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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

_13 马克西姆·高尔基(前苏联)
清晨,巴威尔和安德烈刚刚出门,考尔松娃就来慌张地敲窗子,她
急匆匆地喊道:
“依萨被人杀了!去看热闹吧..”
母亲哆嗦了一下,在她脑子里,像火花似的闪了一闪杀人者的名字。
“是谁?”胡乱地披上披肩,她简单地问。
“他不会坐在依萨身上等着人来抓的,打了一闷棍,就跑了!”玛
丽亚回答。
她在街上说:
“现在又该开始搜查了,搜查凶手。你们的人昨晚都在家,总算运
气,——我是证人。过了半夜,我从你们门口走过,朝你们窗子里望了
一眼,你们正都在桌子旁边聊天呢..”“你怎么的,玛丽亚?难道能
怀疑是他们干的吗?”母亲吃惊地喊道。
“是谁打死他的呢?一定是你们的人!”玛丽亚确信地说。“大家
都知道,他在监视他们的举动..”
母亲站着不动,喘息着,用手按住胸口。“你怎么了?你别怕!谁
杀人谁偿命!快点走吧,不然尸首就被收拾走了..”
母亲一想到维索夫希诃夫,这痛苦的念头就使她站不稳。“嘿,真
干出来了!”她呆呆地想。
离工厂的墙壁不远的一个地方,在那儿不久前失火烧掉了一所房
子。看热闹的人们拥成一团,踏在木炭上面,把灰烬扬起来,搅起了许
多飞尘,恰似一窝蜂的人们在那儿嗡嗡地吵吵着。有许多女人,还有更
多的孩子,有小商小贩,酒铺里的堂倌,有警察,还有一个叫作彼特林
的宪兵,他是一个高个子的老头,留着很密的银丝般的鬓发和胡须,胸
前挂着许多奖章之类的。依萨半身躺在地上,背靠在烧焦了的木头上面,
没戴帽子的光头耷拉在右肩上。右手还塞在裤兜里面,左手的指头抓进
松软的土层里了。
母亲朝他脸上看了一眼——依萨的一只眼睛,昏暗地望着那顶扔在
无力地伸开着的两脚中间的帽子,嘴巴好像很吃惊似的半开着,茶褐色
的短胡须向一旁翘着。他那长着一个尖脑袋和雀斑小脸的干瘦身子,死
后缩得更加小了。
母亲透了口气,画了十字。他活着的时候,让她觉得那样讨厌,但
是现在却引起她隐隐的怜悯。
“没有血!”有人低声耳语。“大概是用拳头打的..”一个凶狠
的声音喊着:
“谁胡说八道?把他的嘴堵上..”
宪兵把身子一震,伸出两手推开了女人们,威吓地问:“刚才是谁
嚷的?嗳?”
人们被宪兵哄散了,有些人很快地逃开了,不知是谁幸灾乐祸地笑
了起来。
母亲回到了家里。
“没谁可怜他!”她想。在她眼前,像影子似的站着尼古拉的宽大
的身躯,他的细小的眼睛冷酷地望着,右手好像受了伤似的摇晃着..

儿子和安德烈回来吃中饭的时候,她劈头就问:
“怎么样?谁都没有被抓去?——关于依萨的事?”
“没有听说!”霍霍尔回答。
她看得出来,他们两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没有人提到尼古拉吧?”母亲低声地问。
儿子用严厉的目光望着她的脸,咬字格外清晰:
“谁也没有说什么,大概连想也没有人想吧。他不在此处,昨天中
儿子和安德烈回来吃中饭的时候,她劈头就问:
“怎么样?谁都没有被抓去?——关于依萨的事?”
“没有听说!”霍霍尔回答。
她看得出来,他们两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没有人提到尼古拉吧?”母亲低声地问。
儿子用严厉的目光望着她的脸,咬字格外清晰:
“谁也没有说什么,大概连想也没有人想吧。他不在此处,昨天中
“那人倒在那里,”母亲沉思地讲述着,“脸上的表情好像吃惊的
样子。可怜他的人,说他好话的人,一个都没有。身体小小的,难看得
很。他好像晕了过去的样子,——不知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倒下来,
就那样躺在了地上..”
吃饭的时候,巴威尔突然扔下勺子,说道:
“我真不懂!”
“什么?”霍霍尔问。
“为了果腹而宰杀牲口,这已经是可厌的了。打死野兽或者猛兽,
那是可以理解的!我可以亲自动手杀人,如果这个人对于别人变成了野
兽的话。但是打死这么一个可怜的东西——怎样能忍心下手呢?..”
霍霍尔耸耸肩膀,跟着说:
“他比野兽还有害。蚊子吸了我们一点点血——我们不也要打死它
吗?”霍霍尔又补充了一句。
“那当然罗!但是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这令人讨厌!”
“那有什么办法?”安德烈又耸着肩膀说。
“你也能打死这种家伙吗?”沉默了许多时候,巴威尔沉思地问。
霍霍尔圆睁了眼睛,对他看了看,又朝母亲瞥了一眼,然后悲哀地、
但却很决断地回答道:
“为了同志,为了工作,——我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做的!杀人也可
以!哪怕杀死自己的儿子——”
“啊呀!安德留夏!”母亲轻轻地感叹。
他对她笑了一下,说道:
“没有别的办法!生活就是这样的!..”
“是啊!”巴威尔慢慢地拖长了声音。“生活就是这样的..”
好像受到内心什么冲动似的,安德烈突然激动起来,他站起身来,
两手一挥,说道:
“你们打算怎样?为了人类之间只有爱的时代早一天到来,我们现
在不得不憎恶一些人。对那些妨碍生活的人,对那些为着获得自己的安
乐和名位而出卖同伴的人,我们必须消灭他!假使犹大站在正直的人们
路上,在那里预备出卖他们,那么,如果我不去消灭他,那我自己也变
成犹大了!我没有这种权利吗?那些东西,我们的老板们,——他们有
权利拥有军队、刽子手、妓院、监牢、苦役和其他一切足以保护他们平
安舒适的可恶的机构吗?有时候我们自己不得不拿起他们的棍棒,——
那有什么办法呢?——我是决不拒绝去拿的。

“他们把我们几十个几百个地残害,——这使我有权利举起手来,
在敌人头上,在一个离我最近,在我工作上最有害的敌人头上,给他一
下!生活就是这样的!我是反对这种生活的,当然不喜欢这种生活。我
知道,——他们的血,是什么都创造不出来的!不会结出什么果实的..
要我们的热血像暴雨般地落下来,真理才能好好地生长,他们的血是腐
败的,会毫无踪影地消灭掉,我知道这一点!但是,我可以自己承受罪
过,要是看见,就把他们杀掉,这是应该的!不过我只是说自己的事!
我的罪过,会和我一起死亡,决不会给未来留下什么污点。它不会玷污
什么人,除了我以外,决不会玷污任何人!”
“他们把我们几十个几百个地残害,——这使我有权利举起手来,
在敌人头上,在一个离我最近,在我工作上最有害的敌人头上,给他一
下!生活就是这样的!我是反对这种生活的,当然不喜欢这种生活。我
知道,——他们的血,是什么都创造不出来的!不会结出什么果实的..
要我们的热血像暴雨般地落下来,真理才能好好地生长,他们的血是腐
败的,会毫无踪影地消灭掉,我知道这一点!但是,我可以自己承受罪
过,要是看见,就把他们杀掉,这是应该的!不过我只是说自己的事!
我的罪过,会和我一起死亡,决不会给未来留下什么污点。它不会玷污
什么人,除了我以外,决不会玷污任何人!”
“我们在这条路上走,非得克服困难约束自己不可。我们应该善于
献出一切,献出全部心灵。献出生命,为着工作而死——这是很简单的!
要献出更多的东西,献出对于你比生命还贵重的一切。——那时候,你
的最贵重的东西,你的真理,才能有力地成长起来!..”
他站在房间的中央,脸色苍白,微闭着眼睛,举起一只手,庄严地
许下了诺言,说道:
“我知道——人们相亲相爱,每个人都成为别人面前的星光的时
候,就要到来!由于得到自由而了不起的人们,将要自由地在大地上行
走。到那时候,所有的人都是真诚坦白的,任何人都没有嫉妒心,人与
人之间再没有恶意。到那时候,不再是为生活,而是为人类服务,人的
形象高高悬起;自由的人们,可以到达任何的高度!到那时候,人们是
为着美,生活在真理和自由里面,谁用广大宽厚的心灵拥抱世界,谁最
深切地爱世界,谁就是最好的;谁是最自由的,谁就是最好的——在他
们身上,才有最大的美!这样生活着的人们是伟大的..”停了一停,
他挺挺身体,用他整个胸中的音量,洪亮地说:“所以——为了这种生
活——我什么事情都敢干..”他的脸庞忽地颤抖了一下,从眼睛里面,
沉痛的泪水潸然而下。
巴威尔抬起头来,脸色煞白,他睁大了双眼,凝望着安德烈。母亲
从椅子上欠起身来,她感觉有种阴森森的不安情绪在生长着,又渐渐地
逼近她。
“你怎么啦,安德烈?”巴威尔轻轻地问。
霍霍尔摇一摇头,像弓弦一般地伸直了身子,望着母亲说:“我看
见的..我知道..”
母亲站起身来,很快地跑过来抓住了他的两手——安德烈想挣脱出
他的右手,但是母亲把它捏得很牢,她热切地小声说:“我的好孩子,
你小心点!我亲爱的..”
“等一等!”霍霍尔低沉地说。“我告诉你们那件事是怎样发生
的..”
“不必了!”她带着眼泪望着他如同耳语般地说。“不必了,安德

留夏..”
巴威尔满眼湿润地望着自己的同志,慢慢地走到他跟前。他的脸色
留夏..”
巴威尔满眼湿润地望着自己的同志,慢慢地走到他跟前。他的脸色
霍霍尔并不瞅他们,自顾摇晃着头,一边想挣脱出他的右手,一边说。
“不是我干的,——但是我当时可以劝阻他不要去干..”
“不要说了!安德烈!”巴威尔说。
巴威尔用自己的一只手紧握住他的一只手,把另一只手按在他的肩
上,好像要制止他那高大的身躯的颤动似的。霍霍尔把头倾过来,朝他
们断断续续地低声讲述:
“我是不愿干的,这你是知道的,巴威尔。事情是这样的:你前脚
回来,我和德拉古诺夫站在大街拐角上——这时候依萨从转弯的地方走
了出来,——站在旁边。他看着我们,阴险地笑着..德拉古诺夫说:
‘你看!那东西整夜都在监视我。我去收拾他!’他就走了,——我以
为他回去了..于是,依萨走到我跟前..”
霍霍尔喘了口气。
“从来没有人像他那样侮辱我,那条狗!”
母亲默默地捏着手,把他拖到桌子旁边,好不容易才使他坐到椅子
上。她自己也与他肩并肩地坐下来。巴威尔站在他们两人面前,阴郁地
摸着胡子。
“那东西对我说,我们所有的人,他们都知道了,我们每个人的名
字都在宪兵的黑名单里,在五月以前,全给抓了去。我没搭理他,脸上
堆着笑,但是心里却气得要命。他还说,看我是个聪明的小伙子,不该
走这条路,最好是..”
他停顿了一下,用左手擦了擦脸。只见他干枯的双眼,明亮地闪动
了一下。
“我知道了!”巴威尔说。
“他说,最好是遵纪守法,嗳?”
霍霍尔挥挥手,扬了扬捏紧的拳头。
“遵纪守法,该死的脑袋!”他咬牙切齿地说。“说这种话,倒不
如打我一个巴掌的好!这样对我倒舒服一些,对他也许也舒服。但是,
他把那种恶臭的唾沫吐在我的心上,我真是忍受不住了。”
安德烈痉挛般地从巴威尔手里拔出自己的手来,更加低沉地用嫌恶
的口气说:
“我打了他一掌,就走开了。之后,我听见背后德拉古诺夫的声音:
‘碰上了吧?’大概,他躲在拐角处..”沉默了一会,霍霍尔说:
“我没有回头去看,虽然感觉到..听见了殴打的声音..我安心
地走回家来了,就仿佛踩了一只癞蛤蟆似的。哪里成想,今天到厂的时
候,大家都说依萨被打死了!我不敢相信,但是手上有点疼痛,——活
动起来有点不灵便,——其实不是疼,倒像是短了一截..”
他朝手上斜乜了一下,说道:
“大约这一辈子都洗不净这个污点了..”
“只要问心无愧就好了,我的好孩子!”母亲低声劝慰。“我不是

说自己有罪——不是的!”霍霍尔断然地说。“我讨厌这种事!这对我
是多余的。”
“我不了解你!”巴威尔耸着肩膀说。“他不是你杀的,但是,即
说自己有罪——不是的!”霍霍尔断然地说。“我讨厌这种事!这对我
是多余的。”
“我不了解你!”巴威尔耸着肩膀说。“他不是你杀的,但是,即
去上工了..”
“我也不去了。”巴威尔应声附和。
“我去洗个澡。”霍霍尔勉强地笑着说完后,就不声不响地收拾了
东西,神色黯然地大步跨了出去。
母亲用痛苦的眼光望着他的背影,对儿子说:
“巴沙,你怎么想呢?我明明知道杀人是一种罪恶,但是对谁都不
怪罪。依萨很可怜,他跟洋钉一般大小。方才我看见他,回想起他曾经
恐吓说,要绞死你,——现在他死了,我也不恨他,也不高兴。只是觉
得可怜。但是,现在连可怜都不觉得了..”
她忽然停下来,想了一想,好像吃惊似的微笑着又说:
“哎呀,巴沙,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巴威尔大概没有听见,他低着头在屋里踱步,双眉紧蹙若有所思地
说:
“这就是生活!你瞧,人们是如何地在那里敌对?心里不愿意,可
是却打了!打谁呢?打那些同样没有权利的人。他比你更不幸,因为他
愚蠢。警察、宪兵、暗探,——这都是我们的敌人,可是他们和我们一
样都是人,他们也被人家吸血,不当人看。都是一样!他们把一部分人
和另一部分人对立起来,用恐怖和愚昧无知来蒙住了他们的眼睛,缚住
了他们的手脚,压榨他们,讹诈他们,互相践踏,互相殴打。把人变成
枪械,当作棍棒,当作石头,而说:‘这是国家!..’”
他走近了母亲的身边。
“这是犯罪的行为,妈妈!这是对几百万人类的最卑劣的杀戮,是
灵魂的杀戮..懂得吗?——这就是杀伤灵魂。看一看我们和他们的不
同吧。——谁打了人,谁就感到不快,羞耻,苦痛。不快,这是主要的!
但是他们呢?却若无其事、毫无怜悯、一点也不心软地杀戮了千百万人,
心满意足地杀戮!他们把所有的人和一切东西都压死,仅仅是为了保护
金银,为了保护毫无意义的纸片,为了保护赋与他们支配权的一堆可怜
的垃圾。你想想看——他们杀死人民的肉体,歪曲人民的灵魂,并不是
为了保护自己,他们这样做不是为了自己本身,而是为了他们的财产。
不是从内心防守自己,而是从外面..”
他握住了母亲的手,俯下身来,一边摇着她的手,一边继续说:
“如果妈妈能够知道这一切的卑劣和可耻的腐败,那么,你一定能
够理解我们的真理的,一定能够看到我们的真理是如何的伟大而又光

辉!..”
母亲激动地站起来,心里充满了想把自己的心和儿子的心融成一团
火焰的愿望。
“等一等,巴沙,等一等!”她气喘吁吁地说。“我已经感觉到,
——等一等吧!..”

25
门洞里来人了,发出很响的声音。
他们两个吃了一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门被慢慢地推开了,雷宾笨重地走了进来。
“啊!”他仰起头来,脸上挂着微笑,说道。“我们的福玛先生什
么都喜欢,喜欢酒,喜欢面,喜欢人家向他问安!..”他身穿沾满柏
油的短皮袄,脚上穿着草鞋,腰带上面塞着一双墨黑的手套,头上戴着
顶毛茸茸的皮帽。
“巴威尔,身体好吗?放出来了?好的。尼洛夫娜,日子过得怎
样?”他露出一口白牙,满面都堆着笑容,他的声音比从前稍稍和软了
一点,脸上的胡子长得更加浓密了。
母亲很高兴,她走近他身边,握住了他的黑色的大手,闻着有益于
健康的、强烈的柏油气味,说:
“啊呀!原来是你..我真高兴!..”
巴威尔望着雷宾情不自禁地微笑。
“好一个乡下人!”
雷宾慢慢地脱了皮袄,说:
“嗳,又做乡下人了!你慢慢地变成先生了,我是向后退呀!..”
他一边把那件有条纹的麻布衬衫拉直,一面走进房间来,格外认真
地朝室内扫了一遍,说道:
“家什没有增加,书籍可添了不少!好,讲讲吧,近来工作怎样?”
他宽宽地叉开两腿坐了下来,把手撑在膝头上,用他黑色的眼睛好
像询问般地瞪着巴威尔,脸上浮着和善的微笑,等待回答。
“工作很顺利!”巴威尔告诉说。
“耕了地再播种,空口讲白话没有用,收了庄稼酿些酒,喝醉了就
倒下睡——是吧?”雷宾打趣地说。
“您过得怎样?米哈依洛·伊凡诺维奇?”巴威尔坐在他对面说。
“没有怎样。过得挺好。在哀格里杰耶沃住了下来,你听说过哀格
里杰耶沃这个地方吗?是一个很好的村子。每年逢两次集,人口大约有
两千以上——人可凶得很!因为没有地,所以都是租人家的地。土地贫
瘠的很。
“我给一家富农当雇工——那里雇工多得像死尸上的苍蝇!熬柏
油、烧木炭。工钱只有这里的四分之一多,而劳累却比这大两倍,——
唉,在那个富农家里,共有我们七个雇工。没关系,——都是青年人,
除我之外,也都是本地人,他们都认得字。有一个小伙子叫做叶菲姆..
烈火般的性子,不得了!”
“您怎样,经常和他们谈话?”巴威尔颇感兴趣。
“我的嘴没闭着,我把这儿的传单都拿去了——一共有三四张。但
是,我还是用‘圣经’进行宣传的时候多,因为那里面还有些东西可利
用,书很厚,是官方的,教务院印的,他们总可以信得过了!”
他对巴威尔挤了挤眼,带着微笑往下说:
“只是这些还太少。我这是到你这儿拿书来了。我们来了两个人,
跟我来的就是这个叶菲姆。是来搬柏油的,顺便到你这里转转。我想在

叶菲姆没来之前能拿上书,——给他知道是不必的多余的..”
叶菲姆没来之前能拿上书,——给他知道是不必的多余的..”
“妈妈,”巴威尔说,“请您跑一趟,去拿些书来,那边知道给你
什么样的,你只说乡下用的就行了。”
“好!”母亲说。“生好了茶炉,我就去。”
“你也干这种事了吗?尼洛夫娜?”雷宾笑着问。“好。我们那边
喜欢看书的人很多,是一个教员教的,——大家都称赞他是一个好小伙
子,虽然他是僧侣出身。离我们那七俄里路,还有一个女教员。不过,
他们是不用禁书做教本的,他们都是安分守己的人,——都怕惹事儿。
可是我却要些最激烈的禁书,我借他们的手悄悄地散出去..警察局长
或者僧侣们看见了,他们总以为是教员散的!我暂时躲在旁边见机行
事!”
他很满意自己的计策,高兴地咧着嘴满脸微笑。
“啊呀,你真是!”母亲想。“看上去像只熊,却干狐狸的勾当..”
“你看怎样,”巴威尔追问。“假使他们怀疑教员们散布禁书,叫
他们坐牢呢?”
“坐就坐呗,——怎么啦?”雷宾问。
“散传单的是你,而不是他们!你才该去坐牢..”
“怪人!”雷宾拍着膝头,苦笑一下,“谁知道是我散的呢?——
一个小百姓会干出这种事情来?书啊什么的,都是先生们的事,他们应
当负责..”
母亲觉得巴威尔不能理解雷宾,她看见他眯着眼睛,——看来是在
生气。于是,她小心而委婉地说:
“米哈依洛·伊凡诺维奇是想由他来做工作,让别人来担罪名..”
“对啦!”雷宾摸着胡子说。“暂时就这样干。”
“妈妈!”巴威尔很是冷淡地喊了一声。“如果我们的伙伴中有一
个人,就假定是安德烈吧,借着我的手去做了什么事情,而我却白白坐
了监狱,那么妈妈你怎么想呢?”
母亲打了一个冷战,疑疑惑惑地向儿子看了看,不同意地摇着头,
说道:
“难道可以这样出卖朋友吗?”
“啊哈!”雷宾拖长了声音说。“我明白你什么意思了,巴威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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