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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

_16 马克西姆·高尔基(前苏联)
有一个人似乎很高兴地骂道:
但是,听她周围的谈话,都是死气沉沉的,冷冰冰的。她加紧了脚
步,想要离开这些人——要超过他们那缓慢而懒散的脚步,对母亲来说,
还是很容易的。
突然,游行队伍的先头好像碰住了什么似的,它的身体并不停止,
踉跄地后退了一步,发出不安的骚动。唱歌的声音,也跟着颤动了一下,
接着,更急速更高声地响了起来。但歌声的波浪,又慢慢地低了下去,
往后滚过来。声音一个个地从合唱里面退出来。然而,也有个别的声音,
想尽力把歌声提到原来的高度,推动它向前: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但是,这种歌声里面,已经含上了不安,已经没有了普遍的、融合
为一的自信了。
前面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
z,母亲一点也看不见,也不知道。她挤着
人群,快步地朝前走去,但是众人迎面又向她退来,有些人歪着头颈、
皱着眉头,有些人狼狈地微笑着,还有些人嘲笑地吹着口哨。她忧愁地
望着他们的脸,她的眼睛默默地对他们询问,要求,呼唤..
“同志们!”传来了巴威尔的声音。
“军队和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他们不会打我们的。为什么要打我们
呢?为了我们掌握着为大家所需要的真理吗?这种真理,他们不是也需
要吗?现在,他们虽然还不知道我们的真理,但是,他们和我们站在一
起,不在杀人和掠夺的旗帜下,而是在自由的旗帜下前进的日子,已经
近在眼前了!为了使他们早一点理解我们的真理,我们应当前进。前进
吧,弟兄们!永远地前进吧!”
巴威尔的声音很坚决地响着,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地回荡在空中。
但是,游行的队伍,仍在继续地崩溃,人们陆续地向左右人家里躲避,
靠着墙壁站着。此时,队伍变成了楔子的形状,巴威尔站在楔子的尖端,
在他头上,火红地飘扬着劳动大众的旗帜,散开的队伍,又像一只黑鸟,
宽宽地张开了两只翅膀警戒着,随时都准备飞起,巴威尔是那只黑鸟的
嘴。

28
母亲看见,在街道的尽头,站着一排分不清面目的看上去一样的人,
像一堵灰色的墙,挡住了通往广场的道路。他们肩上的刺刀,那些锐利
的刀刃——发出了寒冷逼人的光。一阵冷气,从这堵森然不动的墙上向
工人们吹来。这股冷气吹进了母亲的胸口,刺进了她的心窝。
她挤在群众里面,挤到了那些站在前面旗帜下她熟悉的和不熟悉的
人们混杂在一起的地方,挤到这里,她好像有了依靠。她的肩胛紧紧地
依贴着一个身体高大没留胡子的工人身上。那人是个独眼,所以倏然扭
转头来向她观看。“你怎么啦?你是谁?..”他问。
“巴威尔·符拉索夫的母亲!”她一边回答,一边觉得膝盖以下在
发抖,下嘴唇不自觉地松弛下来。
“哦!”独眼说。
“同志们!”巴威尔说。“永远向前进——我们没有第二条路!”
四周都很静,连细微的声响都能听得清楚。旗子举了起来,摇晃了
一下,沉思般地在人们头上飘动,平稳地向着灰墙般站着的兵士们前进。
母亲身体发抖,闭上了眼睛,惊叫了一声——巴威尔,安德烈,萨
莫依洛夫,马琴,只有四个人离开了人群一直朝前走。菲佳·马琴的嘹
亮的声音,缓缓地在空中颤动。
你们已经做了牺牲..
——他唱。
这是最后的斗争..
——两个叹息一般的粗重的低音,跟着唱起来。人们用细碎的脚步
踏着大地,慢慢地向前面行进。忽然,一个坚决的、下了决心的新的歌
声,又流动起来。
你们为了它,已经尽可能地献出了一切..
——菲佳的歌声,像一条鲜亮的丝带,在空中飘荡。
为了自由..
——同志们齐声唱着。
“嘿..!”有人在旁边幸灾乐祸地叫喊。
“唱起追悼歌来了,狗崽子!”
“揍这个家伙!”有人愤怒地喊了出来。
母亲用双手捂住了胸口,向周围望了望,看到刚才挤满了街道的群
众,都犹豫地站着,迟疑不决地望着拿了旗子前进的人们。跟在他们后
面的,只有几十个人,每前进一步,总有几个向两边躲开,就好像街道
中间的路是烧红了的,烫疼了他们的脚。

专制将要打倒..
专制将要打倒..
人民就要起来!..
——一股强大的合唱自信而威严地跟着他唱起来。但是,透过这整
齐的歌声,可以听见轻微的话声:“在发号令了..”
“预备!..”在他们面前,发出了一声尖厉的喊叫。刺刀在空中
划出一条弧线,倒下来,狡猾地微笑着,迎着红旗直伸过来。
“开步走..”
“他们出动了!”独眼说,两手塞在衣袋里,大踏步地向路旁逃避。
母亲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
兵士的灰色潮水波动起来,横着排满了整个街道,他们向前托着银
光闪闪的钢齿梳子,脚步齐整地,冷酷地向前行进。她三步并作两步,
走近了她儿子的身边,同时看见安德烈也是很快地跨到了巴威尔前面,
用自己的身体遮住他。“并排走,同志!”巴威尔厉声喊道。
安德烈唱着,反剪双手,高仰起头颅。
巴威尔用肩膀推了他一下,又喊道:
“并排走,你没有这种权利!走在前面的应当是旗子!”“解散!”
一个矮小的军官,挥舞着雪白的军刀,尖声地喊叫。他不弯膝盖。抬起
了脚,用靴底暴跳如雷地跺在地上。他那双擦得很亮的长靴映入母亲的
眼帘。
在他旁边稍后一点,有一个身材高大、刚刮过脸、留着白色唇髭的
人,他穿着红里子的灰色大衣,下身穿着镶有黄色丝带的宽筒军裤。他
也像霍霍尔那样反剪双手,高高地竖起很浓的白色眉毛,望着巴威尔。
母亲因为看见了太多的事情,在她脑中,有一种高声的呼喊,随着
每一呼吸都可能从喉咙里迸发出来。这呼喊使她喘不过气来,但是她两
手抓住了胸口,抑制住这个呼声。
群众将他挤开,她跌跌撞撞,毫不思索,差不多是无意识地向前走
去,她觉得她后面的群众在渐渐地减少,从对面逼过来的寒冷的巨浪,
使他们彼此地散开了。
护着红旗的人们和灰色的行列,渐渐地接近。兵士们的面孔,可以
清楚地看见了——这些面孔难看地压成一条又脏又黄的窄带子,横着排
满了整条街,——在条窄带子上,高高低低地镶嵌着各种颜色的眼睛,
在它前面,刺刀的尖端,寒光逼人。刺刀对准了人们胸口,还没有碰着
他们,就已经把他们一个个地剔出了队伍,使他们四分五裂地败下阵来。
母亲听见了背后有逃跑的脚步声。压抑着的惊惶的声音,不断地在
叫喊。
“散开,兄弟们..”
“符拉索夫,快跑!”
“回来,巴威尔!”
“把旗子丢开,巴威尔!”维索夫希诃夫阴郁地说。“交给我,我

把它藏起来!”
他用一只手抓住了旗杆,旗子稍稍往后倾倒了一下。
“放手!”巴威尔喊了一声。
尼古拉好像被火烫了似的把手放开。
歌声完全消散了。人们纷纷停住了脚步,紧紧地围着巴威尔。但是,
把它藏起来!”
他用一只手抓住了旗杆,旗子稍稍往后倾倒了一下。
“放手!”巴威尔喊了一声。
尼古拉好像被火烫了似的把手放开。
歌声完全消散了。人们纷纷停住了脚步,紧紧地围着巴威尔。但是,
红旗下面,最多不过二十个人,但他们却是坚定不移地站着,——
是一种为他们担忧和想要对他们说些话的模糊愿望,指引着母亲朝他们
靠近。
“把他们手里那个东西夺下来,中尉!”传来那个高个儿老头平稳
的命令声。
他伸出一只手,指着旗子。
那个矮小的军官跑到巴威尔跟前,伸手抓住了旗杆,尖叫道:
“放下!”
“把手拿开!”巴威尔高声地威逼。
旗子忽而倾向左,忽而倒向右,红彤彤地在空中颤荡着,一会儿又
笔直地竖了起来——军官被推了出来,一下子坐在地上。尼古拉攥紧了
拳头,伸直了胳膊,快得异乎寻常地从母亲面前溜过去。
“把那些东西抓起来!”老头跺着脚,大吼一声。几个兵士跳向前
去。有一个人抡了一下枪托——旗子抖了一下,就倾倒下来,隐没在灰
色的兵士里面。
“啊呀!”有人忧伤地叫喊了一声。
母亲发出了野兽般的嚎叫。但是在兵士的队伍里面,她听见了巴威
尔清朗的声音。
“再见了!妈妈!再见了!亲爱的..”
“他活着呢!他记挂着我呢!”母亲的心为之震动了两下。“再见
了,我的妈妈!”安德烈喊道。
母亲踮起了脚,挥着双手,极力地想看看他们。在兵士们的脑袋之
上,她望见了安德烈的圆脸——他微笑着,和母亲打招呼。
“亲爱的..安德留夏!..巴沙!”她叫着。
“再见了,同志们!”他们在兵士的队伍里叫嚷着。
回答他们的喊声的,是许多零零乱乱的反响,这反响是从窗子里,
从屋顶上,以及从上面什么地方发出来的。

29
有人在母亲胸口上推了一下。
透过遮住眼睛的云雾,她看见了她面前那个低矮的军官。他的脸通
红,神情紧张,对着母亲喊道:
“滚开,老太婆!”
母亲从上到下地打量他,看见了在他脚边躺着那折成两段的旗杆—
—在一段上面,还有一块完整的红布。
她弯腰把它拾起来。
军官从她手里将旗杆夺下去,往旁边一扔,跺着脚大声喊叫:
“叫你滚开!”
在兵士中间,忽然爆发出歌声。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周围一切都突然旋转、动摇和战栗起来。在空中发出了一种和电线
的模糊的声响相似的、粗重而惊慌的嗡嗡声。军官很快地跑了过去,暴
躁地尖叫:
“不准他们唱,克拉衣诺夫曹长!..”
母亲摇摇晃晃地走到被他扔掉的断旗杆旁边,又把它拾了起来。
“堵住他们的嘴!..”
歌声混乱,颤动,断断续续,终于还是消失了。
有人抓住了母亲的肩膀,让他转过身去,在她背脊上推了一下..
“走,走..”
“把街道扫干净!”军官叫道。
母亲在离开自己十步左右的地方,又看见一堆聚集的群众。他们在
那里吼叫、嘀咕、吹口哨。然后又慢慢地从街道上向后退,躲进了人家
的院子里。
“走,鬼婆子!”一个年轻的留着髭胡的兵士,走到她的身边,朝
着她的耳朵喊了一声,把她推到人行道上。
她拄着旗杆走着,她的两条腿直不起来,为了不至于倒下,她的另
一只手扶住墙壁或者围墙。在她前边,群众在往后退,在她旁边,在她
后面,都是兵士们。他们边走边吼:
“走,走..”
兵士们从她身边走过,她停下脚步,朝四周看了看。在街道的尽头,
稀疏地排列着一队兵士,挡住了广场的出口。广场上空无人迹。广场那
边,也有一排灰色人影,正在那里慢慢地向群众逼近..
她想转回去,但是不知不觉地又向前走去,走到一条小巷子跟前,
忽然走了进去,这是一条窄小而无人的巷子。她重新站定,沉重地喘了
口气,耸着耳朵听着。在前面什么地方,好像有喧闹的人声。
她拄着旗杆,继续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她忽然出了一身汗,动着眉
毛,抖着嘴唇。在她心里,有些言语像火花似的迸发着,它们迸发着,
拥挤着,点燃起执拗的、强烈地想说出它们,叫喊出来的愿望..
小巷子突然向左转了个弯。母亲转过弯后,看见密密地挤着一大堆

人;不知是谁正在有力地高声说着:
“弟兄们,往刺刀上碰可不是好玩的..”
“他们怎样了呢?咹?他们对着刺刀走去——站住了!我的兄弟,
人;不知是谁正在有力地高声说着:
“弟兄们,往刺刀上碰可不是好玩的..”
“他们怎样了呢?咹?他们对着刺刀走去——站住了!我的兄弟,
都是真心诚意的..你们放开胆子看看吧,——方才出了些什么事呀?
我们的亲骨肉的儿子,在世界上到处寻求真理!为了大家!为了你们大
家,为了你们的孩子,他们给自己选定了到十字架去的道路..去寻找
光明的日子。他们希望过那真理和正义的生活..他们希望大家都有幸
福。”
她的心在炸裂,胸口感到堵塞,喉咙干燥而辣热。在她内心深处,
产生一些拥抱一切事物和所有的人们的慈爱的话,这话燃烧着她的舌
头,使她更有力更自由地述说出来。
她看见,大家都在默不作声地听着;她感到,大家都紧紧地围着她,
在那儿思索着。在她心里,产生了一种愿望,——现在对她已经是很明
白的愿望:想鼓动人们跟着她的儿子、跟着安德烈、跟着一切被兵士带
去、现在成为孤单的人们向前走。
她环视周围那些皱着眉头、集中注意力的面孔,用一种温和的力量
继续说下去:
“我们的孩子们在世界上是向着快乐的生活前进的,——他们是为
着大家,为着基督的真理,我们那些恶毒的、欺诈的、贪欲的家伙,用
来压迫我们,绑缚我们的一切东西——都是他们要反对的!我的这些亲
人,要知道,就是为了全体人民而起来的我们的年轻血肉,他们是为着
全世界,为着全体工人而去的!..别离开他们,别抛弃他们,别把自
己的孩子丢舍在孤单的路上。可怜我们自己吧!相信儿子们的信仰吧!
他们得到了真理,为着真理而死,请你们相信他们吧!”
她的嗓音哑了,她浑身疲惫,四肢无力,身体摇晃了一下。旁边一
个人,立刻扶住了她的胳膊..
“她讲的是上帝的话!”有一个人激动不已地低声惊叹。“上帝的
话!善良的人们!大家快听她讲啊!”
又有一个人对她萌生怜悯。
“嗨呀,看她这伤心的样子哟!”
大家用责备的口气反驳他:
“她哪儿是伤心呀,她是在鞭打我们这些傻瓜,——你要懂得!”
响亮的、战抖的声浪,在人群之上波动不已:
“正教的信徒们!我的米加是一个心地纯净的人,——他干了些什

么呢?他跟着伙伴们去了,跟着亲爱的同伴们..那个老太太说得不
错,——我们怎么能抛弃我们的孩子!?难道他们对我们干了什么不好
的事情?”
么呢?他跟着伙伴们去了,跟着亲爱的同伴们..那个老太太说得不
错,——我们怎么能抛弃我们的孩子!?难道他们对我们干了什么不好
的事情?”
“我儿子马特威,在工厂里压死了,这是你们都知道的。假如他现
在还活着——我肯定叫他和同伴们一同去的!我一定说‘马特威!你也
去吧,去吧,这是对的,这是光荣的!’”
他忽然又闭上了嘴,默默不语了。大家也都陷入了忧闷的沉默中,
但好像有一种清新的、并不使大家害怕的巨大的情感有力地笼罩着所有
的人。西佐夫又举起手来,在空中挥动着,他继续说:
“这是老年人的话,——你们不会不认得我!我在这干了三十九年
了,今年我都五十三了!我的侄子,是个纯洁的孩子,今天又被抓了去
了!他也和巴威尔一起走在前头,就站在旗子旁边..”
他挥了挥手臂,弯下腰来,握住了母亲的手,说道:
“这位老太太说的是大实话。我们的孩子都希望过上合乎正义、合
乎理智的生活,但是,我们却舍弃了他们——我们都逃了,逃跑了!尼
洛夫娜,回去吧..”
“你们都是我的亲人!”他用哭肿了的眼睛望望大家伙,说道。“生
活就是为了孩子们,所有的土地是孩子们的!..”
“回去吧!尼洛夫娜!哪,拿着拐杖。”西佐夫把那一段旗杆交给
母亲,并嘱咐着。
大家伙用忧郁和尊敬的目光,注视着母亲。人群中响起一阵同情的
话语,仿若是对她的送别。
西佐夫沉着地把人群拦开,大家都无言地让路。有一种很茫然的吸
引力,促使他们一边交谈着,一边不慌不忙地跟在她身后。
到了自己家门口,母亲便转过身来,拄着那段旗杆,给大家鞠躬,
无比感激地道谢:
“谢谢你们!”
她重新想起了自己的思想,——想起了似乎是在她自己心里生长出
来的新的思想,——她说:
“如果人们不是去为了他的光荣而赴死,我主耶稣基督就不会存在
了..”
人们望着她,鸦雀无声。
她又向大家鞠了一躬,然后走进院子里。
西佐夫低着头,跟在她后面。
人们站在门口,谈论了一会儿。
大家不紧不慢地走开了。

第二部
1
这一天剩下来的时间,是在一片扑朔迷离的回忆中度过去的,是在
无法抗拒的沉重疲劳中度过去的。在她眼前,那个瘦子的军官就像一个
灰色的斑点似的跳动着,巴威尔的青铜色的脸庞放射出光芒,安德烈的
眼睛里含着微笑。
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会儿坐在窗前,观望街上,一会儿蹙起眉
毛,战栗着,四面张望着,又起身走过来走过去,仿佛在罔然地寻找什
么。
她喝了水,但是仍然不解渴,不能浇灭她心里那种灼烤般地微燃着
的凌辱和悲伤。
这一天被切成两半,——开始那半儿很有内容,可是现在呢,什么
都没有了。仿佛面对着一片凄凉的空虚,在她脑海里不断出现着一个难
以解答的疑问。
“现在怎么办?”
考尔松诺娃来了。她指手划脚地大说特说,时而悲泣,时而高兴,
还跺着脚板,提出些劝告和诺言,一会儿又在恐吓什么人。可是,这些
都不能打动母亲的心。
“哼!”她听见玛丽亚那刺耳的声音。“到底把大家弄得发了吧!
厂里的工人们起来了,——全厂都起来了!”
“唔,唔!”母亲摇着头,低声说。但是,她的眼睛却呆呆地瞪着,
仿佛又看到了先前她与巴威尔、安德烈游行分手那一刻的情景,她哭不
出来,——心受到压抑,已经干枯了,嘴唇也是皲裂干燥的,嘴里觉得
火热难捱。两手发抖,背上的皮肤也不住地在轻轻抽搐着。
傍晚时分,来了几个宪兵。
母亲毫不惊奇也不害怕地迎接了他们。
他们闹哄哄地闯了进来,脸上都是得意洋洋的神情。
黄脸军官龇着牙戏谑说:
“怎么样?您好吗?我们已经是第三次见面了,不是吗?”
她一声不吭,只是用干燥的舌头舐着嘴唇。军官煞有介事地不停地
教训着,母亲觉得,他这样做,只是为了使他自己高兴。他的话,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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