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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花树下

夜半浮浅(现代)
樱花树下 作者:夜半浮浅
【内容简介】
一个普通的男生,他大大咧咧,满不在乎,却又有一颗细腻的内心,他很有自己的思想,总是试着驱逐青春的忧郁与烦恼,对于学习、对于爱情、对于高考,他又是如何看待的?一些纯洁的友情,一份不像爱情的爱情,我们每个人都曾经历过的点点滴滴,一连串的小事,遥远却又熟悉,那是我们的高中时代。如今,我们还有那份纯真吗?通过小说,你们一定可以看见当年自己的身影和原型。
  让我们进入小说的世界,一起回忆那段永不褪色的时光吧……
作品相关
写在前面 
  这本小说是我的真心原创,由高中时代一连串的小事撺掇而成。
  在如今这样人人都写小说的时代,现实的小说基本都超出现实,塑造的人物也是超男超女,为了标新立异,作者几乎用尽了脑袋想象的空间,情节大起大落,跌宕离奇,超出了大部分人的逻辑思维。我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故事的确很令人神往,但是回头再看一看现实,留下的会是何种感慨呢?只有更加难以摆脱的失落。
  作为一个80后的平凡写手,我只是记录了和我同一代的人在某个特定时期发生的点点滴滴,我用普通的故事反应了普通人的生活,以及那个年龄段有过的普遍情愫:纯洁的友情,懵懂的爱情。
  小说内容朴实,贴近生活,没有刻意的做作与夸张成分,偶然间的幽默不至于让人觉得乏味。通过小说,他们一定可以看见当年自己的身影和原型。
  可以说,写这部小说,是我个人的内心独白,也是同年人的内心揭示。希望通过这篇小说,和大家分享同一种心情。
正文
1.一不留神上了高中 
  中考后的那个暑假特别难熬。我用烦躁不安的心等待考试结果的到来,度日如年。之所以难熬,主要是我有太大的压力,这压力不是来自我自己,而是别人。我们很多时候都是这样:不是我们自己不放过自己,而是外界的流言和指手画脚让我们觉得不应该放过自己。简单地说,很多人说我考不上三门高中是一个天大的笑话,照小姨的话说,就是狗不理包子打狗,狗真的没理,撒了泡尿,结果把自己淹死了——也就是说不可能发生的事义无反顾地发生了。而我自己倒不怎么有把握。三门高中是个好地方,那里是初中生的追求和向往,他们日以继夜废寝忘食忍辱负重,没有一个不是想考到那里的。所以当我最终拿到三门高中的录取通知书后,父母亲戚朋友以及其他赶场的人无不欣喜若狂地说,这孩子有指望了。他们这种表现并不十分让人惊讶,毕竟像我们这种地方还没有谁上过重点高中。
  那时我超过录取线十分,父母虽然嫌少,但还是异口同声地说:“无妨无妨,考上就好。”小姨也笑嘻嘻地说:“我就是说嘛,太阳怎么可能从西边出来。”我则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那些沉重的包袱终于全融化了,消失殆尽。
  就这样,一个不留神,我上了高中。
  开学那天我异常兴奋,一大早便开始盘算即将到来的高中生活。一想到和以往的初中生活截然不同,就忍不住神醉心迷,开始对未来憧憬和向往。
  “你确定一个人去吗?”母亲第五次这样问我,始终放心不下。
  “是的。”我的回答很干脆,我怕稍微的犹疑都会摧毁自己已经有点动摇的决心。
  母亲帮我收拾东西,大包小包满屋子都是。
  “妈,你甭收拾了,我过几天就回来,再一点点地带去。”我看到那么多的东西,有种搬家或者离家出走的感觉。
  “这样也好,如果去了不适应或者少了什么就打电话回来。”她最后说道。突然之间我才发现,自己一直都这么被宠着,在大人眼里,我永远都只是一个小孩。不行,我需要独立,不能再做别人眼中的乖娃娃。我需要一些属于自己的自由。
  经过一番折腾,我终于踏上了去学校的汽车。母亲在车子启动的一刹那一边向我招手一边大声地问:“要不还是我送你去吧?”
  “真的不用了。”我摇摇头。然后车子呼啸而过。我把所有的行李都落在家里,只背了一个小包,装着我的几件衣服,打算过几天就回来。因此这个时候我反倒觉得轻松。
  尽管学校离家不算远,但也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盯着车窗外的房屋和树木都与我擦肩而过,突然有一种伤感,仿佛我一旦离开,就变得一无所有了。这就是旅途,我第一次体会到离家的感觉。难怪有人说,当我们在家时,心里想的是远方;当我们一步步离家远去时,心里企盼的却是回家。
  汽车一路平稳地行驶着,没有丝毫颠簸来打断我的思绪。时间悄然流逝,不知不觉中已到了终点。一下车我便六神无主了,因为这里是如此陌生,我连学校都不知道在哪儿。
  我开始习惯地用眼睛向四周搜索着,试图找出些什么,但除了鳞次栉比的高楼和前后拥堵的车辆,我一无所获。
  “哎,请问你知道三门高中怎么走吗?”正当我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女声在我身后响起。我犹豫了一下,可能不是问我,我想。还是别回应吧,免得出糗。
  “同学,你知道三门高中怎么走吗?”声音再度响起,而且离我越来越近。我这才确定是跟我说话,于是我转过头去。
  “问我吗?”我完全被吓了一跳:一个身穿黄色连衣裙,扎马尾辫的女孩子,右手提着一个装有被子的软皮箱,肩上斜跨着一个牛仔包,左手拉着一个橘红色的箱子,站在那里冲我笑。我万万没有料到一个女孩子单身一人,还带这么多的行李!我愣了。
  “是的。”她点点头。
  “对,对,对不起,我也是去那里的,但不知道路。”我醒悟过来,不好意思地回答。
  “这么巧,原来我们同校啊,”她似乎有点惊喜,“早知道就不在你身后犹豫那么久了。”
  “啊?呃,是啊。”我这人就是这样,一紧张就口齿不清结结巴巴。
  “既然这样,我们就打车去吧。”她松了松背包带,好像那弄得她很不舒服。然后又笑了笑。
  “好啊。”我也笑着说。反正我正纳闷该怎么办。
  我拦了一辆出租车,转身问那个黄衣女孩:“需要帮忙吗?”
  “嗯。”
  我帮她把行李搬上车后,已汗流浃背,真够沉的。我不禁佩服她竟能来到这里。
  “你这么多东西,怎么就你一个人?”我喘着气问。
  “我家人要送我被我拒绝了。高中了,我不想太依赖大人。”她用手捋了一下被风吹得到处乱串的头发,笑着回答。
  原来如此,我想,我何苦不是这样呢?
  “你对这里不熟,那么你家也不近咯?怎么只带这么一点东西呢?”她突然问。
  “是啊,几件衣服。”
  “你住校吗?”
  “当然。”
  “那你晚上睡哪里?”
  我怔住了,意识到没有带被子。我想,这简直糟糕透了,不知道如何是好。便开始埋怨起自己来。过了好一阵子我才尴尬地笑了笑:“应该会有办法的。”
  她也笑了,看起来不够真诚,像在幸灾乐祸。
  接着我们没有说话了。车很快到了学校。我帮她把行李卸下后,又是汗流浃背。
  “谢谢你。”说着她递给我一张面巾纸。
  “不客气。”我接过纸擦拭脸上的汗珠。
  “你晚上真有办法吗?”
  “没事,谢谢关心。”
  “谢谢你帮忙。”
  我们在大门口道了别。学校真够大的,我站在任何一个地方,仿佛都看不到边际,心里顿时一阵由衷的感叹。
  在人多的地方,我看到了我们的班级。不幸的是,教室在六楼,这着实让我吓了一跳。简直太离谱了吧?爬这么高的楼,而且每天都要重复这个高难度的过程,如何吃得消?原本我还计划每天抽十分钟跑步锻炼的,现在看来我是想得太多了。如果真的再去跑,那简直是罪过。虽然对自己的作孽可以原谅,但身子未必原谅。
  我一边想象着那即将到来的苦痛,一边受着已经到来的苦痛沿着楼梯向上爬去。等我来到教室时,已经基本上耗尽了我浑身的力气,这毫无夸张的成分。教室里空无一人,黑板上写了一个通知:
  请同学们到寝室安顿好,不要到处乱跑。明天起开始七天军训。
  ——史汇
  史汇?好奇怪的名字,不知道把它倒过来别人会怎么想。
2.好运如此来临 
  在教室里歇息了一会儿后,我径直地跑下楼去。
  费了好大劲才找到我们的宿舍楼。如果这时你想,这宿舍楼肯定富丽堂皇豪华无比,那么你就大错特错了。因为呈现在我眼前的,仅仅只是一座破败的房子,而且还得走过一座钢铸的人行天桥。无论怎样我当时是不能信服的,一定是我搞错了,然而我并没有弄错。人走过那天桥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下面则是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宿舍外墙上的石灰一块块地脱落了,留下斑驳的黑影,犹如劫后余生的城池,在阳光的暴晒和风雨的洗礼下拼命地挣扎。
  “你是新生吗?来找寝室的吧?”一个胖乎乎的老头儿走近我对我说。
  “是的。”我打量着他,估摸是我们的宿舍管理员。后来也证实了我的猜测。
  “哪个班?”
  “27班。”
  “二楼西边,上面有牌号。”他说完就走了,似乎并不想和我多说话。
  我走到他说的那个地方,一共只有两间。我正纳闷怎么只有两间时,双脚已踏入其中一间。这才恍然大悟:天哪,有十二张双层床!这是寝室吗?明明是监狱嘛,特别是窗户上的钢筋栅栏,更是有种阴深和恐怖。难怪学校不收住宿费。
  转了一圈,才发现只剩一张床了。于是我选了上铺,把包包扔了上去。咦?等我爬上去时发现还有一个人,和我的床挨着。他穿着黑色短袖,戴了一副眼镜躺在床上看书。见我盯着他,就把眼镜摘了,笑了一下,说:“你睡这里吗?”
  “是啊。”
  “那我们就同床了哦。”
  虽然这话听起来亲切,可我还是觉得有点别扭。
  “你就这么点东西吗?”
  “呃……我忘了带被子。”我有点心虚。
  “啊?”他惊恐道,“被子!”
  我没有说话。
  “哈哈哈哈……”他好像特别开心,笑了一阵说:“还好还好,我这里有多的一床棉被可以借给你,撮合着用吧。”
  “这个……”我没有犹豫多久,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客套上,“好喔,谢谢你。”
  “别客气,我家远,即使离冷还远,但我妈还是怕我冻着,硬是多塞了我一床。”他一脸无奈。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我感叹道,“可真正能够理解的人却寥寥无几。”
  “是啊,罪过罪过……”他把一只手提起来放在胸前,像个异教徒那样虔诚地悔过。然后自顾自的笑了起来,我也被他的样子逗乐了,跟着笑起来。他刚才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简直和真的异教徒一模一样。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一阵沉默之后我开口问。
  “我叫刘项,刘备的刘,项羽的项,你呢?”
  “陈寒草。陈旧的陈,寒冷的寒,花草的草。”
  “好可怜。”
  “什么?”
  “名字听起来寒碜。”他再次笑起来,很夸张。
  说真的,自小学以来,很多人都惊异于我的名字,并且每个人看法几乎完全相同:一个字,惨,太惨了。为了这个,我也曾问我老爸为什么用这个名字,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名字嘛,代号而已,没有什么。”所以我就彻底死心了,对我的名字不再抱有幻想,到最后反而有点欣慰了。因为像“×龙”,“×高远”,“×强”有着强烈象征意义的名字出现的频率相当之高,搞不好,一个班里就会出现“小××”,“大××”,“××一号”,“××二号”,“××三号”……一系列的排序,这样就会带来很多麻烦。比如他们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根据邮戳分辨不出来,只得合伙拆开,万一连信里面也没有署名那就更惨,等分辨出来后信起码看得差不多了。于是信的所有者必定会痛哭涕零,无比愤懑地高呼:“这个世界没有秘密可言!”
  这倒不算什么。特别是当有的老师不知道班里的重名时,随口叫上一个回答问题,就会发现其中的奥妙。一般老师都有喜欢请重名的学生回答问题的癖好,而且会拿来相互比照。
  记得初中有个政治老师,性格比较粗暴。我们班上有三个叫李威的。一次他发现其中一个在下面鬼鬼祟祟,于是怒吼一声:“李威,站起来!把你手里的东西拿来!”结果三个人同时走上讲台,一个交出一本武侠,一个交出一本发财秘诀,还有一个交出一只蟋蟀。班里顿时沸沸扬扬,笑声更是如雷贯耳。老师那个气啊,脸色铁青,欲哭无泪,欲怒忘言了……My God……
  想到这里,我不禁笑了。
  “想什么呢?那么开心。你饿不饿?我们到外面去吃东西。”
  “好啊。”听他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自己已是饥肠辘辘了。
  我们一起走了出去。刘项对这里很熟,吃了饭后他又带我去了电影院,溜冰场,还逛了几条大街。天黑的时候我们终于提了两大包东西朝学校开去。
  回想今天的事,感觉蛮新鲜。只是刚才去的那些地方我一个也不记得了。我对于陌生的东西辨认能力特别低。
  刘项这时戴起了眼镜看起书来。
  “这么爱学习呀?”我问。
  “无聊的书,”他把书名凑到我眼前,然后说:“你看不看?”
  是恐怖小说。他说着就掀开枕头,里面足有十本。我吓了一跳,但还是拿过一本说:“试着看看。”
  在此之前我接触的恐怖故事并不多,最恐怖的是母亲在伯父家打牌时听见有人唤猫,由远而近,一声比一声响亮,一声比一声凄厉。那是深秋的凌晨一点钟左右,伯父独自一人拿着电灯挨家挨户地询问有没有谁唤过猫,结果都没唤过。再远的住户就相隔一公里了,声音是不可能传这么远的。所以当伯父回来后他们只是稍微一笑,叹息着摇头,似乎隐瞒着一个人尽皆知的秘密。而听着他们讲这件事的我早已不寒而栗了。
  还有一个印象较深的是六年级一个头发稀疏的语文老师讲的。他说,有一个梦游症的女人,每到半夜就会起来打扮得妖艳无比,然后就出去了。她的一个同居妹妹忍不住好奇就跟着她。那个患梦游症的女人走进医院的太平间,然后关上门。接着传出嘣嘎嘣嘎的响声,她妹妹这时虽然恐惧不已,但还是壮着胆子推开了门。老师讲到这里故意压低音调制造诡异的气氛,趁我们都毛骨悚然时,突然“嘿”的一声大叫,把我们吓得半死。有的胆小的女生甚至哭了起来,流泪不止。教室里乱哄哄的,一片哗然。我也差点跌倒在地,直到如今还心有余悸。过了好半天大家才平静下来。他接着说妹妹看见她在吃死人的指头,尖叫着晕了过去,而正梦游的那个女人也因为突然被惊醒,很不幸地猝死了。
  也许就是这个故事让我清楚地记得那个语文老师,就像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小学三年级的那个校长一样。那时老师们都喜欢打牌,玩得尽兴时连课都不上。当然校长也不例外,要起带头作用嘛。他总是在上课铃响之后,挨个对几个年级放出临时通知:“这节课体育。”我们那时还小,以为上体育课就是自由活动,也不会嫌多。所以老师他们研究并发扬着国粹,我们则无所顾忌地玩着我们的游戏。无论什么时候,“上体育课”都是一件让人兴奋的事情。然而我们始终都没有明白,那些所谓的老师实则是在误人子弟啊。
3.开学?还是先上一趟地狱吧 
  广播在五点多钟就响了起来,像催命进行曲。据说是一种军号,而我总觉得这声音就像铁匠铺或者加工厂演奏的即兴交响乐,也有点像空袭警报。寝室里谩骂声四起,但还是不得不去集合,进行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军训。
  第一天军训环境较好,阴天,有风。但内容却无聊透顶,单调,枯燥,乏味。除了教我们怎么叠被子,怎么在五分钟之内完成穿衣洗漱整理,以及一些走姿,站姿,坐姿以外什么也没有了。我们排着队,在训练场上一遍又一遍地来来回回,机械地抬起双脚并轮动手臂,像3D人物那样,没有生命似的。我们的教练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向右看”似乎是他的口头禅,隔三差五地喊一次,使人脖子发胀。
  以后几天的军训非常残酷,老天也变脸了,挂着火辣辣的太阳。我们不仅受到阳光的暴晒,还要呼吸齐步走和小跑扬起的灰尘。我们流着汗在烟雾弥漫中进行,却好似千军万马在奔腾的壮景,灰尘就是造成这种假象的罪魁祸首。学校的运动场是一片贫瘠的土地,寸草不生,荒凉得只剩下泥土,足以证明这些可恶灰尘的后盾是多么强大。
  军训时发生的两件事记得比较清楚。一件是教练要我们坐到地上时我们不肯。因为地面上的灰足有几厘米厚。开始的时候他还耐着性子语重心长地给我们讲道理,煞费苦心后见没有成效就发怒了,猛地抓住一把灰土朝自己身上撒去,眼睛也被怒气冲得发红,像被激怒的狮子。很明显,这一招很管用,无声胜有声嘛,我们个个胆战心惊,终于诚惶诚恐地坐了下来。而我左边有一个穿白色休闲裤的女生却死活不肯坐,估计是怕弄脏那条裤子。教练怒吼:“不就一条裤子?坐!”那女生满脸通红,憋了好半天才嘀咕道:“我裤子不结实。”我偷笑了一下,心想教练这下肯定没辙了,他总不会要一个女孩子当众出丑吧?结果真如我所料,他尴尬地走开了。之前刚刚建立起来的威严,全被一个女生毁得荡然无存了。
  另一件是军检时发生的。首长拿着扩音器冲着我们连队喊:“同志们好!”我们理所当然地高呼:“首长好!”他接着喊:“同志们辛苦了!”我们再次理所当然地高喊:“首长辛苦了!”然而这次却错了。首长的眼镜差点跌落在地。
  “谁负责这个连?”他扯着嗓子吼道。我们的年轻教练慌张地跑到首长面前,行了一个军礼:“报告首长!是我!”
  “你没有教他们怎么喊口号吗?”首长用极度生气的口吻诘问。
  “报告首长!我忘了!”教练站得笔直,底气十足地回答。我顿时震惊不已,大概军人都这样,即使犯了错也不轻易低头。
  “做两百个俯卧撑。待会儿我再来检查,不合格军纪处置!”
  “是!”说完就做了个标准的向右转,扑到在地做起俯卧撑来。首长余怒未消地离开了。
  那时我们都被吓傻了。两百个?会不会是口误?教练强壮的臂膀支撑着身体,上上下下,有节奏地起伏着,似乎一点也不吃力。我们一片哄闹,很多人都为他鸣不平,但主要还是看稀奇似的,笑着替他数着:“二十一,二十二……七十四……九十九……一百六……一百九十九……两百!”教练一做完就翻起身来立正站好,没事人似的,于是又迎来一阵唏嘘声和赞叹声。
  哦,可怜的教练。我心里为他祈祷。
  后来我们才知道我们应该回应“为人民服务”,而不是“首长辛苦了”。其实也不能全怪我们,这是逻辑问题。
  当校长和首长结束了他们冗长的闭幕词的时候,幸福的主就把幸福的种子播在了我们每个人的身上,开出了幸福的花。我们开始欢呼雀跃,连之前军训时晕倒和军检过程中假装晕倒在一旁的人也立刻清醒了,放声高呼:“中国又解放了一次!”
4.偶遇 
  军训终于完毕了,我也终于体会到没我先前想象中的丝毫好玩的成分。晚上我去了一趟教室,仍旧空无一人,黑板上写的是不上晚自习。
  我走出教室,正打算下楼,突然一个中年妇女叫住我。只见她旁边还有一个五十来岁的妇女,以及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女孩子。由于天色已经暗淡,我看不清楚他们的模样。
  “有什么事?”我问。
  “请问你是27班的吗?”叫住我的那个妇女问。
  “嗯。”
  “长的好黑啊。”一旁的女孩子嘀咕了一句,虽然声音很小,但是我听力好。真是没有礼貌,黑就黑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难道男人都得像大家闺秀那样保养得白皙皙嫩生生的吗?心里有点火,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怯生生地往后退了一步,吐了吐舌头。
  “你考进来的?”那个妇女问。
  “是啊。”她怀疑我的实力耶,难道我长得很愚蠢?
  “你们班主任人怎么样?”那个女孩插嘴道,似乎想上前却没有。
  “应该吧,很和蔼。”其实我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他叫史汇,军训时见过一面,不高不矮,不老也不年轻,但特别瘦,至于瘦到什么程度,依刘项后来的话说,可以做生物老师的人体骨骼模型。只是我潜意识里认为,如果一个人很瘦,那么他的性格就很好。
  接着她们像人们初次见面那样“调查”了我的户口,夸奖了我几句就告辞了。不过最后留下的一句话是决定在这个班就读了。从谈话中我得知那女孩是上海人,准备在这个学校借读,她伯母,也就是那个年纪较大的妇女将在这里照顾她。
  回到寝室大多数人都躺在床上闲聊。我洗完澡,爬上床,躺下后感到异常轻松爽快。可能是军训造成的身心俱疲这时得到解脱和释放的缘故吧。
  我拿着那本恐怖小说,边翻边和刘项说话。其他人也陷入了激烈的讨论之中。多半是在诉说这一周的军训给自己带来的灾难,有的说被太阳晒得脱皮了,有的在咒骂军训的毫无意义,有的在说我们倒霉的教练,有的则痛苦不堪地呻吟着,用实际表现说明这次军训的残酷。总之一句话,这次军训是学校精心策划的一个阴谋,让每个活生生的人在这个圈套里惨遭摧残。好在此刻已是夜深人静,窗外传来阵阵虫鸣,大家也没有再说什么,都安静地睡着了。否则还非得把那个出馊主意的校长抓来揍一顿才平衡。
  第二天正式上课。我数了一下班里的人数,49个男生,14个女生,一共63人。一贯的男多女少的比例,因此我没有觉得丝毫意外,毕竟是沿着我国学校的基本国情的道路在走嘛。我突然记起了昨晚那个女生,她来了吗?我的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了一遍,没有发现她。其实即使她现在出现在我眼前我也不会认识,我说过自己对陌生的事物包括人在内的识别能力特别低,再者昨天天色灰蒙蒙的,我根本就看不清。所以刚才没有看到她很正常,没看到不代表不在。何况我们萍水相逢,她和我没什么关系,我没有必要瞎忙活。这不是吃了饭没事做吗?
  我的同桌叫陆阵风,他不怎么爱说话,第一天我仅知道他的名字。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并不如我期待的那般。高中和初中没啥区别,学习排第一,分数是老大。所谓的韶光易逝,大半是因为生活太过单调和平淡,在突然的变故以前你根本就不会觉察到时间的存在。
  我是在打篮球时认识王辁文的。那天体育课我和刘项围着篮球场晃悠,很是无聊。隔老远看到一个男生在打篮球,而且只有他一个人。我想,一个班的,我们加入他应该不会有意见的。当我成功地在他之前抢到篮板之后,他问了我的名字。当我先于他抢到第二个之后,他再次问了我的名字。第三个之后他斩钉截铁地说:“陈寒草,你应该加入校队。”
  后来我才知道王辁文是一个成绩一塌糊涂却毫不在意的人。他的生活非常令人神往——上课时旁若无人地睡觉,课后带着篮球去舞弄几番。他说他的父母把他送到学校的目的本来就是混日子,以他父母的观点,无论在学校怎么混,总不至于像社会上那般堕落。
  他常说的一句话是我们简直莫名其妙,竟然会对书本和老师到了入迷的程度。“那是毒害啊,毒害知道不!”几乎成了他的口头禅。我们只得对他的话付诸一笑。谁不羡慕这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日子呢?谁又心甘情愿地埋没自己的本性,投身于这无边的书海之中呢?可是没有办法,我们肩负着很渺茫的梦想,为别人和自己劳碌不已。
  陆阵风的成绩很好,尤其是英语。他可以整天整天地抱着英语课本和笔记而不觉得厌烦。最大的兴趣是上英语课大声附和,还常常把英语老师叫来磋商问题,经常把老师弄得一愣一愣的。有时也很过分,比如老师在讲一个词语的用法,他不等老师说完便打断老师的讲课,大声说:“错了,这个词不能这么用!”直到老师给他权威证据时,他才善罢甘休,弄得老师很没面子,竟要和一个毛头孩子争论不休。下课之后他也喜欢大声嚷嚷,更多的时候是跑上讲台,对着黑板抛乒乓球,有点哗众取宠的味道。可是也不能否定他的优点,然而我不能适应这种性格,所以虽然同桌很长时间,但并没有建立多少友谊。
  一次调座位成了我高中生活的转折。我的同桌变了,是个女生。
  “我们见过面喔。”她没等桌子摆好就冒出这么一句话。
  “是吗?”我有点怀疑,实在不记得我见过她。
  “你忘记了?军训结束后的那个晚上见过。”她用手撩开头发,露出一双美丽的大眼睛。
  “原来是你,”我明白过来,“对不起啊,我忘了,那天没看清楚。”
  “是我妈要班主任把我们调到一起的。”她调皮地笑了笑。
  什么?竟然这个样子!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啊,我心里嘀咕着。
  “对不起。”她又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
  “什么?”我不明白。
  “为那晚我说的话向你道歉。”
  我顿时明白过来。真有意思,这么点小事至今耿耿于怀,还特意向我道歉。
  “你也是晒了个把星期才这么黑的,我哪里知道。那么,你能原谅我吗?”
  “如果我不原谅你,会怎样?”我故意耍耍她。
  她诡秘地笑了一下,说道:“把脸转过去,胳膊伸过来,马上你就知道了。”
  “干什么?”我满脸狐疑地望着她。
  “照做就是了。”
  我伸出右臂,把脸转向左边。
  “啊!你……”我猛地抽回胳膊,大声叫道。
  “嘘——”她把食指放在唇前,又诡秘地笑道,“这是教室,别嚷嚷。”
  天哪,这个女生真歹毒!我揉着疼痛的手臂,之前疑惑是福是祸这么快就有答案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我有点恼火。
  “能原谅吗?”
  “如果我不——”我立马闭嘴,改口道,“我,我原谅你了。”
  我面如土色,她的行为对我比听恐怖故事还要有震慑力,我难以想象今后的劫难。
  “这就对了嘛,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是不可以原谅的。”她好像很得意。
  “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自言自语。
  “你说什么?”
  “没,没,我根本就没有说话。”我慌忙掩饰。这个女生看起来还挺斯文,没想到竟如此野蛮。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难怪父亲老是对我说不能以貌取人。
  “把你的名字写给我看看。”她说着递给我笔和纸。我写好后递给她,她却睁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的名字,好像发现了金子一样。
  “怎么,寻宝啦?”
  “你名字好可怜哦。”
  “是吗?”我本能地说,因为她的回答在我意料之中。
  “但是更奇怪的是,你竟然用左手写字!”她后半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班里几十双眼睛看稀奇似的都转向我们。我脸唰地一下红了,不自觉地低下了头,她也把头埋进书里。真是的,少见多怪,这有什么稀奇,值得激动成这样么?当初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时也不会有这么的吃惊。不过幸好她没有叫:“你竟然是个男的!”
  等同学们满足了好奇心,收回他们的目光时,她才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蔡妍飞。
5.近墨者黑 
  时间飞快地流逝着,就像睡了一觉,醒来后却恍如隔世。我平静地生活,平静地走过一天又一天,但又免不了整日忧心忡忡地绷紧神经,因为妍飞总会时不时地揪我的胳膊。这样日积月累,我的整个臂膀已是伤痕累累、红紫分明了。她说,反正我不用右手写字,不能浪费了,应该经常活动活动,不然以后会失灵,那一套一套的说得连我自己都认为这胳膊生来是被揪的了。
  她喜欢日本漫画和歌曲,由于我会一点点日文拼写,抄写日文歌词的任务便落到了我的肩上。我再也没有和以前陆阵风同桌时那么轻松了。那时他是我的英语字典,现在非得自己动手;而且我还得像一只受命的警犬,时刻保持高度的警惕,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但是每次我帮妍飞抄完歌词,或者被她揪过之后,她就会提着一包零食来犒劳,或者说是安慰我。
  有一次她问我:“你讨厌汪明卫吗?”
  “汪明卫?我讨厌他干啥?”
  “听说他是你们寝室的,而且就睡在你的下铺。”
  “是啊,你对他有了兴趣?”我打趣道。
  “你……寒草……”她生气了,已经向我伸出“魔爪”。
  “别……你就饶我一次吧。”我乞求道,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阵哆嗦。一个男人这般低声下气,多么没面子啊。
  “好,那么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不许再和汪明卫讲话。”
  “为什么啊?”
  “听过‘近墨者黑’吗?小心被他污染了。”
  “这么严重?”我瞪大眼睛。
  “不听我的话,后果更严重,嘿嘿。”她亮出五根手指。
  “我答应你就是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嘛。
  说到这里,我要提一下汪明卫。他是一个小个子男生,最后一个来我们寝室的。在作自我介绍时,知道了他来自北京,我们当时觉得有点新奇,好好的北京不去,跑我们这个破地方干嘛呀?他给我们讲北京的风俗文化,北京人民的生活,以及古老的建筑风格,特别是讲到胡同时,更是眉飞色舞,人家老舍的故居呀,多么有文化底蕴。我们也听得津津有味,对北京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或者说是对汪明卫产生兴趣了吧。但是日子久了以后,我们才发现这是汪明卫的一贯话题。他每天不停地重述他是北京人,在北京土生土长,唯恐全世界不知道似的。然而据他以前的同学讲,他并非生于北京,户口也不是北京,仅仅在那里生活过两三年而已。所以很多人对他都产生了厌恶感。更有甚者,已经给他起了外号,喊他“北京人”,继而发展为“山顶洞人”,还觉得不过瘾,就干脆喊“汪精卫”。据我所知,他是我遇到的绰号最多并且最难听的一个。
  矛盾也愈演愈烈,他成了众矢之的,成为寝室里被恶搞和唾弃的对象。他却并没有收敛一些,仍旧时常宣称自己来自北京,也为自己来自那个超凡脱俗的城市自豪不已,以表明自己身份的与众不同。我突然觉得他像鲁迅笔下的祥林嫂,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毫不羞愧,似乎那份羞赧应该由别人来承担,和自己根本就不相干。
  他在班里也很过分。先是自荐为副班长(班长老师已经定下来了),然后以副班长的名义,宣布自己管理班级的“政策”,“俘虏”正班长为傀儡,越俎代庖。说不好听一点就是狗拿耗子,连别人上几次厕所都要干预一下。
  所以当班里所有的人都对他深恶痛绝,并且公开挑衅时,我也不例外地对他的所作所为表示反感。我对他的评价,说好听一点,叫做幼稚,说不好听一点,叫精神空虚。北京是官家滋长之地,也许他那两年深受感染,所以小小年纪就萌生了强烈的统治欲望。只可惜他年纪尚小,很多事情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样能任自己左右,因此连连碰壁。
  虽然我对他的行为反感强烈,但并不代表我要讨厌这个人。相反,我对他的处境和不成熟深表同情。而且他能在斥责和谩骂声中乐观地生活,对人生未雨绸缪,用好一点,也是很值得学习啊。
  至于妍飞的要求,是夸张了一点,更是没有必要。一则如果要我完全拒绝和一个彻底被冷落的人说话,我做不到,哪怕敷衍别人几句,良心上也过得去;二则我永远也不会和我已经产生反感的人走得太近,因为我们走的路不同,“近墨者黑”大概也就没那么容易发生了。
  那天之后妍飞又问过我一次:“你和汪明卫讲话了吗?”
  “没,没。”我连忙回答。
  “那就好,”她很高兴的样子,接着转口道,“你现在有空吗?我们到外面走走怎样?"
  “好啊。”我点了点头。学校那天放假,我正为没事做发愁呢。
  我们吃了顿饭,瞎逛了几条街,结果发现迷路了。我感到很无助,抬起头看妍飞,和她四目相对时,竟一同开怀大笑起来。这时天色已暗,腿也有点沉,我环顾一下四周,提议道:“要不先到那边休息一下,然后打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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