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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谈

_33 乔万尼·薄伽立(意大利)
样。列昂纳多的仪表和蔼可亲,风度翩翩,只是出身门第并不怎么高贵,他也爱上了这位夫
人。大凡这种事情只要男女双方同心合意,就很少没有结果的,所以过了不久,这一对男女
果然如愿以偿。
也是这位夫人生得太妩媚动人,本城又有一位兰巴特丘大爷也看中了她,只是她觉得那
人面貌可憎、语言无味,怎么样也不为他动心。那骑士几次三番地捎信向她求爱,都是枉费
心机,后来竟不惜倚仗自己的权势,命人威胁她说,如果她再不答应他,就要破坏她的名誉
了。她知道这个人说得出做得到,不禁有些害怕,只得勉强顺从了他的心意。
那夫人名叫伊莎白拉,有一天,她依照我们当地的避暑风习,住到乡下一个美丽的庄园
里去,而她丈夫却骑着马到别的地方去,预计有好几天耽搁,于是她就把列昂纳多请到她这
里来。列昂纳多立即欣然赴约。
不料那位兰巴特丘大爷,听说她丈夫走了,也单身骑马赶到她家来敲门。这时她正和列
昂纳多两人关在房里,她的贴身丫头开门一看,原来是兰巴特丘,立刻到卧室去把夫人叫出
来。跟她说:
“太太,兰巴特丘大爷单人匹马赶来了,正在楼下。”
夫人听到这话,好不扫兴,但是又害怕这人,只得央求列昂纳多不要计较,暂且在床帏
后面躲一躲,等到兰巴特丘走了再说。列昂纳多害怕那位骑士,只得躲藏起来。夫人这才吩
咐侍女下去开门让兰巴特丘大爷进来。他在院子里下了马,把马系在一棵树桩上,然后走进
屋来。夫人带着笑脸在楼梯口迎接他,尽量做出高高兴兴的样子来招呼地,又问他此来有何
贵干。他把她一把搂住,吻了一下,说道:
“我的宝贝,我听说你丈夫出去了,所以赶到这儿来和你作个伴。”
说过这话,两人就走进卧室,锁上房门,兰巴特丘开始拿她取乐。正在这时,万万料想
不到她丈夫回来了。侍女一见主人直望宅子赶来,立即奔到卧室去报信:
“夫人,老爷回来了!我看他已经进了院子!”
那女人听了这话,急得要命,心想:房里关了两个男人,如何是好?尤其是兰巴特丘。
他的马儿系在院子里,更加无法掩饰。这一下,她只觉得自己的末日已经来到。幸好她还能
当机立断,马上跳下床来,对兰巴特丘说道:
“大爷,如果你对我尚有半点爱怜之心,肯保全我的性命,请你听我一句话。快拔出你
的剑来拿在手里,摆出满脸凶相,冲下楼去,一面放声大啸:‘我对天发誓,他无论逃到哪
里去,我也要抓到他!’要是我丈夫拦住你,问你什么,你也就这么讲,别的话一句也不要
说。你可万万不要理睬他,只管骑了马就走。”
兰巴特丘怎么会不答应?就当场拔出剑来。他刚才干了一场,此刻又听见她丈夫回来,
心里好不气愤,因此满面透红,一字不差照着那位夫人的话做去。这时那丈夫已经在院子里
下了马,看见了兰巴特丘那匹马,好不惊讶,刚要登楼,只见兰巴特丘从楼上冲下来,满面
怒容,语言奇突,便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大爷?”
兰巴特丘一言不答,跳上马背,嘴里不住骂道:“他妈的,随便他逃到哪里去,我也要
把他找到。”说着就飞奔而去。
那丈夫走进屋去,只见妻子正站在楼梯口,惊惶失措,便问她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兰巴特丘大爷那样气势汹汹,究竟跟谁过不去?”
他妻子把他带进卧室,对他说道(躲在房里的列昂纳多听得清清楚楚):
“丈夫,今天可真把我吓死了,刚才有一个陌生的青年人逃到这里来,兰巴特丘大爷拿
着一把剑在后面追他。那个青年看见我的房门开着,就浑身发抖,求我说:‘太太,看天主
面上救救我吧,不要让我死在你面前!’我吓得跳了起来,正要问他是什么人,是怎么回
事,嘿,兰巴特丘大爷已经赶进来了,口口声声嚷道:‘你这个王八羔子,看你逃到哪儿
去!’我走到门口,拦住了他,不让他进来,他再三要求,见我不肯,总还算客气,就象你
刚才亲眼看见的,走了。”
她丈夫说:“太太,你这事件做得很好。如果有什么人杀死在我们家里闹出了什么人命
案,岂不要叫人说长道短,讲我们的坏话——兰巴特丘大爷也做得太不象话了,人家躲到这
里来,他居然还会追进来!”
接着他又问那个青年在哪里,他妻子回答道:
“我也不知道他躲到哪里去了。”
他便喊道:“你在哪里?快出来吧,现在平安无事啦。”
列昂纳多把这些话都听在耳里。就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看他样子,浑身打抖,真是
吓得要命(他心里也确实在害怕)。
骑士问他:“你什么地方得罪了兰巴特丘大爷?”
他回答道:“我跟他无怨无仇,素不相识,这人定是神经失常了,要不然就是把我错当
别人了。他在离开府上不远的一条大街上瞧见了我,就拔出剑来嚷道:‘王八羔子,我要你
的命!’我哪里还敢问他什么道理,只顾拔腿飞跑,来到这里。谢谢天主和这位太太,我算
是逃了命!”
那丈夫说:“你再也不用害怕,我把你平平安安地送回去,一直送到你家,然后你再去
查问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临过晚饭,他就借给那个青年一匹马,把他送回佛罗伦萨的家里。这青年遵照着夫人的
指示,当夜私下去访问兰巴特丘,跟他说明了。这事情后来虽然曾引起不少流言蜚语,可是
那个丈夫始终未发觉这是他自己妻子耍的把戏。
-
上一页  故事第七
白特丽丝骗她丈夫穿了她自己的衣服,去到花园,好趁机和情人取乐,然后又叫那情人
到花园里把丈夫痛打一顿。
大家听了潘比妮亚讲的这个故事,都称赞伊莎白拉的急智;正当他们赞赏不已的时候,
菲罗美娜已遵照国王的吩咐,接下去讲另一个故事了:
可爱的小姐们,现在我来讲一个同样性质的故事,如果我没有弄错,我想这个故事的妙
处不比刚才一个逊色。你们知道,从前巴黎住着一个佛罗伦萨的商人。他本是个绅士,因为
贫穷才改行经商的,后来经商得法,竟发了大财。他只有一个独养儿子,名叫罗多维可。这
孩子倒是喜欢他父亲本来的贵族门第,而无意于经商,因此他父亲就不让他沾手商业上的
事,而叫他去结交法王手下的那些达官显要,跟着一班绅士在法王的宫廷中侍候,因此他学
习了许多礼貌风度以及其他种种文雅的事情。
罗多维可在朝廷里的时候,有一天正和其他几个年青公子在一起品评英法诸国的美女,
这时有几个骑士正从东方朝拜圣地回来。碰上他们谈论,有一个骑士就说,他走过的地方也
不少了,天下的美女也见得多了,可还没见过哪个女子比得上波伦亚地方的艾甘诺·德·加
鲁栖的妻子白特丽丝。和他一同到过波伦亚的同伴们,都认为他说得不错。
罗多维可直到如今还不曾爱上过什么女人,听了这番话,心里炽燃着一般热情,只想要
去见见那位夫人,把什么事情都丢到脑后去了。他打定主意要到波伦亚去一趟,看看那个美
人儿是不是中他的意,如果中意的话,就在那儿住一阵。于是就在他父亲面前佯称要去朝拜
圣地,好容易才得到了父亲的允诺。
他化名安尼契诺,来到波伦亚。也是天赐良缘,到得那里第二天,就在一欢宴会上遇见
了那位夫人,觉得她的娇容比自己所想象的还要美。他不禁一见倾心,下定决心,非等到博
得了她爱,决不离开波伦亚。他左思右想,想出了许多办法,却不知究竟哪一个最好,最后
他觉得一切办法都不好,心想唯有去给她那个管得严、看得紧的丈夫做侍从,才可能趁机亲
近他的心上人。因此他就把马匹卖了;又把随身的仆从逐一安置好了,叫他们只装做不认识
他。又同店主人商量,说是要找个富贵人家去做侍从,不知是不是找得到。店主人说:“这
城里倒有个绅士,名叫艾甘诺,养了很多侍从,都是他用心挑选,个个都是品貌端正,象你
这样的相貌,一定会叫他中意。我可以替你去和他说说看。”
店主人果然说到做到,去替他向艾甘诺推荐,一说就成;安尼契诺在艾甘诺跟前做侍
从,十分欢喜,因为从此经常有机会看到夫人;他又用心服待艾甘诺,很能博得他的欢心,
得到他的重视,到后来艾甘诺非但把自己的事情交给他管,就连一切家务都交给他经管了。
有一天,艾甘诺出外放鹰去了,安尼契诺在家里陪他太太下棋。这位夫人这时虽然还没
有觉察到他的衷情,不过见他长得一表人材,心里早就很看重他,很喜欢他。安尼契诺为了
讨她欢喜,下棋的时候,有意把棋输给她,她果然高兴极了。不久,旁边观棋的侍女们都走
了,只剩下他们两人对着;安尼契诺就长叹了一声。夫人望了望他,说道:
“怎么啦,安尼契诺?你输了棋给我,觉得难过吗?”
安尼契诺回答道:“夫人,我叹气不是为了这个,我还有更大的心事呢。”
夫人说:“如果你对我有一点好感,就请把你的心思说出来吧。”
安尼契诺听到自己最最心爱的这位夫人,居然对他说什么“如果你对我有一点好感”,
便又叹了一声气,比刚才那一声还要沉重。夫人又请他说出叹气的原委来。
“夫人,”安尼契诺说:“我只怕说了出来,你会不愉快,又恐怕你会说给别人听。”
夫人回答道:“我决不会不愉快;而且请你放心,不管你跟我说的是什么话,我都不会说给
别人听,除非你愿意让我说出。”
安尼契诺说:“既然承蒙夫人这样答应我,我就把话对你实说了。”
于是他两眼含泪,向夫人道出了自己的真姓实名,又说他当初如何听到夫人的艳名,如
何爱上了她,又为什么来替她丈夫做侍从;最后又低声下气地要求夫人可怜可怜他;慰劳他
的痴情;如果她不能答应,那么千万不要把他的身份揭穿,只让他继续单恋下去。
啊,彼伦亚女人的血液里蕴藏着怎样奇妙的柔情啊!你们在这些场合,应该值得如何赞
扬!你们从来硬不起心肠看人家流泪叹息,经不起冤家再三苦苦哀求,就甘愿偿还他们的风
流孽债!可惜我想不出什么适当的话来赞扬你们,否则我就是赞上一千遍,一万遍,也不会
厌倦!
当安尼契诺吐露这一番衷情的时候,夫人的眼睛一直盯着他脸上,相信他说的都是真
话。她哪里经得起他那一声声的哀诉苦求,心肠早已软了,也不由得连声叹息着说:
“亲爱的安厄契诺,你把你的心放宽些吧。我曾经碰到过多少达官贵人向我求爱,到眼
前仍然有人在追求我。无论他们送什么礼物给我,答应我怎样怎样,怎样向我苦求,都动不
了我的心,我一个也看不上他们,可是如今听了你这短短几句话,转眼之间就使得我的心不
是属于我自己的,而是属于你的了。我想,你已经完全赢得了我的爱情,我一定不辜负你,
让你今夜就可以享受到爱情的幸福。
“你不妨今天半夜里到我房里来践约。我把门开着。你知道我睡在床的哪一边;假使我
睡熟了,你进了房,就把我推醒。我一定会医治你由来已久的相思病。为了使你相信我这一
片真心,我现在就先给你一个吻。”
说着,她就张开手臂抱住他,热情地吻着他,他也同样以热情回报她。吻过之后,安尼
契诺离开夫人,干他自己的活去了。他满心喜悦,只等黑夜来到。
不久艾甘诺放鹰归来,身体已很疲倦了,吃过晚饭就上床睡觉。他妻子也跟着他上了
床,果然依照诺言,让房门开着。到时候,安尼契诺轻手轻脚走进房来,随手把门带上。他
走到夫人睡的那一边,伸手摸到她的胸口,发觉她并没睡着。夫人随即伸出双手,把安尼契
诺的这只手紧紫地握住不放,接着又在床上不停地翻动身子,把她丈夫弄醒,对他说道:
“今天傍晚我本来有件事要跟你说,可是看见你累了,就没有说。真的,艾甘诺,我倒
要问问你,你看你这些侍从当中,哪一个最好,最可靠,对你最忠心?
“夫人,”艾甘诺说,“你问我这个干什么?难道你还不晓得吗?我最喜欢、最信赖的
人就是安尼契诺,在我手下从来没有哪一个人抵得上他。可是你怎么想起问这件事来?”
安尼契诺听得艾甘诺醒过来了,又听得他们夫妇正在谈论他自己,很是害怕,唯恐夫人
有意捉弄他,好几次想要给回手去逃走。偏是夫人握住不住,叫他怎么也不能挣脱。
只听得夫人又对艾甘诺说:“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吧。我本来也和你的想法一样。认为这
人比谁都对你忠实。谁料他今天趁你出外放鹰去了。竟留在家里,不知羞耻地来调戏我,这
才叫我看穿了他的为人。我为了要使你亲眼见到真相,免得单听一面之辞,当时便答应了
他,约定今天半夜,我在花园里一棵松树下面等他。我当然决不想去;不过,如果你想要看
看你的侍从究竟对你忠实到什么地步,那就不妨穿上我的外衣,蒙上一块面纱,到那里去看
看他有没有来,我包管他一定在那里等候着呢。”
艾甘诺听了这话,立即回答道:“有这样的事,我当然非去不可!”说着,他就起身在
黑暗里摸索着,穿上妻子的外衣,戴上面纱,急忙赶到花园里的大松树底下等着安尼契诺来
到。
那妻子见他一走出卧房,立即起身锁上房门。那安尼契诺早已吓得命都没有了,几次竭
力要想挣脱,心里连声咒骂她和她那假情假意,又咒骂自己不该这样轻易相信她的花言巧语
——这会儿看明白了她这样做原来是另有用意,这时世上还有什么人比他更快乐的?夫人一
上了床,就催促他宽衣解带,和她一块躺下,两人尽情地玩了一时,最后,她觉得不能让他
留恋了,就吩咐他起来穿好衣服,对他说:
“我的心肝,你拿一根结实的棍子,去到花园里,只装作你今天日里调戏我,只是为了
试我的心,你只管把艾甘诺当做我,骂他一个狗血喷头,然后用棍子在他背上狠狠地打一
顿,让我们开心开心,那才叫妙呢。”
安厄契诺果然拿了一根杨木棍,去到花园里,艾甘诺见他走到松树跟前,正要装出高高
兴兴的样子走上前去迎他,不料安尼契诺破口大骂道:
“你这个下贱的女人,想不到你真的来了!你以为我当真会做出这种对我老爷不起的事
来吗?你这个罪该万死的贱人!”他一面骂,一面就举起棍子朝他身上打来。
艾甘诺听了这话,又见他举这棍子,只得不吱一声,抱头鼠窜。可是安厄契诺还在他后
面紧追,而且边追边骂:
“你这个不要脸的臭女人,天主一定不饶你!明天早上我一定要告诉艾甘诺!”
艾甘诺挨了一顿痛打,慌慌张张逃回卧室,他妻子问他安尼契诺究竟有没有到花园里
去,他说:
“他要是没有去倒好了!他把我错当做了你,举起棍子就打,差些儿把我打成了肉饼
子,又把从来骂坏女人的话,统统都骂了出来。我本来觉得奇怪,他怎么会来调戏你,存心
要丢我的脸呢?现在我明白了,他大概是看到你成天嘻嘻哈哈,随随便便,才故意要试试你
的心吧。”
于是他妻子说道:“多谢天主,他只用言语来试探我,却拿行动来对付你!我想,他一
定认为你接受他的行动没有我接受他的言语那样有能耐。他既是对你这样忠心,你一定要器
重他,多多抬举他。”
艾甘诺说:“那当然罗,你这话说得对极了。”
自从经过这次试验,艾甘诺便自以为有了一个天下绅士所没有的最忠诚的妻子和一个是
可靠的侍从。后来他们夫妇和安尼契诺三个也不知拿那一夜的事取笑过多少次,从此情夫情
妇寻欢作乐益发方便——也多亏他们想出了这条妙计,否则就恐怕难能这称心如意了。安尼
契诺就这样一直给艾甘诺当侍从,再也不想离开波伦亚了。
-
上一页  故事第八
嫉妒的丈夫把妻子看管得十分紧,那妻子只得用一根线系在自己的足趾上,一头放在窗
外,情人来时,一拉便醒。这条妙计终于被丈夫发觉了,她买通婢女行苦肉计,反咬丈夫一
口。
听完了这个故事,人人都夸说白特丽丝作弄她丈夫的手段巧妙到极点,又说,安厄契诺
被她紧抓住了手,听着她在丈夫面前说他怎样向她求爱,那时候他一定吓得魂不附体。国王
见菲罗美娜已经住口,就转过身去对妮菲尔说:“你接下去讲吧。”
妮菲尔笑盈盈地开始说道:美丽的小姐们,你们听完了这许多精采故事,叫我再讲得同
样动听,实在使我很为难,但愿天主帮助我,使我讲的故事也能够差强人意。大家一定都知
道,从前我们城里有个富商,名叫阿里古丘贝林吉里。他起了一个糊涂念头,想要和贵族攀
上亲眷:娶个身分高贵的妻子,好抬高自己的身价——这种事情,我们到现在还是每天都可
以看到许多商人在做。于是他娶了个和他很不称配的年青的贵族小姐,名叫茜丝梦达。生意
人大都是经常在外面奔波,难得在家里陪妻子的;这一位自然也不例外;于是茜丝梦达便爱
上了一个追求了她好久的青年,名叫鲁贝托,和他私下来往。
她跟鲁贝托打得火热,以致胆子越来越大,行动不够谨慎,也不知是叫她丈夫察觉了一
些痕迹,还是怎样,总之他嫉妒得要命。从此她丈夫不出家门一步,把什么事情都搁在一
边,拿出全副精神来看守着她;每天不等她上床睡了觉,他决不睡觉,弄得她苦恼到极点,
因为这样一来,她再也不能和她的鲁贝托在一起了。
鲁贝托再三要求她想出个办法来幽会,她左思右想,终于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原来她观
察了好多次,发觉她丈夫每天夜里虽然很迟才会睡着,可是一睡着之后就睡得很死,所以决
定叫鲁贝托等到半夜里她丈夫睡着了,到她家门口来,她可以开门让他进来亲昵一会儿。为
了使得鲁贝托每次来她都能知道,另方面又不让人家觉察出来,她便用一根线,一头从卧室
的窗口放到外面大街上,另一头由卧室地板上绕到床上,藏在被褥下面,等到睡觉时就系在
她自己的大脚趾上,鲁贝托夜里来到窗口就拉线,如果她丈夫睡着了,她就让他把这根线拉
走,然后出去开门接他。如果她丈夫没有睡着,她就抓紧线头,把线收回来,那他也就用不
着久等了。鲁贝托很喜欢这个主意,就这样常常去找她,有几回和她见到了面,有几回扑了
空。他们一直就这样来往,很是顺利,谁知有一天晚上,这位太太睡着了,她丈夫伸了伸
腿,无意中触到了一根线,伸出手去一摸,发觉那根线系在太太脚趾上,不由得思忖道:这
里面一定有些蹊跷;再看看这条线一直通到窗外,他心里就有了数了。于是他轻轻把这根线
拉断,系在自己脚趾上,要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等了不多久。鲁贝托就来到窗口,照
常拉线。他跳了起来,但是他没有把线系牢,而鲁贝托又拉得很用力,一下子就把它拉走
了,因此鲁贝托以为今夜又没有落空,就在那儿等着。再说阿里古丘,一骨碌起了床,拿了
武器,跑到门口去,看看究竟是谁,要给他一点厉害看看,因为他虽然是个商人,却是身强
力壮。他开了门,可是动作很粗笨,不象他妻子平常开门时那样轻悄,鲁贝托在门外一看苗
头不对,知道这一回来开门的准是阿里古丘,拔腿就跑,阿里古丘跟在后面追赶。鲁贝托拚
命逃了一阵,看见那丈夫依旧紧追不舍,想起自己身边也带着武器,就拔出剑来,转回头去
准备应战,于是双方大打出手,一个是进攻,一个是自卫。再说他妻子这边,她被她丈夫开
房门的声音惊醒了,看看脚趾上的线给扯断了,知道事已败露,又见她丈夫已经出去追她的
情人,马上爬起身来,料定此番情形不妙,便把洞悉这段私情的侍女叫来,再三央求她睡到
她床上去,代她挨她丈夫一顿打骂,无论她丈夫怎样打她,也要忍耐着,千万不要作声。她
若肯这样做,她一定会重重谢她,决不会亏待她。安排好了以后,她就熄了卧室里的灯,躲
在屋子里另一个地方,见机行事。
街坊四邻听见阿里古丘和鲁贝托两人殴斗,都下了床,去责备他们。阿里古丘生怕被人
家辨认出来,只得放走了那个青年,既没有认清楚他是谁,也没有伤他的毫发。他带着一肚
子恼火回到家里,走进卧室,怒气冲冲地吆喝道:
“你这个贱女人上哪儿去啦?你以为熄了灯,我就找不着你了吗?你打算错了!”他一
边骂,一边走到床前,把那个丫头当作了自己的妻子,一把抓住,使尽气力拳打脚踢,打得
她满脸都是青伤;一边把骂贱女人的最恶毒的话都骂到了,又揪住她的头发就剪。那丫头哭
得好不伤心,一声一声地叫着:“哎喀,老天爷呀,饶饶我吧!不要再打啦!”她已经泣不
成声,而阿里古丘又气昏了头,所以始终没有听出这是另一个女人,只当做是他自己的妻
子。他把她打够了,又剪掉了她的头发,于是就说道:
“你这个贱女人,我不打你了,我马上就去找你的兄弟们。也好把你干的好事说给他们
听听。看他们还要不要体面,怎样来处置你。总之我要叫他们把你接回去,你再也休想待在
这儿了!”
说着,他就反锁了门,一个人走了出去。茜丝梦达把他的一言一语都听在耳里,等他一
走,就打开门来到房里,点亮了灯,只见那个可怜的丫头遍体鳞伤,哭得好苦。她好言好语
地竭力安慰了那侍女一番,就把她送回她自己房间里,悄悄地叫人侍候她,照料她,又把阿
里古丘的钱拿了许多给她,使她非常满意。茜丝梦达把丫头安顿好了以后,连忙回到自己房
间里,铺好了床,把一切收拾得齐齐整整,仿佛那晚上还没有人上床睡过似的。然后她又穿
戴齐全,俨然是一副还没就寝的模样,又在楼梯口点上一盏灯,坐在那里做针线,等待动
静。
再说阿里古丘,他走出门,匆匆赶到他妻子的娘家去,敲了好一阵门,人家才听见他的
声音,出来开门让他进去。他的岳母和三个妻舅听见他来了,都起来点了灯看他,问他为什
么深夜独自赶到这里。他就把这事情源源本本说给他们听,从他发现茜丝梦达脚趾上系着的
线说起,一直说到最后为止。为了证明他没有说假话,他又把他认为是从妻子头上剪下来的
那一绺头发拿出来给他们看,最后还说,请他们随他一起到他家里去,看看应该怎样处置她
才不失他们的体面,因为他再也不能认她做妻子了。
他的妻舅们自然信以为真,对这个不争气的妹子都气坏了,马上点起火把,跟着阿里古
丘一块儿到他家里去,要把她狠狠地教训一顿。他们的母亲哭哭啼啼地跟在他们后面,一会
儿求这个儿子,一会儿求那个儿子,叫他们千万别这样轻易相信这些话,千万要查问明白,
因为她丈夫也许是为了别的事生她的气,虐待了她,却又故意反咬她一口,企图卸脱自己的
干系。那老太太最后还表示非常诧异,说是女儿从小就是由她带大的,她非常了解女儿品德
高尚,料她决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此外又说了许许多多类似的话。
兄弟三人进了阿里古丘的家门,正要走上楼去。茜丝梦达已在屋里听见他们的声音,就
问道:
“谁呀?”
她的一个兄弟回答道:“你这个贱女人,你马上就知道是谁上门来看你啦。”
“天呀!”茜丝梦达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呀?”说了这话,她立即站起身来,说
道:“诸位兄长,欢迎你们,可是你们深更半夜赶来干什么呀?”
兄弟们见她好端端地坐在那里做针线,脸上也并无一丝半点伤痕——照阿里古丘说是他
已把她打得体无完肤了——不禁奇怪起来,这一来,他们暂且压下了一肚子火气,向她阿里
古丘所说的事,究竟有没有,又厉声威胁她说,如果她不一五一十从实说出来,一定对她不
客气。她只是说道:
“我不知道这话从哪里说起,也不知道阿里吉丘在你们面前编派我些什么不是。”
阿里古丘见她这般情景,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竟出了神。他记得清清楚楚:刚才
给了她不计其数的耳刮子,又拧她又抓她,什么苦头都叫她吃尽了,而现在她脸上竟没有半
点伤痕,好象根本没有过这回事一样!一会儿,她的兄弟们把阿里古丘说给他们听的事情简
单地向她说了一遍,从一根线说起,说到她丈夫打她等等情形。她听了,转过身去对阿里古
丘说:
“我的丈夫,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呀?我明明不是一个贱女人,你却要诬赖我,也不怕丢
你自己的脸吗?你明明也不是个狠心的坏丈夫,为什么却要把你自己说成这样一个人?今天
晚上你什么时候在家里待过?且不说和我待在一起了!你什么时候打了我一顿?我连一点影
子也记不起来。”
“什么!你这个贱女人!”阿里古丘大声喝道。“我们刚刚不是在一起睡觉的吗?我奔
出去追了你的情夫以后,不是还回到家里来过的吗?我不是狠狠揍了你一顿,还剪掉了你的
头发吗?”
茜丝梦达回答道:“你今天晚上根本没有上床睡过觉。这且不说,因为光凭我一个人
讲,即使说的都是真话,也不能算数。让我们来看看你所说的几件事情吧——你说你打了
我,又剪了我的头发。我说你根本没有打过我,这里到场的每一个人,包括你自己在内,都
可以看到我身上有没有伤痕。凭着老天爷发誓,你要是有胆量打我,我不还手抓破你的脸才
怪呢!我的头发你也没有剪过,这都是你自己在活见鬼。如果是你趁我不知道的时候剪的,
那就难说了。让我来看看我的头发有没有给剪掉。”
于是他揭开面纱,只见一头头发完好无恙。她的母亲和兄弟们听了这些话,看了这些情
形,都转过身去对她丈夫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阿里古丘?这跟刚才你上我们家里来所说的话完全不对头啊。不知
道你有没有办法证明你其余的话?”
阿里古丘站在那里好象做梦一般,想要分辨,可是一看自己的打算落了空,连一句话也
不敢说。这时他妻子转过身去对她的兄弟们说道:
“三位哥哥,我本不打算出他的丑,在你们面前揭露他的下流卑鄙,可是他非要我这么
做不可。我也就顾不得了。我深信他跟你们说的事的确有过,因为他的确做过他自己所说的
那些事。让我来跟你们说明原委吧。
“也是我晦气,让你们把我许配给他这样一个人。他自称是一个商人,人家都把他看作
一个有信誉的人。这样的一个人,理当比一个修道士还要有节制,比一个处女还要贞洁,可
是他简直没有哪一晚不上酒馆里去喝酒,一会儿姘上这个坏女人,一会儿又搭上那一个。我
哪一夜不是坐到深更半夜等他?这是你们刚才亲眼看见的,有时候还要等他等到天亮。我断
定他这一回又是喝醉了酒,跟哪个臭女人睡觉去了,醒来时发觉那个臭女人的脚趾上系着一
根线,于是和人家动刀动枪,再又回来打那个臭女人,剪她的头发,他那时候脑子迷迷糊
糊,还以为那个遭到他毒手的女人就是我呢——我看他现在还是这样想吧。你们瞧瞧他的脸
色还是有些半醉不醒的神气。可是,不管他说我什么坏话,我希望你们只当作他喝醉了酒说
疯话。我能原谅他,希望你们也别和他计较吧。”
她母亲听了这话,大声嚷道:
“我的女儿,这种事万万不能容忍!这种无情无义、狼心狗肺的人应该宰了他才好!他
不配娶你这样的姑娘做妻子。天啊,这象什么话呀!你即使是个阴沟里拾起来的臭丫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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