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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谈

_26 乔万尼·薄伽立(意大利)
着两个年老的伦巴第人,一个叫做吉岛托·达·克来蒙那,另一个叫做贾考明诺·达·巴维
亚。他们年青时经历过戎马生涯,在疆场上显过一番身手。吉岛托临终时既无儿子,也没有
可靠的亲友,膝下只有一个十岁模样的小女儿,无处可托,只得连同他的财产,一并托付给
贾考明诺。他把后事交代清楚以后,就与世长辞了。
贾考明诺教养这小女孩如同亲生女儿一般。他本住在费恩查城,只因那边连年征战,民
不聊生,所以才搬到凡诺城来暂住。如今那边情势已有好转,凡是愿意迁回的都可以迁回,
贾考明诺原是十分喜爱那个地方,所以收拾家产什物,带着这个小女孩,一同回到那边去。
后来这女孩长大了,出落得十分美丽。可与全城任何姑娘比美。她不光是长得好看,而
且德性也好,教养也好,真是个十全十美的姑娘,因此城里许多后生都争着向她求婚,其中
有两位身价相仿佛的风流少年尤其爱她。彼此争风吃醋,怀恨不己。这两个人一个叫做姜
诺·狄·塞佛林诺,另一个叫做敏纳·狄·明哥。他们眼见这位姑娘已经到了十五岁,都巴
不得娶她为妻,怎奈他们的家长都不答应。既是不能正大光明地把她娶了来,两人只有钩心
斗角,另想办法把她弄到手。
贾考明诺家里有两个仆人,一个是个老太婆,另一个是个男佣人,名叫克里维罗,为人
谦和,颇重情义,姜诺和他很要好,后来看见时机已经成熟,便把满腹心事都说给他听,求
他多多帮忙成其好事,还答应他一旦事成,一定重重谢他。克里维罗当即对他说道:
“我只有一点能够帮你的忙,那就是,等哪一天贾考明诺到别人家吃晚饭去了,我就设
法把你带到她那里去;因为我要是在她面前替你说几句好话,那她是怎么也不会听我的。这
办法你如果中意,那我可以答应替你办到,等见面以后,你自己觉得怎么着好就怎么做
吧。”
姜诺说,那是再好也没有了,双方就此一言为定。
再说敏纳那边,也同时买通了贾考明诺家的女佣人,托她捎了好几次信给小姐,打动了
小姐的心,答应等哪一天晚上贾考明诺出去了,把敏纳带进来幽会。
过了不久,克里维罗想了一个办法,让贾考明诺到朋友家里吃晚饭去,一面立即将这消
息告诉姜诺,叫他到时候就来,门开在那里等他,看他的信号进屋。女佣人对这一切都不知
情,但知老爷今天要出去吃晚饭,就立刻通知敏纳,叫他晚上在附近等着,看她的信号进
屋。
到了晚上,这两个情敌互不知情,只是彼此存着戒心,各人带着三四个随从,拿了刀
枪,准备把这位姑娘弄到手。敏纳的一伙人就驻在小姐隔留的一个朋友家里,姜诺和他的朋
友驻守的地方,离开这座屋子稍微远一些。
这时在那位小姐家里,贾考明诺一走。两个男女佣人立即想办法把对方打发走。男的
说:
“你怎么还不睡觉去?为什么要在这屋子四周转来转去?”
女的说:“你为什么不去接老爷?你晚饭也吃过了,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两人就这样你要打发我走,我要打发你走,彼此争执不下。克里维罗看看跟姜诺约定的
时间已经到了,心里想道:“我何必把这个老太婆放在心上?要是她不肯安分,只落得自讨
苦吃。”于是他就打了信号。开了门,姜诺连忙带着两个朋友走进屋来,在客厅里遇到小
姐,竟把她抱了就走。小姐竭力挣扎,大声叫喊。不料那个女拥人,也是同样做法,打了个
信号给敏纳一伙人,他们马上一涌而来。走到屋跟前,只见姑娘已被拖到门口,他们便一个
个抽刀拔剑,大声吆喝:
“坏蛋:你们莫不是在找死?不许这样无法无天!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这样行凶!”
说着,他们就向对方猛砍过去。街坊邻舍听到这一片叫嚷,都打着火把,带着武器赶
来。大家都责备姜诺无理,帮着敏纳说话。双方争执了好久,敏纳终于把那位小姐从情敌手
下抢救出来,送回家去。正在闹得厉害,巡丁赶来,当场逮捕了好多人,姜诺、敏纳和克里
维罗等都给押进监狱,一场风波到此暂告平静。贾考明诺回得家来,见了这般光景,好不气
恼,便追问究竟,但看到姑娘安然无恙,才又心平气和,决定赶快把她嫁出去,免得再惹
祸。
第二天早晨,两位后生的家长听到这项消息,唯恐贾考明诺提出控告,使得他们的子弟
在监狱里受苦,便来到贾考明诺家里,说尽好话,求他原谅他们年幼无知,冲撞了他,请他
看大人的面上。不要计较,随便他提出什么赔偿,不论是要他们还是要他们的子弟赔,都
好,他们无不照办。贾考明诺是个饱经风霜、深有见识的人,马上回答道:
“诸位先生,即使我现在身在故乡,我跟诸位也要讲交情,决不会做出任何对不起诸位
的事来。何况我正在贵乡作客,对于这件事就尤其要同从诸位的心意。讲起这件事来,你们
并没有得罪我,而是对不起你们自己。要知道,大家都认为这位姑娘是克莱蒙那人或是巴维
亚人,其实她是费恩查本地的人。无论是我还是她自己。甚至连那位临终把她托付给我的老
人,都不知道她究竟是谁家的女儿。所以诸位无论叫我怎么办,我也只有依从你们。”
诸位绅士听了他的话,都很纳罕。他们感谢了他的宽宏大量,又请问这位姑娘是怎样归
他收养的,又问他怎么知道她是费思查人。他说:
“我有个朋友,也是个疆场上的战友,名叫吉岛托·达·克来蒙那,临终时对我说,当
年本城被腓特烈皇帝占领,士兵在城中到处劫掠,他和他的士兵兄弟们走进一幢屋子,看见
里面堆满了财物,都是这家人家扔下不要的。人都逃光了,只剩下一个两岁的女孩,看见吉
岛托走上楼来,便叫他‘爸爸’。他动了怜悯之心就带了这小女孩和屋子里的财物,去到凡
诺。他临终时把这女孩儿交给我,关照我到时候就把她出嫁,凡是她的财物都给她作陪嫁。
她现在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我还没有替她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我非常乐意把她早
些嫁出去,免得再发生昨天晚上那种事情。”
到场的人里面有个名叫吉格勒明诺·达·梅地契那的,当年费恩查城遭劫时,他是和吉
岛托在一起的,知道吉岛托抢劫的是哪一家人家,而且那个被劫的人现在也在场,他就走到
那人跟前,说道:
“白那布丘,你听见贾考明诺的话没有?”
白那布丘回答道:“听见了,我正回想这件事情。记得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头,我确是
丢了一个小女孩,年纪跟贾考明诺说的正相符合。”
吉格勒明诺说:“那一定就是这个姑娘了。我曾有一度和他在一起,听他说过他劫掠的
地点,因此知道他那次抢的就是你家。你再想一想,那女孩几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标志,
可以把她认出来。你当然希望找到失踪的女儿吧。”
白那布丘沉思了一会儿,于是记起了那女孩儿左耳的上方有一个十字形状的伤疤,那是
因为在遭劫以前,她生了个疮,开刀留下的。这时他看看贾考明诺还没有走开,便心急慌忙
地去到他跟前,要求贾考明诺带他到房里去看看那位小姐。贾考明诺立即表示同意,把他带
到房里,叫小姐出来相见。白那布丘的眼睛一落到她脸上,就好象看到了自己那位风韵未减
的妻子。不过他还是不大放心,就请求贾考明诺允许他把她左边耳朵上的头发掠开一点,贾
考明诺表示同意。他这才走到那个羞答答的姑娘跟前,用右手掠开她的头发,果然看见一个
十字形状的伤疤。他这才断定她确实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不由得一阵心酸,哭了起来,伸
手要抱她,姑娘不肯,他就转过身去对贾考明诺说道:
“老兄,她是我的亲生女儿。当年吉岛托抢劫的就是我的家。事出突然,我们夫妇一时
慌忙,忘记把她带走。我的屋子就在当天被烧毁了,我们一直都以为她给烧死了呢。”
姑娘听了这一番话。又看看他是位老人家,方才深信不疑。她受到一阵说不出的天性的
感动,让他紧紧地拥抱,和他一块儿伤心地痛哭起来。白那布丘立即把她的母亲、兄弟姐妹
以及其他亲人等都找了来,向他们讲明了这一切的经过。等大家一个个跟她拥抱之后,他这
才欢天喜地地把她接回家去,连贾考明诺都十分满意。
且说本城的市长也是个贤明人士,听见了这件事情,又听说关在监牢里的姜诺就是白那
布丘的儿子,也即这位小姐的哥哥,便把他从轻发落,与敏纳、克里维罗以及其他牵连在本
案的一应在押人员,一起释放。此外,他并且为这事去和白那布丘、贾考明诺商量,使两位
青年言归于好,又亲自做媒把那位姑娘阿涅莎许配给敏纳为妻,叫敏纳一家人都高兴到极
点。敏纳自己自然得意非凡,办了十分体面的喜筵。把姑娘接回家来成亲,与她和睦幸福地
生活了一辈子。
-
上一页  故事第六
纪安尼深夜潜入宫中,与情人共度良宵。事被发觉,双双被绑在火刑柱上,正待执刑,
幸遇海军大将鲁杰厄里搭救,化凶为吉,两人结为夫妻。
妮菲尔讲完了故事,小姐们个个听得欢喜。女王吩咐潘比妮亚接下去讲,潘比妮亚立即
和颜悦色地开始讲道:
各位美丽的小姐,今天以及前几天所讲的一些故事,都叫我们看出爱情的力量有多么伟
大;人们一旦堕入了情网,你便是叫他移山倒海,赴汤蹈火,他也在所不惜。这一类故事虽
然已经讲得够多了。我还是愿意再来讲一个。
在那不勒斯附近,有个伊斯嘉岛。岛上住着一位美丽活泼的姑娘,名叫莱蒂杜达,她是
绅士马林·波尔加洛的女儿。伊斯嘉岛附近的普罗奇达小岛上有个青年,名叫纪安尼,爱上
了这位姑娘,简直把她当做自己的性命一般。姑娘也十分爱他。他不但白天里从普罗奇达渡
海过去看她,有时候在晚上,船只也没有了,他竟会从普罗奇达泅水到伊斯嘉岛来,即使看
不到她本人,朝她住宅的墙壁瞅上几眼也是好的。
这一时青年男女一直这样狂恋热爱着。有一个夏天,姑娘独自到海滨去散步,从一块岩
壁走到另一块岩壁,一路上用小刀子把石头缝里的贝壳挖出来玩,不知不觉来到了一个冷僻
的地方。这里四面都是峭壁,十分阴凉,而且有一泓清泉,这时正有几个西西里的青年,乘
了一条小船,从那不勘斯来到这里。他们看到这样美貌的一位姑娘独自一人待在那里,并没
有发觉他们,竟起了歹意,决定把她劫走。他们说干就干,一齐动手捉住她,也顾不得她大
哭大嚷,直把她架上了船,飞驶而去。到了卡拉白里亚,他们为这位姑娘起了内讧,你抢我
夺,各不相让。后来他们觉得为了一个少女这样争下去,把事情弄糟了,可不是儿戏。于是
他们商量了一阵,决定把她献给西西里国王腓特烈,因为这位国王,正当青春年少,就爱这
一套风流韵事。到了巴勒摩,他们当真带了姑娘进宫求见。
国王见了她这般的如花美貌,果然喜欢不已。但国王目前身体虚弱,便命令他的侍从在
他的古巴林苑里,拣一座讲究的楼阁,把姑娘暂时安顿下来,悉心侍候,待他身体复原后再
作安排。侍从等当然照办。
自从这个姑娘被劫以后,伊斯嘉岛上闹得天翻地覆。最恼人的一点就是,连什么人把她
劫走了也不知道。纪安尼更比旁人焦急,他眼看在伊斯嘉岛上查不出什么线索来,便打听了
那伙人的去向,然后装备了一条船,乘着船沿岸飞驶,到处找寻,从明纳瓦海岬一直找到卡
拉白里亚境内的斯开利亚。每到一个地方,都要打听姑娘的消息。他最后总算在斯开利亚打
听到她被几个西西里船夫劫到巴勒摩去了。
纪安尼立即赶去。到得那里,从多方面打听,才知道那个姑娘已经给献进王宫,现在正
供养在古巴林苑里。这一下可把他急坏了:只怕从今以后,他非但不能再把她弄到手,恐怕
见她一面的希望也没有了。
可是他既然爱她如命,便决不肯就此罢休。他先把小船打发走了,心想,这里谁也不认
识他,不如先在这个岛上住下来再作计较。从此他天天打从古巴林苑走过,有一天也是凑
巧,果然看见他心爱的姑娘正在窗口闲眺,姑娘也看见他。两人暗自欢喜不已。纪安尼看见
这是个很冷僻的地方,就尽可能走近去和她讲了几句话。姑娘又教他今后如果还要和她见面
谈天,应该如何如何。他这才辞别了她,把那里的方位地形一一看在眼里。
等到下半夜,他又来到这里,好不容易爬进了花园——要知道,在这个地方,连啄木鸟
也很难找到攀登的所在呢。他在园里找到一根竹篙,把它放在他意中人所指给他看的窗的,
轻手轻脚地爬到了窗口。
再说姑娘那边,她觉得自己已经失了身分,如果在以前,她定会怕羞害臊,怎么也不愿
意做出这种事来。可是事到如今,她决定样样都依从他,觉得除了许身于他,再也找不到第
二个更称心的人,何况她一心盼望着纪安尼赶快把她抢救出去,所以早就打开了窗户,让他
一来就可以进房。
纪安尼这时看见窗户开着,便轻轻地走进室内,来到她的身边,躺了下来。这时她还没
有睡着,情人见面,姑娘首先把自己的心意向他和盘托出,要求他带她逃离那个地方。纪安
尼一口答应说,这是他再高兴不过的事了,这次回去之后,立即妥为安排,下次来时包管带
着她一块儿逃走。
接着,两人互相搂抱,欢天喜地,玩了好一阵子,尝尽了爱情的甜蜜滋味。他们也不知
玩了多少次数,直到精疲力尽,不知不觉就搂在一块儿睡着了。
且说国王对这位姑娘本是一见钟情,时时刻刻都记在心里。这天他觉得精力很好,虽然
已快到天亮时分,还想去跟她待一阵。他带了几个随身侍从,私下来到古巴林苑,进入那座
楼阁,吩咐侍从把她卧房的门轻轻打开。侍从在前面高举着烧得好旺的火炬,照着他走进房
去。他只见在那床上,姑娘和纪安尼两人脱得一丝不挂,正搂着睡在一起。他不禁勃然大
怒,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恨不得随手拿起一把短剑,把这两个男女宰了;但转念又想到,
这一对男女手无寸铁,而且睡着了,如果趁这个时候去杀死他们,乃是天下最卑鄙的勾当,
这种事情出于帝王之手,更是不成体统。因此他才抑制住了怒火,决定把他们当众烧死。他
转身对一个侍从说道:
“我一片好心对这个女人,谁知她竟这样无耻,你看应该怎么办?”
他又问侍从,这个青年男子是谁,竟有这样的泼天大胆,擅自闯进王宫,做出这般的事
来羞辱他。侍从回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国王怒气冲冲地走出去,命令把这对男女就这样赤身裸体地捆绑起来,天一亮就押到巴
勒摩的闹市去,把他们背对背绑在刑柱上,先让他们在众人面前出够了丑,等晨祷钟一敲,
就把他们活括烧死,这是罪有应得。说着,他就怒火冲天,回到巴勒摩的宫殿中去。
国王一走,侍从等就冲过去,凶狠狠把这一对男女从床上拖下,拥绑起来,毫不容情。
这一对男女睁眼一看,知道事情不好,自己性命难保,吓得连哭带喊,这也可想而知。侍从
等遵照国王的命令,立即把他们押到巴勒摩,背靠背绑在一根火刑柱上,当着他们的面预备
了柴堆和火把,只等国王指定的时间一到,就点起火来把他们烧死。
巴勒摩所有的男男女女,都赶来看这一对情夫情妇。男的都挤到情妇一边去,把她周身
上下都打量一遍,异口同声,说她身段容貌长得真美;女的都跑到情夫一边去,争着看那个
年青小伙子,说他如何俊俏魁梧,赞不绝口。可是这一对遭难的情人,羞惭得无地自容,只
是低着头,悲叹自己不幸的命运,时时刻刻都心惊肉跳,害怕马上就要遭到火烧的酷刑。
他们被捆绑在这儿,只等时间一到,就要执刑。这当儿他们的风流案件已经传遍了每一
个角落。这城里有位德高望重的贵族,名叫鲁杰厄里·德洛里亚,是当朝的海军大将,听到
这项消息,也赶到这一对情人被绑的地点来看热闹。他先看了看姑娘,盛赞她长得美丽,再
回过头去看那男的。一下子就认出了原来是个熟人。便走近一步,问他是不是普罗奇达岛上
的纪安尼。
纪安尼抬起头来一看,认得这位海军大将,就回答说:
“将军,你问得不错,我正是纪安尼,可是再过一会,世界上就没有我这个人了。”
海军大将问他为什么落到这个地步。他回答道:
“这都是为了爱情,触犯了国王。”
海军大将叫他把经过情形详细说来。他源源本本地从头讲了一遍,海军大将听完之后,
正要走开,纪安尼又把他叫回来,对他说道:
“哎哟!大爷,请你发个慈悲吧,怎么也要救救我;请你为我在那操着我生死大权的王
上面前求求情,求他开恩,准许我一个请求吧。”
鲁杰厄里问他有何请求,纪安尼说:
“我自知非死不可了,而且死就在眼前,可是这位小姐我看得比我自己的性命还重,她
也非常爱我,而我们两人现在却是背对背被缚着,所以我要请求他开开恩,让我们面对面绑
在一起,只要我能够再看她一眼,我死也甘心了。”
鲁杰厄里笑着说:“我非常乐意替你转达。我一定设法使你看着她,直看到不要看为
止。”
他离开了纪安尼,回过身来关照执刑吏且缓执行,等候国王再下命令。说着,他立即去
见国王。虽然国王这时仍然怒气冲冲,鲁杰厄里还是跟他说道:
“王上,不知这一对青年男女究竟什么地方冒犯了你,你竟要给他们火刑的处分?”
国王说明了情由。鲁杰厄里又说:
“他们犯了这样大的罪,的确应该受到这样的处罚,可是处罚他们的不应该是你。既然
犯了罪应当受处罚,立过功劳的也应当论功受赏,至于将功折罪,受到破格宽容,那是更加
不必说的了。你知道你要烧死的这两个青年男女是什么人吗?”
国王回答说他不知道,于是鲁杰厄里继续说下去:
“那么我就来说给你听,让你也知道你在一时的气愤之下,这件事做得多么‘得体’。
那个青年就是蓝道尔福·狄·普罗奇达的儿子,也就是纪安·狄·普罗奇达的亲兄弟,你今
天能够做上这岛上的国王,都是得力于他的哥哥;那位小姐就是马林·波尔加洛的女儿,由
于她父亲的大力,你才没有丧失伊斯嘉的统治权。再说,他们这一对情人相爱已久,如果年
青的情人们做出这种事来都算是犯罪的话,那么,他们犯下这件罪,也实在是因为彼此相
爱,而不是有意要冒犯陛下。这样说来,陛下本当好好地款待他们,厚赏他们,怎么反而要
把他们处死呢?”
国王听了鲁杰厄里的话,觉得他说的不错,不但急于收回命令,而且后悔不该把事情弄
得糟到这般地步。他当即下令把这一对情人从火刑柱上放下来,带来见他。手下人立即遵
办。他当面把这件事的底细一一查问清楚明白,觉得应该好好地优待他们一番,补偿他们所
受的委屈,于是当场赐给他们华丽的锦衣绣袍,又见他们两人同心合意,便叫纪安尼名正言
顺地娶了这位姑娘。后来他又送给他们许多贵重的礼物,派人送他们回乡,二人受到了亲友
和乡邻们的热烈欢迎,从此在故乡欢乐地度过一生。
-
上一页  故事第七
台奥多罗和他主人的女儿维奥兰蒂通情,使她怀了孕,事机泄漏,他被判处绞刑,正将
执刑之际,幸遇他的亲生父亲搭救,获得释放,与维奥兰蒂结成眷属。
小姐们在听着故事的当儿,一个个都提心吊胆,不知那一对情人究竟会不会给烧死,后
来听到他们终于死里逃生,就赞美天主,欢喜不尽;女王看见潘比妮亚的故事讲完了,就叫
劳丽达接下去讲。劳丽达高高兴兴地说道:
美丽的小姐们,在好威廉王统治西西里岛的时候,岛上住着位绅士,家财豪富,名叫阿
麦利哥·阿伯特·达·特拉帕尼。他因为儿女众多,需要多雇几个佣人。凑巧热内亚的海盗
们在亚美尼亚沿岸捉到好些儿童。装上几条船,从勒凡特运到那里。他把他们当作土耳其
人,买了几个下来。这些孩童一个个都象是放猪牧羊的,其中只有一个名叫台奥多罗的,举
止比较文雅,俨然大家出身。所以台奥多罗尽管是奴隶身份,却和阿麦利哥的子女在一块儿
长大成人。这孩子天性颖慧,并不因为环境改变而就失了志气。所以日久以后,也变得文质
彬彬,多才多艺,主人非常器重他,便恢复了他自由人的身份。阿麦利哥到这时仍然认为他
是个土耳其人,把他施行洗礼,取了个教名叫做彼得。又叫他掌管家务,对他十分信任。
阿麦利哥的儿女们都一个个长大了,其中有个女儿叫做维奥兰蒂,长得美丽可人。她父
亲迟迟没有把她许配出去,因此也是缘份,她暗中爱上了彼得;凡是彼得的一举一动、一言
一语,她都无限倾慕,只因怕羞害臊,难于向他启齿。总算爱神没有叫她相思徒劳,原来彼
得也热恋着她,老是暗地里偷看她,只要一时一刻没看到,心里就觉得不自在。但彼得又觉
得这是一种非分的期望,唯恐让人看出破绽。不久,他这桩心事就让那位时时刻刻都在留神
看他的小姐看穿了,于是她便顺水推舟,对他特别和悦,其实她心里也确是非常乐意。这样
两个青年男女明明有着满腹心事,想要倾吐衷曲,却又不敢说出口来;相思的火焰烤灸得他
们日渐憔悴。爱神觉得既是自己一手造成了这种境况,就应该帮他们一下忙,便给他们一个
机会,让他们今后再也不用畏缩顾忌了。
原来阿麦利哥有座美丽的花园,座落在特拉帕尼城外约三里地光景,他的太太常常带了
女儿和别的女眷们到那边去游乐。有一天,天气酷热,她们带了彼得一块儿到那边去乘凉,
谁料夏季的气候变幻无常,空中忽然乌云密布,太太小姐们为了怕遇到大雨,就赶快动身回
到特拉帕尼去。彼得和维奥兰蒂这一对年青男女跑得特别快,超前走了一大截路,这与其说
是害怕下雨,不如说是出于爱情的驱使。不久他们就超前很远,几乎看不见后面的同伴和她
的母亲了,这时天空中忽然雷声大作,接着就下起一阵倾盆的骤雨来,还夹着冰雹。夫人和
她的一伙人都逃到一个农人家里避雨去了。彼得和维奥兰蒂两人就近找不到适当的避雨地
方,只得走进一个狭窄古老、几乎快要坍毁的小棚子里去。棚里并没有人居住,只剩下小小
的一角屋顶还可以遮遮雨。地方这么狭窄,两人只好靠拢在一起,不免身子挨着身子。这一
来,两人的胆子都壮了起来;煎熬了好久的满怀相思这时也不由得吐露出来了。彼得第一个
开口说道:
“我但愿这一阵骤雨狂雹再也不要停息,好让我永远待在这里!”
那姑娘说道:“我也但愿如此。”
两人交谈了这几句话,便互相紧紧地握起手来,接着是由握手而拥抱,由拥抱而接吻,
这时大雨下个不停。这一切也不必细说了,总之,直到他们尝尽了爱情的至高无上的快乐,
还安排好了日后的幽会,暴风雨才算停息,于是他们在附近城门口等着夫人来到,一块儿回
家。
此后他们就三天两头在这个地方幽会,行动十分小心,真是说不尽的欢乐。他们对这件
事实在太勤快了,因此那姑娘不久就怀了孕,双方都因此焦急不安。姑娘不惜违反天理,用
尽种种方法堕胎,可是都没有效用。彼得眼见情势不妙,深恐有杀身之祸,便对维奥兰蒂
说,他打算逃走。她回答道:
“你如果走了,我只有自杀。”
彼得原是爱她爱得要命,听了这话,哪里忍心,就说:“我亲爱的姑娘,你叫我怎么留
在这里呢?你怀了孕,我们的私情眼看就要败露。你当然很容易得到家人原谅,但是老天可
怜,我可不得了啦,你我的罪过都得由我一个人来担当。”
“彼得,”她回答道:“我犯了罪,想瞒也瞒不过,可是你放心,他们未必知道就是你
干的,只要你自己不说出来。”
彼得说:“既是你这样讲,我就不走;不过你答应我的话必定要做到。”
此后这姑娘就想尽办法,不让别人看出自己已经怀孕,偏是肚子越来越大,眼看再也瞒
不住了,有一天只得来到母亲跟前,痛哭流涕,把真情实况说了出来,求她帮着遮掩过去。
她母亲听了,说不出的难受,狠狠地骂了她一顿,盘问她是怎样做出这事情来的。维奥兰蒂
为了不愿意累及彼得,就胡扯了一通,设法把真相瞒过去了。
她母亲竟然信以为真,就把她送到乡下的一座别墅里去住,免得她出丑。等到她分娩的
那一天,她也象一般妇女一样,尖声叫喊起来。不料事不凑巧。那阿麦利哥平常不大到别墅
去的,这天放鹰回来,偏从这里经过,听见女儿哭喊,很是惊异,就走进去看看究竟是怎么
一回事。夫人万万想不到她丈夫来了,一见之下,惊惶失色,只得把女儿的事情对他说了。
他可不象他妻子那样容易蒙混得过,说是女儿怀了孕,竟连孩子是哪一个生的都不知道,这
是万万不可能的事,一定要她招出那个男人的姓名,才能宽恕她,否则就要把她处死,毫不
留情。
夫人竭力劝他不必深究,姑且听信她所说的话,可是那丈夫哪里肯听。就在老夫妇争辩
的当儿,女儿已经生下一个男孩。他拔出剑来,走到女儿跟前说:
“你要是不招出这孩子的父亲是哪一个,我就马上要你的命。”
那女儿眼看性命难保,也顾不得当初对彼得的诺言,就把那一番偷情的经过全部招供了
出来。他听了怒不可遏,真恨不得把她杀了,可是他在盛怒之下,也只是随口骂了他女儿几
句,就上了马,回到特拉帕尼,把彼得引诱他女儿失节的事,告诉了当地的总督居拉多。总
督趁彼得还没得知风声,就下令把他逮捕起来,用刑拷打,逼他把私情一五一十都招供出
来。
过了几天,总督判处将彼得先行游街示众,边游边打,然后处以绞刑。这时阿麦利哥并
不因为把彼得送上绞刑架就平息了怒气,他要在同一个时间内把这一对情人和他们的孩子全
部杀掉,再不让他们留在这世上,便拿了一把没有鞘的剑和一杯放了毒药的酒,交给一个仆
役,说道:
“把这两件东西拿到维奥兰蒂那里去,替我传话,叫她自己选择一个死法,否则她就是
自作自受,我要把她当众活活烧死。你把这话对她说了之后,就抓起她前几天刚生的那个孩
子,把他的头朝墙上砸去,砸死之后,再丢给野狗吃。”
这佣人原是个幸灾乐祸的人,竟甘心为这个铁石心肠的人做刽子手,去谋害主人的亲生
女儿和外孙去了。
再说彼得受过鞭笞之后,立即由执刑吏押到绞架上去受刑。他们押着他从一家大旅馆门
前经过。凑巧这旅馆里住着三位亚美尼亚的贵宾,都是亚美尼亚国王派出的使节,去到罗马
跟教皇讨论一些有关一支即将发动的十字军的重要事情。他们在这里下榻休息几天,备受特
拉帕尼当地绅士的款待,阿麦利哥对他们尤其殷勤。
他们听见执刑吏押着彼得闹闹嚷嚷走过此地,就走到窗口去看。只见彼得上半身给剥得
精光,双手反绑在背后。三位使节中间有位年高德劭的老先生,名叫芬尼奥,看见彼得胸口
上有一颗娘胎里带来的大朱砂痣,当地女人们都管它叫“玫瑰痣”。芬尼奥看见这颗痣,就
想起了十五年前自己的一个儿子在拉齐斯坦海岸被海盗劫去,至今一无消息。他看看这个被
鞭打的囚犯的年纪,心想,如果自己的儿子还活着,也有这般年纪了。再看看他胸口的胎
痣,不禁怀疑,那人莫不是自己的儿子吗?继而又想,如果他真是他的儿子,那一定还记得
他自己的名字和他父亲的名字,还懂得亚美尼亚的语言。所以,当那人走近的时候,他就喊
道:
“喂。台奥多罗!”
彼得听见这一声喊连忙抬起头来。芬尼奥又用亚美尼亚话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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