵里,就坏事了。他
打听得那人又有田地、又有金银,就下了一道紧急命令,以严重的罪名把他逮捕了。他办理
此事,并不是为了要加强被告的宗教信仰,而是为了依照他一贯的办法,把被告的钱从他钱
袋里倒进自己的腰包。
他把那人叫到自己面前来,问他承认不承认有这么一回事。那好人儿回说有这么一回
事,还把当初的情形解释了一番。那裁判官是个何等圣洁的神父,又多么崇拜“金胡髭圣约
翰”,一听他的话就驳斥道:
“照你所说,那么基督就是一个大酒徒,跟你们这班酒鬼一起混在酒店里,品评酒好酒
坏了?亏你还能这样轻描淡写,不当作一回事似的!你不要再糊涂了吧,如果这回事依法办
理起来,那就少不得把你活活烧死在刑柱上!”
那裁判官还声色俱厉地讲了一番话,似乎要把这个可怜虫当作否认灵魂不灭的伊壁鸠
鲁。那个好人儿给他吓坏了,只希望从宽发落,所以连忙托人出面通个关节,甘心献上一大
块黄澄澄的“脂膏”,让神父搽在眼上,也好医治修士们见钱眼红的毛病——这剂药膏据说
对于那些怎么也不敢跟金钱碰一碰的圣方济各派的修士,尤其灵验。
虽然盖伦4在他的医药书里从来也没提到过这一种药膏,它可是灵验得很。那裁判官
原是口口声声要把他绑到火刑柱上去,现在居然开了恩,让他在身上佩一个十字架,还特地
规定要黄文黑底,好象是授予他一面漂亮的军旗,让他做个十字军人,渡海去打土耳其人似
的。金银到手之后,他把那个好人儿在裁判所里拘留了几天,吩咐他必须每天早晨到圣克罗
契教堂去望弥撒,算是忏悔的表示;在裁判官用饭的时候,还得站在旁边侍候;一天里做过
了这两件事,他就可以随意行动了。那好人儿遵照着裁判官的话做去,不敢怠慢。
有一天早晨,在望弥撒的时候,那个好人听到一段“福音”的歌曲,里面有一段话是这
样说的:“你,奉献一个,必将得到百倍回报,并且承受永生。”那好人把这话牢牢记住
了;到了吃饭的时候,就遵照吩咐,在裁判官的食桌边侍候。神父问他这天早晨望过弥撒没
有;他赶紧回答道:“望过了,老爷。”
“可有什么疑难的地方你听了不懂,想请教我吗?”
“有的,”那好人儿回答道,“我当然不怀疑我所听到的一切话,而是坚决相信这些话
全都是正确的。不过我听到了一件事,真叫我为你,为你们神父担心死了;我不禁想到你们
的来世是多么可怕啊。”
“你听了些什么话叫你这么替我们担心?”裁判官问道。
“老爷,”那好人儿回答说,“那是‘福音’里的一句话:‘你奉献一个,收进百
个。’”
“这话说得不错啊,”裁判官回答道,“为什么叫你听了要担心呢?”
“老爷,”那好人儿回答道,“请听我说吧:我每天上这儿来,看见修道院里把你和你
的兄弟们吃剩的菜汤,有时一大锅子,有时两大锅子,倒给聚在门外的穷人;那么如果你施
舍一锅子菜汤,在来世就要回报你一百锅子,那你们怎么受得了——一定要给菜汤淹死
了!”
一桌子吃饭的人,听见这话全都笑起来了。那裁判官却觉得受了当头一棒,因为这句话
真是一针见血,把他和他们这一班神父的贪吃贪喝和假慈悲都揭露无遗了。他这样胆敢讥笑
他和他们这一班一无用处的神父,本来又是一个该死的罪名,幸亏他甘愿受罚,那裁判官只
得板起脸来,把他撵走了事,从此以后,再不许那人在他这个裁判老爷跟前露脸了。
-
上一页  故事第七
贝加密诺讲述一个“泼里马索和克伦尼院长”的故事,借题讽刺了一个贵族的近来的吝
啬作风。
爱米莉亚所讲的那个故事,加上她说话时那种可爱的表情,教大家以至女王都听得笑了
出来,并且一再称赏那位前所未见的“十字军”所说的挖苦话。笑声停下来之后,就轮到菲
洛特拉托继续讲故事了。他这样开始道:
高贵的小姐们,一个箭手射中了一个固定的目标,当然值得赞美;可是如果有什么突然
出现的东西、也能给他射个正着,那才叫了不起呢。教会里的修士,过着腐败堕落的生活。
那就是众矢之的,只要你高兴,你尽可以拿冷讥热讽的话头向教会射去,万无一失。我很赞
美那个好人,他叫裁判官下不了台,当场揭露了那班神父的假仁假义——他们拿本该倒掉
的、或者是喂猪的残渣去给穷人吃,美其名曰“救济”!不过听了这个故事,我就想起一个
更值得夸赞的人来,到现在要谈的就是这个人的事,他表面上是讲一个有趣的故事,而骨子
里却在借题发挥,拿故事中的人物的话来讽刺一个叫做坎·台拉·史卡拉的大贵族,笑他不
该无缘无故变得吝啬起来。
自从腓特烈第二登位以来,在意大利的有权有势的贵族中,那坎·台拉·史卡拉
也好算得首屈一指的人物了。他在各方面都是命运的宠儿,名声早已传遍四海之内。有一
回,他本来打算在维洛那举行一个盛大的胜会。四面八方的人,尤其是一些献艺说唱的人,
都赶来了;却不知他为了什么缘故。又临时变卦,拿出少数一笔钱来,把这些人全都打发回
去。独有一个人留了下来,那人名叫贝加密诺,能说会道,不曾和他当面谈过的人简直想象
不出他那条舌头有多么灵巧。他既没有得到一点贴补,也没奉到打发他走的命令,就逗留在
维洛那,指望日后总还可以得到些补偿的机会。谁知坎大爷却自有他的想头。认为不管拿什
么东西赏给贝加密诺,还不如扔进火里好一些。所以既不当面和他说明,也不托人转告,就
这样一句话都没有给他。
一连几天过去,贝加密诺始终不见有人来找他、请教他,而他带着仆人和马匹寄宿在客
栈里、每天的开销却又少不了,因此十分焦虑。不过他还存着希望,留在那儿不走。他的衣
箱里藏着三件华贵的衣裳,那是贵族老爷们送给他、让他在他们的宴会上可以穿着得漂亮
些。店主来向他催讨房金,他就拿出一件袍子来抵账。他又住了一些日子,又只得拿出第二
件袍子来抵账。最后,他只有靠第三件袍子过日子了,这时候他打定主意,能住多久就住多
久,把希望寄托于万一,等到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再动身不迟。
他就这么靠着第三件衣裳过日子。有一天,他面有忧色,碰到了坎大爷。这位老爷正在
用饭,看到了他,也并不是要他讲些什么开心的话给自己听听,而是存心要取笑他,说道:
“贝加密诺,你这样垂头丧气,是有什么心事吗?告诉我们是怎么一回事吧。”
听到这话,贝加密诺好象早已胸有成竹似的,就不加思索地讲了下面的一个故事,诉说
自己的境况:
“大爷,你一定知道泼里马索是一位精通拉丁文的学者,写起诗来,又快又好,再没有
第二个人能够及得到他。他的才名因此传了开来,尽管有许多人不曾见到他本人,却没有一
个人不知道他的名声的。
“有一次他逗留在巴黎。他很穷——他的一生总是很穷的,因为你有了学问,也得不到
有钱人的看重。他常听得人家谈到克伦尼修道院院长,据说在侍奉上帝的教会里,除了教皇
以外,就要算他的年收入最厚了。人家还说他的气派十分宏大,总是门庭大开,在用饭的时
候有谁来向他求食,他总是供应酒饭。泼里马索本是欢喜跟富而好礼的人相交,听得这么
说,就决定去见见这位院长,看他是怎样的宽洪大量。他就打听院长的住宅离巴黎多远,人
家告诉他院长现在正住在离巴黎二十来里远的一座住宅里。泼里马索心想,如果他一清早就
动身,那么是可以赶得上吃饭的时侯的。
“他向人问了路,可是却不见有谁朝着这个方向赶路,他唯恐走错了路,来到一个什么
地方,连食物都找不到,所以就准备了三只面包。以防万一,好在清水是到处都有的,只要
你不嫌它淡而无味。他把面包藏在怀里,就出发了,一路赶去,十分带劲,总算不到午饭时
分就来到了院长家里。
“他走了进去,不免东张西望,但见许多食桌已经放在那儿,厨房里和别的地方都在忙
着准备午饭,所以暗自想道:‘这位院长真是名不虚传,慷慨得很!’
“他这样待了一会儿,心里自有许多感想,吃饭的时候已经到了,宅里的总管就吩咐盛
水上来,让众人洗手;洗过手之后,大家就在食桌前坐了下来。泼里马索的座位恰巧靠近房
门口,院长就要从这门里出来,到餐厅用饭。
“大宅里有个规矩。不等院长在食桌前坐下来就不开饭,不论面包和酒、吃的喝的都不
端上来。所以一切都已准备好之后,总管就去请院长出来用饭。门已经替院长打开了,他就
要出来了,可是也是碰巧,他出来的时候,往外一望,就看到了泼里马索;院长不认识他,
只觉得那人穿着得好不褴褛;忽然之间,竟起了一个以前从未有过的吝啬的念头来,跟自己
说道:‘瞧,我倒款待起这种人来了!’于是他转过身来,叫人把门关上,问左右的人,那
个坐在门口食桌上的穷鬼是谁,可是大家都回说不认识这个人。
“泼里马索赶了半天的路,肚子早饿了,他又是向来不戒斋的,所以等了一会儿,看院
长还不出来,就从怀里掏出一个面包来吃了。那院长呢,在内室等了一会儿,叫人去看看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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