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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的悲剧

_26 德莱塞(美)
亲爱的格里菲思先生,我想您也许会来参加。这并非正式聚会。您一定高兴出席。如蒙
赏光,烦请通知杰尔·杜布尔!桑德拉·芬琪雷。
克莱德惊喜交集,站在那里愣住了。因为,自从他第二次跟她见面以
后,他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加被一种梦想迷住了,那就是:将来总会有什么
门路,能从现在这么卑微的地位被拉向高处。在他看来,眼下所处的平庸环
境是配不上他这个人的。“不定期俱乐部”发出请帖,这个机会可来了。虽
说这个俱乐部他以前从未听说过,不过这肯定是有点门道的,因为主持的人
就是这些了不起的人物啊。而且在请帖后面,不是有桑德拉的笔迹么?实在
是太奇妙了!
他真是又惊又喜,无法抑制自己的高兴,非得即刻踱来踱去,时而对着
镜子照照,时而洗洗手,洗洗脸,然后觉得领带也许有些问题,就换一条,
又想到他应该穿什么衣服,又想起桑德拉上次怎样望着他,又怎样微微一
笑。同时,即便在这个时刻,他还禁不住想到要是罗伯塔有千里眼,看到他
为这张请帖高兴得这副样子,会作何感想。显然,因为他已经不再受他父母
的一套传统观念的束缚,他对她的态度也就愈来愈改变了,要是她知道他现
在的想法,一定很痛苦。他这样想,使他自己也很犹豫,但丝毫也不能改变
他对桑德拉的种种想法。
这个了不起的姑娘啊!
这个美人儿啊!
她那个有钱、有地位的天地啊。
对这类事,他天生的想法都是异教徒式的,非传统的,因此竟然问起自
己来,而且问得相当认真:桑德拉既然能激起他更愉快的想法,那他为什么
不能把心思从罗伯塔身上移到桑德拉身上来呢。罗伯塔不会知道的。她无法
看透他的心啊。她能知道这类意外的变故么,除非他自己告诉她。他当然决
不会告诉她。他又自问道:像他这样一个穷愁潦倒的年轻人,心里想往上
爬,这又有什么害处呢?也有和他差不多穷的年轻人跟桑德拉那样有钱的姑
娘结婚呢。

虽说他跟罗伯塔发生了这么一种关系,不过他现在记得清清楚楚,他从
没有说过要跟她结婚,除非在某种情形之下。可是这种情形他认为是不致于
发生的,尤其是他在堪萨斯市已经学到这个窍门了。
虽说他跟罗伯塔发生了这么一种关系,不过他现在记得清清楚楚,他从
没有说过要跟她结婚,除非在某种情形之下。可是这种情形他认为是不致于
发生的,尤其是他在堪萨斯市已经学到这个窍门了。
而且,吉尔伯特跟格里菲思一家人一定会听说他参加这次聚会的。他们
听到以后,会作何感想呢?要是在桑德拉邀请他们参加的别的什么聚会上遇
见他,那他们又会作何感想呢?啊,想想看吧!这会叫他们发生反感呢,还
是使他们欢喜?更看不起他呢,还是更看得起他?这明明不是他自己要这么
干,是莱科格斯身分跟他们相同的人,是他们也显然不能不敬重的人正式邀
请他的,不是么?而且,并不是他耍了什么花招,而是纯粹出于意外,这些
当然并不能说是他强求的结果。卓越的分析能力固然是他一向所缺乏的,不
过他心里也有一种狡黠而带有挖苦意味的快感,那就是,吉尔伯特跟格里菲
思一家现在也许不得不给他一点面子了,不管他们心里愿意也好,不愿意也
好,甚至说不定会请他到他们家里去。既然别人请了,他们怎么能逃避得了
呢?啊,真痛快!而且,虽然吉尔伯特非常瞧不起他,也不得不这样。一想
到这一点,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还想到即便吉尔伯特有反感,可是他伯父跟
麦拉大致不会。因此,即便吉尔伯特存心想为此对他进行报复,他也不致有
什么危险。
这次邀请多么美妙啊!如果不是桑德拉对他有些兴趣,她为什么会写给
他这样迷人的便条呢?为什么啊?这个想法使他陶醉,弄得他这天晚上的晚
饭都没有吃好,他拿起请帖对着那些字亲吻。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到罗伯塔
那里去。他决定要像那回再一次遇见她以前那样,出去散散步,然后回家
来,早些睡觉。到明天早上,他可以像过去一样,找一个借口,说他到格里
菲思家或是工厂某负责人家去听取有关工作的汇报去了,这类会议是常有
的。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今天晚上他是不高兴去看罗伯塔或是跟她聊天去
的。他办不到。关于桑德拉和她对他的心意,这方面的浮想实在太迷人了。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可是啊!可是啊!这一年初次飘着小雪,克莱德戴着一顶新礼帽、一副
雪白的丝手套。这些是一个叫做奥林·肖特的、对他有好感的杂货店老板劝
他买的,他在最近才跟他认识。他手里还撑了一把新绸伞挡雪,就这样朝威
克基大街杜布尔家虽然不算很神气,可是还很有趣味的房子走去。这所房子
很古雅,造得不高,错落有致,里面的灯光射在垂下的一幅幅窗幔上,显出
圣诞节的情调。他准时来到时,屋前已经停了五六辆各种牌子、各种颜色的
汽车。车头上、脚踏板上、车挡上,都飘着一片片刚落下的雪花,他一看见
这些汽车就感到自己特别懊丧,而且,拿他来说,恐怕一时还无法弥补,他
没有足够的钱,把这种必需品装备起来。他走近门口时,听见里面欢声笑语
响成一片。
一个身材瘦长的佣人接过他的礼帽、外套、雨伞,迎面就见杰尔·杜布
尔,显然是在等他,她是一位皮肤滑润、金黄鬈发的姑娘,虽说并非美得令
人沉醉,不过很活泼,很漂亮,穿一件白缎子衣服,袒露着胳膊和肩膀,前
额上束着一颗假钻石。
“不必自我介绍了,”她高兴地说,一面走过来跟克莱德握手,“我叫
杰尔·杜布尔。芬琪雷小姐还没有到。不过,我想我一样可以招待您吧。请
进,大伙儿都在里面。”
她带他走过好几个成直角相连接的套间,一面走,一面接着说,“你样
子真像吉尔·格里菲思,是吧?”
“是么?”克莱德很沉着地一笑。这么一比,比得他非常得意。
天花板很低。灯光透过绘着各色花纹的漂亮灯罩投到暗处的墙壁上。两
个套间里生着壁炉,使铺着垫子的舒适家具涂上了一层玫瑰红色。房间里有
图片,有书,有艺术品。
“哎,特雷西,你对大伙儿通报一声好吗?”她喊道。“我的兄弟,特
雷西·杜布尔,格里菲思先生。喂,你们大伙儿,克莱德·格里菲思先
生,”她接着说,一面对四周所有的人扫了一眼,大伙儿也就都以不同的眼
光盯着他看。这时,特雷西·杜布尔正握着他的手。克莱德感觉到大家都在
打量他,有些不安,不过还是装得很热情地一笑。同时,他觉察到谈话至少
暂时停顿下来。“请不要因为我妨碍大家的谈话,”他一面笑,一面说。这

给大家一个印象,觉得他很从容机智。特雷西跟着说:“我不一一介绍了。
给大家一个印象,觉得他很从容机智。特雷西跟着说:“我不一一介绍了。

①..
伯却特·泰勒和乌的加的芬特小姐。”他又说,简直说得太快,克莱德记都
来不及记。“佩勒·海恩斯、范达·斯蒂尔小姐,..啊,我看就是这么一
些人了。啊,不,这儿还有格兰特跟尼娜·坦普尔刚到。”克莱德踌躇了一
下,定神一看,只见一位个子高高、有点儿花花公子派头的年轻人,尖脸,
眼睛灰沉沉的,领着一位端庄、年轻、丰满的姑娘,身穿淡褐色衣服,额上
很整齐地垂着一绺淡栗色的头发,他正把她领到房间中央来。
“你好,杰尔。你好,范达。你好,威南特,”他一面招呼,一面把克
莱德介绍给这两位,他们俩仿佛谁也不怎么注意他。“我以为我来不了
啦,”年轻的克伦斯顿马上对大伙儿说。“尼娜不想来,可是我答应过贝蒂
娜和杰尔,不然我也不来了。我们刚才在巴格雷家。斯各特,你猜猜谁在那
里。范·彼得逊跟罗达·赫尔。他们只来玩一天。”
“真的么,”斯各特·尼科尔森说,他是一个显得脾气倔强而自以为是
的家伙。克莱德注意到这里人人显然都有一种自以为有地位、生活也舒适的
样子。“你为什么不把他们带来。我很想再见见罗达,还有范。”
“不行啊。他们说得早些回去。改天他们也许会来待一会儿。啊,晚饭
还没有好吗?我原希望坐下来就吃饭的。”
“这些律师!你知道吧,他们常常不吃饭,”弗兰克·哈里特议论说。
他是个矮矮的,可是胸脯很宽、笑容满面的年轻人,为人很可亲,生得很漂
亮,长着一口整齐、雪白的牙齿。克莱德很喜欢他。
“啊,不管他们吃不吃,我是要吃的,要不然,我就走。你们听说人家
推测谁是明年康奈尔划船比赛的主将吗?”关于康奈尔大学这方面的话题,
哈里特、克伦斯顿,还有别的一些人都参加了,克莱德可根本听不懂。这帮
人很熟悉的一些大学、他根本很少听到过。另一方面,他也还有了解自己缺
点的自知之明,凡是涉及这些大学的任何问题或是谈话,他都设法避开。不
过,也正因为这一点,他即刻感到格格不入。这些人比他知道得多,都上过
大学。最好他也讲讲他进过什么学校。在堪萨斯市,他听说过堪萨斯州立大
学,离那里不很远。还有密苏里大学。在芝加哥听说过芝加哥大学。能不能
说他进过其中的哪一所学校,譬如说,堪萨斯大学,至少读了一个短时期,
行不行?他即刻想到,要是人家问起,他就这么说。跟着,他又想了想自己
懂得些什么,比如说,他学过什么。他在什么地方听到过数学这个词。为什
么不就说这个呢?
不过他看得出,这些人对他们自己的兴趣太大了,并不怎么注意他。他
①阿那尔柴,阿拉伯民间故事集《一千零一夜》中的人物,是一个穷光蛋,善做幻梦,有一天手舞足蹈,
把他作为生计的玻璃器皿打碎了。

不妨作为格里菲思家族的一个成员,在外面有些人看来,也许还有点分量,
可是在这里,那就算不上什么了、只不过是理所当然的事罢了。又因为特雷
西·杜布尔暂时回过头去,跟威南特·芬特在说话,他就觉得很寂寞,像搁
了浅,显出无可奈何的神情,没有人可以说说话。可是,就在这时,那个小
巧玲珑、皮肤黝黑的姑娘格特鲁德朝他走过来。“这帮人到迟了些。老是这
样。要是说八点,他们总要八点半或是九点才来。不老是这样的么?”
不妨作为格里菲思家族的一个成员,在外面有些人看来,也许还有点分量,
可是在这里,那就算不上什么了、只不过是理所当然的事罢了。又因为特雷
西·杜布尔暂时回过头去,跟威南特·芬特在说话,他就觉得很寂寞,像搁
了浅,显出无可奈何的神情,没有人可以说说话。可是,就在这时,那个小
巧玲珑、皮肤黝黑的姑娘格特鲁德朝他走过来。“这帮人到迟了些。老是这
样。要是说八点,他们总要八点半或是九点才来。不老是这样的么?”
“我叫格特鲁德·杜布尔,”她说。“漂亮杰尔的妹妹。”她的嘴角、
眼睛里露出一种讥讽、可又逗人的微笑。“你跟我点过头,可是你不认识
我。不过,不管怎么说吧,我们一直听别人谈到你,”她开玩笑似地说。要
是做得到,就存心要窘一下克莱德。“莱科格斯出现了一个神秘的格里菲
思,仿佛谁也没有遇见过他。不过我在中央路上有一回遇见过你。你刚走进
里区糖果店。自然你并不知道。你喜欢吃糖果吗?”
“啊,是啊,我喜欢吃糖果。啊,怎么啦?”克莱德问,他即刻觉得人
家在开他的玩笑,有点不安,因为他买的糖果就是送给罗伯塔的。可他又禁
不住觉得跟别的人在一起,不如跟这个姑娘一起来得自然些,虽说她喜欢讽
刺,长得也并不很动人,可是态度很和气,同时他也不致孤零零、胆怯怯
的。
“也许你只是这么说说罢了,”她笑着说,眼睛里露出调笑的神色。
“多半是替哪一个姑娘买的吧。你有个女朋友,不是么?”
“嗯..”克莱德踌躇了一下。因为在她问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想起
了罗伯塔,脑子里同时闪过了一个疑问:“会不会有什么人见过他跟罗伯塔
在一起呢?”同时又觉得这个姑娘很泼辣,很喜欢挑逗人,很聪明,跟他过
去认识的不论哪一个都大不一样。不过,他并没有多踌躇,就接着说:“没
有,我没有。为什么你会问这么个问题?”
他说这话时,心里想到罗伯塔要是听见了,会怎样想。“可是这一问,
问得好奇怪,”他有些不安地说。“你喜欢逗人家,是吧?”
“谁?我?啊,不。我才不干这种事呢。不过,不管怎么说,我相信你
还是有的。我有时喜欢问问人家,就只是为了看看人家不愿把真心话说出来
的时候,口头上是怎么说的,”她开玩笑似地、带点挑衅的意味望着克莱德
的眼睛一笑。“不过我知道你还是有女朋友的。长得漂亮的人都有。”
“啊,我长得漂亮?”他笑起来,有些不安,觉得有点好玩,可是很高
兴。“谁这么说的?”
“就像你还不知道似的。嗯,好多人都说。我就是一个。再说,桑德拉
也认为你长得漂亮。她只有对漂亮的人才有兴趣。在这件事上,我姐姐杰尔
也是这样。只有长得漂亮的人她才喜欢。我可不一样,因为我自己就不怎么
漂亮,”她讽刺似地、逗人似地对着他的眼睛眨眨眼。这样就使他感到不知
所措。这样一位姑娘,他实在是对付不了,同时却又感到自己受到很大的称
赞,觉得很有意思。“不过你是不是也觉得你比你堂兄生得漂亮些,”她很
锋利、甚至紧逼一步说。“有些人觉得是这样。”
这个他也希望是事实的提问,害得他又有些狼狈,又有些高兴。这个姑
娘对他的兴趣,他觉得很有意思。可是,即便克莱德也认为事实如此,却从
不敢明白说出来。一想到这件事,眼前就现出了吉尔伯特那种咄咄逼人、倔
强,甚至一脸报复的神气。他要是听到这样一个消息,一定会毫不迟疑地给

他吃苦头。
“啊,我从没有这样想过,”他笑道。“真的,没有过。当然我没有
他吃苦头。
“啊,我从没有这样想过,”他笑道。“真的,没有过。当然我没有
“啊,好吧,那你就没有过吧,不过事实还是如此。这对你并没有什么
帮助,除非你有钱,不过我是说,要是你想跟有钱人一起玩的话,”她抬起
头来望着他,语气相当温和地这么说。“人们爱钱胜过爱相貌。”
他心想,多锋利的姑娘啊,她这话又是多么冷酷无情。这句话刺得他很
难受,虽说她倒不是有意的。
正在这时,桑德拉跟一个克菜德不认识的年轻人进来了,那人身材瘦
高,长相难看,穿着却很漂亮。跟在他们背后的除了别人以外、还有贝蒂娜
和斯图尔特·芬琪雷。
“她来了,”格特鲁德带着有些轻蔑的口气说。因为桑德拉长得比她和
她的姐姐漂亮得多,并且表示过对克莱德有兴趣,她对这有些反感。“她存
心要知道你是否注意到她生得很美,因此,别让她失望啊!”
这句话说得倒确实是事实,不过,用不着说这句话,克莱德也早就全神
贯注,甚至急切地凝视着她了。除了她在城里的地位、金钱和穿着、举止方
面的风韵以外,桑德拉恰好是最能够迷住像他这种类型的人,恰好是霍旦
丝·布里格斯同一类型的人,不过比较起来更优雅(这是因为她有的是钱,
有的是地位),没那么野,至于以自我为中心,可就没有丝毫不同了。她是
个活灵活现、贪心的小阿芙罗狄蒂①,凡是生得相当漂亮的人,她就一心要
对他们显示出她那美貌的、毁灭性的魅力,同时却要保持住她自己独来独往
的个性,绝不受任何盟约或协议的约束。为了各种各样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
原因,克莱德倒是很中她的意。在社会地位方面、经济方面,他也许算不上
什么,不过她觉得他倒很有趣。
因此,她现在急于想知道:第一,他来了没有;第二,绝不让他得到什
么暗示,以为她先看到他;最后,为了他尽量做作一番。这是霍旦丝类型的
一套程序和想法,刚好又最足以打动他的心。他盯着望,她就在那边,穿一
件薄绸舞衣,印着从最浅的淡黄色一直到最深的橘黄色的各种颜色,特别显
露出她的黑眼睛和黑头发的美,体态轻盈地一会儿到这儿,一会儿到那儿。
她跟人家招呼了十来次“你好”,又跟这个那个谈到本市的这件那件新闻,
最后才纡贵屈尊地表示出她注意到他在旁边。
“啊,你在这里。这么说,你还是决定来参加了。至于你认为来得值不
值得,那我可没有把握了。当然都介绍给你认识了吧?”她朝四周一望,仿
佛说,不然的话,她可以帮他介绍。别的一些人,原来对克菜德印象并不怎
么深,不过,她好像对他兴趣这么大,这倒引起人们相当大的兴趣。
“是啊,我想差不多每个人都见过了。”
“除了弗雷第·塞尔斯。他刚才跟我一起进来的。弗雷第,你在这儿
啊。”她招呼一个瘦高的年轻人过来,他的脸光光的,一头生来的鬈发。他
这时走过来,穿一件很配身的衣服,低下头来看着克莱德,像一只小公鸡低
头望着一只小麻雀。
“这位是克莱德·格里菲思,我方才跟你谈起的,弗雷第,”她很活泼
地说。“他是不是很像吉尔伯特?”
①指这两所大学的足球比赛。

“啊,长得真像,”这个随和的人喊道。他的眼睛好像有点毛病,因为
他俯下身来盯着对方看。“我听说你是吉尔的堂兄弟。我跟他很熟。我们在
普林斯顿
“啊,长得真像,”这个随和的人喊道。他的眼睛好像有点毛病,因为
他俯下身来盯着对方看。“我听说你是吉尔的堂兄弟。我跟他很熟。我们在
普林斯顿一起毕业的。我到施纳克达特的通用电力公司工作以前,老到这
里来玩。不过我现在还常来。你是在厂里工作,是吧?”
“是啊,是的,”克菜德回答说。在这个远比他有素养、受过教育的年
轻人面前,他觉得自己很渺小。他担心这个人会跟他谈到他不懂的事情,就
是那些由于他没有受过什么长期训练,因此从没有听到过的专门问题。
“负责一个部门是吧?”
“是啊,是的,”克莱德谨慎而不安地说。
“告诉你,”塞尔斯先生天生热中于生意和技术,因此起劲地说。“我
一直怀疑,衣领这一行生意,除了可以赚钱以外,还有什么意思。吉尔跟我
在大学读书的时候老是争起来。他老对我说,制作和推销衣领,对社会也有
些重要性:可以让人们文雅些,有些礼貌,并且价钱便宜些,好叫人家买得
起。我想这一定是他在什么书上看来的。我老是笑他。”
克莱德正想回答他一句,虽说这些方面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对
社会的重要性”,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一定是他大学里学到的什么高深的
科学知识。桑德拉的话倒是解了他的围,免得他回答一句含糊其辞、莫名其
妙的话;实际上桑德拉倒并没有想到,也不知道他这时很为难。她喊道:
“啊,不要争啦,弗雷第。这没什么意思。再说,我还要他见见我的弟弟和
贝蒂娜呢。克伦斯顿小姐,你记得吧。今年春天,她跟我一起到你伯父家去
的。”
克莱德转过脸来,弗雷第被桑德拉抢白了一顿,也只是对她望望,他实
在非常爱慕她。
“啊,当然记得,”克莱德说,除了别的一些人以外,他刚才正打量着
他们两个人呢,在他心目中看起来,除了桑德拉以外,贝蒂娜显得特别美
丽,虽说他也并不能了解她。她为人深沉、不诚恳、狡黠,使他感到在她那
个天地里自惭形秽,因此也就局促不安。就是这样。
“啊,你好吧?又见面了,很高兴,”她故意慢吞吞地说。那对蓝灰色
的眼睛对他全身打量了一下,一面对他一笑,不过神情很淡漠,很古怪。她
认为他还漂亮,不过聪明才智不如她的理想。“我想,你工作一定很忙吧。
不过你既然开始出来走动,我想我们以后一定可以多见几回了。”
“嗳,我也希望这样,”他回答说,一边露出整齐的牙齿。
她那对眼睛仿佛在说,她方才说的话,即便她自己也并不信以为真,不
过不能不这样说说,说说也许还很好玩。他也知道她不是当真的。
桑德拉的弟弟斯图尔特对他说的差不多也是这一套,不过改变一些词句
就是了。
“啊,你好?遇见你,很高兴。姐姐刚才跟我谈到你。打算在莱科格斯
长久待下来吧?希望你耽下来。我想我们以后有时总会见面吧。”
克莱德倒并没有这么大把握,不过斯图尔特即刻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
的白牙,这种从容、随便的神情,他很喜欢。他和蔼地匆匆一笑,同时却无
动于衷。威南特·芬特走过时,他转过身来,挽住她雪白的胳膊,这种神态
他也很喜欢。他说,“等一会儿,威南。我有句话要问你。”他走了,到另
①古希腊神话中爱与美的女神。

一个房间去了,他紧贴着她,匆匆地说。克莱德还注意到他的衣服做得很合
身。
一个房间去了,他紧贴着她,匆匆地说。克莱德还注意到他的衣服做得很合
身。
“等一会儿杜布尔小姐招呼大伙儿入席的时候,你可以坐在我和她当
中,”桑德拉说。“这样好了吧?现在,你可以带我进去她把一只雪白的胳
膊插在克莱德的胳膊下边,他觉得他仿佛正在一步一步,可是千真万确地朝
着天堂走去。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这一点本身就很重要,不只桑德拉跟杰尔认为这样,别的一些人也一致
认为这样。因为,虽然他相貌长得好,又讨人喜欢,在这里还有亲戚,可
是,人家说,他只不过是个穷光蛋,据康斯坦丝·威南特说,只是想投靠他
堂兄这一家的。这个说法叫人听了很不放心。一个一文不名的职员或是净靠
人家救济过活的人,即便有好亲戚,人家对他最多客客气气就完了。可是,
要是他还有点钱,在别处还有点地位,那情形就完全不一样了。
桑德拉现在放心了一点,再加上他比她想象中跟人家更要合得来些,因
此,她就有意比早先设想的多殷勤些了。
“晚饭以后,我能跟你跳么?”大伙儿正谈到最近在什么地方要举行一
次舞会,她对他和蔼地一笑,他就乘此机会首先提出来。
“怎么啦,嗯,当然喽,要是你高兴的话,”她风骚地回答他,存心想
逗引他对她进一步痴情。
“就只跳一次?”
“你要多少次?你知道,这里有十来个小伙子。你进来的时候拿到一份
节目单没有?”
“没有看见。”
“那没什么。吃过晚饭,你就可以拿到一份。第三个、第八个,你可以
跟我跳。这样,你还可以跟别人跳跳,”她迷人地一笑。”要知道,你该对
每个人都要应酬到。”
“是啊,我知道,”他还在望着她。“可是自从今年四月,我在伯父家
里遇见你以后,心里一直希望能再遇见你。我老是在报上找你的名字。”
他要人顾怜他似地、等人家答复他似地望着她,桑德拉也不禁被这样天
真的话迷住了。凡是她去的地方、玩的游戏,他显然没有这一份力量,可还
是在报上注意她的名字,注意她的动态。她不禁想多谈谈这件事。
“啊,真的么?”她接着说。“你太好心了,不是么?不过你看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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