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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的悲剧

_44 德莱塞(美)
高个儿的男子,对他这么胆小的神气,好像只是觉得好玩。他叫道:“好
啊,过路的先生!”而最年轻的那一个,好像根本没有疑心什么,已经朝前
走过去了,跟着把灯拧亮了。他这才开始明白,他们不过是乡下人或是向
导,并不是追捕他的保卫团——要是他能镇静、有礼貌,人家一点也不会疑
心到他实在是杀人凶手。
高个儿的男子,对他这么胆小的神气,好像只是觉得好玩。他叫道:“好
啊,过路的先生!”而最年轻的那一个,好像根本没有疑心什么,已经朝前
走过去了,跟着把灯拧亮了。他这才开始明白,他们不过是乡下人或是向
导,并不是追捕他的保卫团——要是他能镇静、有礼貌,人家一点也不会疑
心到他实在是杀人凶手。
然后,过了几小时,月亮正在西沉,一片微黄的惨白色笼罩着树林,这
夜晚变得甚至更惨淡难受了,这样,他终于步行来到了三里湾。这是人数不
多的本地居民以及避暑的人组成的村落,蜷缩在号称印第安山脉的北麓。他
从路上转弯的地方望过去,只见还有几盏惨白的灯光在闪烁。商店啊。房子
啊。街灯啊。可是在惨白的灯光中间,但见一片朦胧,多么离奇。有一点是
明明白白的,在这样一个时辰,像他这样的打扮,手里又提着箱子,他是不
能到那里去的。不然的话,要是还有什么人在那里、这就肯定引起人家对他
的好奇和疑心。加之来往于这里和夏隆之间的汽船(他可以从夏隆再到松树
湾去),八点半以前不会开船。他非得先躲一躲,同时尽力设法把身上弄得
可以见人。
他就重新走进那座一直延伸到市郊的松林里,在那里一直等到天亮。小
教堂钟楼上那只小钟的钟面,可以向他提示该出松林的时间。可是,在那段
时间当中,他心里一直在斗争:“这样做是否妥当?”不是说不定会有人在
那儿等着他么?那三个人或是别的说不定早看见了他的人?或是一名警官,
在别的什么地方得到消息。可是,隔了一会儿,他打定主意最好还是照样
走。因为,在湖西的树林里缩头缩脑,而且是在夜里,不是在白天,再说,
在白天,他说不定会被别人看见呢,而搭这条船,他一个半小时,最多两小
时就可以到了,到克伦斯顿家在夏隆的别墅,要是步行,明天以前就到不
了,这不是很不妥当,而且更危险么?他早答应过桑德拉和贝蒂娜,说他在
星期二可以到那里。可现在已经星期五了!到明天说不定会满城风雨,关于
他的外貌,到处给传来传去,而在今天早晨;嗯,罗伯塔哪能立刻被发现?
不,不。最好还是走这条路。在这里,有谁知道他呢,谁能说他跟卡尔·格
雷厄姆、克里福德·戈尔登是同一个人呢。最好还是走这条路,赶快走,趁
这件案子还没有闹开。是啊,是啊。这样,当时针指着八点十分时,他终于
走了出来。一面走,一面心里怦怦地跳。
就在这条路的那一头,停着那只开往夏隆去的汽船。在他慢慢走的时
候,他看见拉格特湖的公共汽车驶过来。他心里想,要是在码头上或是船上
遇见什么熟人,他不是可以说刚从拉格特湖上来么?桑德拉和贝蒂娜在那里
就有很多朋友啊。再不然,要是她们自己搭了船下来,不是可以说他前天在
那里么?至于要提到哪一个人名或是别墅的名字,这有什么关系,必要时。
就造一个出来好了。
就这样,他终于朝船边走去,上了船。后来在夏隆上了岸。并且据他想
来,好像在两头都没有引起别人特别的注意。因为,虽然乘客有十一二个,
全是他不认识的,可是好像并没有哪一个对他特别注意,除了一个穿蓝衣
服、戴一顶白草帽的乡下姑娘。据他推想,她是附近的人吧。而且,她的眼
神只流露出爱慕的神色,不是别的。当然,因为他一心想躲起来,这眼色就

吓得他退到船尾上去,而别的一些人好像都喜欢到前面的甲板上去似的。一
到夏隆,他知道大多数人是去火车站搭下行的头班早车,他就连忙跟在他们
后面,只是到了附近一家饭馆就踅了进去,目的是像他所希望的那样,让人
家找不到他一路上的来踪去迹。虽说他一路从大卑顿来到三里湾,走了很长
一段路,而且在前一天又划了整整一下午船,只是装样子吃了一点罗伯塔在
草湖准备好的午饭点心,可是,即使是现在,他肚子还并不饿。跟着,他看
见几个旅客从车站走过来,里面并没有熟人,他又跟他们一起走了一段路,
好像他是刚下车到旅馆里来,准备上船的。
吓得他退到船尾上去,而别的一些人好像都喜欢到前面的甲板上去似的。一
到夏隆,他知道大多数人是去火车站搭下行的头班早车,他就连忙跟在他们
后面,只是到了附近一家饭馆就踅了进去,目的是像他所希望的那样,让人
家找不到他一路上的来踪去迹。虽说他一路从大卑顿来到三里湾,走了很长
一段路,而且在前一天又划了整整一下午船,只是装样子吃了一点罗伯塔在
草湖准备好的午饭点心,可是,即使是现在,他肚子还并不饿。跟着,他看
见几个旅客从车站走过来,里面并没有熟人,他又跟他们一起走了一段路,
好像他是刚下车到旅馆里来,准备上船的。
他所熟悉的克伦斯顿家那个司机跟他打招呼,还非常热忱地对他笑笑。
他总算装得好像很从容,很和气地笑了笑,表示回礼,虽说心里还被最大的
恐惧弄得非常不安。因为,他总在对自己说,到了这个时辰,毫无疑问,他
遇见的那三个人已经到大卑顿了。而且,到了这个时候,人家当然发现罗伯
塔和他失踪了。甚至,准能说得定呢,说不定那只翻了的船,还有他的帽
子、她的面纱也给发现了!要是这样他们不是可能已经报告上去,说他们在
路上遇见像他这样一个人,提着箱子,黑夜里往南走么?而且,要是这样,
不管尸体找到还是没有找到,这件事不是就会使人们对双双溺死的事表示怀
疑么?而且,万一由于什么奇怪的机缘,她的尸体浮到水面上了呢?那怎么
办?他对她那重重的一击,不是说不定会留下一个伤痕么?要是这样,人家
不会疑心是谋杀案么?加上他的尸体没有找到,那几个人又说到他们遇见的
人是什么模样,那未,克里福德·戈尔登或是卡尔·格雷厄姆不是就有杀人
的嫌疑了么?
不过,克里福德·戈尔登也好,卡尔·格雷厄姆也好,都决不是克莱
德·格里菲思啊。而且人家决计无法得知克莱德·格里菲思就是克里福德”
戈尔登或是卡尔·格雷厄姆。因为,他不是每一步都当心了么?吃过早饭,
在他的请求之下,她回去准备午饭点心的时候,他不是在草湖甚至搜查过一
遍罗伯塔的提箱和手提包么?不是么?不错,他发现特丽萨·波塞姑娘的两
封信,是罗伯塔在卑尔兹的时候,她寄给罗伯塔的,可是,他在动身去肯洛
奇前就把这两封信销毁了。至于装在原来那只盒子里的梳妆用品,大面还有
“莱科格斯——惠特勒”的商标,虽然他不得不把这东西留下来,可是,不
论任何人,克里福德·戈尔登太太或是卡尔·格雷厄姆太太,都可能到惠特
勒商店买这东西,因此也就不可能追查到他身上来,不是么?当然啊。至于
讲到她的衣服,假定这些能证明她是谁,可是她的父母和其他人,不是会以
为她是跟一个叫戈尔登,或是格雷厄姆的陌生人一起去旅行,不是他们也会
希望能把这件事掩盖起来,不再声张么?总而言之,他要往好的地方想,要
镇静起来,要在这里装出一副坚定、高兴、快乐的样子。这样,准也不会想
到他就是那个人,因为,他反正没有真正动手弄死她啊。
他如今又坐着这辆漂亮的汽车了。而且,桑德拉,还有贝蒂娜正等着他
呢。他必须说,他刚从阿尔已尼来,有事替他伯父到那里去了一下,所以把

星期二以来他所有的时间都占去了。固然跟桑德拉在一起,他应该像进了天
堂那样快乐,可是总还有这些可怕的事。事到如今,他被逼得不能不时刻想
到这些。可能追查到他身上来的那些破绽,万一他一个不当心,没有完全遮
盖好,那多危险啊。而且,要是他并没有完全遮盖好呢!被揭发出来!被抓
起来!说不定就匆匆忙忙、不公正地被判决了,甚至受到惩处!除非他能把
这意外的一击解释清楚。对桑德拉..莱科格斯..他一心一意盼望着的显
贵生活、所有的梦想,就一股脑儿完蛋了。可是,关于这一点,他能解释清
楚么?他能么?天啊!

第七章
第七章
他进去时,桑德拉嘟起嘴,为了不让贝蒂娜听见,低声说:“坏宝贝!
整整一星期,本来该上这里来,却待在下面。而且桑德拉什么都给你准备好
了!真该好好揍你一顿。我本想今天打电话来,看你到底在哪儿。”可是,
她的眼色却流露出对他是多么迷恋。
他虽然心里很乱,总算高高兴兴地笑了一笑,因为,一到她面前,即便
罗伯塔之死的恐怖和他自己目下的危险,仿佛也缓和了些。事到如今,只要
一切顺顺当当,没有什么事查究到他身上来!平坦的前途!美妙的将来!她
的美貌!她的爱情!她的金钱。可是,他被带进他那个房间,他那只手提箱
在他进去以前就给放在房里,他即刻为那套衣服慌乱起来。那套衣服潮乎
乎,皱巴巴的。他非得把它藏起来不可,也许就藏在那只衣柜的上面那一格
吧。等到只剩他一个人在房间里,门也锁上了,他就把那套衣服取出来,湿
乎乎,皱巴巴的,大卑顿岸上的泥还留在裤管上,不过,他又打定主意,也
许最好不这么办,也许最好还是锁在他的箱子里,等到晚上再说。到时候,
他可以有更好的主意,决定到底该怎么办。不过,他把那天穿的另外一些零
星衣物打成一包,准备拿出去洗。他一面动手打包,一面万分懊恼地想到他
这一生的不可思议之处和戏剧性的经过,以及可怜、可叹的地方,他到东部
来以后的遭遇,他少年时代的穷困。实在说,他现在又多么穷困啊。跟他在
莱科格斯那个房间比起来,这个房间多么宽敞,多么气派。经过昨天一天以
后,他这个人会在这里,这多么奇怪啊。屋外是明媚的湖。蓝蓝的湖水跟大
卑顿黑沉沉的湖水恰恰形成一个对比。这座明亮、坚固、宽敞的房子,有宽
敞的游廊,有带条纹的天篷,从这座房子一直延伸到湖边碧绿的草坪。斯图
尔特·芬淇雷、维奥莱特·泰勒,还有弗兰克·哈里特、威南特·芬特都穿
着最漂亮的运动衣,正在打网球;而贝蒂娜和哈利·已谷特正斜躺在那张带
条纹的天篷下的吊床上。
他洗过澡,穿好衣服以后,也装得很轻松的样子,尽管他的神经还很紧
张,提心吊胆。桑德拉、伯却特·泰勒、杰尔·杜布尔正为前一天开汽艇时
一件什么有趣的事高声大笑。他下来朝他们那边走去。他出来的时候,杰
尔·杜布尔对他喊道:“喂,克莱德!在逃学还是怎么的?好久好久没有看
见你了。”他一面满怀渴望对桑德拉一笑,他实在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她的同
情和爱怜,一面扶住游廊的栏杆,尽量强作镇静回答说:“星期二到现在,
我一直在阿尔巴尼有事。那里真热。今天能到这里来,当然挺高兴。来了些
什么人?”杰尔·杜布尔笑着说:“啊,我看差不多都来了。昨天在兰德尔
家,我遇见范达了。还有斯各特写信给贝蒂娜,说下星期二到湾上来。我
看,今年好像谁也不到绿林湖去似的。”跟着,是一场又长又热烈的讨论:
为什么绿林湖现在不如先前了。接着,桑德拉喊起来:“我这才想起来!我
今天得给贝拉打电话。她答应上来看下星期布里斯托尔的赛马。”然后又谈
到马呀、狗呀,等等。克菜德为了急于要装得是大伙儿中间的一分子,就听
得很仔细,可是事实上却在默想着他自己所有那些急难之事。那三个人。罗

伯塔。说不定这时人家已经找到了她的尸体,谁说得准呢。不过又自言自语
说,为什么这么害怕?水这么深,据他知道,也许有五十英尺,难道人家就
找到她了?再不然。难道人家真能知道他就是克里福德·戈尔登或是卡
尔·格雷厄姆?怎么会啊?不是他把所有的痕迹切实掩盖过了么;除了那三
个人?那三个人啊!他禁不住发抖了,就像发冷似的。
伯塔。说不定这时人家已经找到了她的尸体,谁说得准呢。不过又自言自语
说,为什么这么害怕?水这么深,据他知道,也许有五十英尺,难道人家就
找到她了?再不然。难道人家真能知道他就是克里福德·戈尔登或是卡
尔·格雷厄姆?怎么会啊?不是他把所有的痕迹切实掩盖过了么;除了那三
个人?那三个人啊!他禁不住发抖了,就像发冷似的。
“我来!”伯却特·泰勒喊道,一面站起来,拉平他那件黄蓝两色、带
条纹的运动衫。“尽管我到今天早上四点钟才睡着觉。你怎么样,杰雷?要
是你也干,伙计,输家请吃中饭,那我也干。”
克莱德即刻畏缩起来。他想到经过最近这次可怕的冒险行动以后,身边
只剩下区区二十五美元了。可在这里,四个人吃顿饭至少得花费八到十美
元!说不定还不止。桑德拉注意到他的神情,就喊道:“好,讲定了!”接
着,走到克莱德身边,一面用脚尖轻轻踢了他一下,一面喊道:“可是,我
得换衣服啊。我马上下来。还有,克莱德;我来告诉你该怎么办,去找安德
鲁,要他把棍子找来,好吗?我们可以坐你的船去,是吧,伯区?”克莱德
连忙去找安德鲁,一面盘算他跟桑德拉要是输的话,中饭得花多少钱,可是
却被桑德拉赶上,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等一等,亲爱的。我马上来。”跟
着冲上楼梯,往她自己的房间奔去,一会儿就下来了,她把自己留着的一束
钞票,紧紧捏在小拳头里:“拿去,亲爱的,赶快!”她轻声说,一面抓住
克莱德上衣的一只口袋,把钱放在里面。“嘘!现在先一句话也别说!快
去!万一我们输了,付饭钱用,还有别的一些用处。等会儿再跟你说。啊,
可我真爱你啊,小宝宝!”接着,她热情的棕色眼睛充满了爱慕之情,朝他
凝视了一会儿,一面冲上楼梯,还在楼梯上喊道:“别站在这里,傻瓜!拿
高尔夫球棍去!高尔夫球棍!”说着就不见了。
克莱德摸摸衣袋,知道她给了他很多钱,没有疑问,够他在这里花的
了;必要的话,也够他逃走的时候花了。他就对自己喊道:“亲爱的!小姑
娘!”他这美丽、热情、慷慨的桑德拉!她这么爱他,真心爱他。可是,要
是万一她知道了!啊,天啊!可是,她要是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啊。一
切都为了她啊!跟着,他去找到了安德鲁,跟他一起回到这里。安德鲁手里
提着袋子。
桑德拉又下来了,穿一件漂亮的蓝色运动衣,一路跳着下来。还有杰尔
带一顶运动帽,穿一条工装裤,活像一个骑马师,一面对掌舵的伯却特大
笑。桑德拉一面走,一面回头对躺在吊床里的贝蒂娜和哈利·巴谷特喊道:
“嘿,你们这两个人!你们不来么,嗳?”
“到哪里去?”
“卡西诺高尔夫球场。”
“啊,太远了。不过,午饭后湖边见吧。”
接着,伯却特一开动机器,把汽艇猛地一下朝湖心开去,汽艇像只海

豚,跳跃前进,克莱德眼瞪瞪地望着前方,一半在梦中,又高兴,又充满希
望,另一半却在阴暗与恐怖之中:逮捕啊.死啊,说不定正偷偷地紧紧跟在
后面了。尽管他事前计划好了一切,可是现在开始觉得,今天早晨这样从树
林里走出来,实在是做错了。不过,既然除这以外,只有一条路;就是白天
躲在树林里,到晚上才出来,沿着湖边那条路步行到夏隆来,那么如今的办
法还不是最妥当的么?那么办,就得走两三天。而且,桑德拉对他迟迟不来
会又心急,又奇怪,说不定会订电话到莱科格斯去。那就说不定比这更危
险,不是么?
豚,跳跃前进,克莱德眼瞪瞪地望着前方,一半在梦中,又高兴,又充满希
望,另一半却在阴暗与恐怖之中:逮捕啊.死啊,说不定正偷偷地紧紧跟在
后面了。尽管他事前计划好了一切,可是现在开始觉得,今天早晨这样从树
林里走出来,实在是做错了。不过,既然除这以外,只有一条路;就是白天
躲在树林里,到晚上才出来,沿着湖边那条路步行到夏隆来,那么如今的办
法还不是最妥当的么?那么办,就得走两三天。而且,桑德拉对他迟迟不来
会又心急,又奇怪,说不定会订电话到莱科格斯去。那就说不定比这更危
险,不是么?

①坐船去寻找..去寻
找..啊,她到底是去找哪一个啊?”
“查利,卓别林①,”泰勒接嘴说,一面用力使汽艇摇摆不定,让她站
也站不稳。
“啊,你这傻瓜!”桑德拉回答说。一面叉开双脚,把身子站稳,一面
对伯却特说:“不,你才不行呢,伯区。”然后接着说:“克莉奥佩特拉开
了,啊,啊,啊,我知道了,三角帆快艇。”一面把头往后一仰,胳膊朝两
边一扬,汽船像受惊的马在乱跳乱蹦。
“看你现在能不能把我摔倒,伯区,”她喊道。
伯却恃把船很快一下子侧到这一边,一下子侧到另一边。杰尔·杜布尔
很担心她自己的安全,就喊道:“啊,怎么了,你们想要把我们怎么了?把
我们全淹死?”克莱德马上往后一缩,面色惨白,就像挨了一下打似的。
他即刻感到不舒服,觉得很虚弱。他从未想到自己会像现在这样:从未
想到他会这么受罪。他原以为一切会不同的。可是,在这里,别人偶然无心
说出这个词,他的脸就发白了!啊,要是人家真的试试他呢,要是一名警官
突然来找他,问他昨天在什么地方,对罗伯塔的死知道什么,啊,他准会含
含糊糊,说不清楚,会全身发抖,也许连话都说不成..这样,他就全毁
了,不是么?他必须坚强起来,装得自自然然、高高兴兴,不是么,至少第
一天应该这样。
幸亏船开得飞快,玩得也紧张,那句话把他吓了一跳的情形,别的人好
像没有注意到,他就慢慢地恢复了表面上的镇静。跟着,汽艇开到卡西诺
了。桑德拉为了表现一下她最近学到的出风头的本领,就往上一跳,一面抓
住栏杆,一面跳上了岸。这时,汽艇一颠一簸擦过码头,可是反而往后退了
一下。克莱德因为她朝他高兴地一笑,她的爱、她的同情、她的慷慨、她的
勇敢,激起他怎么也控制不住的对她的情欲。为了回报她的微笑,他就往上
一跳,然后把杰尔挽上石级,很轻快地跟在她后面走上石级、装得兴高采烈
的样子。这在表面上虽然装得很像,内里可空虚得很啊。
“啊!你真是个了不起的运动员!”
后来,隔了一会儿,他跟她一起在高尔夫球场上。尽管他还没有什么经
验,心里又乱糟糟的,可是,在她的帮助和指点下,打得总算过得去。而她
①见《圣经·旧约·诗篇》第三十七篇。..
①古埃及女王,据传很美,与罗马执政安东尼热恋。莎士比亚著有《安东尼和克莉奥佩特拉》一剧。

因为现在可以独自一人跟他在球场上隐蔽的地方接吻、拥抱,真是说不出的
高兴,就开始把要出去露营的事告诉他。这次的事,她、弗兰克·哈里特、
威南特·芬特、伯却特·泰勒、她弟弟斯图尔特、格兰特·克伦斯顿、贝蒂
娜,和哈利·巴谷特、佩勒·海恩斯、杰尔·杜布尔跟维奥莱特·泰勒筹备
了一星期了。明天下午就动身,坐汽车走三十英里,到湖的那一头去,然后
往东再走四十英里,到一个叫做熊湖的湖上去。他们随身带了帐篷和别的一
些设备。他们还要沿湖边划独木船,划到只有哈利跟弗兰克才知道的一个什
么湖边或是风景区去。打算每天在不同的湖湾游玩。小伙子们可以汀松鼠、
捉鱼当菜吃。还打算在月夜出发到一家旅馆去玩,他们说可以坐船去。每家
派一个或是两三个佣人陪着一起去,还有一两个年纪大一些的女伴护人。可
是,树林里的小路啊!谈情说爱的好机会啊,湖上划独木船啊,至少一星期
可以连续好几个小时在一起卿卿我我!
因为现在可以独自一人跟他在球场上隐蔽的地方接吻、拥抱,真是说不出的
高兴,就开始把要出去露营的事告诉他。这次的事,她、弗兰克·哈里特、
威南特·芬特、伯却特·泰勒、她弟弟斯图尔特、格兰特·克伦斯顿、贝蒂
娜,和哈利·巴谷特、佩勒·海恩斯、杰尔·杜布尔跟维奥莱特·泰勒筹备
了一星期了。明天下午就动身,坐汽车走三十英里,到湖的那一头去,然后
往东再走四十英里,到一个叫做熊湖的湖上去。他们随身带了帐篷和别的一
些设备。他们还要沿湖边划独木船,划到只有哈利跟弗兰克才知道的一个什
么湖边或是风景区去。打算每天在不同的湖湾游玩。小伙子们可以汀松鼠、
捉鱼当菜吃。还打算在月夜出发到一家旅馆去玩,他们说可以坐船去。每家
派一个或是两三个佣人陪着一起去,还有一两个年纪大一些的女伴护人。可
是,树林里的小路啊!谈情说爱的好机会啊,湖上划独木船啊,至少一星期
可以连续好几个小时在一起卿卿我我!
可是,他即刻想到:在任何情形下,从这里动身以前,他必须确切了解
一下有没有什么人被怀疑。因此,他到了卡西诺,暂时只有他一个人,就在
报摊上问了一下,知道在七点钟或是七点半钟以前,阿尔巴尼的报纸、乌的
加的报纸,或是本地任何一家下午版的报纸,都还不会有。他必须等到那时
候才能确切知道。
吃过午饭,虽然还游泳,跳舞,然后跟哈利·巴谷特。贝蒂娜回到克伦
斯顿家去,桑德拉要去松树湾,龈他约定在哈里特家吃晚饭,可是他心里还
老是想着尽早找到那些报纸。可是他也明白,除非他从克伦斯顿家到哈里特
家去的时候,中途弯一弯,能找到一份报纸,或是把各种报纸找全了,否则
他得在明天动身去熊湖以前,设法在早上先到卡西诺来一趟。他非得把这些
报纸找到。他得弄清楚,关于双双溺死的事,到现在为止,人家怎么说,或
是采取了什么行动。
可是,他到哈里特家去时,路上并没有买到报纸。报纸还没有来。他第
一个到哈里特家,他家也一份报都没有。可是,半小时后,他正坐在游廊上
跟别人说话,心里却默想着那些事,桑德拉来了,一面说:“啊,听我说,
大伙儿!我有一桩新闻告诉你们。今天早上,也许是昨天,有两个人在大卑
顿淹死了。是布兰奇·洛克刚才在电话里告诉我的。她今天正好在三里湾。
她说,那个姑娘的尸体找到了,可是那个男的还没有。据她说,他们是在湖
上南面什么地方淹死的。”
克菜德立刻直挺挺地坐起来,脸色发白,嘴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眼睛
直瞪瞪的,茫然地望着前方,望着大卑顿远远的出事地点那高高的松树、那
淹没了罗伯塔的黑沉沉的湖水。这样说来,找到她的尸体了。现在,人们会
不会相信他的尸体也在下面,就跟他当初计划的那样?可是,听仔细啊!虽
说他已经发晕了,他必须听仔细阿。
“啊,这太糟了!”伯却特·泰勒说,曼陀林也停下来不玩了。“不是
我们的什么熟人吧?”

“她说,她还没有听说。”
“她说,她还没有听说。”
“三星期以前,我们还去过,记得吧,桑德拉?”哈利·巴谷特接着
说。“你不喜欢那里。”
“是啊,我记得,”桑德拉回答说。“那地方荒凉得可怕。我决计想不
到会有人到那里去干什么。”
“啊,但愿不是我们认识的什么人,”伯却特若有所思地接着说。“不
过,短时间里,这免不了使这里有些扫兴。”
克莱德禁不住地用舌头滋润了一下他那发干的嘴唇,咽了一口口水,润
了润他那发干的喉咙。
“我看,今天的报纸总还来不及登载有关这件事的新闻。有谁看过报了
么?”没有听到桑德拉开头那些活的威南特·芬特问道。
“报纸还没有来,”伯却特·泰勒发表意见说。“而且,大概还来不及
登。桑德拉不是说过,她刚才听布兰奇·洛克在电话里跟她说的么?她住在
那里附近啊。”
“啊,这样,这就对了。”
不过,夏隆下午出版的什么报纸?《旗报》不是么,会不会登载什么
呢?只要今天晚上他能看见就好了!
可是又有另外一个想法!天啊!他现在才想到。他的脚印!岸上稀泥里
有没有他的脚印呢?他那么急急忙忙爬上来,连停都没有停下来看一看。而
且,不是可能有么?这样,人家不是就会知道,并且追踪他,追踪那三个人
遇见过的那个人么?克里福德·戈尔登!今天早上坐船来到这里了!还坐克
伦斯顿家的车到他们家里去!还有克伦斯顿家房间里那套湿衣服!他不在的
时候,有没有什么人到他房间里去看看、检查、讯问,说不定还把他的提箱
打开?一名警官?天啊!衣服在他提箱里啊。不过,事到如今,为什么还放
在他的提箱里或是他手边不论什么地方啊?他为什么没有在这以前把它藏起
来,再不然就缚一块石头丢到湖里呢?这样就可以沉到湖底。天啊!情况这
样紧迫,他还在想些什么啊?就像他还要把那套衣服派用场似的!
他起身站在那里,说实话,心理上、生理上都冰凉了,有一阵子,他的
眼睛像发了呆似的。他必须离开这里。他得马上回到那里去,把那套衣服处
理掉,丢到湖里去,藏在屋外的树林里什么地方!可是,他决不能马上就这
么做啊,决不能在随便谈起有两个人淹死以后,马上就走啊。这像什么样
子?
他马上想到不能这样,要镇静,如果做得到,就不要露出一点紧张的样
子,要显得冷淡,如果做得到,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他就在这时鼓足了仅有的一点勇气,走到桑德拉身边说:“太糟了,
嗳?”可是虽然总算勉强装得跟平常一样,他的嗓子可是几乎要发抖了。他
的膝盖和双手也是这样。
“是啊,当然喽,”桑德拉回答说,一面转过身来对着他。“我最恨听
到这类事,你也是这样吧?斯图尔特跟我老是像这样在湖上瞎玩,妈妈真担
心。”
“是啊,我知道,”他的话音含含糊糊。他几乎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语

塞了,哽住了。他的嘴唇闭得紧紧的,成了薄薄的一线,比过去更显得毫无
血色。他的脸色也更加惨白。
塞了,哽住了。他的嘴唇闭得紧紧的,成了薄薄的一线,比过去更显得毫无
血色。他的脸色也更加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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