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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界杀机

_5 (日)
  京也单用一只左手撕开塑料袋,粗暴地将录音机塞入口袋,匆忙转身离去。
  离开503,坐上电梯。电梯依然停留在同一楼层。
  或许是由于突然从黑暗走入电梯的光线中,他踉跄摔在电梯壁上,就这样,身体靠着内壁缓缓地滑了下来。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的呼吸异常混乱。
  抬头望着内壁,无法隐藏的血迹在墙上画出一条直线。数次想要站起来按电梯按钮,力气却一次次被这种行动抽干。
  “糟了……如果,不能,把这东西,从肩膀,拔出来的话……会,因为显眼,根本没法出门——”
  摒住呼吸,看着刺入右肩的弩箭。
  京也挤出所有的力气,用左手攥紧弩箭,却连平时三分之一的力气都使不出来。粘在脸上的冷汗使他感到不快。京也不假思索用力拉箭。
  “啊啊啊啊!”
  手上使出力气的瞬间,背脊抽搐,平放的双腿也勾成弓状。右肩肉撕裂的疼痛差点让他失去意识。终于,带着血肉的箭染着淡红色的血污掉落在绒毯上。已经止住的血从伤口处再次涌了出来。上衣被染得赤红。
  “哈……哈……”
  一边调整呼吸,京也望着天花板。在闪烁的荧光灯光线中,几匹飞蛾在四周呼啦呼拉来回飞行。反复张开闭合着左手,玩弄着沾在手心中的血污。鲜血就像黏胶一样充满着粘性。
  因为如果不干些什么的话,就会失去意识。如果现在失去意识而被谁发现的话,一定会通知警察,只有这点一定要想方设法避免。
  取出了手机,但还是无计可施。
  记录在手机中的号码,都是血腥乌托邦的同胞们的。定下他们之间不能见面这个规定的,是京也自己。也就是说京也无法向任何人求助。
  意识逐渐模糊,出血量比预想的还要严重。
  难道就要这样迎接终结吗?朦胧的意识中,下意识想要在脑中寻找到一些愉快的回忆。
  但是记忆中浮现不出任何一个愉快的回忆。
  最初想起的是被父亲凌辱的孩童时代的自己。他那如恶鬼般的笑容。家人什么都无法做。
  某天,姐姐把父亲杀了。
  安宁却没有就此造访被姐姐救了的京也。无论怎么努力擦洗,都无法消除父亲留在自己身上的腐烂液体的味道。在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前,京也用削刀将自己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下,留下了身上无法消除的伤痕。
  即使进入初中,进入高中,京也一直为了隐藏自己的伤口,如同拒绝他人般地戴上皮手套以及穿着高领衣服,以至于被别人认为很怪异。
  之后,他学会了用最小心的敬语与人说话以减少摩擦的办法。
  学会了将心灵与身体都包上铠甲的方法。与之相对,他无法交朋友。但即使这样也好。不,应该是这样也好才对。
  最终没有结交像是朋友的朋友,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可以求助的对象,这将自己逼入了绝境。
  “是啊,我,愉快的,回忆……一个也没有。这个世界,只是一个,活生生的……地狱”
  眼泪从眼中流了出来,坚信这是由于疼痛造成的。
  眼睑逐渐沉重,似乎被睡眠所诱惑似的。
  就要闭上眼睛的京也似乎听到耳边呼唤自己的声音。
  是在葬礼上,那个头发很美的少女。
  “是啊,只有,一个人……”
  终于意识到除了血腥乌托邦的人以外,手机上登陆的号码还有一个。那不是母亲,也不是妹妹的,是不过十天前才认识的一个后辈的号码。
  现在已经不是挑三拣四的状况了。自己又要利用她了。
  铃声响了数次,对方接起了电话。
  “御笠……对不起,我有一个,请求,能不能答应我?”
  迅速地对电话那头哑口无言的她下达指示。京也话语中不时吐露出的如野兽般的呻吟,使她始终流露出担心的氛围。
  ——才刚对她说出那种话绝交没多久。
  一切都说完了,安心让全身失去了力气。整个人倒在地面的瞬间,能听到通话口传出的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
  就要哭出来的声音叫着“摩弥,摩弥”。
3
  南云御笠似乎向学校请假了。
  铃声打响,校门如同拒绝他一般,毫无慈悲地关了起来。
  回溯十分钟,路上还有着成群结队熙熙攘攘的学生,现在路人却十分零散。
  躲在校门大道隔离屏障的阴影处,偷窥校门情况的海藤信树,对她今天请假一事感到十分迷惑。他将笔记本电脑外露着抱在身侧,最近没有这个他就无法安心出门。
  昨天他也在这里监视,但昨天她的确有来上学。本担心今天是不是看漏了,但他认为自己是绝不会看漏那对显眼的二人组的。
  和她一起上学的男人有着异样的打扮。撇去高挑的身高不谈,是一个在这酷暑依然穿着高领衣服,戴着黑色皮革手套的奇妙男人。
  由于海藤曾假扮刑警探听她的交友关系,所以他很清楚。
  他好像叫摩弥京也。是最近开始和她共同行动的高年级学生。
  或许是她的恋人。但是从他们身上感受不到恋人间那种亲密的气氛。
  不过去御笠家门口等待她一起出门这点是可以确认的。他警告自己对方是真正警察的可能性并不是零。但是,现在或许不是考虑这种问题的时候。
  海藤已感到自己的欲望正逐渐膨胀。
  想要让御笠尽早追随她的姐姐而去。她应该因姐姐的死而非常悲伤才对。想要将她尽快送去超越这种彼此的天国,与她的姐姐亲密团聚。
  海藤正想转身离开的时候,看到了向校门冲来的两个女生。她们正好是海藤认识的人。
  “啊——你看,这不是迟到了嘛!”
  戴着眼镜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少女狠狠瞪着身边的少女。应该不是当真生气吧。
  “抱歉,真的很抱歉。”
  一个留着给人泼辣感觉短发的少女双手合十不停向她道歉,这位的动作却显得有些像演技般地做作。
  她们俩是御笠的两个好友。名字应该是叫——
  啪啦啪啦翻动手册查看,上面写着荻原明美和新谷惠。
  她们俩或许知道御笠为什么没有来学校。
  虽然没有御笠那么出挑,但两位少女也是相当高级的猎物。有足够的资格可以去天国。
  海藤为了让自己不发出鼻音,轻微做了一下发声练习,上前向她们俩搭话。
4
  京也缓缓地张开沉重的眼睑,最初看到的是被橙色光线所笼罩的御笠那大大的眼眸。以及映照在她眼睛里自己凄惨的样子。
  她眼睛哭得肿得通红。完全无法理解她有什么必要为自己哭泣。
  “摩弥,你醒了?”
  “……啊,总算是呢。”
  她露出还残留着哭意的笑容。想要坐起却被她阻止了。
  这里大概是之前曾潜入过的御笠的房间。房间中还很暗。恐怕那之后还没有经过一、二个小时吧。橙色光线是从模仿伞形状的台灯处发出来的。从这朦胧的灯光中的她非常美丽,顿时有种想要抚摸她那如濡湿乌鸦羽毛般长发的冲动。
  但是,现在不是这种时候。又一次,这次甩开了御笠的劝阻,坐了起来。自己的右肩被细致地用绷带包了起来。
  “我要告辞了。”
  “不行,你还需要静养。”
  “我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我和你只不过是——”
  刚瞄了一眼她的表情,不禁摒住了呼吸。她像是想要马上扑过来似的,用难以相信的眼睛看着京也。
  “摩弥……‘我和你只不过是’什么?”
  京也避开她的目光。在聊天室里那么流畅就说出口的言语,如今却哽在喉头。
  “我和你——只不过是陌路人。”
  瞬间,京也的脸颊被扇了一巴掌。声音清脆响亮,但一点也不痛。反而是御笠眼眶中含着泪水。就好像被打的是她似的。
  “笨蛋!摩弥你这个笨蛋。我接到你的电话赶到那里,看到电梯里到处都是鲜血,而摩弥倒在中间,我真想马上哭出来。但是我照你说的努力了,让你穿上爸爸的夹克衫,把你拖着乘上出租,在家人的帮助下把你搬到两楼啊。”
  “关于这点我很感谢。”
  肩部稍微有些抽痛,不过这只是小事。
  “发生了什么?你去过了吧,那个你被叫去的地方”
  “嗯,但是那里只有一具被艾克斯塔公杀害的人的新尸体。我就这么傻傻地走进了艾克斯塔公布下的陷阱。”
  “有……尸体。”
  她脸色发青。继续道。
  “为什么不立刻通知警察或者救护车?”
  “我无法说明为什么我会在现场。”
  “摩弥总是把自己的生命陷于危险的境地。就好像急着去赴死一样,很令人害怕。”
  “没这回事。我只是一个胆小的人。”
  “骗人,难道你说你是在没有考虑过这是陷阱可能性的情况下,去那个地方的吗?”
  “这个……”
  找不到反驳的话。为什么那时自己没有好好准备,就进入了Maison the Gordion呢?问题指向了一个答案,京也拼命将这个答案从脑中挥去。
  虽然不想承认。但自己将与御笠闹翻这件事的理由归咎于“自暴自弃”。
  “那个,现在的摩弥是摩弥京也吗?还是维尔彻尼?”
  她的眼眸中没有畏惧。还不如说感到畏惧的是京也。她没有逃跑,没有虚伪,没有隐藏,直面京也。
  这种诚实反而唤起了京也的恐惧。她的每一个问题,对京也来说都能让他惊讶以致受到强烈冲击。
  “我不知道。”
  “是吗……”
  在这短暂的一刻,充满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京也想要放松缠绕在自己肩膀上的绷带。也许是为了止血才会包得那么紧吧,在血已经完全止住的现在,松到不妨碍血液循环的程度会比较好。
  京也脱下自己穿的衣服,这才注意到自己正穿着雪白色浴袍似的东西。
  “御笠,你看到……我的身体了吗?”
  “嗯……看到了。”
  她露出毅然的表情,即使看见了京也如同拼凑起来的身体,也丝毫没有动摇。明明是一具遍布着斑驳切伤刺伤,伤上叠伤的丑恶身体。
  “你是怎么想的?应该会觉得很恶心吧?”
  “我很害怕。我害怕如此钻牛角尖的摩弥。但是,我不讨厌,因为我知道这是摩弥跨越这些伤口数量痛苦的标记。我是不会讨厌的。”
  不清楚自己胸口汹涌而上的这股感情是什么。不,应该是不能清楚。如果理解了这些,就等同于削弱了自己。
  “御笠,说实话,我反对你再深入被卷进这件事了。”
  “你还说那种话啊,摩弥。”
  “不过现在已经不是说这些话的阶段了。总之,我们还是先和好吧?我对我的无礼表示抱歉。”
  “嗯。”
  御笠接受了京也能活动左手伸出的握手。已经到这个份上了也说不上什么感受,双方都感到有种尴尬的气氛,同时松开了手。
  “说起来,你刚才说你的家人把刚才失去意识的我搬到这里……”
  “啊啊,那个啊,很辛苦哦。因为肩膀有重伤,家里人都乱成一团。因为我不听他们的劝告,没有把你送去医院。”
  “真亏你能说服他们呢。真是互相体谅的家人。”
  “但是爸爸说事后绝对要我告诉他理由。”
  “是吗。这样的话,必须现在就开始考虑谎言来瞒过他们才行。其实我是某国来的非法偷渡者,别说保险证了,就连日本国籍都没有,这样的设定怎么样?”
  “感觉像是到现在才揭开的带有冲击性真相的解说词呢。不过没关系,现在还用不着考虑借口。”
  “为什么?”
  “现在家里除了我以外,大家都出门了。”
  京也面色变了。
  “为什么出门?”
  “哎?那是因为……带着悲痛的心情出去旅游……我觉得是这样。老实说我反对以这种方式忘记姐姐的事,而且摩弥说叫我不要离开家,因此我没去。所以爸爸妈妈等看到摩弥你的身体状况暂时稳定了以后,就走了。”
  怎么会这样。京也露出了焦急的神态。
  “现在立刻追去或许能赶上。你和他们一起去比较好。”
  御笠歪着头。
  “为什么?不过反正也来不及了。他们是早上出去的。”
  “早上?但是你说你父母帮忙把我抬上来。”
  她终于明白似的点了点头。
  “啊啊,难道摩弥以为你失去意识之后才过了没多久?”
  “我是这么认为的,不对吗?”
  “嗯,摩弥被搬到这里来以后已经过了整整一天了。”
  让人不知所措的事实。那也就是说现在这个家里只有御笠和京也两个人。她的家人会怎么看待御笠和京也的关系呢。
  “学校怎么样了?”
  她只露出了苦笑。这就足以猜到她为了陪自己休息了一天。他继续问道。
  “他们预订在外面呆多久?”
  “四天三夜……吧?”
  “你!你难道没有自己被人盯上的自觉吗?我让你留在家里是因为有家人在身边会比较令人放心。”
  “……你在,担心我吗?”
  “不是……”
  不,应该是吧,京也很快就修正了他的言辞。他说服自己在这里争一时意气没有任何必要。
  似乎非下决心不可了。
  京也直面御笠,端正坐姿,盯着她的眼睛。
  “御笠,我们还是离开这里,暂时一起住吧?”
  “哎,哎哎哎哎哎!”
  她不由惊叫起来。
  “这这这,这是什么意思?”
  “如字面意思。在你双亲回来之前,先借一间屋子,为了以防万一,我也会和你一起住。”
  “两,两个人生活……”
  她脸颊泛起红潮,似乎突然开始什么奇怪的想象似的,死命地摇了摇头。
  “话说在前面,生活可能会充满杀机噢。”
  “不,不过能那么简单在一天内就找到房间吗?”
  “我同班同学里有一个加仓井的男生,他是现在不怎么流行的公寓管理人的儿子。拜托他,向他借一间房间吧。”
  “现,现在吗……”
  “当然。”
  “身体,能动吗?”
  他起身,揉了揉患处,做了一下轻微的曲伸。
  “嗯,只要不弯曲关节的话,不会痛。”
  整整一天的空白,也就是说这一整天都没有进行肌肉锻炼。没有进行每天该做的事这点意外让他很不愉快。
  “稍微等一下,我去拿替换的绷带。”
  说着,御笠慌慌张张跑下楼。
  京也叹了口气,环视周围。发现自己的外套正挂在墙上。确认了一下外套的口袋,找到了那时候拿来的录音机。御笠不会是听过了吧,瞬间产生了一丝担忧,但她为了治疗自己到处奔走,应该没有这个时间吧。
  京也将磁带倒回了最开头,按下了播放按钮。
  突然巨大音量的女声传了出来。就像要把耳朵震聋似的,是让听者精神骚动的悲鸣声。京也没有注意到自己将音量开到最大就按下了播放按钮。他匆忙把音量开到自己勉强能听到的程度,将录音机贴在左耳边。整个时间应该还没有超过一秒,但也不能断言御笠没有听到。
  还以为悲鸣声暂告一段落的时候,声音又响起,不时还伴随着“住手”“不要杀我”等哀求的声音。大概是那栋公寓看到的女性的声音吧。那之后,又是悲鸣声。
  京也听着这临死的惨叫声,身体老实地做出了反应,开始进入令人恐惧的兴奋状态。
  “真有你的,艾克斯塔公。”
  这时,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他慌忙将录音机关掉,藏在枕头下面。
  “对不起,稍微花了点时间。”
  “不,没关系。”
  她似乎没有听到悲鸣声。真是侥幸。京也任凭她为自己更换绷带,缓了口气。结果那个录音机还是没有任何和艾克斯塔公能联系起来的情报。
  突然,有种自己睡着的这一天的时间如此漫长的感觉。
  “御笠,在我睡着的这一天内,世事有什么变化吗?”
  啊,她发出细小的声音,同时表情突然阴霾了起来。她拿起了放在台灯旁的电视机遥控器,沉默着按下。
  这是报道分尸杀人案的被害者已经累计到第六人的新闻。
  新发现了的三具尸体。
  其中,当然也有京也在Maison the Gordion发现的那具。
5
  这是一间约八个榻榻米大小的小房间。房间一半的面积被一张双人床占领了,墙壁上贴着像是重金属系乐队的海报。床上杂乱地堆满了漫画以及游戏机,放置参考书的书架以及书桌被摆放在角落。这部分毫无被使用过的痕迹,显得很整洁。
  站在门口的人影有三个,在街灯的光线下,三个人影向房间内长长地延伸。
  “很容易就能看出这间屋子的主人是一个毛糙的人。”
  托着下巴用观察的眼神环视房间中的京也扔出了这么一句话。
  “喂,我说,你这小子还真有胆在当事人面前说这种话啊。”
  头发倒竖一脸凶相的男生——加仓井死盯着京也。
  “就是嘛。我们这么突然前来打扰,他还能准备好房间,这已经足以值得感谢的了。”
  比两人影子矮小的御笠回应道。
  “话说回来,和我关系并不是很要好的你突然大半夜跑来拜托我。这还真是不得了的大事呢……”
  说着,加仓井斜眼看着御笠。御笠被只不过脸长得稍微可怕一点的加仓井盯着,显得有些畏缩,加仓井见了,不由带着一丝优越感俯视御笠。
  “有,有什么问题吗?”
  加仓井没有回答她,而是转头直视京也。
  “带着女人来让我准备房间,你也是个了不起的不良了哦。”
  “御笠,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到处都会受到不必要的误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不,不知道,我对这个有点……”
  御笠害羞地低下了头。她为人相当好,所以是绝对不会轻易说出口的,但她果然是由于被别人误会和我这种满身是伤丑陋的男人是恋人这件事,感到无法忍受的羞耻吧。京也再次认识到自己对她实在做了很抱歉的事。
  “我很中意,这里就行了。能借我四天吗?”
  “哈,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中意是当然的咯!”
  “你没有经过双亲的同意,擅自把公寓空房间改成自己私人的房间吧。”
  “爸妈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嘛。”
  “……我能想象你双亲辛苦的样子。”
  “哇哈哈,因为我是不良嘛。给他们添麻烦是当然的。”
  看着豪放笑着的加仓井,御笠不禁歪着头看着他。
  “你们两个是朋友吗?”
  “不是。”
  “不是哦,南云妹。”
  京也和加仓井异口同声否定。
  “啊,奇怪。不是吗?”
  京也对她为何认为自己和这种怪人是朋友表示无法理解。如果说到和他共通处的话,也就只有两者在班里都没有特定友人这点了。
  但是,向身边看了一眼,加仓井也正一脸,为什么我会和这种人是朋友,的表情盯着自己。或许从第三者看来,自己和他不过是五十步和一百步而已。
  不,怎么可能,想着,甩了甩头。
  “给,钥匙,别弄丢了哦。”
  说着,他放下钥匙,转身走了出去。但突然又慌慌张张地转了回来,对着京也叫道。
  “喂,绝对不准打开桌子最上面的抽屉。如果敢打开的话我就杀了你!”
  “十有八九是色情书之类的吧。我不会做出刻意去打开这种无聊的举动啦。”
  “看我不杀了你!明天给我做好思想准备,你这混蛋!”
  他竖了竖中指,大步走了出去。
  京也确认他在视线中消失后,毫不客气地走进房间。把碍眼的游戏机和漫画塞进床下,眼不见为净地坐在被拉长了的被单上。床垫里的弹簧非常有弹性,像是要将人弹起般地返回一个力。就像是一张蹦床似的。
  御笠带着好奇心环顾房间。
  京也对有关新发现尸体的问题陷入了沉思。
  来这里以前,京也回了一次家。
  当然是为了向母亲和妹妹传达自己的伤没有大碍,以及获得暂时住在外面的许可。
  在这其中,顺便也看了一眼血腥乌托邦的情况。
  对于标题是“月森市连续分尸杀人事件”这篇文章,血腥乌托邦成员的反应显得异常亢奋。
  除了京也在公寓发现的尸体以外两人的尸体,似乎被扔在月森的林子中了。一个人是柳濑勘吉,四十岁的男性,从尸体的情况来看,时间似乎在第一个分尸杀人的被害人,西条忍被杀后不久。另一个是坂东贵美子,二十六岁,女性,没有关于这位的详细情况。
  根据写这篇文章人的猜测,两者会不会都是在清晨慢跑时被干掉的。的确月森是慢跑以及散步的人常去的地方。
  尸体依然被分解成七块,包括被塞进神龛的第二被害者,已经有三人是在月森内被杀害的了。
  现在月森中似乎在进行大规模的搜山行动,会不会林子中还有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尸体呢?有这样的想法理所当然。
  本以为艾克斯塔公是绝对会遵守自己定下规则的那种类型的人。然而,看了这篇文章,京也开始觉得有些迷茫。
  京也看着这个,文中有数个让他感到不理解的矛盾点。
  “可艾克斯塔公为什么……”
  “嗯?你说什么,摩弥?”
  眼中闪着好奇心察看着房间的御笠回头。
  “不,没什么。但刚才开始御笠你就用很稀有的眼光打量这间房间。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吗?我觉得这怎么看都是一间又小又脏的房间啊。”
  “我还是第一次进男生的房间嘛。”
  “是吗,如果不介意的话下次让你看我的房间吧。”
  她的表情突然变得灿烂——又瞬时显得有些犹豫。
  “……没放什么拷问器具之类的吧。”
  “问题是你把什么定义为拷问器具。我们身边有很多东西可以作为拷问器具。比方说旧日本军用竹串刺入被拷问者的指甲,刺串后再用火烧进行拷问之类的。”
  她短促地尖叫了一声藏起了指甲。
  “不要,摩弥,别说那些了。”
  “抱歉,御笠。老毛病又犯了。没关系,我房间很普通。”
  “是吗。那……我想去看看。”
  “好,我会期待你来拜访的。”
  “嗯,那就等这件事件解决了以后。约好了哦。”
  “我明白了,我会记住的。”
  随后,直到御笠把这件房间看到腻,两人才开始决定使用淋浴房的顺序以及做饭的轮班。但是,剩下一个令人难办的问题。
  “那最后一个……床只有一张”
  “原来如此,这的确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我就在地板上睡吧。摩弥受伤了嘛。”
  “不,在这种情况下应该女性使用床。我就躲在床下,专心防御外敌。让我想想,空手好像有些不太好,那就拿着斧子之类的吧。”
  “别像都市传说‘床下的斧男’一样,这很恐怖啊,摩弥,绝对不准这样!”
(译者注:1、都市传说:“你有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是我朋友的朋友告诉我的。”以这样的说法到处流传,而事实上这件事是否是真的,谁也无法确认。如果要找出那个朋友,话的起源又是他的朋友,这样的无限循环,绝对不会达到这件事的实际体验者,这就是都市传说。与神话传说以及古代流传下来的故事相比,都市传说对于“何时”“何地”“谁”这三点得叙述都比较暧昧,都市传说的可信性并不是关键,重点在于其故事本身的有趣性。
2、床下的斧男:有个女性的朋友某天来女性的房间借住,女性睡在床上,朋友打地铺睡在地板上。这时,朋友说渴了,女性让她自己去买饮料,朋友无论如何都要和女性一起出去,硬是把女性强拖出了家门。走了没多久,女性发现朋友情况不太对,就询问她,朋友让她立刻打电话通报警察。原来睡在床边的友人发现床下藏着一个手持斧子的男人。赶到的警察将男人逮捕,这男人原本打算等两人睡熟后,将两人杀害。该传说在日本相当有名,但其实起源可以追溯到1900年的美国,当时一个女性在家,在楼梯扶手处摸到像人头的东西,认为这是强盗的女性一边牢骚“别把拖把放在这种地方啊”,一边逃出家门求救,最后平安无事。)
  最后为了追求公平,采取了在床的中间竖起了屏风,隔断两人这种方法。本以为是个好主意,但却意外有着缺点。由于床垫内的弹簧非常有弹性,以至于在屏风背面的对方只要翻个身,这边就能感觉到。
  这从各种方面来说,对双方都不好。
  对京也来说,如薄布一般的屏风对面传来的衣物磨擦声,呻吟一般的“唔”这类让人困扰的声音,绝对是对精神卫生的污染。
  京也突然开始思考,如果自己不是阳萎者的话会怎么样。
  双方都没有准备更换的衣服,所以都穿着平时的衣服躺在床上,这毫无疑问也是让人感到燥热的原因之一。
  京也仰天躺着,用还不习惯的左手从口袋里掏出刀,展开。黑暗中,闪亮的刀刃不顾京也的意识,映照出他的脸。
  跨过屏风刺入她的身体内脏并非不可能。因为是趁着对方睡着的时候袭击,所以伤势并不会给他带来太大的影响。但京也并没有动手。
  自己是临界之人。京也这样按耐住自己。有着不能跨越的一线。但是,脑中的妄想正在日益加剧。
  京也没有犯下杀人罪行,是由于他对于自己想要杀害异性的冲动有自觉,以及同时存在的罪恶感以及自我厌恶的反抗。
  可是御笠对京也来说,是一个难以理解的个体。
  有规律的振子总有一天会失控的恐惧,一直存在于京也心中。但最令人恐惧的是再继续这样和御笠长时间地生活下去,那么失控随时都可能发生。
  虽然京也尽量控制自己不动,但似乎微小的震动还是让隔壁的她醒了过来。他悄无声息地将刀放回口袋。
  “吵醒你了吗,御笠?”
  “……嗯,没关系。”
  能感到屏风对面的御笠转向自己。摩弥,她继续道。
  “那个,你那么拼命想要保护我,果然是因为比起摩弥,我被盯上的可能性更高吗?”
  声音虽然显得那么困倦,但她的问题依然如此锐利。
  “瞒着你也无济于事。没错,过了那么久,艾克斯塔公还没有和我来接触,也就是说比起我来说,目前你的处境更危险。”
  “是,这样啊。”
  御笠的沉默让京也默认会话到此结束。然而听着虫鸣声,望着虚空,慢了一拍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那个,我觉得明天会是一个好日子。”
  “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嗯,突然这样觉得而已。到了明天,一切已经都解决了,又能回到日常的生活。突然有这样的感觉。晚安,摩弥。”
  “晚安,御笠。如果……能这样就好了。”
  然而,结果并没有如愿。
  第二天,久违两天来到学校的二人处,传来了荻原明美和新谷惠失踪的消息。
第四章 整理
1
 曾有一天,御笠在起居室里发现了一个指针式时钟。秒针敌不过重力的牵引,在四十五秒附近无法更进一步。看着如痉挛般抽动的秒针,御笠心想,“那就是我”。
  那时候,御笠因为无法完成体育课的单杠翻上动作而感到害臊。她仿佛从秒针中看到了因无法翻上而痛苦着的自己样子。
  那分针与时针又是什么呢。
  那是姐姐小百合。由于秒针慢吞吞的缘故,牵连自己停滞在同一个位置,可却毫无怨言,只是平静地守望着笨拙的御笠。
  她是自己引以为傲的姐姐。然而她却被杀害了。失去了支撑的御笠甚至连在原地站稳都做不到。
  现在支撑着御笠站起来的,是好友明美和惠的存在。以及另一个人,最近才认识的一位少年。如果他们不在了的话,御笠就真的再也站不起来了。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她们俩才会……”
  御笠被脚底崩塌般的失落感所折磨着。
  “请冷静一点,御笠。还没有确定她们两个是否真的出事了。”
  表情虽然很匮乏,但能从中感受到他对御笠关心的感情。他自己似乎也因这突如其来的事态而感到困惑,但御笠却只是单纯地依赖着京也坚强的一面。
  风吹过脸颊。这里是学校的屋顶,周围没有其他人的气息。第一节课早就已经开始了。御笠把二人失踪的消息告知京也后,他只是沉默着将她带来这里。
  虽然钥匙没有被锁上,但现在屋顶被学校禁止进入。理由是因为屋顶栏杆的一部分不知被谁破坏了,非常危险。
  “怎么办,如果她们两个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
  “她们两个是不是经常会擅自离家在外面住?”
  御笠依然低垂着脸,摇了摇头。如果是她们两个的话,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
  从进高中以来就一直与她们是好友。交往时间虽很短,但她认为不该用交往时间的长短作为衡量友情的尺度。
  “是……偶然吧。她们两个不可能同时失踪吧?”
  京也与往常不同,只是严肃着一张脸,用沉默回应着她。
  御笠不得不提出她不愿意提的问题。
  “那个……如果……我是说如果,她们俩被艾克斯塔公掳走的话,那是我的责任吗?”
  京也沉吟了半响,
  “不是。艾克斯塔公只会瞄准自己看上的女性。也就是说只要是他爱好的类型,谁都可能成为被害者。不是你的错。我求你请别再这样自责了。”
  御笠鼓起勇气站起身,转向京也。他也向她颔首。
  “那我们两个今天就地毯式搜索一下她们可能去的地方吧。”
  御笠用力点了点头。就算他不说,自己也打算这么做。
  放学后,御笠领头,将她们可能去的场所全部绕了一圈。这次,京也老老实实跟在御笠的后面。御笠更了解她们两个,所以这次就全权交给她来负责了。
  卡拉OK厅、游戏机房,电影院也顺便转过了。
  可是,最终却没有可以称得上收获的目击情报。抱着她们是否已经回家了的希望向她们家里打电话,却只有带着疲惫与不安的家人们给出的否定的答案。
  不安再次袭向她心头。每当带着一丝担忧回头望向京也时,他的视线大多都落在手机屏幕上,眼神就像是真的能切断物体般地锐利。
  “你在做什么?”
  之前从他那里听说,他手机的用途就是与网上认识的人联系互动用的,但是他并没有告诉她用这个具体做怎么样的联系。
  摩弥京也这个人神秘的部分还很多。不,或许应该说维尔彻尼这个人神秘的部分还很多吧。
  他抬起头,视线柔和了下来。似乎从御笠的表情上领悟到什么似的点了点头,说道。
  “事到如今我也不会隐瞒你什么了。其实从不久以前起,我就在收集可疑人物的目击情报。我正在整理昨天的信息,把有嫌疑的人列出来。基本已经锁定了几个人,但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再深入了。”
  “是这样啊,摩弥在暗中也做了不少事呢。真厉害。”
  并不是讽刺也不是夸耀,只是对他能预先做好准备的能力表示感叹。
  “才没有那么厉害呢。”
  然而,他眼睛下也已浮现出淡淡的阴影。连日的事件也使他消耗很大。御笠心中不停涌出对把他们卷入事件漩涡中的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这个连续杀人鬼的憎恨。
  “杀了一个人,还无法满足吗……”
  “你说什么?”
  京也没有放过御笠的自言自语。但是,她却慌慌张张地想要对这句并没有多加考虑就吐出的话用理论进行补充加强。
  “像那样杀人的人难道杀一个人还无法满足吗。想要杀其它人的时候,只要回顾第一次杀的人,沉浸在妄想中的话就不会杀第二个人了……才对。”
  我还真是会编这种乱七八糟的观点。这种说法的意思,就等于只要将一个人送给杀人鬼作为祭品,他就不会杀其他人了,就如同对杀人的肯定。御笠慌忙想要撤回这种意见。但是,他回答得更快。
  “御笠,你太天真了。像他这样的越线者不会因为这种事就住手的。而且……虽然我不想对御笠你这样的女性说这种话,但这很明显就是强奸杀人。被害者有被强奸的痕迹,这类犯人从使用暴力让人屈服中获得快乐的事件,只要没有谁阻止艾克斯塔公,他就会永远这样持续下去。”
  停顿了一下,可不知为何他侧着头继续道。
  “但是,御笠的意见让我注意到了一点。这类杀人事件的被害者所穿的内衣或装饰品,又或者是被害者身体的一部分经常会被取走。犯人通过这些偷来的东西来回顾杀人。但是通过我的情报网,没有任何被害者被偷走物品的消息……真不可思议。”
  随即,他陷入了沉思。
  御笠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需要介意的问题才对,但她还是保持着沉默。
  那天,他们没有继续追踪明美和惠的行踪。
  回到了昨天才成为新居的公寓后,徒劳感愈发强烈。
  由于肉体上与精神上的伤害,步伐也开始不稳。
  姐姐死了,朋友失踪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已经不会比现在更不幸了。不,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御笠绝对不希望消失的人。
  “御笠,我还有一些想要调查的事。很快就回来,你把门锁上呆在家里不要出去。”
  “哎,摩弥?”
  御笠怀疑自己的耳朵。
  “没听见吗?我先回一次家。”
  看着说完这句话,也不等御笠回答便转身离去的京也,令人惊恐的想象使御笠昂起了头。
  淡淡离去的京也就此再也没有回来,黑暗的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等待他的归来。然后突然有一天,他与好友们被犯人残忍杀害的尸体被人发现。
  御笠一想到这样的景象就无法停止颤抖。
  “不,不行!”
  想要抓住他的袖口,但这时才发现自己疲惫的肉体比预想中消耗得更为激烈。眼前一晕,晃晃悠悠的步伐撞到他,顺势拉着他倒了下去。
  头直接撞上坚硬的床板,眼里金星乱飞。
  揉了揉被敲痛的头,御笠战战兢兢地睁开了眼睛——
  在鼻尖几乎可以触碰到的至近距离,京也的脸庞就在面前,心脏瞬间漏跳一拍。他身体覆盖在御笠的上方。她顿时身体僵硬,下意识用双手交叉抱住自己的前胸。
  他细长的黑瞳凝视着自己的眼睛。
  意识到自己的脸颊已经泛起了红潮,慌忙将脸别开。心脏仿佛要坏掉似的激烈地跳动。
  自己的身上有没有汗臭味呢,这种不合时宜的想法顿时在脑中浮现。
  那之后究竟过了多久。似乎只有数秒的间隙,但又像是接近永恒。
  “摩弥,那个,我……我,对摩弥——”
  ——奇怪?我究竟想要说什么?
  御笠正强迫自己从一片空白的头脑中,将这种还没有明确成形的感情用语言表达出来。
  她将别开的脸颊转回正面,却看到了令人难以至信的光景。
  他的双手抓着自己的脸,低声痛苦地呻吟着。
  “怎么了,摩弥!哪里痛吗?”
  惊慌的御笠抓住他的手腕晃动。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时,他覆盖脸颊的双手移开,露出了凶狠的眼珠。
  眼珠看到了御笠的样子,睁得更大了,仿佛眼珠就要从内侧挤出来似的。随即,又像是充满着欢喜的颤抖般眯了起来。仿佛看准了猎物的捕食者。
  御笠嘴里迸出短暂的悲鸣,但还是鼓起勇气向他搭话。
  “摩……弥?”
  “啰嗦……滚开!”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用敬语对御笠说话。
  这是明确的拒绝。
  脚下在颤抖,用双手捂住嘴巴。
  “对不起。”
  御笠逃了出去。
  一边跑一边质问自己,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果然是因为自己硬是要把这种想法传达给他的错吗。
  自己是单方面的自我陶醉,他对自己完全没有任何感觉。想到这里,一股温热感涌上眼眶。
  胡乱跑了一阵,因喘不过气而止步。
  手撑着电线杆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再也忍不住呜咽了出来。
  ——被拒绝了。
  “不行,我果然,只是个哭鼻虫。”
  在路灯的光线下,她压着声音,哭泣着。
2
  京也按着脸用力抓头。
  像野兽一般咆哮着,用头撞着墙壁。一次又一次,如疯了似的不停撞着,终于抑制住自己的冲动。
  全身被令人不快的汗水浸透。走向洗脸台,冲了下脸。在方形镜中映出的自己,因憔悴而眼角下垂,如鬼魂般泛着青白。
  差一点就把御笠的生命给夺走了。
  她那性感的体形。带着轻微放射状散开的长发,身体曲线虽然很纤细,但该凸的地方都造型姣好地凸着。洁白细嫩的肌肤染着淡淡的薄桃红色,微微上下起伏的胸口白色衬衣处,隐约透出内衣的样子。
  她湿润的双眸深深望着自己。
  和她交缠的身体位置将京也内心的理性切断,使凶暴的冲动觉醒。
  在京也的目光向四处游走的这数瞬都不到的时间内,就已经将可以把她的生命切断的各种可能性网罗,并罗列了出来。
  插在笔筒里的圆规的针、陶制的容器、洗脸台的剃刀、菜刀、电线、藏在怀里的刀。刺杀掐杀殴杀打杀绞杀焚杀斩杀击杀。
  使用各种手段共计二十五次,头脑中的御笠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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